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铁abo 完结+番外[玄幻科幻]——BY:笼羽
笼羽  发于:2019年09月30日

关灯
护眼

  左侧的墓碑刻有“楚丘”二字,孤孤单单的楷体,除此之外一片空白——没有墓志铭,也没有立碑人的落款。
  而另一个墓碑干干净净,立碑人连碑文都吝啬刻下,碑石上仅余雨水湿染又干涸的残痕。
  相较其它摆满食物与鲜花的墓碑,这两块就冷清许多。方形大理石杵在土堆上,阴森的风萦绕而至,绿叶打着旋悠然而下,被谢守伸手拨开。
  即使无人问津,可这两处墓碑前的杂草,却反而比其它地方少了许多,显然是有人照料的。
  谢守脑海里闪烁过几种可能。
  Beta老头搁下水桶,解开左边墓碑的旧红绸,拿上扫帚清扫浮土。他的手充满褶皱,掌侧有几道裂口,但他用水冲洗墓碑的动作却很熟稔,显然不是第一回 做这种事。
  谢守第一回 瞧见这种古老而麻烦的扫墓方式,倒也觉得新奇。
  趁着Beta用布料轻轻擦拭墓碑的时机,他直截了当问出疑窦。
  “这么干净。”谢守撑着膝盖,缓缓蹲下来,用温润嗓音轻叹。
  “墓碑主人预支给了我一大笔钱。”Beta老头让开位置,解释道,“嘱咐我好好照料这里,还说——”
  “说什么?”谢守帮忙把水桶移开,避免目力不佳的老头将桶踢倒了,一边问着,一边伸手拿来红绸。
  Beta老头没有回答,而是杵在旁边观望。
  见谢守学得有样学样,似乎没什么需要嘱咐的,就晃晃悠悠起身,甩了甩胳膊腿,准备离开。
  “关于老同学的事,我也是近半月才记起来。可以麻烦您给我多讲一些吗?”结果谢守唤住了Beta,又问了一次,“他当时说什么了?”
  墓园建在荒郊野外,前来拜访的客人寥寥无几,上了年纪的人总喜欢找人唠嗑,Beta老头很快就答应下来。
  “时间久,我也记不太清。”Beta老头发出沉重的叹息“他似乎说的是,他早晚还会回来。”
  谢守蹙了蹙眉。
  Beta老头低头望见他变幻莫测的神情,忽地摇首笑起来。
  “劝你别多想,”Beta老头慢吞吞说,“当初时局动荡,我职务特殊,见到许多形形色色的人,说这种话的人其实
  不在少数。”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楚先生是Alpha,权势似乎也不小,自信想必比大多数人都要多。”
  “……恩。”谢守懂他的意思,就敛下眉眼,把复杂情绪与跌回谷底的希冀收束起来。
  “可惜了。”Beta老头将手搁在另一块墓碑上,轻轻摩挲,“我记得当时,送遗物的公职人员还捎来加盖公章的信,我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凶多吉少。”
  “死亡鉴定书有拿来吗?”
  “没有,我只是按规定办事的小职员,不负责刑侦。”Beta老头捶了捶腿,“我刻意多拖了几天,直到国家政府那边派人来催,才依照约定刻好这块墓碑。”
  “这些年都是您在打理?”谢守起身,学着老头将手轻搭在一尘不染的大理石上,恍恍惚惚间,他甚至错觉墓碑是有温度的。
  毕竟温养着一个值得惦念的灵魂。
  “楚先生留下的原话是,无论有没有人来拜访,都最好保持墓碑整洁。”Beta老头用稀疏平常的语调讲述,“否则他那两位洁癖朋友和洁癖弟弟,指不定会洁癖发作,嫌脏忘记他。”
  谢守眸光闪烁一下:“所以这几年有别的人来吗?”
  “没有了。上一回客人来访,大概是好几年前的事了。”Beta老头闭着眼睛,费力回忆道,“当时这里可不叫旧区,它有属于自己的漂亮名字……别问我,老头子不记事,早就忘啦。”
  “那位访客……”谢守压低嗓音问,“您还有印象吗?”
  “依稀有点影子。”Beta老头睁开雾蒙蒙的眸子,谢守离得近,才意识到对方有只眼睛病变过,所以颜色更灰败。
  “可能是我的同学。”谢守说着,隔了会儿又问,“是怎样的一个人?Alpha吗?”
  “好像是吧。”Beta老头不知为何笑了,衬得眼角褶皱格外突出,“他每月都会来祭拜楚先生。他也不带花,说楚先生花粉过敏,大多数时间都是擦干净墓碑就离开。”
  “偶尔他会多留几分钟,最多不超过半小时,我经过的时候,发现他特别不爱说话。”
  “大概消失前两月,他来的频率勤了许多,精神状态特别不好,常常一整个下午都杵在这里。”Beta老头用力踩了踩这片土地,摇首说,“我见多了事,当时就察觉不妙。”
  “后来呢?”
