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魔王与张三————hisa
hisa  发于:2008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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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柳烟寒连那句本应以欢喜的表情说出口的经典台词——“你终于醒了”,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他只好摇首叹息着,掀开覆在盖在小张的身上的被子,无奈地道:“虽然我是妖怪,但是我从来都不会吃人。不要说人肉,我连其他肉也不吃。唉,真不知我吃人这传闻到底是怎么来的……”
小张见柳烟寒没有一点要吃人的意思,才稍稍大着胆,咬咬嘴唇,把心里想的对柳烟寒道:“可是这个传说一直传了三百多年,我想应该是有人见过吧……”小张又将被子拉了回来,不过这次只是遮住了半边脸,露出一双带些惊惧和怯懦的大眼。
“三百多年前……”柳烟寒站了起身,凝着眉在床前踱了几个来回,似乎在努力想些什么,想了片刻,他眼里一亮,终于想起了一些事情来,“我记起来了,在三百多年火云山下的那个村子……我的确是犯了一个错误,害到了村里的人。”然后他到桌边斟了杯清茶,润了润喉咙,开始向小张讲起三百多年前的那桩旧事。
事情是这样的——
三百多年前,柳烟寒刚来到火云山,对周围的环境都不太熟悉,于是就打算四处看看。一日,他来到山脚的村子,想进村里转两圈认识一下他的邻居。然而,柳烟寒实在是太低估了自己的魅力,当他一出现在村里,村中的少女少妇大婶老妈纷纷围了上来,像看珍禽异兽似的围住他,又效仿当年向潘安掷果的妇人,向柳烟寒大献殷勤,送上各种的水果蔬菜绣帕锦囊。柳烟寒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得仓皇逃出了厚厚的包围圈。那些乡下地方的女子见惯都是粗野俗人,怎么肯放过一个自动送上门来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帅哥,就不顾一切地追了过去。混乱之中,不知谁撞翻了路边卖馄饨的老翁的火炉,炉火燃着了堆在旁边的木柴,于是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熊熊的火舌伸向附近的村屋,村子很快就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现场已是乱作了一团,有人被撞伤、有人被踩伤、有人被烧伤。柳烟寒见有不少人受伤,可自己又不懂疗伤的法术和医术,心里就急了。最后,他只好变出一辆巨大的木板车,将受伤的人搬到车上,自己就现出原型,拉着车从飞越长空,到千里之外的京城找名医替他们疗伤。事后,柳烟寒又送了许多银两给伤者,当是补偿他们。那些人拿了钱之后就在京城舒舒服服地住了下来,没有再回那偏远的山村。
结果,村民在大火中看到一只巨牛出现,同时又有许多人失了踪,牛妖的传闻就这样传了开来。后来有一次,柳烟寒以他的原型在火云山的溪里泡水的时候给村民看到,大家都说这妖怪就在火云山上,以后再也没有人敢上火云山了。
以上就是整件事的真相,但是这事到了柳烟寒这位当事人的口中,却又有了一些出入:
“……那时我去到村里,可村里的人似乎认出了我妖怪的身份,他们围了上来,拿出各种各样的祭品,像水果之类的来拜祭我。可我只是一只普通的妖,怎可以受这种大礼呢?我只好逃出人群。可是这时不知怎么的,村里忽然着了火。我想这也许是我的妖气和村子的地气不合的缘故,都是怪我太不小心,没有考虑清楚就进了村,才酿成这场灾祸。那时村里有许多人受了伤,我就把他们送到京城疗伤,然后还给了一些银子他们当是补偿。这事过后我就再也不敢到村里,怕又会若出事来。至于为什么会有妖怪吃人这样的传说就真是不得而知了。”
柳烟寒当然不知道自己所认为的真相也有许多是他自己的臆断,虽然旁观者不一定清,但当局者往往却是迷的。
小张听了柳烟寒这番话之后,呆了好久,才傻傻地感叹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那岂不是大家都冤枉了你?三百多年了……你一定是过的很惨了吧?”小张开始替柳烟寒抱不平。只是,柳烟寒一直不知道自己被人冤枉这回事,这个“惨”字着实是无从说起。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都过了这么久,我都快忘了,而且这里头也有我的不是。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我不是现出了原型,也不会吧他们吓得那样害怕。”
“你的原型很可怕的吗?”小张好奇的问。
“也不是啊。”柳烟寒搔搔首,想了想,“不过是一只普通的水牛罢了,又不是我那个看到红色就会发狂的表兄。”柳烟寒想起他那个性子暴躁的亲戚也不禁为之摇头。
“你的表兄好像很恐怖的样子……”看到红色就会发狂,真是吓人。幸好柳烟寒不是那样的人,不,应该说不是那种牛。
“他不过是样子长得有些凶,脾气不是太好而已,但他也不会吃人。你几时见过不吃草而吃人的牛呢?”
