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扬起的尘土和着火球爆炸的烟雾,很快将那两人一马的影子吞没。
我看着天空,不敢眨眼,手里的法杖上全上汗水。
时间过的无比缓慢,汗水流进我眼睛里,刺得发痛。
突然,一个黑色的小点腾空而起,在高空盘旋尖叫。"好,大家前进。"我下出命令,趋马前行。
果然那个大装置已经被毁坏,不能再掷出新的魔法球。烟雾过去,流血高地的全貌慢慢显现出来。
缓慢的坡度,每一层坡度上都有拿着刀斧的怪兽发出低吼,而不远出,任能看见刺客他们的马匹在这片红色高地上疾奔骤停,向另一个大装置奔去。
我和三个首领骑马站在阵前。身后的野蛮人大军发出震天的吼声。号角过后,那些凶猛强悍的野蛮人战士带着巨斧潮水般冲了上去。
不时有乌鸦直冲入天,看来刺客他们一切顺利。
我对着那些怪物放出一大片诅咒,让他们行动迟缓,然后有野蛮人战士挥舞着巨斧上去砍杀。我紧跟其后,把一地的尸体变成我的白骨军团和复兴怪兽,死灵魔法的凶猛在这时候表露出来:越多的尸体,越多的死亡,死灵法师的力量就越强大。
时不时仍有巨大的火球在人群中炸开,把野蛮人战士和怪兽如同雪片一般炸飞出去,断裂的肢体,四散而落。新的鲜血把这片高地再次浸透。到处是砍杀的声音,到处是撕咬的声音,我突然想起老法师说过的:"流血高低的肉搏战,就是人间的地狱。"
突然一阵巨痛从我脚上传来,我低头,看见一只猩红的触角戳穿了我的脚背,正慢慢向上爬过来。我放出一个骨精灵打在那只触角上,它吃痛,闷吼一声缩了回去。我将一只骨矛带着伤害加倍的诅咒射出,那个带触角的怪兽被挣扎着钉在的岩石上。我抬起脚,血顺着靴子流下来。
一个毒球在不远处炸开,深绿的毒雾让我不能呼吸,急忙把一瓶解毒剂喝下去,却任是头晕眼花。在毒雾中,我看见中毒的野蛮人士兵痛苦的把身上的肌肉一片片的撕扯下来,如重伤的野兽般嚎叫着死去。
一只羽剪从背后射出,准确的把最后一个投掷装置的牵引绳射成两段。我回过头,亚马逊的脸上满是血污,金色的发辨也被火烧焦了不少。我冲她感激的一笑,她也不答话,手里的长矛飞出,一个怪兽被洞胸而过。
这时,我手上的骨盾突然如同有生命一样颤抖起来,上面镶嵌的骷髅变得血红,烫的几乎握不住。
是海门!
我一惊,拖着受伤的腿就往流血高地的中心地带跑去。
靠近祭坛,地面开始不停的颤动,几乎让人站立不住。地下成千上万的死灵正在一下一下的冲击着日渐衰弱的封引。
而不远处,一个巨大的怪物全身披挂着黑铁的铠甲,一手挥舞着铜鞭,而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在每一下雷霆万钧的抽下中跳跃。我的心顿时抽紧了一下,因为我看见那个人影手上的白色骷髅发出的反光。
我不顾一切的跑过去,脚上的伤口痛的我全身冷汗,可我却不敢有丝毫停顿,海门双目失明,在这样频繁的长鞭挥舞下,性命危在旦夕。
好象远的永远不能到达,我看着海门的身影移动越来越慢,眼看就要被逼到一个角落里。
"不要!!海门!!"我狂叫出声,拼了命向他奔过去。
看着长鞭入毒蛇一般恨恨的抽下,我的心已经不能用痛苦来形容,那种巨大的力量几乎让我战立不住,我喘息着,几乎绝望的放出一个又一个的骨精灵,可是那种巨大的痛楚几乎将我击倒。那种恐惧让我入坠冰窖,因为第一次,我感到,我要失去海门了。多年以前,我失去了我的老师海门法师,而如今,我失去的,是另一个对我如此重要的人,原以为我会对死亡漠然,可这一刻,我还是被巨大的绝望彻底击垮。
突然,那个大怪物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我睁大眼睛,看见他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剑,而剑柄的那个白色的骷髅闪闪发亮!!
