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少府,可是……温见深温公子?”意沧浪笑着问道。
“正是,想不到国主竟也听说过温少府么?”明喻有些不自在,意沧浪只笑而不答。
明喻一路介绍,三人很快便行到百花会所在之地。
只见杨柳依依,静水悠悠,一座精致华丽的风雨桥横跨湖面,通往对岸的一座浮空岛。
“这便是温少府自去年起遣人移山填土,造出来的惊鸿岛么?果然是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大魏能人辈出啊。”
意沧浪站在宽敞的风雨桥上,赞叹地看向不远处群芳竞艳、疏影横斜的浮空岛。
不错,这座浮空岛却是温见深在准备筹办今年的天下菁奇会之后开始的大工程。放在古代,这座被起名为“惊鸿岛”的岛屿本身,就可以称为一大菁奇了。
明喻却只以为他在客套,反而有些不耻地拱手道:“教国主见笑,这温少府行事邪张,谁也想不到他竟特地为此开发出了一种稀奇之物,据闻能在短短时间内凝固山石土木,从而凭空造出这么一座岛屿来。哎,此子为图一个虚名,竟去钻研这些奇技淫巧,更改换帝都地势,也不知风水可有影响……”
意沧浪闻言却不接话,只打了哈哈便让这个话题过去了。
“六六,待会儿帮我分析一下,明喻说的那种东西,是不是现代那种快干水泥之类的东西。”
水泥这种东西在各种穿越小说当中都已经被说烂,但其实水泥与水泥之间的技术含量也有很大不同。意沧浪提到的快干水泥便是一样即使放在现代,同样功效强大而颇具技术含量的高科技材料。
“哼!我还在和你冷战呢,你又差遣我!”六六愤愤不平地控诉了一声,却不情不愿地放出微型探测器深入扫描这座浮空岛的地基。
惊鸿岛上,百花簇拥,意沧浪作为一个从北方来的“土包子”,,直到明喻领他来到举办“天下菁奇”的所在地江山阁时,仍旧意犹未尽。
“江山阁,这三个字,不知是出自何方高人的手笔?”意沧浪无意间为阁上牌匾吸引,视线落在牌匾落款,不由轻念道,“爱染斋主?好别致的雅号。”
明喻一脸纠结,最终只低声道:“这位爱染斋主,便是此行的主办之人,温见深温少府。”
“此匾确为我家主人亲自题写。”此时门内走出一位侍童,冲三人俯身行了一礼,道,“三位可要入阁观赏?”
“正是。”明喻道。
“如此便劳烦三位先出示珍宝一观。”
“啊?”明喻一愣。
侍童早已见过不少次同样情况,熟练地解释道:“抱歉了三位公子,我家主人有言,以往数次天下菁奇,不限人流,以致人声嘈杂,有伤风雅。此次想要进入江山阁,首先得出示一样珍奇异宝以示有资格参与鉴赏。至于这珍宝的标准,因只是入场门槛,便不必太高,宝贵者只需在市价一千两以上、稀奇者世间数十之以内即可。”
宝贵者市价一千两以上,稀奇者世间数十之以内!这还不太高!
侍童还将手一摊,引两人往内看去:“这是五大家族名下各家珍宝阁资历经验最为丰富的鉴定师,若有不确定之物,便可交由他们秉公裁定。”
明喻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除了那些真正的豪奢,哪有人随身出门会带着那么贵重的宝物。他有些不敢看身边荆九韶的脸色,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他堂堂一位国主,怕不是要以为自己这个本地人故意要给他难堪吧!
真正的“北方乡下人”易辉早已经看傻了眼:南方人真会玩!
就在明喻琢磨着怎么开口才能不伤荆九韶的颜面又将人劝走时,只听身边一个清朗男声温和地响起:
“此扇名曰雪织,我此来大魏,人生地陌,身无长物,随身或唯有这把玉扇尚可一观,却不知价值几何,可否值当让我们入内欣赏。”
意沧浪笑得风轻云淡,手中玉扇挽过一个扇花,一晃眼已经落入侍童手中。此扇采就玉琼山巅无涯天池中的雪玉雕琢而成,此玉有市无价,又织以蛟纱作引、鎏金为饰,触手温凉,玉质细腻,侍童跟在温见深身边也算见识不凡,一碰便察觉个中不凡,连忙肃容改色,恭恭敬敬地送去内间品鉴。
不到盏茶时间,侍童便又出现,态度虽依旧有礼,却更是殷切恭谨了一倍,将玉扇奉上:“三位公子前进。”
意沧浪自然接过,也不问这扇究竟价值几何,显然早已成竹在胸,玉扇轻响,他已然当先迈步入内。
不待他三人背影远去,侍童便悄悄招来另一人:“你在此处看顾,我有事与主人汇报。”
三人一路深入,果然四处陈列,皆是不俗珍稀,教人啧啧称奇,一路走到最深处,视线陡然开阔,便见一圆形大厅,当中摆着一件龙型珊瑚,一层有或坐或立,许多人正冲着这庞然壮美的巨型血珊瑚惊叹。
“黄金十万两。”
“黄金十一万两。”
这时从二楼接连传来两声喊价,三人抬头看去,原来在上方二楼还有一圈共九间雅座。
“哎,正是美人一笑值千金啊,萧岐山为能得倾城公主欢心,可是下了大血本啊。”这时旁边传来一阵嘲笑。
“这是怎么个说头,莫非……这龙珊瑚是倾城公主的宝物?”
