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气氛中,怎么都过不了的万恶告白戏又要开始了。拍到一半,左君安瞅准机会,拽着祝昀往场地另一头走。
“怎么了?”祝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一路牵着,跌跌撞撞。
左君安嘘了一声,把他往前一推,小声道:“相信我,祝哥,你就在这站着。”
他们的位置正好位于女主角身后不远处,侧对着一脸纠结的白。场上,白的台词刚好背到:“自从第一次遇见你……”
他面无表情地抬抬眼,突然望见了暗处人群里站着的祝昀,脱口而出:“……我就不能自拔地被你吸引。”
周围的气氛变了,纯黑色的美瞳也无法阻挡他眼中骤然迸发的热切爱意。女一号被他盯得面色微红,娇羞道:“许公子,请您自重。”
起头的一句顺利念完,剩下的情话便滔滔不绝地涌了出来。最后,白轻声收尾:“你愿意……和我走吗?”
女主演下意识地就想回答愿意,紧接着反应过来,这是在拍戏呢,心如刀绞地摇头:“对,对不起,可我心里已经有承桓了。”
“咔!”导演两眼放光,从椅子上跳起来:“太棒了,一条过!尤其是最后这段的犹豫,演出了精髓啊,漂亮!”
女演员被夸得脸红,没好意思坦白自己这是在发呆呢。
最后一场终于搞定,众人开始准备收工。白站着没动,仍旧遥遥望着祝昀,仿佛在等一个回答。
祝昀也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他,嘴上没说,可心里却有个尖细声音不断催促:快,说愿意,快答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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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这么呆站了一会儿,直到左君安凑过来:“我们几个演员一会儿打算去宵夜,祝哥,你来不来?”
祝昀回过神,又瞥了眼白,缓缓道:“不了,你们去玩吧。”
白走到他身边,偏头望着祝昀,安安静静的。左君安见状很识相地溜了。
祝昀扭过头去,忍不住笑了一声:“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白摇摇头,低声道:“突然很想吻你。”
过于直白的情话说得祝昀面色通红,慌乱道:“喂,被别人听去了怎么办?”
“你不希望别人知道吗?”
“我是无所谓,”祝昀拽着他往外走,“你是公众人物啊,不注意点怎么行?”
白的回答,是反手牵住了他,过长的外套袖子滑下来,悄悄挡住两人交握的手。两人就这么手拉着手,往灯火熹微的夜市走去。
剧组挑选的地方是个民国风情街,到了晚上也挺热闹,有不少仿古的小商小贩。白洗净脸上的妆容,换了身低调的休闲服,半张脸缩在领子后面。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也不过是个身材偏高的普通青年罢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祝昀对他了如指掌,直奔黑料摊子:“想吃什么?炒面吗?”
白难得地拒绝了美食的诱惑,摇摇头:“不,再逛逛吧。”
青石板路,路边堆着新积的白雪。窄巷两侧挂着一整排红灯笼,在寒风中平添一丝暖意。不少店面还在营业,从麦芽糖到小泥人,各种玩意儿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两人偷偷牵着手,一家一家地看过去,兴致很高。
白逛了一阵,感慨道:“复原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祝昀忍不住笑了:“你见过真的啊?”
白愣了一秒,然后轻轻地皱了皱眉:“不过那时候,还要脏乱一些,也没这么轻松快活。”
祝昀宽慰道:“毕竟是旅游区,一切都是美化过的。”
白点点头,目光随意扫过卖纪念品的小摊,突然定住了脚步。祝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到了一排做工粗糙的仿古怀表。
即使是粗制滥造的仿冒品,壳子也刷得锃亮,放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很像那么回事。
祝昀回想起白心爱的收藏:“你很喜欢怀表?”
白收回视线,却不像是开心的样子,继续迈步向前:“也没有。只不过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祝昀想追问,可看了看白的面色,却又不想打破这么美好的一个夜晚。
“唔,说起这个,”祝昀最后换了个话题,“那只蜘蛛……有可能控制人的记忆吗?许覃私下找我谈了一次。他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点问题。”
“蜘蛛不行,但有别的物种可以,”白顿了顿,“他怎么会这样想?”