  Beta老头眼珠颤了颤:“没过多久,那位Alpha先生就再没出现过。”
  谢守沉默颔首,适时露出难过的表情。
  “那这块墓碑是……”担心对方起疑,他没再刨根问底,转头冲向无字碑,说,“我记得老同学没有配偶。”
  “是楚先生的弟弟,后来花高价买给自己的墓。”Beta老头身体佝偻,固执地拿来新的红绸,细细擦拭起无字碑,“一家子怪人。”
  谢守对他的评价不置可否,反问:“何以见得?”
  “我提醒过他,提前立碑晦气,想他哥哥就是……”Beta老头沉默少时,生硬转道,“他年轻,当时还没从学校毕业,本应该前途无量的。”
  “结果那位Omega小孩固执得很,偏要说什么未雨绸缪,给活着的人留一个念想——没多久就出了那档子事。”
  谢守下意识忽略后一句话,问:“怎么没刻字?还记得他的名字吗?”
  两块墓碑挨得很近,面对活人的嘈杂沉默寡言,寂寥得令人不由自主悲伤起来。
  谢守抿了抿唇,心想:楚丘如此讲究的人,提早安排好了身后事,干干净净离开。结果等待数年,前来拜访的居然是刺探情报的假同
  学,唯一惦念他的人记忆也不清晰。
  假如楚丘泉下有知,大概真会放弃对人间的最后牵挂。
  “起初是记在笔记本上的。”Beta老头回忆道,“后来这个片区也被划入旧区,我被迫搬家过好几回,有些记录根本寻不见。”
  “没有尸首,没有遗物,楚丘好歹能立个衣冠冢,弟弟是直接杳无音讯。”Beta老头缓缓说,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也荡漾出微波,涩然道,“所以我没刻字上去。”
  “说不定,”谢守沉默少时,轻声道,“楚丘的弟弟还活着呢?”
  他原本是想生疏地安慰几句,结果Beta老头听闻这话,表情颇为奇怪地投来视线。
  谢守被盯得一激灵,头皮不由得发麻,一时间怀疑自己说错了话,暴露了假身份。
  “啊对,您也是Omega。”Beta老头恍然大悟,而后扫视几眼,迟疑问,“您是幻想派吗?”
  “……什么?”谢守没听过这个名词。
  “旧区有部分Omega无法接受现实,”Beta老头语焉不详,“他们认定被改造成一事是场噩梦,呼吁所有人陪他们‘梦醒’。”
  谢守闻言,神情恍惚地掐了几下掌心。
  “当年的艰难我也经历过。”Beta老头提起水桶,任由荡出的水珠泼湿裤腿,少顷又被烈日晒干,“可Omega经历的痛苦,咱们Beta怎么谈得上感同身受。自欺欺人罢了。”
  Beta老头不忍心瞧谢守的表情,兀自挪步。谢守呆立一分钟,回神记下墓碑位置,抬脚轻跟上。
  “我大概猜到您的意思。”谢守低低说,“幻想派是指……无法接受现实的人造人吗?”
  Beta老头脚步微顿。他身处满是Omega的旧区,却好久好久都没有听见“人造人”三个字了,不由得恍惚几秒。
  “您猜得没错。”少时,他叹息道,“无意中打碎了您的幻想,我很抱歉。”
  ……
  楚悕独来独往惯了,行事习惯也与死缠烂打大相径庭。所以时隔半月,他依旧只会在寻借口应付政府追问时,短暂念起梁亦辞的名字。
  生活一切照旧,唯一不同的是,他多了个不痛不痒的新习惯。
  每晚睡前,他会将智能机搁在枕头下,以便梦中惊醒时可以及时摸出,调出短讯页面。
  这日,楚悕浑身潮湿地睁开眼眸,与黑夜一般浓黑的瞳仁闪烁过些许脆弱。
  他先拉起被角,遮住脸轻轻喘息,等氧气不够,又扯下来散汗。
  由于呼吸不畅,荧光屏微微泛出绿光,显示着急救电话拨号界面。楚悕没有管它,第一反应也不是将定时空调重启,而是以别扭姿势伸胳膊,在枕头下摸索几下。
  他想瞄一眼日期,可锁屏还没解开,脑海中就闪烁过与梁亦辞暂别的时长。
  已经两周了。
  那日,凭借人工抑制剂的副作用,楚悕睡得史无前例的沉。及至悠悠转醒,暮色都已垂上枝头。
  他揉按睡得浑噩的脑袋,窸窣坐起,被子顷刻间滑落。很快,伫立窗前的挺拔背影转了过来。
  梁亦辞的眉眼比之梦境,多了几分不正经的风流。他轻轻走过来,温柔抱住楚悕脑袋。
  “他们走了?”楚悕鼻尖抵向暖烘烘胸膛,随手抓向对方腰部衬衣,声音发闷。
