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鸮飞过来传信的时候,相欢身上的杀意已经要满溢出来了,他冷着脸将天边纸鹤震成碎片,听到声音猛地一回头,眸子狠厉地看着雪鸮,冷冷道:“什么事?”
雪鸮被他这个眼神吓了一跳,怂怂地落在一旁的树枝上,讷讷道:“切云大哥让我来找你……”
鲛人不耐道:“大点声音。”
雪鸮只好提高了声音:“切云大哥说,这蛮荒中似乎有人故意隐瞒牧雪深行踪。”
鲛人被烦了一天,此时心情十分不爽,闻言冷笑一声:“意思就是他废物,查不到什么东西。”
雪鸮讷讷道:“也……也可以这么说吧。”
鲛人冷淡道:“还有呢?”
雪鸮十分怕他,哆嗦着道:“大哥还说,要你同宁虞说,把守在各处的人撤走,那些魔修碍他的事了。”
鲛人一听竟然要和宁虞打交道,立刻不耐烦地道:“滚,让他自己去说。”
雪鸮继续哆嗦:“可是……”
鲛人直接一甩手,脚边水珠被他倏地拂起,化为水箭射向天边,一只只纸鹤化为碎片飘飘然落下。
雪鸮吓得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觉得自己若是再说一句废话,那纸鹤就是自己的下场。
它正打算回去和切云复命,就瞧见鲛人垂下手,冷声道:“知道了。”
既然是事关易雪逢,那他就算再厌恶之事,也定会去做。
鲛人从水中起身,化为双足踩在地上,头也不抬道:“去和切云说,若是找不到,我必折了他。”
雪鸮拼命点头,扑扇着翅膀离开了。
鲛人在原地片刻,瞥见头顶锲而不舍再次飞来的纸鹤,终于没有再出手把它射下来,而是随手捉来一只,捏在手指间沉着脸去了宁虞的住处。
宁虞依然在叠纸鹤,秋满溪已经在旁边的软榻上睡着了,相欢过去的时候,宁虞还以为是易雪逢来了,忙抬头看了过去。
只是一发现是相欢,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相欢懒得和宁虞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切云要查牧雪深,撤走你的人,别碍事。”
宁虞往他身后看了看,蹙眉道:“雪逢呢?”
秋满溪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枕着手臂看着鲛人,迷茫道:“雪逢不是在外面玩吗,我还等着他回来呢,唔,礼物呢,我买的礼物呢?天上地下绝无……”
秋满溪睡眼惺忪地在自己衣服里翻来覆去,险些把自己翻下去,好在宁虞随手托了他一下。
相欢又重复说了一句:“撤人。”
宁虞将秋满溪扶好,蹙眉道:“撤了人若是牧雪深逃走了,切云能担得了责任吗?”
鲛人道:“他能。”
反正不是他自己,让切云担责任这种话他随口就来。
秋满溪打了个哈欠,含糊道:“牧雪深不就是为了林浮玉那具能夺舍的躯体吗,既然雪逢都来了蛮荒,他又怎么可能会再离开?”
宁虞想了想,似乎也说得通,便派人将蛮荒中的搜寻魔修调去了虚无之地。
相欢一看他撤人了,正要甩手离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回头道:“主人不会接你的传信,不要再做无用功了。”
说完后,拂袖而去。
宁虞蹙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叠的那些纸鹤迟迟没有回应,应该是被那可恶的鲛人给拦下来了,否则易雪逢不可能不给他回应。
秋满溪又打了个哈欠:“徒儿,酒。”
宁虞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奉过去,瞥见秋满溪手边新买的护身符,想了想,突然道:“师尊要给雪逢送礼物?”
秋满溪小口喝着茶,但是只喝了一口就伸舌头吐了吐,嫌弃道:“徒儿,我要酒——是啊,我刚买的,给雪逢当护身符。”
宁虞低眉顺眼道:“师尊想喝酒,我这就让人给你弄来。”
秋满溪将茶杯放下,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大徒儿为什么突然良心发现了,他直言道:“无事献殷勤,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宁虞如实道:“你让雪逢来我这里吧。”
秋满溪顿时警惕地道:“才不,我去雪逢那里喝酒。”
他说完,直接蹬着腿要下软榻,宁虞温顺不了多久,见秋满溪不配合,原形毕露冷笑一声按住秋满溪的肩膀,道:“既然来了,就先别走了。”
秋满溪:“徒儿,你这是要欺师灭祖啊。”
宁虞淡淡道:“我只是留你喝个酒,算哪门子欺师灭祖?别动,穿好鞋子再下床。”
秋满溪也不想两个徒儿关系变得这么差,闻言没有再坚持,歪在榻上懒洋洋看着宁虞,打:“徒儿,你有没有想过,雪逢真的会因为你做的那些小事而选择不理你吗?”