祝昀:“好像还是因为蜘蛛。那天是他陪我去的,似乎通过水潭,看见了一些自己压根不记得的事。”
白淡淡道:“幻形蛛不能凭空编造幻境,只要是他看见的事,就必然曾经发生过。”
祝昀隐约觉得整件事都透着诡异,不由追问:“有什么办法可以恢复吗?”
“不清楚。具体得看是什么剥夺了他的记忆。”白皱眉,“有些东西专门以记忆为食,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多半是找不回来了。”
见祝昀的模样有些失落,白放柔声音:“但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比如幻形蛛,它的幻境可以再现情景。即使不能彻底恢复记忆,起码他能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
“但幻境产生在蛛网上,你不是说很危险?”
白:“唔,不需要成体幻形蛛,只要吃一颗它的卵,就能梦到过去的事情。”白眯起眼睛:“说起来,那玩意儿味道不错,是不少达官贵族最喜欢的宠物呢。”
祝昀:“……”养宠物就为了吃它的卵?要不要这么重口啊!
白似乎想起了什么,摇摇头:“不过也不能多吃。它的致幻效果太强,不少人最后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彻底迷失了自己。”
祝昀黑线:“听起来好像吸|毒啊!真的没问题吗?”
白笑了笑:“不,它还没这么厉害,只是能让人重温最珍贵的记忆罢了。漫长的生命里,总会有许多遗憾,而在幻形蛛织就的梦境里,人们可以弥补所有过失。”
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不少店铺撑出了雨棚和大伞,白探出手,一粒雪花落在他冰冷的指尖,竟没有立刻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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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那片精致的小雪花,神色不定,半晌,毫不留情地碾碎了它:“不过梦境再美,也是虚假的。错过的东西,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覃挠头:上次你给我吃的药,是什么做的啊?味道还不错喂!
祝昀满脸怜悯: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蟹蟹领衔霸主的雷~
蟹蟹安逍遥的营养液X2~
蟹蟹黑雪的营养液~
么么哒!
第三十八章 龙与兔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白微微垂眸, 周身的气质骤然变得冷冽, 像柄久居鞘内的利刃,忽地露出一线锋芒。祝昀站得离他很近,被寒意一激, 不由向后退了两步。
白收回手,扭头看他, 唇角依旧噙着温柔的笑意:“你躲什么?”
“嗯?”祝昀若无其事地走回原位, 牵上他, “下雪了,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白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才慢慢开口:“好。”
祝昀垂头往前走,手心里渗出些冷汗。信息素存在的时候,他对白的信任几乎是盲目的,而隔断信息素之后, 白也总是伪装得很好,以至于他都快忘记了,这个漂亮的男人或许是这座星球上最顶级的猎食者之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才他碾碎那枚雪花的瞬间,神色异常疏远冷漠, 几乎给人以一种错觉, 即使是人类,在他眼中, 或许和这片雪花也没有半分区别。
那么,你爱他吗?
祝昀心中默默估量, 也许还达不到爱,证据是白的尾巴始终没能长出来,但的确是很喜欢的。
从见面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心甘情愿地被引诱,被蛊惑,一步步向对方靠近,以至于无法自拔。可是……祝昀有些心烦意乱,回头望了一眼白,对方的面孔苍白精致,昏暗灯光下,竟有些脆弱的错觉,长而直的睫毛乖巧地垂下,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的蝴蝶。
眼睫下方是一汪清泉似的蓝眼睛,望着自己时,总盛满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意。
可是,这样完美厉害的一个人,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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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出几百米,进了一间家常面店。接近半夜,风雪将至,店里只有他们两个客人。
“五……不,十盘炒面。”祝昀结了帐,坐回暖气边的塑料凳上。
桌面上有些油腻,白抽出纸巾,蘸着茶水,很仔细地擦干净了祝昀面前的那一块,再返回去擦他自己的。祝昀看着他认真的动作,心中一动,不由将纠结了一路的问题脱口而出:“为什么是我?”
白抬抬眼:“嗯?”
“不论答案如何,我都会照顾你的。但我真的想知道,”祝昀鼓起勇气,道:“当初……为什么选择了我?”
问题终于出口,祝昀心中竟有些患得患失的忐忑。如果他没有记错,两人第一次分别的时候,白就已经用信息素锁定了他。但究竟是为什么?仅仅是因为那条失去的尾巴吗?
正如白放弃了用信息素诱哄,而选择和他坦诚相待。祝昀突然也很想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尾巴的选择,眼前的人,还会用这样的眼神来看他吗?