  “恩。我说你要休息,就先让他们回去了。”梁亦辞隔了会儿才松开他,怜惜伸手,用拇指轻抚他睡觉压出的红印。
  楚悕没问梁亦辞谈了什么,放空大脑,闭眼享受温情。
  他下颚弧线都写满温顺,后颈腺体的伏特加味已然消失,伴随Alpha的拥抱触碰,隐约氤氲出酒心巧克力的甜。
  “好好休息。”梁亦辞说,“时候不早,我跟你道个别,也该走了。”
  梁亦辞的柔情有进度条,满了就得重新加载,冷却时间还挺长。所以没过多久,他就轻拉下楚悕的手,塞回尚有余温的被窝。
  梁亦辞将灯打开,楚悕恍惚睁眼。
  Alpha早已打理规整,用不知从哪翻出的新头绳束起柔顺银发。月色泼洒入窗,映照出他俊秀眉目与高挺鼻梁,就连滑如绸缎的皮肤都渐渐沾染星辉。
  楚悕注视模样俊朗的Alpha,薄唇微张。他欲问梁亦辞“去哪里”“还会联系吗”,又说不出这种卑微的话。
  或许以区长身份,说“现在不许走,得等我先给Omega保护协会的高官一个交代”更适合楚悕。可他转念一想,他和梁亦辞的关系暂且掰扯不清,并不适合越级进入开诚布公、协同合作的阶段。
  是以楚悕最终平淡颔首,按捺住不舍,低声道:“留个联系方式吧。万一以后用得上。”
  ……
  时隔半月,楚悕终于收到了来自梁亦辞的短讯,邀约很简短,问他“要不要去扫墓”。
  夜深如墨,楚悕调暗智能机的亮度,等眼睛不再泛疼,才又慢吞吞读了两遍。
  他有满腹疑惑可以提及,最终拇指在屏幕掠过几回,却只戳下一句不冷不热的话。
  ——好,时间?
  在楚悕记忆范围内,并没有任何谈恋爱的经验。关于这方面,梁亦辞应该是个老手,也不知会不会一眼看破他的不自然。
  即便如此,楚悕依旧费了很大力气,才堪堪抑制住嘴角翘起的弧度。
  抿唇等待回复时,他无比庆幸眼前没有镜子——想来自己不怎么冷静的表情,肯定一点都不漂亮。


第40章
  楚悕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去墓园约会。他只知道分别的这半个月,他至少想了梁亦辞十五次,如今好不容易有见面的机会,他便坦然接受了这个奇怪安排。
  清明节都过去了三个月,楚悕没料到天气还能那么应景,刚走出家门,外面就倏地下雨了。
  这个夏天闷热太久,直到今天才泄了气,誓不罢休地向地面泼水。雨水绵延坠落,从屋檐淌入楚悕领口,凉得他一激灵。
  “悕悕。”他转身想要取两套可自动变换大小的智能化雨衣,就被一道隔着雨幕的声音叫住了。
  楚悕眯着眼睛转回去,只见梁亦辞戴着口罩杵在几步外,撑着一把黑伞,西装革履得像个去参加丧葬的电影演员。
  “……你来早了。”楚悕下意识说,随后想起自己也比计划时间早了四十分钟出门。
  也不知这把雨伞是梁亦辞从哪淘来的古董货,别说新区,就连旧区也不再时兴打伞了。毕竟随着工业化发展,污染源千奇百怪,可以保证浑身上下不被半点雨水沾湿的智能化雨衣就成为每家每户的必备用品。
  梁亦辞笑了笑,没说别的,只是走过来将雨伞向前伸了伸,给楚悕留出一半空位。他持着雨伞的小臂线条流畅,袖口微微潮湿,想必是撑开伞骨的时候溅上的。
  楚悕讨厌雨的味道。
  这个伞不算大,无论如何也保障不了肩膀全程不被淋到。可他还没来得及犹豫,脚就自动走了过去。等他回神,自己已经钻入伞下,和梁亦辞肩膀贴着肩膀。
  雨声过分嘈杂,梁亦辞跟他像朋友一样打过招呼后,就只在他差点踩上水坑时揽了一下腰,说了句“小心”。
  街上人很少,安静得像座空城,楚悕打滑了两次,很快又稳住身形。梁亦辞和他贴得很近,但并没有发现,连脑袋都吝啬偏一下。
  梁亦辞揽了他一段路,见道路平整就松开了,将持伞的手换了回去,楚悕的小雀跃也偃旗息鼓。他浅浅呼吸着潮湿空气,绷着下颌右挪半步,肩膀被沿着伞骨垂落的雨打湿,冰凉黏在皮肤上,害得他既尴尬又不适。
  他大概又数了七十八个步子,才从侧面偷偷打量梁亦辞心不在焉的表情,随后沉默敛眉,怀疑自己会错了意。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