“说得也是。”小张点点头,他这才完全相信柳烟寒的话,“我一直都信了那种传说,把你当作了怪物,真的很对不住。”说着,小张就要从床上下来向柳烟寒行礼道歉。可是此时他的四肢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他的脚一踏到地上,整个人就像一只被人扔到陆地的章鱼,软软地瘫在了地上。
柳烟寒见状立即过去扶住了小张,把他抱回床上,担忧地问:“你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吗?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看看?”
小张抬眼望了望柳烟寒,飞红了脸,便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我……我其实是有些饿了……”
柳烟寒闻言,轻轻一笑,拍了拍小张的肩膀,道:“我现在就去做些东西给你吃。你稍等一下。”他给小张盖好被子,就转身进了厨房。
不久,厨房中传来了切菜声和炒菜声,这听在小张耳里就像是最动人的音乐;飘来阵阵诱人的饭菜香味则让小张口水横流。此刻的张某人已经完全进入了身心陶醉的忘我境界,这可是几多苦心修道的人求也求不来的。
过了大概一柱香时间,饭桌上就摆了如罗汉斋、干烧冬笋、炒白菜之类的素菜,小张以风卷残云的强大气势将一桌的饭菜清理得干干净净。
看到小张饱餐后心满意足的样子,柳烟寒心里竟没来由地觉得高兴。

此时,屋中地的两人并没有察觉到窗外有一双金银妖瞳正饶有兴致地窥视着他们,妖瞳的主人在暗自窃笑:“看来真的有一场好戏要上演了,我要占个好位置看戏才行,呵呵~~”
 
五 鼻血事件

现在的小张只是个无家可归而且身无分文的可怜虫。柳烟寒见他无倚无靠,就建议他留下来和现自己一同住,以后就不必再为生计担心。
“可是这样的话会打搅到你,我怎么可以再给你添麻烦呢?”在小张心里,柳烟寒可是含冤受屈了三百多年,而且知道他是清白的就只有他张三一个,这真是比窦娥还冤,他这么惨,自己又怎能要他帮忙呢?