我不顾一切的跑上前去,我看见怪物到下的尘土中,摇摇晃晃的站起一个人影,他棕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海门的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我说不出话来,跌跌撞撞的跑到他跟前,一把抱住他。我闻着他胸口的味道,听着他的心跳,只有这一刻,感觉才是真实的,也只有着一刻,我才知道,我并没有失去他。
我就那么一直紧紧的抱住他,在面具后面,我的泪水流满了面颊。
突然,空中开始飘起的雪花,我回过头来,那个先前一直颤动着的血红祭坛平静了下来,又血液从底下渗透出来。老法师跪在祭坛的上面,他黑色的披风被风扯下来,如大鸟一般飞舞,一柄匕首深深的插在他的胸口上,上面刻着的白色咒语闪闪发亮,这个祭坛最后一个活祭终于达成,而那些地下的怨灵也终于平静下来。
脚下的土地慢慢由炙热变成冰冷,而这片被诅咒的流血高地,也如同野蛮人高地别的地方一样,下起了大雪。老法师的头垂在胸前,他白色的头发飘扬在风中,而他的身体也很快被白雪覆盖。
一只雪白的大雕稳稳的落在依恩伸出的手臂上,他从大雕的双爪之间抽出一只羊皮纸卷,犹豫了一下,我示意他打开。
我看见他的脸色慢慢的变的阴沉,两道剑眉紧紧的锁在一起,我的心也开始慢慢的沉下去。他冲我点点头:"法师,请你过来一下。"从他的声音里,我嗅到了不祥的气息。
"这是从城堡刚刚送来的消息,他们说女巫安雅在我们出发之后不久,就从城里消失了,他们想知道我们是否在路上见到过她。"依恩沉着的说着。野蛮人高地经年苦寒,整族的人仅靠狩猎为生,加上野蛮人生性粗犷,好斗善战。族中的法师至关重要,从狩猎占卜,到每次战争前的献祭,甚至四季更替,都需要族中法师的全力而为。
老法师刚刚在祭坛上以自己的生命巩固那个封印,族中的年轻法师安雅却又不知所踪,野蛮人城堡的首领自然心急如焚,只好放出大雕前来问讯。
"我看到过她,在我们出发不久以后。"我说,顿时几道目光向我看过来。
"那她人呢?"尤利深知魔法师对本族的重要,急急的问。
"她想跟我们一起出征,我拒绝了他,并且放骨墙让她回去。"我心中有种莫名的不安,却又不能表露出来。
大家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只听见沉重的呼吸声。
又一只白色的大雕低低的掠过,又一只羊皮纸卷飘然而下,大家看着那只纸卷,不知里面的消息是好是坏,大家却没有去打开的意思,继续沉默着。
"我来看看了,可能安雅只是在大雪中耽搁了,现在已经回城了。"亚马逊上前一步,打开了那只羊皮纸卷。
可是,却不是我们希望的好消息,在安雅消失的同时,城中的长老尼拉塞克也同时不见,野蛮人首领班塞认为两人的失踪应该有所关联,希望我们能在前往巴尔大殿的路上多加留意,尽量将安雅找回来。
"尼拉塞克......"尤利一直在口中念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
"他是什么人?"我问道,毕竟班塞德高望重,他怀疑两人失踪有所关联,就一定有他的原因。
"他是我们城堡三长老之一,主要管理城中的燃料辎重,他在城里的威望仅次于首领班塞和刚刚去世的老法师,所以如果他们两人的失踪有所关联,我想应该不是坏事。他可能是冒风雪去城外寻找安雅,结果被大雪滞留住了。"尤利以他在野蛮人城堡多年的经验做出分析,听到的人多半都松了一口气。
"尼拉塞克长老是你们城堡的原住民么?"海门突然发文,我看过去,他两道眉毛紧紧的锁在一起。
"这个,我以前听老法师说过一回,据说尼拉塞克长老是从一个靠近冰冻之河的小村落里过来的,很多年前,那个小村庄一场突如其来的雪暴所埋葬。后来,他被我们派出的猎人发现,救回城堡,之后,他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城堡。"尤利说着,我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冰冻之河离我们去巴尔大殿的道路远么?"我问尤利。
