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琴座不眠 完结+番外[玄幻科幻]——BY:忆梅下西洲
忆梅下西洲  发于:2019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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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什么?”那老者伸出手来,悚然而惊。
  年轻人猛然抬手掀开了兜帽。
  (上部完)


第82章
  哈迪斯星位于天琴座的西部,这颗星球因为靠恒星太近,因此体量很小,终年炎热。因此虽然并不偏僻,地处许多繁华城邦的交界处,却贫瘠荒芜,人烟稀少。若说它有什么可以扬名的,那就是哈迪斯有着共和国最大的监狱,关押着强奸犯、抢劫犯、杀人犯、政治犯、诈骗犯……这里的罪恶罄竹难书。
  有民间的俗话说,天琴座最详实大观的刑法典不在奥菲斯大法院的图书馆里,也不在司刑元老的脑袋里,而在哈迪斯,这颗星球是一部活生生、血淋淋的犯罪大全。
  因为转速快,哈迪斯的日子也过得飞快,往往囚犯们已经在日复一日的重复单调生活中被折磨得发狂,按照奥菲斯历所计算的刑期却消磨得慢慢悠悠。
  在哈迪斯北极的监狱区——因为高纬度的原因,极地的气候略微凉爽一些,因此也住着较为“尊贵”的犯人们——今天是一个月一次送补给的日子,哈迪斯没有任何农业或制造业,监狱里每日的饮食,狱警消耗的制服和武器装备,日常运转的能源供给,甚至作为监狱黑市硬通货的香烟,都要靠外界的输送。
  一个狱警哼着歌行走在非常寂静的监狱走道上,再有三个小时,他就可以结束值班回到自己位于生活区的家中,而三个小时在哈迪斯短暂得不值一提。有轻快迅捷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但他并不害怕,在哈迪斯,越狱事件是不可能的,从开国以来这里就承担着教化罪犯的职责,百年战争时期甚至关押了战俘和一些帝国的旧贵族,这个庞大怪物在岁月中汲取了难以想象的丑恶智慧,超过所有的变态、反社会或者所谓的高智商罪犯,加上先进的科技管控,没有人能逃出哈迪斯的手掌,所以,这鲜明的步伐肯定来自于某位同仁。
  果然,他的脖子被人猛地搂住:“嗨,亚力,下班后一起喝酒怎么样?”
  亚力慢条斯理地把那只手拉下来,温和地说:“不要这样突然,班戈,我可能会下意识地反击你。”
  他对面的那个人有着快活的红头发,脸上点缀着些浅浅的雀斑,这面相显示出他毫无心机,反而能够在这种压抑地方过得好:“你得放松啦,老是把弦绷得紧紧的可不行。说回来,去不去喝酒?”
  亚力说:“好,但是在下班之前,我要去一趟‘雪松’那,他的药品也到了。”
  ‘雪松’是这座监狱的最顶端,只有一个囚室,出人意料地还有窗户,从窗户里可以看到极地遍植的黑压压的雪松,因此得名。那个囚室有着比传奇小说更跌宕的历史,它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着的,上一任主人是帝国选帝侯,那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而直到一年前,它才再次被启用,因此狱警们称那个住在那里的人叫“雪松”。
  亚力因为性格稳重,为人可靠,平素由他负责看守雪松,传递那些只有他有特权享用的物资。班戈也沾光过从“雪松”那里克扣下来的奥菲斯烟卷,但他从没见过雪松本人。
  他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亚力,亚力立刻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烟卷了,班戈。”
  “没有?”班戈瞪大眼睛,“雪松破产了吗?”
  “随着飞船传达的命令,雪松被禁止抽烟了,他的身体已经太差了。”
  “怪不得你这次签收了比往日更多的药品。”班戈悻悻地怂怂肩。
  “不只是这个原因。你没发觉这个月补给送达的日子比平时晚了几天吗?也许这些药品是以防万一,防止下次补给的时间也会推迟。”
  班戈迷惑的眼神渐渐变得沉重:“为什么啊,难道你的意思是,叛乱已经开始影响我们的运输路线了?”