“你这是哪里的话?只不过是多做一个人的饭菜而已,没什么麻烦的。你就放心地住下来,不需要担心。”柳烟寒望着小张,含笑回答。对他来说,有人品尝到他的手艺,也是一件乐事,尽管那人对好米饭好坏的分辨仅在于煮熟了和没煮熟,而米的质量和水的份量等等都毫不在意。
“真的?!”小张感动地眨着眼。人家窦娥给冤枉了还血溅白绫、六月飞霜、大旱三年,想不到柳烟寒竟如此宽宏大量,不计前嫌,这样的好人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想起自己自五年前与父母死别,与兄长生离之后,就受尽了掌柜的白眼,过着猪狗般的生活,好久也没有人对他这么好了,一向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小张就再也忍不住,滴下两滴晶莹的泪水。
“你为什么哭了?”柳烟寒见小张落泪,不知这是为什么,就坐到他身边,想安慰他一下。小张就干脆抱住柳烟寒痛哭起来,尽情发泄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委屈、惊吓……
柳烟寒头次被人抱着来哭,一下子手足无措,犹豫了片刻,只好轻抚小张的背,放柔了声道:“好了,别哭了,有我在,你以后什么事情也不用害怕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张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往他那件用上好蜀锦做的袍子上死命地擦。
所谓悠闲的日子从小张七岁跟着他娘在灶边干活时起就与他无缘了。但现下,他的心情简直可以与古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境界相提并论。当然,小张没有什么文学修养,也不知道有这么的一句诗。他只是觉着这种日子实在是太好过了,要是以后也能这样就幸福了。
不过,世上没有完美的事情,小张对美好的现状还是有一点不安,这点不安恰好来自房屋的主人——柳烟寒。而且不幸的是,让小张不安的事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在他身上,这事简单地讲,可概括为十个字“呆立水池边,心跳见美男”。
柳烟寒是个极度喜欢泡水的人,这也许与他水牛的天性有关。他差不多每日都会在屋旁的青玉池里泡上两三个时辰。奇怪的是他的皮肤不会因此起皱,反而会变得更漂亮。
于是乎每日早上,小张到屋边的水井打水洗脸的时候,都会看见让他心跳不止,险喷鼻血的“美男入浴图”。
小张每次见到这情景总是定了眼,张大了嘴,那受震撼的样子不亚于看到猪在天上飞,马在树上爬,鱼儿满街跑。半晌后他才醒了过来,然后慌忙冲到井边汲来清凉的井水,让自己因过热而烧红了的脸冷却,让加快的心跳平缓。
“这样下去似乎不是太好……”在柳烟寒这里住了几天之后,小张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一日,他趁空闲的时候(其实他每时每刻都很闲),就坐在屋外的小院里,双手托腮,注视着蔚蓝的晴空,严肃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我记得以前听掌柜说过,有一种病是一个人见到另一个人就会脸红心跳,这病好像是无药可救的。那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心病!我每天早上见到柳大哥就会心跳得厉害,还会脸红,怕是得了这种病了……”小张越想越害怕,“……我要怎么办才好呢?这病是没法医的……我再过两个月才到十七岁,我不想这么快就死!!我一定得想个法子……”小张喃喃自语着,决定无论如何也让自己活下来。
可惜他抱着脑袋,把眉头拧作一团,冥思苦想了大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这时,柳烟寒在屋里喊小张回去用晚饭,小张只好垂头丧气地进了屋。不过他并没有向柳烟寒讲起自己的忧虑,因为怕他会为自己操心。
到了第二日一早,小张虽极不敢看到柳烟寒浸在水里的诱人模样,但双脚却像中了魔咒似的,一点儿也不听使唤,一步一步,直向水池那边走去。
柳烟寒正坐在池里,微合着眼,听到有人走近才慢慢地张开眼。
只见小张涨红了脸,浑身不自在的样子站在池边,最别扭的是他的头,一会儿转到这边,一会儿转向那边,想看过来,却又好像不敢望过来,柳烟寒心下就觉奇怪。虽然以往早上看到小张的表情都是有些怪怪的,但都不像今日这般不妥。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柳烟寒猜测着。于是他站了起来,走到小张面前。
