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深深闭了闭眼,心中呜咽不止。
“我查了他生病期间所有的受血来源。离离,没有你!”费云扬有些疯癫了,“我如果第一时间去查就好了!”
费云扬猛地将陆离抱在怀中,紧得让他肋骨发疼。
陆离伸手轻轻环住费云扬。
费云扬大口地呼吸,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
“我又…我又漫无目的地找了四年,直到,直到那一次去陆家替血族要一个新鲜血奴,看到了那些照片,离离,我看见照片上的你戴着那个戒指。”
费云扬的语音有些颤抖,陆离轻抚着他的脊背。
“陆振声说,那个戒指你从小戴到大。虽然那不能说明一切,但是我有预感。我想找到你,然后问你…那叠照片太碍眼了,我记下了他们每个人,挨个去问。”
陆离的手一顿。
“你猜我发现了什么?”费云扬轻笑,他松开陆离,拉起他的手指轻吻,“他们每个人都没有碰过你,全是陆之栩做的局,给了他们每个人一大笔钱,拍几张照片而已。陆之栩只给你下了一次药,就搞到了一叠照片,离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很干净,很干净…”
费云扬虔诚地亲吻陆离的手背和无名指上的戒指。他心痛得都快滴出血来,得知那些人没有碰陆离,他已经抑制不住暴虐施以严惩,他不知道如果那些人真的碰了他心爱的宝贝,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陆离微微颤抖。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我跟踪陆之栩找到了你,可是…你快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知道那是你,是长亲的转世。我在黑暗中陪你坐了两天,用了两天的时间想要不要转化你。离离,我再也不能忍受你在我面前死去了,于是我打算咬你。也许等你想起来所有以后会恨我,但是我不想再放开你。尖牙戳破动脉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我找到你了,离离…”
第52章 咫尺
陆离原本应该觉得轻松的,可是他心情并没有似天气一样雪过天晴。
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回忆前世,原来他没有被全世界放弃,有人在找他,有人一直爱他。
让他心头郁积的是费云扬痛苦背负的千年。
如果他能够重新拥有saintley(后文译作圣特离)的那些记忆,或者见到过去的圣特离本人,他一定会嘲讽他: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后悔。
靴子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陆离埋头一个人从小径的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
费云扬远远看着,却不敢接近。二代血族因为魂力强大,能够不惧阳光,但也仅仅是不惧而已,这已经是极限了,像白雪这样洁白而反光的东西,真的会消耗他们的魂魄。
他躲在屋檐下,有些艳羡地看着陆离。从前他有魂戒护身,可以肆意妄为,自打他将魂戒送给,或者说还给了陆离,他就不得不过起规矩的血族生活。
陆离踱回来,站在台阶上跺跺脚,抖掉两脚残雪,看着费云扬,语出惊人:
“我想出去度假,我一直想去意大利。”
费云扬一愣,为什么偏偏是意大利。
陆离仿佛看懂了他的疑问,笑着问:“怎么,你不喜欢意大利?”
他笃定费云扬会陪他去。
贺无忧刚好从走廊经过,随口道:“何止意大利,欧非的地盘费都不喜欢。”
陆离挑眉。
“我没有不喜欢,我当然要陪离离去啊。”费云扬笑得云淡风轻。
贺无忧撇撇嘴走了,在走廊尽头看见卡帕尔,大喊:“二哥,费这个口是心非的小鬼!”
陆离笑得打跌。
而费云扬站在台阶最高层,板着脸,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陆离,我代替我们大哥邀请你去梵蒂冈做客。”卡帕尔笑着说。
陆离点头谢过,转头瞥见费云扬脸色不好。
总会知道的。陆离对自己说。
……
出发之前总要做些准备,陆离要回趟家,费云扬自然奉陪。
和陆家也算是撕破脸了,费云扬不敢放任陆离一个人在外面。
“迷途”里空空荡荡,像是好久没营业了,费云扬随意地说:“都冬眠去了。”
陆离失笑,还真有这么可爱的习性?
上到三楼,电梯门甫一打开,一个黑漆漆的团子就蹲在门口。
费云扬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步。
陆离喜笑颜开,蹲下/身招呼道:“乌云,过来。”
黑团子一拱一拱地爬过来,陆离将它抱起来,费云扬冷眼看着它。
“喵——”
乌云毫不客气地回瞪。
要命的是,将这黑猫独自丢在家里近十天,自动铲屎机里早就堆积了大大小小的粪球,费云扬舍不得陆离劳累,只好独自承担。
陆离抱着乌云趴在沙发上,看费云扬混身冒着黑气在角落里铲屎,笑得都快抽了。
“费影帝,给你拍一张放主页吧。”陆离掏出手机。
“你敢!”
