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被他说的哑口无言,竟有丝歉疚的望着夜呤。
夜呤知道周延想帮他,不由心生感激,可是他也知道现在在这世界上恐怕谁都帮不了自己。
"周律师,没有关系的。你想说的我都明白,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夜呤向周延露出个浅浅的微笑,在合约的右下角端正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独孤霆从书桌的抽屉里掏出一本支票簿,利落地写上了一百万的数目,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扔给了夜呤。
夜呤接过支票,虽然是小小的一张纸片,在他看来却异样的沉重。
有了这一百万舞子就能在医院里住上好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被送回那个"家"了,如果那还算是家的话。
"周律师,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夜呤摊开手中的支票递给周延,"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一百万里的八十法万汇入这个户头,再把另外二十万寄给我爸爸。"说着在白纸上写下一个银行的帐号和一个家庭地址。
周延有丝好奇的望着夜呤,这一百万难道他不想为自己添置些什么吗?
"你不为自己留下一点吗?"
"我不需要,我想我会在这里很好的。"像似在为自己打气,夜呤抬起头扬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周延有些感动的轻抚着夜呤的褐色短发:"你爸爸会为你感到骄傲的。"但一触及独孤霆那杀人的眼神时连忙缩回了手。
夜呤没有察觉到周延的异常,仍在反复咀嚼着周延所说的两个词:"爸爸......骄傲......爸爸......爸爸......。"
第 10 章
"你怎么了?"独孤霆望了眼目光呆滞的夜呤。
夜呤略愣了愣,抬起头茫然道:"我没事,只是头有点疼,以前也这样,过一会儿会好的。"
夜呤移动几步想坐回沙发上,刚迈出步子便觉得一阵眩晕,头蓦得疼痛起来,摇晃着身子竟倒了下来。独孤霆眼疾手快的接住他,只见他双手抱着头,五官难过的纠结在一起,口中喃喃自语着:"我杀人了......杀人了,不,不是我杀的,不要......"
"夜呤,夜呤,你醒醒。"
独孤霆一边叫唤着他,一边抱着夜呤疾步向客房走去,迎面遇上闻声而至的广叔。
"广叔,打个电话给秋山医生,让他马上来这里一趟,送周律师出门。"
周延一见这情形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只会添乱,便匆匆说了几句告辞而去。
独孤霆把夜呤放到床上,只见他脸色发白,双手紧紧的抱着脑袋,口中胡乱的低语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仿佛十分痛苦。独孤霆怕他抓伤自己,想拨开他的双手,却有些徒劳无功,只得把他拥在自己的怀里,不停的呼唤他的名字,想唤起他的一些理智。
秋山纯来的时候就看见独孤霆坐在床边,怀里紧紧搂着个人,他正俯着身子在和他说话,表情是从未见过的温柔。秋山纯所有的诧异都很好的藏在他冰冷的面具之下,缓步走到一边的桌子上,把医药箱搁在一边。
听到响声,独孤霆抬起头。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相撞,有默契的对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秋山纯走到独孤霆面前,示意他放下夜呤。
"你先出去,我替他做一下简单的检查。"
独孤霆顺从的放下夜呤,二话不说乖乖的走出了房间。
半小时后,房门开了。独孤霆看着已经进入梦乡的夜呤,略松了口气,望着正在一边整理医疗器具的秋山纯道:"他究竟是怎么了?"
"表面症状来看他脑部一切正常,保险起见还是让他到我的症所做一次详细的检查。"
"如果他的头痛不是由于外界的因素而导致的,会有几种情况产生。"
"两种。一种是他的大脑内部有淤血或是肿瘤压迫到他的神经让他产生幻觉,还有一种是他被人催眠了。"
"催眠?!"
"是。人可以通过催眠把一些错误的讯息通过暗示的方式植入别人的头脑中。"
独孤霆沉思了半晌,不再开口。
秋山纯望了眼躺在床上的夜呤,忽然开口问道:"他是从东京来的?"