“正是,”那人神秘一笑,“倾城公主寻得这宝物原是想要送给国主做六十大寿的贺礼,只你也知道,温爱染行事乖僻,把这场天下菁华闹得满城风雨,倾城公主原本准备的东西……就有些不上台面了,只能暂时挪用了这龙珊瑚来。虽是如此,她却自然不想舍了这龙珊瑚,以次等贺礼奉上,便联合七皇子,想要以两人之力再拍回此物。却不想来了萧岐山这个搅局的呆子,不知从哪里听了半截消息,想着若是能拍下此物送回原主,定能得美人一笑。”
那萧岐山说完“黄金十一万两”之后,七皇子那间厢房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后一名美艳婢女匆匆入内,再之后,七皇子冷笑了一声:“君子有成人之美,萧兄如此风流,本殿今日便做了这个成人之美。”
言下之意竟是让给萧岐山了。萧岐山求仁得仁,当即大喜过望。
却闻七皇子又讽刺道:“萧兄一掷千金为搏红颜一笑,此等魄力,想来今次的毓秀花主,定是我三皇妹无疑了。”
毓秀花主,乃是指当届送上的拍卖之物所拍价格最高的物主。非但宝物珍奇,还要有人有财力拍下那珍奇方可促成。
七皇子口出此言,却是气愤倾城公主利用自己哄抬身价,还当众丢脸而报复。
果然,七皇子此言一出,场中气氛顿时为之一肃,不少人一楼的看客都偷偷瞥向九座东方乾位的雅间。
而七皇子旁边的房间内,一个温柔女声开口:“七皇兄说笑了,毓秀花主之名,非倾城所求,不过是尽一份心罢了。”
女声动人,言辞间却并不收敛一份当仁不让的自傲,竟是并未否认。
就在此时,东方乾位雅间内倏然响起三道掌声,伴一道华丽男音,天生显出一段骄矜风流之意:“倾城公主说的不错,我等坐于此处,不过为天下贫弱尽一份心罢了。既然如此,倒不如让爱染再尽一份绵薄之力。”
“黄金,二十万两。”
全场悄寂,针落可闻。
帝门娇之浮夸戏精与敌国大王(4)
“爱染斋主出价黄金二十万两, 可还有贵客愿出高价?”
司仪连问三次, 全场气氛才稍微放松,然而众人在故作平常之时,却总忍不住将视线瞄向二楼那几个暗流涌动的雅间。
“如此, 这盆由倾城公主所出的龙血玉珊瑚, 便由爱染斋主拍得。多谢爱染斋主, 多谢倾城公主。”一锤定音,司仪一使眼色, 一旁的侍女连忙上前要端起龙珊瑚送去雅间。
此时却闻那乾位雅间中又传来一句懒洋洋的制止:“且慢——”
下一刻, 纸扇撩开珠帘,一个风华绝代、华彩摄人的俊美青年步出雅间, 众人在他出现的那一刹那,便是再看不惯他的人, 都不由屏住了呼吸。他凭栏下看,眼神轻慢一扫场中那盆拍出天价的龙血玉珊瑚,叹息道:“果然……罢,不必将这东西送到我眼前, 我也不过是求个由头而已。”
就在众人莫明之际,青年竟是随意将取过门边侍女捧着的自己先前拍下的一根千年铁杖, 随手往下一丢。
铁杖径自落下,竟是不偏不倚, 恰好击在龙珊瑚正中最薄弱处。只听哗啦啦一片, 价值二十万两黄金的龙血玉珊瑚,竟是碎成了一滩琉璃。
全场哑然无声, 而高台之上,温见深嘴角浮现一丝浅笑,瞥了一眼那悄无声息的倾城公主雅间,道:“行了,直接送去它该待的地方吧。”
碎裂的珊瑚树该待在哪里?答案不言而喻。这盆龙血玉珊瑚,在温见深眼中与渣滓无异!
