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君南也出现在影片中,希兹看著我说:「就是因为他所以我们才会认识。」
我将目光硬是从杜君南的脸上移开,太久没见,反而更是思念。虽然很想好好将他看的仔细,但是身旁的希兹让我有警戒心,他绝对不安好心。
「你不想看吗?这片很精采喔,杜君南在这部片演技连我都拍手叫好,虽然最後是我得奖了。」
什麽时候都不忘吹嘘自己,他就是这种人。
「我不喜欢从中间看,这样就没原来好看。」
经过他那番话,让我意识到他是个非常有实力的演员,我怎麽能在这种人面前,用我瘪脚的演技骗他呢?他一定会看穿的。
但是戏还是要继续演,我只好表情不要太大,祈祷他看不出破绽。
「喔,是吗?真可惜。」
在说话时,他一直盯著我的脸,让我好担心自己是不是被他看穿了。
「你身体情况怎麽样?」
「要做一阵子轮椅了。」我无奈的说。
「这样啊。」他顺手掀开我棉被,我只穿了一件袍子,露出两只脚,他还摸了我脚几把。
「喂!」
我又惊又怒,他竟然就这样随便的碰别人。
他像什麽事也没有,开始研究起我的脚来,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侵犯到别人。
「真可惜,你脚长的还不错呢!」
「可惜什麽,又不是好不了。」
他好不容易把被子还给我,我马上把自己盖好。
「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他比了比一旁的轮椅。
「不用了。」
「别害羞嘛,我们以前可熟的很呢!」
又想骗人了,他到底有什麽企图?
「我不想出去。」尤其是跟你。
「一直呆在这里难道你不无聊吗?好啦,跟我出去嘛?」
他露出甜死人的笑容,但是我早就知道那是他惯用的伎俩之一,况且要跟个穿著像变态暴露狂的人出去,那我宁愿继续呆在这里看卡通。
「不用了,我想休息。」
他也没继续说话,只是静静坐在一旁。
有他在身边,还真的是如坐针毡,他到底想干什麽啊。
「温翔,你想不想恢复记忆。」
被他突然一问,我不知道该怎麽回答,说不要太可疑,说要的话,他搞不好有什麽法子恢复记忆,那我不就惨了。
「当然想啊。」
就算他有办法让我恢复记忆,我硬是装做记不得他也不能怎样,而且希兹他也没理由要我想起来。
「喔,为什麽呢?」
「哪个失忆的人不会想想起来啊!」
「嗯,你说的也对。」
他为什麽要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我还真是不懂。
他拉把椅子坐在我床边,非常亲腻的趴在床上,那双骨碌碌转的眼睛望著我。
「要是有人不希望你想起来呢?」
我心一紧,却还是装作镇定的问。
「为什麽不希望我想起来呢?」
他笑了笑,没回答。
我也没追问,因为我不想听到答案。
我们彼此沉默了很久,当我发觉脸颊刺刺的,转头看见他正用手指戳我的脸颊。
「其实呢。」他边戳我脸边说。「我一直都认为温翔是个倒楣的人。这个世界很奇怪,有些人轻轻松松就能得到某些东西,有些人就算下再多苦心往往还是一场空。」
一场空啊,用来描述现在的我还蛮适合。
「上天既然给你一次重生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重新出发,就找一条更好的路吧!」
他接下来的举动更让我吓一跳,他将脸靠向我,然後在我脸上印下一吻,蜻蜓点水式的吻。
毫不在意我诧异的目光,他穿回原来的衣服。
「别惊讶,为了省下些麻烦,我才小小的妆扮一下。」他笑著说。
这句话应该一开始就要说了吧,而且那哪里是一点点啊?
「那麽,有缘再见罗!」
他将我的心搅乱了一番,就这样离去。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吧,知道我跟杜君南的事。不过无所谓,一切都过去了,全都云淡风轻了。
重新出发吗?