独孤霆有丝惊讶的望着秋山纯,这个冷面医师向来对所有事不关己的问题都不会关心,今天怎么会破天荒的问起这个。
"不错。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因为我在他的身上闻到了东京的气息。"秋山纯的目光一暖,透过窗户远远的眺望着远方。
独孤霆头一次看到他那么温柔眼神,仿佛是在对过去的一种思念。
独孤霆第一次见到秋山纯时很狼狈,自己中了一枪,外面黑白两道风声都很紧,没症所肯救他,当秋山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出现在眼前时,独孤霆已经体会到什么叫绝望了,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张冰冷的脸给了他一线生机。
认识秋山纯整整九年,除了治病外两人没有更多的话题,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独孤霆对秋山纯一无所知,做他们这一行的,不把靠近身边的每一个人的底细都查明白是会死得很快的。
秋山纯,生于日本东京。母亲叫秋山亚美,关于秋山纯的父亲始终查不到确切的消息,有的说是赏界巨贾,有的说是政界大亨,也有说是黑道老大,却从来没有被证实过,可以确定的是他是一个私生子。秋山纯毕业于早稻田的医学系,刚毕业他就失踪了整整三年,这三年他在哪里,究竟干了些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不管独孤霆动用什么人脉都无法查到,这让本就十分神秘的他更增添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既然放不下,又何苦逼自己去忘记呢!"
秋山纯身体一僵,仿佛被人猜中了心地潜藏很久的秘密,蓦得收回了脸上的表情,转回头正对上独孤霆探究的眼神,不禁心虚的别开,岔开话题道:"我已经替他注射了镇静剂,再过几个小时就会清醒的,如果有空还是带他来我的症所做一次详细的检查。
"好的,我会的。"
秋山纯拎起医药箱走到门口,像似想起什么,又转过头来,略一皱眉道:"我说你做那事的时候不会温柔点吗?
第 11 章
独孤霆的脸微微一红,却被他小麦色的肌肤成功的遮掩住了,欲待反驳,秋山纯早已消失在门口了。
当夜呤醒来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了,对于几小时前的那场变故他浑然未知,脸色却出奇的差。独孤霆叮嘱广叔弄点吃的给他送去,又让他继续睡下。
一开始夜呤还担心独孤霆会突然闯进来再对他做些奇怪的事,可等不到午夜他耷拉着眼皮再也受不了睡神的召唤沉沉睡去。
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耀在夜呤的侧脸上,散乱的短发柔顺的熨贴在枕头上,略抖动下细蜜的睫毛,夜呤用手遮挡住刺眼的阳光,一抬头却见落地窗前站着一个人,阳光勾勒出他那另夜呤羡慕的英挺身姿。
"你醒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浑厚,仿佛天生就带有王者的主导欲。
"恩。"虽然已经有过那么亲密的接触,夜呤还是不习惯和他面对面的交谈,这让他觉得有莫名的压力。
"昨天睡得好吗?"独孤霆走到他床边,尽量放柔语调问道。
"恩。"夜呤低着头,双手无意识着抓紧棉被,仿佛做错事的小孩。
"怎么不会说话成哑巴了?"
独孤霆坐在床沿上,伸手想拨开散落在夜呤额头上的刘海,夜呤反射性的向后一仰,躲过了伸过来的"魔爪"。
独孤霆的手僵持在空中,脸色不由阴沉了半分。
"我又不会吃了你,干吗看到我像洪水猛兽一样。"
"我没有......。"夜呤望着表情狰狞的独孤霆,什么辩解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又低下了脑袋:"对不起......。"
独孤霆有些被打败的看着夜呤,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深吸了几口气,稳了稳语调:"现在快起床,上午和我去症所,下午我带你去买衣服。"
"你生病了吗?"夜呤惊讶的抬起头,疑惑地望着独孤霆,心里嘀咕道:他这个样子会有病?
独孤霆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你这样问是不是可以当做是你对我的关心?"
蓦得,夜呤的脸一红,皱着秀气的眉毛反复思索着这个问题,独孤霆被他可爱的举动逗乐了,为什么他的想法会那么直率的反应在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
"我在楼下餐厅等你,别让我等太久。"
当夜呤从旋转楼梯走下来的时候,有种没了方向的感觉,他不知道餐厅在哪里,更不敢乱跑怕迷路,正踌躇间,广叔带着亲切的微笑仿佛幽灵般出现在他的身边。
"夜呤少爷,餐厅在这边,我来领路。"
夜呤的脸一红,从来没有人叫过他少爷,他觉得这个称呼怪别扭的:"谢谢先生,下次叫我夜呤就行了,叫我少爷怪不习惯的。"
"好的,夜呤,那你下次也别叫我先生了,就叫我广叔吧!"