“哦对了,”温见深冲着倾城公主的方向道,“机会难再,爱染在此,诚心恭祝倾城公主当选此届毓秀花主,也预祝公主殿下,早日觅得良人。”
众人这才想起来,倾城公主的婚事,坊间早已传闻陛下有意用来做联姻拉拢之用,否则人家乾元国主不远千里而来,真是来观礼的么?!若是如此,那这一次保不准就是倾城公主唯一一次有可能获得毓秀花主的机会了,自然要好好珍惜。
倾城公主手指紧握成拳,保养得宜的指甲早已深深嵌入皮肉,却只能强迫自己接受温见深那假惺惺的“恭祝”,咬着牙道:“承蒙斋主厚爱,这份大礼,倾城收下了。”
她虽然竭力掩饰,然而声线中那一丝颤抖,却还是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到底是名满天下的第一美人,美人垂泪,最是让人痛心,众人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怜惜。
当即人群中便有一人愤然不平道:“温少府,你莫要欺人太甚了!”
等等,这么犀利,好像有些不对啊!
众人循声望去,却发现这出声之人竟是——
“晁衍之?你怎么进来了?”温见深似乎有些诧异,不等晁衍之回答,他哦了一声,“我还道你莫不是真把将军府卖了换得什么小玩意儿,原是蹭着万老板来的。”
晁衍之被他一语道破,脸色顿时难看十分,特别在感受到周围对自己投来异样视线之后尤甚。他虽然不缺钱,却也绝对不是场中这种一掷千金的豪奢之辈。说到底,这种盛事的确很多人慕名而来,却也有不少人被阻在门外,刚好便与腰缠万贯而地位低下的商贾组成了短时的“合作”同盟,一同进入。用此方法的人,他不是首创,更不是唯一,然而被这般当众揭穿,却让他羞得无地自容。
晁衍之何等心高气傲之人,面临如此奇耻大辱,气血上涌,竟是口不择言:“是又如何,尔等不过仗着祖上荫蔽,日日穷奢极侈,如此挥霍无度。如今西南大旱,长江水患,流民遍野,你们个个富可敌国,却宁愿将此为了争一个虚幻的名号一掷千金——实为国之蠹虫!”
温见深一挑眉,竟有些被他的愚蠢给惊到了。
他甚至都不用出言反驳,倾城公主就急急出口:“晁将军……”
“公主殿下,您无须顾虑,此等狂徒竟敢对您的如此不敬,和当人神共诛——”
“晁将军!”倾城公主听不下去了,猛然打断道,“是非曲直,公道从来自在人心。诸位,不必为本宫终止拍卖进程。”
“呵!”温见深冷笑一声,施施然转身入内,竟是全然不理会晁衍之。
“好!下一件拍品,乃是爱染斋主所出——血陀罗香珀持珠。此珠由梵音寺二十七位法师施六度不入灭转轮法布道一百零八日。共十八颗极品无垢血珀雕世尊不同法相,至于这一颗最为剔透之血珀之中,乃天然蕴含一朵古莲缩影,净法妙幻,殊为难得。依旧按照老规矩,起拍一万两白银。”
随着司仪的介绍,持珠被轮流送往各处供以观赏,时不时传来倒吸一口气的赞叹。
乾位房间内,侍童却有些担心:“主人,晁衍之闹了这么一出,会不会……”
“哎——”温见深含笑道,“我要的就是他闹这一出,不然怎么会随随便便,丝毫不为难他,便将这条乱叫的狗放进来。”
“啊?”
温见深冷哼一声:“血珀持珠本就世间奇珍,价值连城,非是二层之人收之不下。我拿出来之时,便做好了不会有人有本事吃下它的准备。晁衍之闹了这一出,一会儿无人竞拍,我便可顺理成章,将之推为众人摄于天家颜面,也好堵上那些庸人的嘴。”
言下之意,竟是纯粹为了拿出这精美华丽的血珀持珠来炫耀的!
侍童十分受教,只是心中暗道,怕是还有一份原因,是主人深知自己人缘奇差无比,在座其余八座,皆是笑里藏刀吧。
果然如他所料,在场下时为人称奇的持珠到了真正竞拍的时候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遇。待时间差不多了,温见深冷哼一声,刚想顺势将宝贝收回,却忽然听到人群中响起一句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