做完这一切后,蓐收轻轻舒了口气,一想到也许明天就能让罪犯归案,心里美滋滋的,于是乎回到客栈后,又理直气壮的要和白虎蹭床睡。
白虎:“……回你自己房间去!”
“不要哦~”蓐收笑嘻嘻的说道:“晚上好黑的,我怕黑嘛~”
对于这个解释,白虎已经听了不知多少遍,他完全无法相信为什么蓐收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以怕黑这个说辞来作为借口,虽然蓐收身上确实时刻都带着夜明珠,但他总以为那只是拿来玩的,跟口中所说的怕黑完全没有关系。
否则自打册封四方神、自立仙府之后这么多年,某人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然而无论怎么问,蓐收都是这一套说辞,白虎已经懒得再多费口舌了,他现在只想好好收拾一番上床睡觉,最好明天就听到案子告破的消息,然后他二人就可以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换个地方,换个心情。
可一觉醒来事情却并非如他所愿。
一大清早,客栈里所有人都在传着一个消息。
昨天晚上,城北的秀才也被人杀死了。
第十三章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蓐收整个人都懵了。
“大白,你说会不会是他发现戏本子被人拿走,为了消灭证据,心急之下直接杀了秀才……”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让秀才白白丢了性命。
白虎:“有可能。”
蓐收蔫蔫的趴在桌子上,白虎不知道他心中作何感想,虽然以前收小话本的时候他也这样过,但这次的感觉和以前相差太多。自从出来游历,白虎已经尝试着接受祝融的想法,多加努力了解蓐收,心态也有所改变,看他这个样子总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他一下。
可应该怎么安慰呢?
向来不苟言笑的监兵君顿时有些犯难,脑中回想起以前的一幕幕,只想起句芒好像比较喜欢抱抱蓐收再揉揉他的脑袋,但这个动作实在是太亲昵了,白虎觉得有些做不来。
思来想去只好选择用自己的方法,于是无声抬手,拍了拍蓐收的肩膀。
“嗯?大白你拍我干嘛,我肩膀上有脏东西吗?”
白虎:“……嗯。”
还不如不做。
不过这一早上总算还是有个好消息的,那就是衙差那边已经抓到了嫌犯,不过对于蓐收而言,这个消息顶多算是安慰,毕竟秀才本来可能不用死的。
“大白,以后我再多管闲事的话,你就把我拽走好不好?”
“嗯。”
话虽如此答应着,但通过这件事白虎也看清楚了一些事情。
有些人历经过血雨腥风渐渐心寒如铁,有些人手染鲜血却更清楚生命的可贵。
蓐收却恰恰就是第二种。
见他还是神色怏怏的模样,白虎破天荒的伸手捏了捏他软嫩的脸蛋,“走吧,去衙门看看。”
“嗯?”蓐收眼中总算亮了亮,“你要陪我一起去吗?”
“不然怎么知道结果。”
“嘿嘿~”蓐收三两口喝完碗里的粥,乖乖的擦干净嘴巴,跳起来直接扑到了白虎的背上,“我就知道大白最好啦~”然后热情的直接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口。
白虎瞬间懵了。
刚刚……被亲了?!
蓐收大多数时候做事有些像小孩子,对于家里三个哥哥也是又亲又抱的,但对于白虎而言这却是第一次。
不知不觉的,耳根有些泛红。
结果不小心被蓐收看到了。
“大白,你耳朵怎么红了呀?”
