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箔纸里的航海者》作者:影小匣
文案:在异化的世界中,人心里那点东西的分量有多少呢?森林是童话的布景,可小红帽的故事也有黑暗版本。
乱穿 思维跳跃 啦啦啦啦
高中生 X 异世界成年人
[ 作者对小天使递出莫名其妙的传单,开心地笑了~ ]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未来架空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之|姚一 ┃ 配角:墨墨|许易行 ┃ 其它:另一本《清观魇影记》
第1章 chapter one
“游荡者逃跑啦!”
“游荡者逃跑啦!”
“游荡者逃跑啦!”
脚底生风之际,墨墨扭头看了一眼。
果然,就像咸菜搭馒头是天经地义的一样,这种夜间的追逐戏码永远会配合着一抹光亮。但那光亮不像是能开辟一条光路的手电筒发出的,因为它向着四周发散,似乎来自于旧式手提灯。
墨墨在一脚踩空的那一瞬间想到了无数种明天的可能性,最轰动的一种是她彻底“消失”,因而登上了市报头条,而占据很大版面的标题,会用一本正经的口吻引导读者思考边看手机边走夜路的危害。想到此,她的思维又发散开来,意识到昨天陪伴了C市市民几十年的某日报已经宣告停刊、准备全面转战新媒体了;据此推断,她的不幸遭遇会率先被用户开机后弹出的网络新闻抓取,继而在接下来的几天转换成蜂巢式的报道。
当然,较切乎实际的可能是,信息时代不会以任何一种方式将一个掉进井盖的小学老师记住。哪怕是半天,甚至一个小时。
尽管二年级学生们的眼神重新唤起了她对这个世界的善意感知,但毕竟掉落时的失重感和绝望感很真切,于是她在毕业的两年后又骂了一次娘。
从她目前的认知角度,墨墨原本觉得自己就算不会被交错的钢筋捅穿,也会淹没在臭水沟里;从幻想的角度,既然她落了那么久都没有着地,就说明她可能会经历一段爱丽丝那样的奇遇,生死折磨后,她将以英雄的姿态回归现实,告诉世人“真实”之外别有洞天。
不管怎么想,“城市的洞里有一片森林”的选项是不存在的。
一片森林。
一片孤魂野鬼恐怕都不会涉足的荒林。
抬头看天:圆形的井口异化成了月亮,月亮呈少见的红色,但墨墨深呼吸了几次,都不认为这个地方有很严重的空气污染。
手机没信号,发出电流声,还不如一部安安静静的模型机。
自此,种种情形都符合某种类型剧的逻辑,直到转弯的刹那她看到了辟在树洞上的小屋,继而脑海里的想法从“我来到了异世界”变成了“我还在做梦”。
之所以墨墨把巨树上幽深的黑洞认定做小屋,是因为里边一抹将熄未熄的光亮照出了一个人影。那人影以慵懒的姿势歪在安乐椅上,墨墨对他投以视线的时候,他扭头报以微笑,一撮白胡须上绽出颇为友好的笑容。
后有追兵前有救星,墨墨快步朝小屋奔去,然而屋里那老人从安乐椅上迅速闪到了洞口,砰地关门,把墨墨拒之门外。
关门的震动挺大,老家伙身上好像掉下了个什么东西。
来不及细看,后头提灯的人已经追上来了,失神间墨墨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与此同时她耳旁传来下级对上级汇报的声音:“报告姚先生,游荡者已经被控制。”这声音一本正经,悚然之余,墨墨想说她又不是什么偷了镇店之宝的大盗,各位大可不必这般兴师动众。
墨墨先是刮了一眼树洞上的门,继而想着既莫名落入一众男性之手,挣扎有风险,不如施之软技以抓住根救命的蛛丝。思及此,墨墨用给小朋友们讲述童话的笑容面对五位衣着并不统一的陌生人,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刚要开口胡诌,不料树洞门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那老家伙兀自保持笑容,向包括墨墨在内的众人呵呵笑说:“假牙掉了,假牙掉了,我出来捡个牙先。”
墨墨还以为他刚才吊在门口的是什么不得了的物什……
被称作姚先生的那人上前了一步:“路之吃饭没?”