宁虞正在叠纸鹤,闻言抬头道:“什么意思?”
秋满溪道:“肯定还有其他一些其他的原因,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仔细想一想。”
宁虞叠好了纸鹤,递给秋满溪,道:“你先把他叫过来,我已经想了这么多天都没想起来,倒不如把他叫过来亲自问问他。”
秋满溪懒散地接过纸鹤,输了一道灵力过去,道:“小仙君,来宁虞这儿一趟,我有礼物要给你,是天上地下……”
他还没说完,宁虞就等不及地劈手夺过来,一弹指把纸鹤放走了。
秋满溪朝他抬手,眨了眨眸子:“酒呢?”
宁虞道:“我让你给你买。”
秋满溪为了一坛酒,亲自把自己小徒儿给卖了。
片刻后,捏着纸鹤的易雪逢疑惑地站在宁虞的门口,一副想进去又不想进去的纠结模样。
宁虞一察觉到他的气息立刻挥手把门给打开,瞧见易雪逢正皱着眉站在门外盯着纸鹤发呆,出声道:“雪逢,师尊在里面。”
易雪逢将纸鹤放在袖子里,瞥了他一眼走了进去。
秋满溪已经喝了半坛酒,此时醉醺醺地躺在软榻上掰着手算数,瞥见易雪逢,忙撑着手想要起身:“徒儿!”
他手臂发软,险些摔下去,易雪逢忙奔过去扶住他,道:“师尊,这才晌午,你怎么又喝起来了?”
秋满溪双眸朦胧地看着他,笑了一声,道:“徒儿,我买了个护身符给你,听说特别灵。”
他又开始四处找自己买的护身符,易雪逢简直有些哭笑不得,扶着他的手,道:“师尊,您就先躺着吧,酒醒了再说,我先回去。”
易雪逢到了后,宁虞一句话都没和他说得上,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得到,此时正思考着要怎么和他说话,就听到他要回去,立刻急了。
他站在后面,朝着秋满溪做手势,让秋满溪将易雪逢留下来。
秋满溪有些微醺,瞥见他的手势,愣了一下,才道:“徒儿,你师兄好像有话和你说。”
宁虞:“……”
易雪逢冷淡地回头,宁虞立刻放下了手,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易雪逢道:“剑尊,又有何事?”
宁虞立刻道:“你要唤我师兄。师尊,对不对?”
秋满溪没有明白宁虞话里的意思,歪着头学着易雪逢含糊道:“剑尊,又有何事啊?”
宁虞:“……”
见宁虞一直不说话,易雪逢懒得理他,将秋满溪扶着躺好,又温声安抚了他几句,这才拂袖而去。
宁虞理亏,瞥见易雪逢眼睛出了门,忙快步跟了上去。
“雪逢。”
易雪逢回头:“说。”
宁虞犹豫了一下,才道:“你现在不愿理我,是因为之前我说的那些胡话吗?”
易雪逢歪了歪头,似笑非笑道:“你说过的胡话多了去了,剑尊指的是哪一句?”
宁虞终于长了一回眼色,觉得自己要是再重复那些话,易雪逢肯定会更加生气,他想了想,忙转移话题道:“先不说这个,马上便是朔日了,那晚要我陪你吗?”
易雪逢不明白为什么会转到这个话题,但是不妨碍他拒绝:“不用劳烦剑……”
宁虞立刻截口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后日我去寻你。”
易雪逢愣了一下,才十分轻柔地笑了:“若是剑尊不怕死的话,尽管来试试看吧。”
玉映殿中全是湖水,就算是宁虞这般修为碰上了鲛人相欢,怕也是占不了上风。
宁虞从未和相欢交过手,听到易雪逢这样说,还以为他答应了,心中难得浮现一些喜色。
后日。
还有两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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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苦头
易雪逢回去了住处, 相欢正好将地上的纸鹤一把火烧光,瞧见他回来, 鼻子轻轻嗅了嗅,蹙眉道:“你还是去见了宁虞?”
易雪逢道:“我去见我师尊,顺道瞧见了他罢了,没说几句话。”
相欢从水中跃出, 道:“切云方才来了消息, 说是寻到了牧雪深的踪迹,现在正在带着螣蛇去寻。”
易雪逢蹙眉:“这么快?”