柳烟寒哪里想到,他这么一站,原来在水中轻荡的单衣就紧贴到他身上,那修长的身材顿时表露无遗,白皙的肌肤也隐约可见。
小张见了这情景,全身一震,身上窜起一股热流,不过不是聚向小腹,而是涌到头上——鲜红的鼻血缓缓地淌了下来。
“小张,你的鼻子流血了!”柳烟寒立即上前捧起小张的脸,用袖子拭去他的鼻血,“现在要怎么做才行?”见血还是没有止住,从来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的柳烟寒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你的脸也好烫,是不是病了?”手中,小张的脸是滚烫的,柳烟寒更加紧张地问。
“我……我没事……”不能告诉柳大哥我得了无药可救的心病,小张心意已决。他试图拨开柳烟寒的手,但柳烟寒非但没有放开他,反而将他半抱半拖地拉到水池边。
“这池的水很冰凉,也许可以给你降一下温。”柳烟寒忽然想到这点,并立即将它付之行动了。
小张还没有反映过来,就给柳烟寒拖到水池里。他心里一慌,就使劲挣开柳烟寒,柳烟寒没有出力扶住,给小张争脱了。还没站稳的小张无处借力,膝盖一软,就一头栽进了水里。小张不懂水性,不知呛了多少的水,以为自己在给那什么心病害死之前就会先给淹死。幸好,柳烟寒及时将他捞了上来,不过就算柳烟寒不把他捞上来,以那水池的深度也不足以淹死一个小张。
小张把水咳出来,喘着大气,已是心慌意乱。柳烟寒轻轻拍着小张的背脊,温柔地问:“小张,你没事吧?”刚才可是吓死我了,柳烟寒虽表面冷静,但还是心有余悸。
小张勉强地点点头,算是回应。此时,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回来的小张已全然忘了适才心跳脸红的感觉,只是倚在柳烟寒怀里,低声地反覆念着:“我还没死……我还没死……”
柳烟寒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怀中的小张之上。但见怀中的人已全身湿透,连长长的睫毛上也沾上了水珠,清澈的瞳中带了些受惊的张皇和大难过后的欣喜,脸颊微微泛红,有些苍白的唇轻轻开合,口中念念有词,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柳烟寒一怔,心念一动,一个念头闪电般地掠过他的脑海——小张他,该不是……该不是给吓傻了吧?
要是他真的是傻了,那岂不是我害了他?他以后都会这样吗?要是这样的话,那我该怎样做才好?想到这,平素对其他事物很少关心的柳烟寒心里竟是无端地揪了一下。
如果白倚风现在看到一向平静无忧的柳烟寒出现这慌张的表情,定会狂笑出声来。
“小张……”柳烟寒心里没了注意,只好凑到小张耳边,轻声问道:“小张,你还好吧?”
“我没事……”小张对柳烟寒微微一笑,他的神色终于稍稍恢复正常。
柳烟寒这才放下心头大石,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
小张知道自己是在柳烟寒的怀里,即使隔着两层衣物仍可感到从柳烟寒身上传来的温暖,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小张暗想,当我遇到危险困难的时候,这个人就会及时地出现在我身边,帮助我,救我,他对我这样的好,就算为了他得什么心病而死也值得。
小张合上两眼,心头溢满了暖意,已经完全忘了刚才把他拖到水里,害他淹个半死,虚惊一场的始作俑者正是他心目中的大救星柳烟寒。
自从这次事件之后,小张即使再看到柳烟寒浸在水里那让人惊艳的画面,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心跳加快,热血沸腾,而是平心静气地欣赏这美妙绝伦的一切,就像那些文人雅士品味着一幅极品的山水画一般。
不过,如果这时有不知情的人在场,看见小张蹲在池边,以极专注的目光凝视着水里悠哉游哉地泡着水,饮着酒的柳烟寒,恐怕会如此地说道:“看啊,那里有个人在色眯眯地盯着人家洗澡(如果这也算洗澡的话),看不出他年纪轻轻,又长得眉清目秀,居然是个色狼,而且还好男色,真是有辱斯文啊!!”
话虽如此,但事实上这里只有柳烟寒和小张两人,没有人告诉小张,他那种自以为纯洁的眼神其实是非常的不纯洁。

平淡的日子过得特别的快。转眼间,山中的景色就从春日的百花争艳,群鸟欢歌,变为秋日的草木凋零,寒蝉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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