老家伙做了个“先别急”的手势,悠悠然安回假牙,又吹了口气,试试还漏不漏音,后才道:“吃了吃了,现在他乖得很。我就说那孩子要你劝才行,你要是早点说,他早该好好吃饭了。”
见两人不是生人,墨墨因着得救的希望破灭而暗暗大呼哀哉。她面上略有丧然之色,此时那老家伙看向她说:“我说姑娘,人要彼此体谅嘛。你若安分些,不乱跑,大家这会儿都该歇着了。”
姚先生说:“繁叔你先休息,我送这姑娘回林子。”
忽地,这“姚先生”的声音让墨墨兴趣颇浓。平稳的声线让墨墨想起了市医院里的牙科医生;牙科医生们身上总有种抚慰人心的恬淡感,就如同拔牙时常常思考这份恬淡的缘由一样,此时墨墨也抑制不住地思考这位姚先生的淡然来自何处。淡然之外,姚先生外化的特质之二,是他周身不同于旁人的一股热流,而这热流又让墨墨联想到了大学军训期间的教官。
两种表面上来看难以相融的气质,在姚先生这一个人身上和谐地交织在了一起。
从难以言说的沉醉感抽身出来之后,墨墨听到她构建了二十多年的人生观在大呼“不对不对”……不对之处在于,那姚先生以“我送姑娘回家”的口吻说“我送姑娘回林子”是怎么回事?!
游荡者又是个什么概念?她不慎穿到荒诞游戏中的初始人设吗?
墨墨气得笑出了声,那姚先生偏头看了看她,然墨墨没关注他询问的眼神,而在关注他不甚有品的穿搭。因为站得不远,墨墨闻到对方身上屎黄色的外套发散出了草木的清香,发散性思维立刻在她眼前敲出“熊猫屎”三个字。
哗啦。
突然。
液体流动的声音。
小河潺潺小溪涧涧,就算人们形容了几千年的水声并不似这两者优美,偶有诗人用古怪的拟声词描摹异化的海涛,“水声”一词都不曾带给墨墨毛骨悚然的感觉。墨墨不记得来路有水,那水声是破开空气从天而降的。
从天而降的一股水流。
不,是从天而降的一滩液体。
还不对,是从天而降的一团血。
粘糊糊的一团血和月亮同色,渐渐,这不明的天外来物汩汩作响,恶心地扭动,遂被一股无形的力塑造成了人形。墨墨竟然还有心情看天——夜空中,红月亮挂着一大颗欲滴不滴的血珠,泣血的眼睛般令人窒息;墨墨毫不怀疑那颗晶莹的珠子会砸下来、变成另外一个要命的怪物。
墨墨看着天空,一时间移不开视线了。
这是一个有病的世界。她来到一个有病的世界了。
“保护好游荡者!”
姚先生低喝一声,旋即越众而出,闪到同行者和人形血液之间。这时,树洞小屋中传出了另外一个在墨墨听来陌生的声音:“姚一,接住这个!”
闻声,老家伙侧身避让,随即一道残影擦过了他的肩膀。
老家伙按着假牙,朝后埋怨道:“哎哎哎,路之,你悠着点儿、悠着点儿。”
所谓“这个”,是一个可以直接被冠以“荒诞”之名的东西。
无比巨大的
匕首。
匕首破空飞行,被划开的气流空空狂响。正当墨墨怀疑常人能否接住如此离奇的“装备”,匕首已经被姚一不费吹灰之力地截住了。那匕首是一柄有缺陷的存在:它刃口有损,形容弯曲,且肉眼看上去材质庸常,另外,匕首的中间某部分环着一圈石头,这使得它显得丑陋。若无体积加持,这匕首恐怕只能被人归为废物,哪还有谁指望它“护佑苍生。”
与姚一同行的四人挡在墨墨身前,铸起了一道人墙。
继而,姚一举起了与人类的身形难以匹配的武器,向极速扑来的血人挥出。与人料想的不同的是,匕首跟血液接触之际,发出的居然是硬物相撞的铿然之声。那动静让“硬”和“软”的较量转化成了“硬”和“硬”的较量;是以两物相击只论纯粹的力量,从结果看来,姚一手中的匕首对付血人不在话下,几乎只是一瞬间,夜空下血珠四散,珠落泥盘,遂寂然无声。
不久,月亮的第二滴眼泪落了下来,姚一手中的匕首转为刺出,接下来便又是一抔乱溅的赤色圆珠。
而后,姚一把匕首插在地上,举头望月。
月亮上暂时没了黏着物,复又是浑圆的一团了。
乱涌的空气逐渐平静,确认暂无危险后,墨墨和姚一同时转头看向小屋中那个扔出匕首的青年。
青年倚在门框上,鼻子上架着微微下垮的金属边眼镜。他脸上有种和姚一相似却不一样的静, 眼睛中又透露出和姚一相似却又不一样的热流。
看到青年时,墨墨的一个念头是:这个故事的主角不是自己。
匕首上光滑的那部分映出了姚一的侧脸,侧脸上浮漾出了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青年装作没看见,垂下眼睫说:“等我把石头凿完,就更好用了。”
姚一摆了摆手,转身说:“繁叔,这回你没合着路之骗我,他是好好吃饭了。”
老家伙“唔?”了一声,尚且不解,叫做路之的青年则很快明白了对方的言外之意,抬起胳膊,揩掉了嘴角上的一粒米。
姚一向随行的四个人招手:“走,送游荡者回林子。”
第2章 chapter two
见众人举手投足间颇有君子风范,墨墨终于反抗说她不回林子。
姚一温和的目光微冷:“游荡者们就没有一个不一样的吗?”