"我们去巴尔大殿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叫过拉宾克小道的地方,冰冻之河就在那附近,如果我们的教程够快,天气也够好的话,半天时间可以到达。"
"那我们绕道去冰冻之河查看一下,我总觉得安雅的失踪和那个地方有关。"我看见依恩的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我接着说下去:"我知道我们时间不多,但是如果半天的时间可以救回一个人的性命,我觉得还是值得的。何况,安雅的生死对我们的朋友至关重要。"
我翻身上马,示意尤利在前面带路。我回过头,海门也上了我身后的一匹马,他的脸上依然看不出太多的表情。我知道海门有惊人敏锐的感知力,这次我们都感觉冰冻之河的非同寻常,我们冒险前去打探应该不会落空才对。可是,我的心里还有一个不愿意说出口的原因,因为当安雅在雪地抓住我马缰的那一刻,她脸上的倔强,让我想起死在迪亚伯罗火海中的乌苏娜。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巫,不能因为节省这半天的短短时间,而失去另一个。
风雪打在脸上,尽管搁了面具,依然抽的我生痛。我看看队友们,他们也都专注与眼前的道路,一言不发。被大雪覆盖的大地上,连动物跑过的足迹都看不到,荒芜而没有生气。尤利尽职尽责的为我们打探前面的道路,他古铜色的皮肤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冰冻之河就在那边。"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和我们路过的地方没有任何不同,封冻的河流,终年不化的冻土,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
"我们走近一些,看仔细些。"我催马向前。
平平的一小块地方,我下马查看,却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难道真的是我的感觉错了?我看看海门,他下马仔细倾听周围的声音,眉毛却锁得越来越紧。
突然依恩的白狼在一块大石面前来回跑动,不时发出低低的吼叫。我们赶紧走近细看。"这块石头底下有微微的热气冒出,应该是可以推动的。"依恩观察良久,抬起头来说。
尤利点点头,奋力一推,果然,那块白色的大石移动开来,露出底下的一个洞口。
我掏出火石点燃,做成几支火把。"大家下去的时候一定小心,落地的时候不要停留,马上移动开,身上的盔甲也要拉严,很可能底下会有机关埋伏。"身体轻巧的刺客先带了火把下去,过了一会,听见一声长长的口哨,示意一切平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个仅供一人通过的洞口里面,竟然别有洞天,巨大的石柱支撑起入宫殿般巨大的洞穴天顶,和外面的严寒不同,洞穴里面流水潺潺,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我看了看尤利,他的脸上也震惊异常,在这片高地长大的他,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所在。
四周空无一人,除了火把燃烧的劈啪声和流水的声音以外什么也听不见,这种死一样的寂静更让人觉得不安。我将火把举高一些,发现墙上画满了诡异的壁画,在火光的照耀下,如同有生命一般的跳动着。那种感觉如此熟悉,但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感受过,所有人的呼吸渐渐沉重,一种莫名的恐惧慢慢让人喘不过气来。
洞穴的尽头,突然亮起一道白光,这个一片纯白的地下世界,一时间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这才发现原来在洞穴的石壁上镶嵌了无数的巨大水晶石,反射的光线如同白昼。也是在那一瞬间,我脑子里突然一片明亮,我终于明白那困扰着我的熟悉感觉到底是什么了,这种腐朽而陈旧的气息,这种粘稠而压抑的味道,和老师当年书房里发出的味道一模一样,这是死灵魔法的味道!而这个地下宫殿的主人,是和我一样的死灵法师!