  亚力没有说话。
  “不会吧。叛乱都发生在边境地区,那里全是反抗组织和活不下去的移民,离哈迪斯还远着呢。”
  “叛乱的波及范围可能比我们想象的大,我害怕,会越来越大。”亚力的嗓音还是那么稳重平和,但压抑不住那一丝忧虑。
  班戈沉默了半天,突然刻意欢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亚力,你总是那么杞人忧天。新闻上不是说了吗?河岸基地已经出兵了!河岸基地诶,那是银河西岸的神灵,他们有着最优秀的士兵和最先进的武器系统,漂亮的军舰!游不殊元帅当年就是带着那支军队攻破了帝国的皇宫,用石油和天然气来取暖的泥腿子们在他们面前就像蝼蚁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他信誓旦旦道:“没有人愿意打仗!除了帝国的蛀虫和移民老鼠们!因为他们整天就想着怎么咬共和国一口,他们能在边境获得成功就是因为出人意料——谁能想到他们会有这么愚蠢的举动呢,不过他们的成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河岸基地要出手了。”
  亚力安静地露出一丝微笑,仿佛认同他的说法,但他额头上忧虑的皱纹并没有消失。
  班戈想了想,换了个话题:“你说说,雪松到底是谁啊,都说他(或者她?)非常好看。”
  亚力回答他:“确实漂亮又高贵。”
  “那肯定特别傲慢啰?贵族们都鼻孔朝天,再破落的贵族也一样。”
  亚力笑了笑:“不,雪松很温和,但是滴水不漏。我不常和他交流,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像切黄油一样干净斯文地把我的意志剖开攫住。”
  这引起了班戈的好奇心:“我能和你一起去送顶层吗?”
  亚力在犹豫:“这恐怕不被允许。”
  班戈打定了主意:“你一个人搬不了那么多药品,不会有人察看监控的,就算被问责,我们总能找到理由。”
  他不等亚力回答,就拽着他兴致勃勃地往直升梯走去,那里从狱警的休息区直通顶层,只有识别到亚力的生物特征才会启动,更无法从其他任何囚犯区进入。
  顶层,班戈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紧跟亚力的步伐,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紧张。
  “这一层他都可以自由行动吗?”班戈小声愤懑地说:“这哪里是坐牢,分明是住酒店度假。”
  “别乱说话,”亚力说,“雪松应该在尽头的房间,那里有全封闭阳台,可以看得见外面的景色。我们放下东西就得走了。”
  班戈探头探脑地往走廊里张望着,沿着走廊,所有门都次第大敞着,在尽头,阳光满溢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他双手覆在栏杆上,色泽暗淡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姿态悠闲,身形却优雅挺拔。一只雪鹰从黝黑的丛林中展翅而出,惊破了荒野的宁静,他仰起脸来,看鸟儿从他的头顶划过,在阳台拱形的穹门那简直像一副油画。
  班戈不自觉地往前迈了一步。
  雪松转过头来。


第83章
  天琴座边境,沦陷区。
  这里是阵地的前沿,叛军的驻地。平民们几天前已经撤离,有些门路的人在边境被攻占之前就乘着星舰逃往了共和国的腹地,没门路的只能按照反叛军的条例,向沦陷区后方疏散。两拨人马沿着截然相反的方向浩浩荡荡地飞离边防线,在无垠的宇宙中如同迁徙的蚁群。
  曾经也算繁华热闹的边境城池如今仿佛一颗被废弃的星球,终日不见人迹。这是大战之前的沉峻,加之连日阴雨,整颗行星被近乎绝望的气压笼罩着,每个人心里都有些不明不白的预感,像雾霾中潜伏的鬼魂。
  午后,天色仍然不好,山形在雨水中变得昏黑,环山一带岩石的建筑堡垒,高高地挂起旧帝国的旗帜,因为被浸湿而低垂不展。
  一艘银色的小型星舰划过阴沉沉的天空,落在指挥部的门前。驾驶员跳下舱门,步伐轻快地穿过层层关卡,向每一个敬礼的士兵致意。
  总部内非常寂静,即使有人走过也悄然无声,他敏捷地转了几个弯,在走廊的尽头叩响了门,直到屋里传来低沉的回应,他才放心地推门进去。
  军装笔挺的男人坐在沙发上,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锁骨之间挂着一截黑色编织绳,格外醒目,他一手端着茶,正在专注看眼前的作战图,听见蹑手蹑脚的声响,眼睛不抬,随口问:“这半天做什么去了?”
  那驾驶员是个半大不大的少年,脸上婴儿肥还没消全,只一双眼睛又圆又清澈,但身形已经矫健得像个小豹子,此刻收敛了跳脱的天性,老实道:“我带人又去测试了一遍军舰的抗激光屏障层。”
  “结果怎么样?”