费云扬将袋子丢进垃圾桶,手在水龙头下面冲了足足一分钟。
“我有什么不敢的?”陆离促狭地盯着他。
费云扬双手合拢,捧了一捧水,陆离暗道不妙,正要逃,水花“稀里哗啦”溅过来,乌云惨叫一声,跳下沙发躲床底下去了。
“幼稚鬼!!”陆离抹了抹脸,就要开骂,突然被一尊黑影撞得荤素不知,手机摔在了地毯上,滚了两下,屏幕暗了。
费云扬堵上陆离的唇,狠狠地吸吮。
“呜…呜…费云扬,你这个神经病!”陆离推开他大口呼吸。
费云扬的胸腔震动,笑声性感又撩人,陆离的耳尖红透了。
费云扬转头,盯着床底下露出头的乌云,张了张嘴,亮出自己的獠牙。白光一闪而逝,乌云呜咽一声,躲进了更深处。
“你别吓它。”陆离无奈。
费云扬趴在陆离身上不肯下来,就着这个姿势和他说话。
“你不能再养它了。”
“为什么?”
“它是血族,我们把这一类称为魂兽,之前还没成年我才任你养它,成年后会咬人。”
费云扬说的咬人肯定不是普通的猫咬人那么简单。
陆离挑挑眉。
“看来我很招血族啊…”他说得意味深长,费云扬给他的回应是一记深吻。
“相当招。”费云扬纠正。
陆离不想被贺无忧咬,自然也不想被一只猫…好吧,被一只魂兽咬,便跟费云扬商量。
费云扬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说:“有一个人最适合养它。”
“谁?”
“我二哥。”
等陆离见过五只品种各异的魂兽或趴或躺占据在卡帕尔的床上,五猫一人睡得昏天暗地的时候,他才真正明白费云扬说“卡帕尔最适合养”是什么意思,当然了,这是后话,此处暂且不提。
“迷途”的入口甬道处挂着“冬季暂停营业”的牌子,费云扬拉着陆离,俯视向下盘旋的石阶,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不要害怕。”
陆离点点头,心里有些忐忑。
这上三层下一层的地方,难道自己还没有跑全?
费云扬带陆离去了负一层自己的房间,不待陆离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他打开了洗手间的门,在浴缸的防溢出水口转动了一个金属环。
刹那间整室嗡鸣,原本规矩坐落的浴缸转了九十度,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入口。
陆离:…
“来吧。”费云扬率先走进去,向陆离伸出手。
陆离同费云扬并排站着,不知他又动了什么机关,所站之处缓缓下降,没一会儿就触了底。
“好黑…”陆离小声说。
“抱歉,这里一盏灯都没装。”
血族习惯在黑暗中生活,早已练就了一双在暗中视物的眼。
可是陆离是个人类,这么黑的地方,他如果不拉着费云扬可能一步也不敢迈。
“叮——”费云扬从口袋里变出两个打火机,擦亮一个,将另一个递给陆离。
火光亮起来的时候陆离一眼就看见了离大门不远的沙发,和似曾相识的地毯。
费云扬有些尴尬地别开眼去。
陆离拿着光源四处走动,最后回到费云扬身边,叹了一口气。
费云扬握紧了他垂在一侧的手。
“这里和三楼的格局一模一样。”
“嗯。”
“费云扬,这里才是你真正的房间吧?”
费云扬没有说话,他径直走向大床,将打火机搁在床头柜上,人深深陷在床上。
“只有中弹的那几天怕被你发现所以住在楼上,其他的晚上我都睡在这里。”昏暗中费云扬望着天。
陆离在他身边躺下来。
“血族不是睡在棺材里?”
“普通的房间才需要棺材遮蔽光源,这里深入地下,不需要棺材。”
见陆离不明白,他继续解释道:“血族需要纯粹的黑暗,类似充电,那样第二天才能面对阳光。魂力越是弱小,就需要吞噬越多的黑暗。”
陆离躺着,往上数四层,同样的位置,就是自己常睡的大床。在卫星地图上,两点几乎重合,可是他与费云扬曾经隔了那么远,那是光明与黑暗的距离。
他们俩,一个害怕黑暗,一个畏惧光明,所以兜兜转转了那么久。
搬过来最初的日子里,费云扬每夜借口守着迷途而离开,陆离心有疑惑却没问,他以为费云扬只是借口避开和他同居,只是…不喜欢他。
“我整夜整夜地想抱着你睡。”费云扬说,“最多的夜里,我上去看了你五次,一转身就开始怀念。”
“离离,我是如此爱你。我变成人类陪你可好?”