虽然上天曾给我一次机会重来,但是我却让它白白流失了,接下来,我只有靠自己。
一个多月後,我的脚已经可以动了,虽然离走路还有一段距离,不过我还是决定出院。
除了定期的复健,我几乎都沉溺在电玩中。在游戏世界的我,有个可爱淘气的爱人,我的付出能有回报,也会有个美丽的结局。
阿翎很不喜欢我这副德性,他觉得我是玩物丧志,但是他不知道我在医院是怎麽过的。我要自己遗忘,可是我做不到,眼睛虽盯著电视,脑子却不断重复想著杜君南。晚上明明已经累了,却还是没办法入睡,我已经习惯等他回来才睡,没听到他平稳的呼吸,我睡不著。
所以我逃回来,藉由电玩来麻痹自己的情感,冷却我的爱。
我手抓著像单杠的复健器材,用我的脚踩著地板,慢慢将重量放在脚上。
我可以感觉到我的脚在颤抖,大概已经是极限了。撑不到三分钟,复健师就扶著我坐回轮椅。
我擦了擦脸上的汗,问年轻的复健师。
「依我目前的恢复情形,什麽时後才能走路啊?」
「别急,这种事本来就是要靠时间慢慢来,你的情况算是不错了。」
她回给我一个甜甜的笑容。
唉,大概还要很久吧!
「你为什麽要做复健师呢?」
我早就想问了,看她瘦小的身体还要搀扶比她壮硕的病人就觉得她好辛苦。
「因为我觉得帮助许多人重拾以前生活的感觉很棒。」她推我离开复健室。
「其实我以前是想当医生的,可是医生只负责诊疗,有很多病人跟本不记得主治医生的脸。这也没办法,一位医生一天要治很多个病人,根本没办法能和病患有更多互动,我不喜欢这样。我想要跟病人聊天,替他们加油打气,所以我来到这里。看到他们靠自己站起来的时候,那种表情真的令我很满足。」
「所以说,」她将脸凑近我。「请你也快站起来吧!」
这个女孩真是很可爱呢!让我也有种不赶快加油不行的感觉。要是弟弟的女朋友找这种的话,就算我离他很远我也会放心的。
人是不是到一个年纪就会像我这样爱乱点鸳鸯呢?
因为要等弟弟下班才能来接我,复健完後我通常都在休息室看报纸等他下班,当然只看政治跟社会版。
复健师推我到休息室後,很顺手的帮我开电视。
大概看到我表情不对,她才恍然大悟。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不看电视的。」
她想转台却被我制止。
「没关系,我想我已经可以看了吧!」
她的眼睛有些疑问,我没有替她解答。
「温先生,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她离开後,我一个人看著已经有三个月没看的电视。
恢复记忆有四个月了,我的生活也已经步上轨道,继续帮人写程式,再也不为失眠所苦。听说离婚的妇女也会要几个月的时间来适应,看来我能适应新生活了。
我恋他恋了七年,不可能在几个月内说忘就忘,我只是让自己变的麻木不仁,忽视我胸口的痛,听到他的消息也能不为所动。但是要忘了他,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吧!
我瞥到一旁的报纸,看到杜君南三个大字,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来看。
大略读过,上面说杜君南新接了一部片,但是频频出状况,没办法发挥平时水准。人也显得很焦躁易怒,甚至还和导演起冲突,报上还说,根据可靠消息指出,若是状况没有改善,很可能会换角。
没想到这种是会发生在他身上,那个几近完美的男人啊!
「哥,我们走吧!」
阿翎已经来了,我将报纸放回原位,跟著弟弟离开。
复健真的是条艰辛的过程,耗时又耗力,成效又往往不如预期,要不是怕会拖累弟弟,我大概早就放弃了。
我结束复健,辛苦地坐著轮椅去厕所,这是我最讨厌的时刻,却又不好意思假手他人。
在我吃力的穿裤子时,有人开门进厕所。像是确认有没有人在似的,他将每扇门都推开,唯独漏了我这间残障厕所。
确认完之後,他拨了通电话。
「是我。」
我全身一震,这是我一直想忘也忘不掉的声音。
「他没看过脑科,虽然我没见到他当初的主治医生,不过我想他大概已经想起来了。」
「不一定?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就算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我也不能放过!」
「我没办法安心,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他什麽时候说出来,我连拍戏也没办法集中精神啊!」
「你不懂他,希兹,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一定会报复我的,他就是这种人!」
「你不用再说了!我是花了多少心血才走到这,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破坏这一切。」
他挂上电话,在厕所抽了几分钟菸才离开。
我待了很久才出来,看著镜中的自己,有点憔悴,有点落默。
杜君南,你说希兹不了解我,那你呢?跟我生活了七年的你又了解我多少?