相欢道:“他只是一抹幽魂, 要想要活着定是要找寻能夺舍之人,而蛮荒能有夺舍之躯的简直少之又少, 只要搜寻一下就能知道了,这段时日你不要轻举妄动,此事全权交由切云来处理。”
易雪逢点点头,他将袖子中宁虞给他的琉璃瓶子递给相欢, 道:“这里是牧雪深一抹分神, 或许能派的上用场。”
相欢接过,突然道:“后日是朔日, 你还是要去暗室?”
易雪逢道:“嗯, 到时你看着,不要让人靠近。”
相欢:“宁虞也不行?”
易雪逢偏头:“你说呢?”
相欢冷笑一声:“既然有你这句话, 那我把他杀了,也怪不着我了吧。”
易雪逢:“……”
易雪逢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奈道:“还无任何证据证明宁虞就是出卖我的人, 你不要这么针对他。”
相欢将琉璃瓶放在袖子里,冷淡道:“我对他自来如此。”
易雪逢瞥他一眼,没有多言,自顾自去休息了。
翌日易雪逢又跑去把秋满溪拉到了自己的住处来,欢天喜地地叙了半天旧才依依不舍地将秋满溪送走。
切云和螣蛇他们一直在外面查探关于牧雪深之事,夜芳草闲着无聊,一直想要拉着易雪逢出去玩,但易雪逢知晓在这几日他的伤势会发作,便婉拒了他。
夜芳草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只好自己出去闲逛。
朔日一早,易雪逢是被冻醒的。
他迷迷瞪瞪张开眼睛,手胡乱摸了摸:“切云?”
他摸了半天才想起来切云不在,挣扎着坐起来,愣了半天才彻底清醒了。
相欢听到他的声音已经站在了窗边,蹙眉道:“伤势发作了?”
易雪逢看着自己被冻得雪白一片的手,怔然点点头:“把我小盒子里的东西拿来。”
相欢顺着他的话从窗边的小盒子里翻出来那块火镜鸟的宝物灵石,刚拿出来时被烫得险些脱手。
他扔给易雪逢,易雪逢手拿着竟然也不嫌烫,他微微闭眸,引着灵石上的炽热灵力缓慢浸入自己的四肢百骸,不过片刻,身体的寒意已经消散了个七七八八。
相欢道:“有用?”
易雪逢起身换了身衣服,点点头:“算是。”
相欢道:“你当年躯体已散,经脉伤势也该随着一起消失,为什么只是神魂夺舍,竟然连伤也一起带过来了?”
易雪逢道:“伤是在神魂。”
相欢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确定?”
易雪逢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疑惑道:“总觉得你话里有话,到底怎么了?”
相欢却是摇头:“没有,你既然不在意,那便无事。”
易雪逢走上前:“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他刚说完,突然感觉心口一痛,手一把扶住了窗棂,皱着眉艰难喘了一口气。
相欢道:“怎么了?”
易雪逢按着心口摇摇头,将手中灵石放在衣襟中,道:“交由你了。”
相欢踩着窗棂跃进来,抬手要去探易雪逢的脉,只是刚一碰到他的手就被冰得往后一缩。
易雪逢脸色苍白如纸,他后退几步,将一旁屏风上的大氅勾着披在肩上,道:“我先走了。”
相欢点头。
易雪逢匆匆离开,等出了院门微微一低头,便瞧见自己脚下的地面已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霜。
易雪逢眉头紧皱,似乎有些厌恶,他没有多待,飞快朝着玉映殿走去。
玉映殿中已没了其他人,易雪逢艰难打开门,刚一踩到殿中水面,一股寒意霎时冲了过去,只是瞬息便将整个湖面结成了薄薄的冰霜。
易雪逢没有管,踩着冰霜飞快走到了墙壁的暗门前,抬手在暗纹处轻轻拂过一抹灵力,暗室之门缓缓打开。
易雪逢呆怔地看着自己的手,突然想起来相欢方才那几句极其古怪的话。
若是不如他自己猜想,当年的伤势其实不在神魂呢?那他现在这具躯体,到底是不是夺舍而来的?
他正要细想,心口再次泛起一阵猛烈的疼痛,让他险些没站稳踉跄着摔进暗室中去。
暗室中是他当年每月朔日闭关之所,所以没怎么布置,里面空间不大,只放置了一张白玉床,地面和墙壁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符文,是为了不让他身上的寒意散发出去的禁制,全都是用他自己的血一道道画上去的。
易雪逢跌跌撞撞地斜躺到了白玉床上,茫然地闭着眼睛抬起手在床边缘的小凹槽里摸出一个小金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