陆离对上他的眸子,亮晶晶的、充满希冀的眸子。
“我进化了,醒过来以后觉得自己的力量强大了很多,既然你曾经成功过,我也许可以试试。”
陆离轻笑。
他想重回血族,而费云扬想变成人类,命运如此弄人。
第53章 激怒
纯黑的环境中只有两朵火焰花投在屋顶、墙壁,一切都显得朦胧虚幻,陆离长久地望着费云扬。
“可我觉得几十年远远不够。”陆离说。
费云扬的目光黯淡下来。
“而且,你不能对血族这么不负责任。”陆离自嘲地笑了笑,也许自己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
费云扬疲惫地闭上眼。
“费,今晚我们在这里睡吧?”陆离提议,与前文毫无关联的提议。
他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做噩梦,但是费云扬就在自己身边,再黑又怎样?他不过是想陪陪费云扬,就当提前适应了。
费云扬挥了挥手,两个打火机灭了,腾起一阵烟雾。
就在黑暗袭来的那一刹那,陆离心脏剧烈跳动,一种危险感油然而生。
陆离僵直了身子不敢动弹,他的侧颈动脉汩汩跳动,血流从皮肤下面奔涌而过,而一双尖牙就抵在那里,带来令人颤栗的刺痛。
“咚——咚——”
是谁的心跳,如此剧烈。
陆离汗毛倒竖,浑身皮肤冒出了细小的颗粒。
“离离觉得几十年不够?”费云扬诡异地怪笑,“几十年不够?!!”
“我倒觉得够了…”他忽而放缓了声音。
“没有你的日子,多活一天我都觉得是煎熬。”
最后,他赌气地松开陆离,瑟缩在床角,小声呜咽:“你不过仗着我喜欢你…”
“你抛弃了我,却还要我为你的后代负责…”
“那你要怎样?”陆离淡淡地问,“我让你咬,你自己不肯咬。”
费云扬嘶吼一声,陆离闭了闭眼。
“别…别逼我…我不想变成德科拉…”费云扬痛苦地呻/吟。
陆离想,你怎么可能会变成德科拉。我又不是海伦娜,那是个没有心的女人。
“费…”陆离叹息,声音悲悯。
费云扬浑身一震。
“长…长亲?”
“哦?原来他是这个调调吗?”
费云扬咬牙。
陆离不屑地撇撇嘴,心里有些酸,于是换了语调,干脆地说道:“你要是敢变成人类,我就让贺无忧咬我。”
费云扬:…
陆离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居然觉得心情很愉悦,前所未有的愉悦。
哦,多么恶劣的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孜孜不倦地致力于激怒费云扬,或许…
哦,对了,就是希望他这样,希望他暂时抛弃那个叫“克制”的诅咒。
因为那种克制是费云扬忠诚于saintley的证据,而不是忠诚于他陆离。
陆离为此不爽很久了。
腰带崩断,衣裤被褪下,按在自己身上的是那双熟悉的手,那双手只因为自己而染上温度,只因自己而失去理智。
陆离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竟然会生出如此巨大的独占欲。
他轻咛一声,摸索着环住费云扬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
“如果,如果我失控了,你要逃,知道吗,要快点逃…”费云扬用最后的一点理智艰难地说。
他的眸子闪着幽暗的光,很美。
回答他的,是陆离放肆又勾人的笑靥。
……
陆离终于知道了禁欲两千年的老处男有多可怕了,嗯…禁欲两千年的血族老处男更可怕,因为他不仅有魔法棒,还有小尖牙。
脖子和手腕无可避免地被咬了,留着两对尖牙留下的窟窿,血迹早已被吸吮舔尽,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一处不疼。
陆离茫然地看着天,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自作孽了。
在纯粹的黑暗中,整个世界都是那一个人,没有任何干扰,看到的触到的闻到的听到的,只有他。
现在安静下来,好像心跳都是在为他而动。
费云扬没有失控,就算失控了陆离也不会逃,因为十有八/九是逃不掉的。
还好,就像费云扬自己说的,只是被咬不会就此变成血族同类。
可是费云扬的抵死忍耐也深深刻在他的脑中,勒紧他的双手剧烈颤抖,似乎极力忍耐才拔/出了那一对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