“……屋子里有些热。”然后胳膊十分僵硬的把蓐收从自己身上扒下来。
蓐收不明所以,还十分贴心的跑去打开了窗子通通风,毕竟爱护大白是第一职责。
……
衙门那边为了尽快破案,一抓到嫌犯立刻开审,蓐收和白虎赶到的时候那人正跪在堂上一字一句的交代自己的罪行。
原来他名叫李财,也是迎春班的一员,不过由于基本功不扎实再加上相貌不出挑,所以只能饰演一些无足轻重的串场角色,而他杀死的那名女子正是班子里的当家花旦,李财曾私下里贿赂了她,想让她在班主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但李财的外貌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能够扮演的角色,无奈之下,他只好又跑到秀才那边,出了高价请他给自己专门写了一个戏本子,可谁知拿回来后花旦又反了悔,李财以为她是在戏耍自己,一怒之下便起了杀心,趁她不备捂住嘴一刀刺中了要害,眼见着她渐渐无力挣扎血越流越多,李财这才慌了神。
这时他突然想起戏班里有关那件戏服的传闻,于是趁着大家都在忙碌之际跑到仓房将其取来套在了花旦的身上,又狠着心连刺了数十刀,伪装成了诅咒的样子。
可他之前为了怕自己贿赂花旦一事暴露,就将买回来的那个戏本子与戏班里原本的放在了一处,这次慌乱之中竟忘了取回,李财心知衙差那边迟早都会查到这件事,于是趁着他们松懈之际再次潜回想要取走证据,谁知偏巧蓐收比他快了一步。
李财空手而归后,心里越来越慌,这时的他恐惧已经战胜了理智,所以又趁着黑夜将秀才杀死,结果秀才死前的哀嚎惊动了旁人,并被立刻上报了衙差,这才将李财顺利抓捕。
听到了事情始末,在大堂外围观的众人已经纷纷骂嚷起来,有人说李财简直是丧心病狂,也有人说那个花旦出尔反尔不厚道,还有人同情秀才横遭祸劫,一时间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听的人耳根子疼。
白虎抱着蓐收从人群中挤出来,不远处的大树荫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斑驳的影子随风摇曳,置身于此连心也静了下来,那些嘈杂的声音仿佛都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蓐收紧紧抱着他的腰身,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道:“大白大白,好难过哦……”
如果不是自己顺手把戏本子拿走了,那个秀才也许真的不用死的。
这次白虎没有说什么,就那样任由他抱着,风很轻日头很暖,也不知为何,白虎突然有些喜欢这种静谧的感觉,尤其是脱离了泑山那些繁琐的事,不乱闹的蓐收还是很可爱的,鬼使神差的,胳膊缓缓抬起轻轻搭在他的背上,就像是一个安慰的拥抱。
“之后呢,你打算做什么?”白虎转了个话题问道。
“我想把那件戏服还给青衣小姐姐。”蓐收道,“那可是她相公送给她的,我想她一定很珍惜,如果能还给她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都毁成了那个样子。”他可没忘当时看见的血衣有多残破,几乎都快成了一团破布。
“总会有办法的嘛~”蓐收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哦,那就是我们怎么能拿到戏服呢?”这才是现在的首要问题。
白虎:“再等几天吧,我想官府那边结案之后会把它归还给戏班,可对于戏班来说这却是个烫手山芋,扔了怕被诅咒,留着又人心惶惶,这时如果有人愿意出价将它买下,戏班班主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大白好聪明~”听到这番话蓐收当即喜上眉梢。
接下来的两天也确如白虎所料,官府那边结案,然后忙着处理各种善后事宜,衙差到处跑差点把脚跑断。戏班那边则更惨,当家花旦死了这戏简直没法唱,只好暂时关门调整,而且那件血淋淋的戏服检查取证过后就又还给了戏班,班主苦着一张脸扔也不是拿也不是,最后只好捏着鼻子把它丢回到了箱子。
正待他考虑要不要出血多花点银子请个道士把戏服处理了,蓐收和白虎依照原本的计划直接上门,说明来意后班主还犹豫了一下,他虽然也想处理掉戏服,但怕这么卖出去后诅咒会反噬到自己身上,可奈何蓐收此时掏银子格外豪爽,这价钱别说买这戏服,都足够支撑戏班大半年的开支了,班主咬咬牙,诅咒就诅咒吧,拼这一次,万一什么事都没有那自己就赚大了。
拿到戏服之后就彻底轮到蓐收忙活的了,首先要洗干净才行,白虎的洁疾决定了这事他绝不会帮忙,上面全是血又不好拿出去找人帮忙洗,无奈之下只好蓐收亲自动手,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还不敢太用力的搓,生怕把戏服直接洗零碎了,忙忙活活的整整洗了一天,最后洗的手都麻木了,才让它显出了本来的颜色。
“大白,手好疼啊……”蓐收眼泪汪汪,并抬了抬自己的小手给他看,“洗衣裳好累啊,手都搓红了,这次回去泑山我要给浣衣娘涨月钱!”然而这位泑山的主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全然就是被架空的状态,连他自己的月钱都要去找白虎要,哪里还能再给浣衣娘涨月钱。
白虎倒是没说什么,不过现在某人的手确实看着有些惨,只好帮着揉了揉以示安慰。
这是白虎第一次心平气和的握着他的手,蓐收的手很小很软,有那么一个瞬间白虎心下疑惑:这么小的手,这么瘦的胳膊,到底是怎么舞得起比他自己还要高大的七伤钺的?