在你心里,我是个利用你把柄趁机接近你的小人,是你身上的毒瘤,你不惜一切也要把我拔除。但是你不知道,在我心里你就像神一样,那样闪耀,神圣,却又那麽遥不可及。
我以为假装遗忘便能让一切平息,没想到你依然还是受到折磨,如果你想要平静,我一定会还给你。
在那之後没几天,他来找我,当我看到他本人,我领悟到要忘了他一辈子的时间也不够。
「我带你走走。」
我没问为什麽也没问去哪里,只是回房从抽屉拿出一张折好的纸放入口袋。
他打开车门,看我用轮椅代步的模样,便说:「我帮你吧!」
他伸手抱起我,把我小心放在前座。惊讶之馀我也不忘贪婪的吸几口他的气息。
这好像是我跟他第一次这麽靠近。
我从後照镜看他,「我们要去哪里?」
「去个好地方吹吹风。」他脸上线条紧绷。
气氛很沉闷,这就是平常我跟他的相处模式,他不愿与我多谈,而我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便已心满意足,我就是这麽傻。
开了三小时路程,我闻到阵阵海风特有的咸湿味。他载我来到海边,没有沙,没有人,只有断崖的海岸跟孤立的灯塔。
「真是漂亮!」我赞叹。
碧草如茵,海水蔚蓝,他推著我上海崖。
「我曾在这里拍过戏,因为很美,所以就记住了。」
在崖边,我跟他一站一坐地看著大海,脚下是海浪,冬日的阳光和徐,却也有点热。
我脱下外套披在腿上,看远方的船只缓慢前进,感觉著他在我背後的吐纳,也许幸福就是这种感觉吧?
他轻轻松开轮椅的煞车,虽然动作很轻,还是被一直注意著他的我发现。
我紧握外套的口袋,里面有著我的救赎,我的希望。
我知道他的痛苦,那种每分每秒都担心受怕的煎熬我也感受过,从他一醒来我就害怕,怕他受不了终於不顾一切跟我离婚,直到他睡著,我才安心。
如果问我後不後悔,我不知道。虽然最後会走上这一步,但是若能重新选择,也许我还是会走这条路,只要能跟他共处七年。
他要这样对我,我不会恨,这都是我的自作自受。
我等待,他的判决。
他迟迟不动,最後,叹了一口气。
我笑了,我真傻,他要是动手,那就和他父亲犯了一样的罪啊!他是那麽极力证明自己跟父亲的不同,我却差点让他步上他父亲的後尘,粉碎他的梦想。
我撑起身子,站了起来,这是我努力的成果,也是我最後的挣扎。
很想转过去看他,但是我不能让他看到我满是泪痕的脸,我希望他最後看到的是那个开朗纯洁的温翔,而不是丑陋自私的我。
想说什麽,又不知道该跟他说什麽,我们之间早就无话可说了。
我也不想说些再见之类的话,普通又没有任何意义。
「你看,我已经可以站起来了喔!」我张开双臂。
「不过面对未来,我已经站不起来了。」因为我挡到你的路,阻挡你去追求梦想,这是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
我轻轻一斜,柔弱的双脚很轻易的离了地,下坠。
落入海的那一刻,我想起了人鱼公主,不愿伤害王子的她化为美丽的泡沫,那我呢?