  那圆眼睛便带上了很不相称的忧郁:“不好。即使外层材料换全新,也不过抵御三分钟的大功率激光攻击,不能再多了。”
  对方终于抬起头来正视他的眼睛,温和地安抚道:“三分钟足够了。”
  少年张开嘴,惊讶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神情是全然不信,但是到底没说出来。
  男人早料到他反应,但也不说破,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军靴在地上扭了扭,到底没挪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嗯,是还有什么事?”那人身体向前倾,眼神带着探究问他道。
  那少年犹豫着说:“我在军中,听到了些挑拨人心的话。”
  他飞速地提起眼皮看面前人的脸色,对方好似浑不在意,随口问道:“哦,说了些什么?”
  “说边境的军事装备和河岸基地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这一仗我们恐怕撑不下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那人偏过脸去,修长的食指扣住茶杯的耳柄轻轻地敲动,侧面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仍然锋芒毕露。
  少年闭上了嘴。
  军装男子扭过头笑了一笑:“这说得不算错,还有吗?”
  “他们抱怨,移民就是在故乡活不下去才来天琴座,若是替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的帝国白白丢掉了性命,还不如在共和国老老实实地过苦日子。”
  男子抿了一口茶水,喉结滚动的时候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随即展开微笑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该起兵?”
  少年圆圆的眼睛睁得老大:“当然不是!如果皇储不带领帝国人民反抗,那么还有谁有这个魄力?我出生在哈迪斯的铁牢里,到今年已经十七岁了,离帝国败退也已经十七年了,我们不能再等了。再忍气吞声,帝国会彻底被历史的尘埃掩埋掉。”
  他咬着下嘴唇,瞳孔如星盈盈摇晃:“我是最后的克罗托选帝侯,以命延国运,死生随帝王。殿下是我选定的继承人,无论形势如何,克罗托家族都会追随皇储殿下,直到最后。”
  皇储的笑意变得明显了起来,他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挫,杯里涌起了小小的风波,他说:“这一战,河岸必败。”
  他这样说着,脸上写满了属于捕猎者的野心,却丝毫不见傲慢的意气,像是一把运转如风的旧刀,被岁月磨掉了开刃时的贼光,反而有一种深邃的蛊惑力。
  “移民们是目光短浅见风使舵的老鼠,只要让他们尝到比共和国更大的甜头,他们就不会离开帝国这艘船。”皇储十指合拢,表情中有淡淡的嘲笑。
  他当初会见移民代表商谈联盟事项时,可不是这个神色,那时他表现得诚挚友善,热情又沉稳,真如同光明之子,一切不切实际的美好的集合体。但克罗托完全不以为意,他从小接受的是权臣教育,这种性情难测在他看来是帝王的高贵品质。
  克罗托以崇敬的眼神看待这位帝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的崇敬里兼具少年人天真的仰慕和臣下理性的爱戴。这样汹涌的感情并没有消弭他的深思,因为他随即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克罗托旋身走到皇储侧边,在他耳边低语道:“殿下,移民们是唯利是图的小人,尚且不足为虑,但是……”
  皇储侧过脸来,认真地听他说,那突然而至的松木与冰雪一样的气息,让克罗托恍惚了一瞬间,他定了定神,才咬着牙说下去:“有传言,质疑您的身份。”
  皇储脸上露出一个捉摸不定的表情,很快化为不屑:“当然,如果皇储是假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可就要换人了。”
  少年心机尚浅,露出一个愤怒的表情:“以前在矿区做缩头乌龟时,从没人提过自己的继承权,如今帝国方兴,所以冒出来抢好处。他们还不如老鼠呢,等着看吧,若是帝国又败了,头一个把我们绑了去奥菲斯戴罪请功的,就是这些继承人们!”
  皇储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些,轻哧了一声:“怀疑我的身份?”
  他张开骨节分明的手,覆在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霜寒露重的眼睛。
  这双眼睛掠过克罗托选帝侯,似是不经意地问:“你怀疑吗?”
  克罗托立刻稽首行礼,背上冷汗都出来了。
  他怎么敢怀疑!
  这双眼睛!


第84章
  照例是雪松用餐的时间,监狱的食堂的饭菜不能算是不人道,但是雪松是特殊的,他的一日三餐与其他囚犯不同,他有专门的厨师和食材来烹饪,由亚力亲自送上顶楼。
  甚至那个厨师都是雪松被押解到哈迪斯时随同他一起来的,亚力取餐的时候听厨师抱怨过:“我简直是在陪他一起坐牢!”
  亚力心中有时也暗暗好奇,像雪松这样尊贵又神秘的人,背后必定有强大的势力在保护他,但如果是这样,他又为什么会沦为阶下囚。
  而把他送进监狱的人,和现在使他得以被优待的人,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自从上次被莽撞地打扰了之后,雪松越来越不爱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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