他话音落下,随行人员的其中之一又把墨墨的双臂反剪了;众人不再说话,直接用行动回说“抗议无效”。墨墨于是搬出国家刑法,细数众人因犯绑架罪而要承担的罪责,然毋庸置疑的是井盖下的世界和井盖上的世界以不同的体系运转着,墨墨那些吓唬小宝宝的话穿过姚一等人的左耳,从右耳出去了。
“侵犯人身自由是要遭天谴的!”
墨墨说。
姚一的步子顿了一下,紧接着他仿佛要再抬眼看一看天空,但因想到了其它的什么,不说话,只继续在前面领路。
墨墨隐隐觉得信仰的问题是这人的红线,索性不再踩雷讨冰块吃,问:“游荡者是什么?你们把我送去林子又要做什么?”“押解”她的那人代他们的姚先生答说:“游荡者就是你们这些人。”他语气略有不满,“墨老师”被生活压制多时的青年抗争精神立时被重新唤醒了,白眼说:“难不成掉下井盖是我的错?”
沉默。
好了,不用再问了,这些人的确觉得都是她的错。
墨墨叹气也懒得叹了,无力道:“我好歹是背能扛手能提肩能挑脑子还没生锈的大好女青年,你们把我这劳动力关到林子里去,要浪费资源给我投食不成?”
后面那人又说:“我们养得起你,你别担心,别到处乱跑就好了。”
墨墨说要是在外面,听到这话,我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你们的。尽管心里仍然有诸多阴影,但墨墨轻松了许多,唠起了闲话,叨叨现在二年级的小学生中神人辈出,她猜家长们是通过某种途径买到了灌输知识的机器,否则她实在不明白课外培训班是如何把能压死人的古诗、乐谱、数学公式一股脑全塞进八岁小朋友脑子里的。
姚一向后看了一眼:“你是老师?”
墨墨哎道:“一腔热情投身教育事业,结果还是逃不过‘潜网’和‘圆形监狱’。”
姚一:“你知道华绵中学吗?”
墨墨一惊:“知道啊,就是我们学校嘛。我们学校下至宝宝班上至高四,学生要是不嫌烦,可以通过努力享受一条龙服务。”毕竟呆了两年,提到学校,墨墨多少有归属感,接着打广告道:“华绵在我们C市根本没有谦虚的必要,就算不是老师学生家长,但凡本地的都该知道……咦,你了解外面的事情?”
姚一点头说“一些”,就在这时,随行的四人之一愤愤然高声道:“妈的,一群游荡者!”
踩着他的尾音,姚一迅速回身折返,将树洞前的那柄巨大匕首朝前一掷,立刻封锁住了前面十多个人的去路。不料,那些人竟手持自制的木弓,侧身便是一波箭。墨墨哪反应得过来,耳中滚过一阵嗡鸣声后,她只见身后那人为了拉她躲避,胳膊被一支擦过的木箭划了道口子。
业余的弓箭手们准心不够,待歪歪扭扭的箭雨落完,姚一这边除了护墨墨的一人挂了点轻伤,并没有什么情况。
听闻外面的动静,繁老头和路之开了门,姚一转过头说姑娘你进屋去避避,墨墨愣了下,旋即被挂彩的那位轻轻推了推。墨墨:“你叫什么名字啊?”快奔三的单身青年挠了挠头,老老实实地说他姓许名易行,墨墨道好我记住你了,许易行脸上抹红,催她赶紧进去。
姚一遥遥地和路之对视一眼,路之推了下眼镜,点点头。繁老头忙把墨墨领进屋,让她随便坐;墨墨哈哈笑说您这屋子别说坐,我随便站都难,为了不被满地的刀子捅,我还是定在这里不动吧。
繁老头说请便,自己则独占老年人专属的安乐椅去了。
墨墨保持很友好的微笑:“林子里疯子那么多,你们刚才是让我去送死啊?”繁老头瘫在椅子上,捋下巴上几根毛,乜斜说:“你不跑出来,姚一他们不会去找你,就有经历分散那些家伙,不让他们聚在一起生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