"好的。"
穿过客厅一直往里走就到了餐厅。
独孤霆正坐在主位上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报纸。听到脚步声他灵敏的抬起头,示意夜呤坐到他身边。
夜呤一坐下才看到桌子旁边放着一叠报纸,有英文的,日文的,法文的,还有两张看不懂的文字,夜呤不由偷偷地瞥了一眼独孤霆,他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报纸,不时还皱着眉毛。
"夜呤的咖啡要加几块糖?鸡蛋要几分熟的?"广叔走到夜呤身边小声的问道。
"我......。"
还没有开口就被独孤霆专制的声音给打断了。
"不要给他喝咖啡,给他鲜奶就可以了,鸡蛋要五分熟的。"
夜呤撇了撇嘴巴,不再出声。
独孤霆吃饭时不爱说话,所以这顿早餐显得很安静。
吃完早餐略做休息,独孤霆亲自开车送夜呤去了秋山症所。
秋山症所是一家私人症所,坐落在凤凰山的半山腰。由于院长秋山纯性格比较古怪,只接待熟悉的老客户,所以这里一年四季都不会出现病满为患的情景。
"为什么是我需要检查?我没有生病。"夜呤可怜兮兮的紧紧拽着独孤霆的衣袖,一双眼睛盈满泪水仿佛就要夺眶而出。
独孤霆一边哄着他,一边拨开他的小手:"乖!去检查一下就知道有没有病了,别怕,不会疼的。"
"可是我觉得很好,不需要检查什么。"夜呤就是不肯松开手,语声也有一丝哽咽。
"只需要几秒钟,不会有任何危险的。"独孤霆把他带到CT室,一边试图继续说服他。
"不要......不要......。"夜呤转身向门口跑去,却撞上了走进门的秋山纯。
"够了,别再孩子气。"秋山纯一声厉喝,夜呤不再出声,惶恐地望了眼一脸严肃的秋山。
"这里是医院,不是你随便可以任性的地方,现在,快躺上去。"
夜呤被他一喝,吓得乖乖地躺在了检测台上。
秋山纯望着一边的独孤霆,冷冷道:"你先出去等着。"
脑部的扫描报告很快就出来了,秋山纯仔细望了望拍好的片子,对着独孤霆道:"他的大脑一切正常,没有淤血,没有肿瘤。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他有可能被催眠了。"
"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做呢?"
"也许他看到了些不该看的,又或许是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
"是不是可以再通过催眠让他想起这些事情呢?"
"理论上是可以,可是这会增加患者的痛苦,因为有些催眠并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就算成功了对有些患者来说也不是好事,因为每个人对突如其来的事情的承受能力是两样的,一部分人也许会觉得卸下了包袱,一部分人也许会就此崩溃的。"
独孤霆紧紧蹙着眉,沉默了半晌:"如果就此放任不管是不是会一辈子都呈现被催眠的状态?"
"这个因人而异,也许有一天因为某一件事触动到他了,催眠也有可能被解除。我并非专修心理学或是神经科的,如果你觉得有需要我可以为你深入的了解一下。"
"谢谢!"独孤霆知道秋山纯是很少这样主动要求去帮助一个人的,但他既然开了这个口一定会全力以赴。
"针对现在这种情况,你有什么好的意见吗?"
"处于医生的立场我觉得你不应该再去逼他,一动不如一静,而且他对周遭的事物充满了不信任,缺乏安全感,过于急切也许会让他走向极端的。"
"我明白,那么今天打扰了,我先走一步。"秋山纯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独孤霆站起身,把外套搭在手臂上,向门口走去。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忽然觉得他挺拔的背影不再那么孤独了。
当一个人介入你的生命,那种惊喜是无法用语言所能表达的,但是一旦有一天他要脱离你的生命那种痛却是更为刻骨铭心的,原以为做为一个医生看惯了生离死别,对于生死早已漠然,其实正因为明白了人生的无奈,才对爱有莫明的渴望,只是最大的无奈莫过于自己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秋山纯明白有些事是命里注定的,就像独孤霆注定会爱上那个小鬼,而自己注定要孤单一辈子......
※※自※※由※※自※※在※※
第 12 章
独孤霆一出门便看见夜呤低着头坐在走廊里的长凳上,一听见关门的响声便紧张的抬起了头,望见独孤霆一脸凝重的表情时,站起的身子不觉一僵。
"我有什么问题吗?"
夜呤的眉头拧成了两根麻花,两手紧张的握着两侧的衣角。
"没有,医生说你一切正常。"
独孤霆舒缓了一下脸部的肌肉,走过去安慰的把手搭在夜呤的肩头。
"我本来就说我没有病,你就是不相信我。"
夜呤不自觉的松了口气,有些委屈的望向独孤霆。独孤霆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一想到夜呤像一颗遥控炸弹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而遥控器却不在他手上,他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他讨厌这种被人掌握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