我上前一步,才发现那团白光竟然是一个用白骨构成的王座,而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慢慢的转过身来。
"尼拉塞克长老!"尤利上前一步,叫出声来。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他的声音在空洞的洞穴里发出重叠的回声:"原来是你们来了,我还以为班塞也会来祝贺我呢。"
"班塞首领委托我们来查找女巫安雅的下落。"尽管对他在这个地方出现有所准备,但是却还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友是敌。
"安雅不会回到城堡了,她从今天起会成为我的王后,我的同伴。"他长袍挥过,白骨王座之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跪在地上,安雅身缠铁链,她的长发微微的颤抖着,而她脚下,是一块巨大的淡蓝色寒冰,升腾起来的寒气让她动弹不得。"可惜,这么重要的时刻,班塞居然不来参加,不过也没关系,我会带着我的王后去城堡看望他的。"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放安雅回城。"尤利举起战斧,冷冷的说。
"你觉得我会放弃个辉煌的宫殿,而回到那个干巴巴的老城堡吗?"他冷笑着,"你大概还不知道是谁为我建成这座地下宫殿吧?"他手中法杖挥出,一声又一声的哀号从洞穴的四壁发出,声音里的痛苦如同大锤子一般打在我的胸口上,几乎让人发疯。
地面也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海门突然大叫一声,往外跳出一步,长剑出鞘,在他腿旁边迅速的砍下。我仔细一看,被他长剑砍断的竟然是一截腐烂得皮肉分离的手臂!
随着震动的越来越强,地面纷纷裂开,一具又一具腐烂的尸体从里面爬出来。因为洞穴里面较外面潮湿和温暖,这些尸体发出刺鼻的腐臭,白生升的蛆虫和没有完全腐烂的筋肉一条一条的挂在它们身上,空洞的黑色眼眶直直的看向我们,连看惯尸体的我心里都不禁发毛。
"你驱使这些尸体为你当苦力。"我说,这么巨大的工程居然都是这些尸体来修筑的,他不仅在死灵魔法上有相当的修为,而且有相当大的毅力才行。
"这些......这些......"尤利指着一具尸体上仅剩一小块的战甲,脸上的表情渐渐从震惊变成愤怒,"这些都是你的族人,他们是冰冻之河的野蛮人!"
"不错,他们都是我的族人。如果我没有在老族长的遗物中发现那卷保存得极好的魔法书;如果我没有闯入这个地下岩洞,发现墙上绘制的这些神秘壁画;如果我不曾发现原来尸体原来还有那么大的力量,不错,这些人都会是我的族人。但是,这些......"他抓住一具腐尸的头,用力一拧,它的脖子被折断,头也因为没有了支撑而如同一个布袋一样拖在它背上,而那具尸体只是摇晃了几下,依然直立。
"看!尸体的力量是多么强大,他们不畏惧死亡,他们没有疼痛,他们会遵照我的旨意干一切的事情。他们是最好的战士!"他的笑声震动得那些尸体的骨头咯咯作响。
"可是他是你的族人。你用黑魔法驱使他们的躯体,他们的灵魂则永远不得超生。"同样是死灵法师,我知道这样做的危害性。老师一直告诫我,在每次驱役完复兴肉体之后,一定要善待他们的肉体,不能把所有加上去的魔法都要抽离出来,他们的灵魂才能少受痛苦。这一训诫,我从不敢忘记,哪怕是恶战之后,我对我使用过的尸体都好好安葬。
"它们应该对我心存感激才对,我让他们死去的肉体从新有了新的价值,这些愚蠢的人,他们根本意识不到尸体的作用。有了这些尸体......还有我的王后。"他抓住安雅的长发把她从冰上拖起来,"她的魔力和这些尸体的力量,我可以统治整个野蛮人高地!"
"你休想!你这个恶魔!"安雅死命的挣扎着,粗重的铁链在她身上留下红红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