海面闪烁著绚烂的光芒,像宝石般耀眼,很想多看一会,可惜我离水面越来越远。
对不起,阿翎,哥哥又要把你丢下了。
请你不要挂念,我只是展开了另一段旅程,而这副带不走的身驱,终将伴随著我一生的悲欢离合,沉入深海。
《完》
空白后续 爱我,在我离去之后
1
我的父亲是个生意人,向来令他自豪的就是他经商的脑袋跟美满的家庭。当时的我也这麽认为,直到我八岁那年。
那天爸爸出门不在,妈妈一早就把我跟弟弟赶到楼上睡。到半夜,我们被些吵闹的声音吵醒,因为担心在楼下的妈妈,我跟才五岁的弟弟手拉手的到楼下找妈妈。
我往爸妈的房间走了过去,有个只穿著短裤的陌生男人从房间飞奔而出,像是逃命似的逃离我们家。房间门没关,爸爸不知什麽时候回来的,背对著门口站著,母亲则衣衫不整地摊在地上。
妈妈看到我,惊恐中露出喜悦的表情。
「小翔......。」
那是她最後说的话,爸爸轻轻把门关上,将我们跟他们阻隔开。
房间传出惨叫声,是妈妈的,弟弟紧抱著我,我捂著他耳朵,直到爸爸打开门。
他问我们饿不饿,弟弟天真的说他饿了,我则没忽略爸爸衣服上的红色污渍。
爸爸煮了很丰盛饭菜,还喂弟弟吃饭,也问我在学校上课的情况,跟平常的晚餐没有什麽不同,只是桌上的碗筷只有三人份而已。
吃完饭,爸爸把我们两抱在怀里,叫我要好好照顾弟弟,别让他受人欺负,他也跟弟弟说要好好听我的话,他说我们两兄弟要互相扶持好好活下去,他累了,要跟妈妈回去。
我抱著弟弟睡,一夜好眠。
早上是警察把我们叫醒,然後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回家过。
爸爸的爱是如此痴狂,後来想想,我也许也遗传到爸爸这点。
我跟弟弟被送到一家叫儒恩的育幼院,那里的院长认为小孩会长成怎样看家长就知道了。他听到我们的父亲杀了人再自杀,还特别警告其它院童不要靠近我们。我跟弟弟还有彼此,就算其他人不愿接近我们,我们也不会觉得无聊。
但是另一个人就不一样了,他只有一个人,他可能没比我大多少。听院长说他的父亲很邪恶,杀了很多小孩,院里的小孩怕他怕的要死。
因此,每当看到他,他总是自己一个人安静的看书,画画。
我想接近他,他很特别,我能感觉得出来。但是我不敢,因为他的眼神总是冷冷的,对什麽事都不在意。
他在教室的一角,静静的翻著书。我偷看了他好多天,却始终提不起勇气跟他说话。
就在当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抬起头,不经意的看到了我。
我硬著头皮,上前去作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温翔。你叫什麽名字?」
他看著我许久,然後笑著说:「我是周君南。」
因为自由活动有限,我没跟他说到多少话,不过我告诉他我还有个弟弟,下次要介绍给他认识,他微笑答应。
但是隔天我带阿翎去找他,却怎麽找也不到人。
後来我才知道他被亲戚领养,我有点开心,也有点难过。他能有新家庭,而我待了两年却还是离不开这,他应该很快就把我忘了吧!
不知道为什麽,这个男孩深烙在我记忆中,久久不去。
当我再遇见他已经是我大三暑假的事。
2
叮咚~叮咚~
我正准备去打工,不知哪个家伙这麽讨厌在这时候来打扰。
我开门。「谁啊!」
「温翔,跟我走!」
德彦骑著他的宝贝摩托车,一脸兴奋不已的模样。
「你傻啦!我要打工的,你自己去吧!」
「请假啦!不然我请你吃饭嘛。」他哀求说。
坐在後座,我问他要上哪儿。
「我堂哥从法国回来,想请我吃饭,我问他能不能再多请一个,他说可以所以我就带你来啦!」
「这该不会是你说要请我吃的那顿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