七伤钺是蓐收的法器,可以大幅增益自身的灵力,对于灵力刚猛雄浑的蓐收而言再趁手不过,白虎也曾借来试过几次,自己用着都显费力,也不知……
白虎猛然一怔。
今天这是怎么了,自己何时变得想法这么多。
有些好笑。
戏服洗干净之后的事就简单了不少,缝缝补补一类的自然要交给专业的绣娘,蓐收挑了一家镇子上最好的,虽说有银子可赚,但绣娘对于这么件破烂衣裳还是多少流露出几分嫌弃。
毕竟都烂成了这个样子,还补做什么。
蓐收只好又加了银子,并且千叮万嘱一定要按着原样补,看在银子的面子上,绣娘还是接下了这个活儿,三天的时间,就将其补了个完完整整。
“大白你看,这戏服很漂亮呢~”虽然款式老旧,但若是放在当年,穿着它登台也一定会艳惊四座,更别提青衣本来长的就很好看,蓐收仔仔细细的把它叠好,“走吧走吧,我们去把它还给青衣小姐姐~”
第十四章
自从凶案发生之后,蓐收和白虎就没怎么见到青衣,也不知是不是心里难过一个人躲了起来,蓐收着急找人,只得偷偷释放出些许灵力,这才得知青衣此刻正在郊外。
郊外的一处荒山,孤坟林立,有些看上去土色较新周围也很干净,显然是新埋的,但随着一点点的深入,脚下愈发杂草丛生,破旧的墓碑歪歪斜斜的插在地上无人打理,也只有上面不甚清晰的名字算是此人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找到青衣的时候,她正坐在一个坟前,四周杂草齐腰几乎将她的身形隐没。
“小姐姐~”蓐收轻轻唤了一声,随即拽着白虎来到坟前,“好几天没见到你了呢。”
“这几天镇子上事情多,烦。”青衣无奈的撇撇嘴角,然后指着墓碑道:“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相公,有时候心里烦就喜欢过来找他说说话。”
蓐收听罢当即双手合十朝着墓碑拜了拜,“素未蒙面的小哥哥,我是青衣小姐姐的朋友哦,带着我家大白给你打个招呼哈~”白虎什么都没说,倒是按照蓐收的意思稍稍点了点头,权当招呼了。
“对了,那件案子怎么样了啊?”
蓐收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原原本本的讲给她听。
就像是之前每一个有关戏服的凶案一样,这个故事也依旧简单的很,简单到若是放在很多年前,青衣自己都不理解为什么李财会做到如此地步,可这么多年下来她也懂了一些,这世上的纠葛根本没有多少是有关深仇大恨的,事情的起因往往十分简单,一个欲望,一时冲动,就成了罪恶的**,然后就此万劫不复。
青衣现如今只是一只孤魂野鬼,阳间的那些事她已经不想再去过问,只是那件戏服,她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下。
想当年她和相公一起创建了这个戏班,那时候穷的连件像样的戏服头饰都没有,哪怕她是戏班的当家花旦,身上穿的都是从别人手中买回来的破烂货,有时还得打着些补丁,每次登台首先收到的都是一片哄笑,可她并不觉得苦,心爱的相公就陪在身边,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
后来随着戏班的名声渐渐传开,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班子里也添了许多的新东西,其中自然不乏好看的戏服与头饰,直至某天又进了一批货,她相公从中取出了一个仔细包好的包裹递给了青衣,她打开一看,是一件许久以前看中的戏服,只是因为价钱太贵一直舍不得买,却被自己的相公记挂到现在。
从那以后,无论何时登台,青衣都始终穿着这件戏服,那时她已经小有名气,渐渐外面就有了传言,说是只有当家花旦才能够穿的了这件戏服,也有人说这戏服会带来好运,你看青衣穿上之后不就越唱越好吗。
人们总喜欢从这些风言风语之中寻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关于戏服的传言也是五花八门,可这时青衣突然由于隐疾离世,人们不知内情,就连她的相公都以为青衣是被人所害,镇子里顿时变了个风向,又说这件戏服其实是有诅咒的,就像是一杯掺着**的美酒,穿上它能带来巨大的声望,但同时也会深受诅咒。
而他们其实都忘了,它原本只是相公送给妻子的礼物而已。
班主离世之后,新任的班主嫌它晦气想要把它扔掉,可戏班中有一个小花旦却对戏服的传言深信不疑,于是暗搓搓的又把它捡了回来,此事一出又给这件戏服填上了新的传言,她却不甚在乎,只想着有一天自己是否也能穿上它登台,然后一举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