“选择?”白慢慢重复一遍,似乎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从桌下握住他紧捏成拳的手,缓缓道:“你误会了。或许你无法理解,但是龙的尾巴非常重要,不仅仅是随机择偶那么简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遇到命中注定的人,尾巴断裂,从此进入成长期,直到尾巴重新长出来,才能真正成年。这是每条龙都必须经历的过程,”白顿了顿,道,“雄龙成长期的信息素会越来越浓,到最后,足以让任何一位配偶爱上他。但我不想这样,祝昀,我希望在这段关系里,我们是对等的。即使有一天你会因此离开我……”
祝昀听他越说越小声,不由笑了:“瞎说什么呢?我只是问问,谁要离开你了?你不要想太多。”
“我只是想用人类的方式来爱你。”白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遇见你很不容易,有些事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但是我希望你知道……”
白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瞳色转深,轻声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我从来都没有选择过你,而只是在等待,等着遇上你,再等你来选择我。”
祝昀的脸色噌地红了,几乎忘了自己想问什么,半晌,嗫嚅道:“那,那我也会努力的,起码会让你的尾巴长出来。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吧。”
白笑笑,抽回手,熟练地掰开一次性筷子。紧接着,厨房门打开,老板端上了十盘牛肉炒面,在他面前堆成了山。店家很实在,肉末搁得足足的,葱花洒在顶上,泛出十足的酱香气。
白恢复了活泼的模样,冲他眨眨眼:“包饭?”
祝昀也笑了:“保你吃饱,行了吧?”他豪迈地挥挥手,“老板,再来十份!”
两人吃了很久,确切地说,是白在吃面,祝昀看着他吃,不时帮着添个浇头什么的。最后,在老板娘惊恐的目光里,两人几乎吃空了厨房的存货,并把剩下的食材一并打包带走。
回到酒店,助理早就给祝昀订了套房,但白扶着电梯门,笑意盈盈地问他要不要去自己房间坐坐。祝老板色令智昏,被他笑得神魂颠倒,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洗完澡躺在对方的大床上了。
白住在一间普通大床房,没有窗户,但床铺非常整洁,仿佛他并没有在这里过夜。祝昀掀起被子看了看,狐疑:“你前几天睡在哪儿?”
白有点不好意思,含糊道:“镇外有个不错的鱼塘……”
祝昀:“……你是真的很不喜欢睡床啊!”
白点点头,又赶忙摇头:“但你在就不一样了。”选项从睡床还是睡鱼塘,变成了睡祝昀还是自己睡,这能比吗?
今天晚上,两人刚把话说开,再提什么分开睡反而显得扭捏,于是祝昀很干脆地往床里一滚。简陋的房间里,祝昀侧躺着,白半靠在床头,像在家里一样,慢悠悠地给祝昀吹头发。暖风机开着小档,从头皮吹到后颈,吹得人心里痒痒,又昏昏欲睡。
祝昀忙了一整天,虽还想和白说会儿话,却没能敌得过睡意,很快就合上了双眼。这一觉睡得迷迷糊糊,房间里有些燥热,叫他不自觉地往怀中凉津津的身体上靠去。
紧接着,噩梦来袭,他好像回到了那栋黑黝黝没有出路的房子,巨大的蜘蛛在墙面上曳行,留下可怖的黏液痕迹,头顶爆出的蛛眼死死瞪着他。
祝昀颤了颤,突然感到一只有力的手搂过背脊,惊退了那蜘蛛的幻影。迷迷糊糊间,他半睁开眼:“……白?”
“嗯?”不知现在几点了,白依旧半靠在床头,膝上放着台手提,并没有入睡。
祝昀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正死死搂着对方的腰,而白的右手,正在轻抚他的后背。祝昀有点脸红,悄悄松开他,揉揉眼睛道:“你不睡吗?”
“嗯,临时有点事。”
祝昀半撑起身子,睡眼朦胧地往屏幕上一扫。结果就这么一眼,他瞬间睡意全无,鸡皮疙瘩猛地爬上后背。
白注意到他的视线,飞快地合上屏幕,搂过他亲了亲,轻声哄道:“嘘,别看。”
“那,那是什么?”祝昀牙关打颤,只觉得浑身发凉。刚才他只看了一眼,却再也忘不掉那个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