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由 自 在 「但是……你为什麽不愿意跟我一起离开?」 「因为…..我的自由、身体、生命都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拉普拉斯,我是个人质啊,如果我离开了,我的父母、我的哥哥……所有跟我有关系的人都会受到牵连…..我不能为了我自己而留下他们不管,如果因为我而让其他人遭受不幸,我绝对无法原谅我自己。」 拉普拉斯闭上了双眼,感觉悲愤化为温热的液体无法克制地涌上自己的双眸,他懊悔自己无法改变这一切,他希望自己有力量能够改变这一切……………..但是,他只能无能为力地旁观洪流将命运线上的人们逐一吞噬……包括他自己。 「不管如何,最终我们都将分离,这就是宿命,你明白吗?这一生,我们是无法在一起的。」沈绫说道,身手拭去流落在拉普拉斯面颊上的温热水珠。 「主子!皇上和侍卫往寝殿这边来了!」一名从门外奔进房内的宫女喘著气道。 沈绫心一凛,吩咐身旁侍女:「翠荷!快带拉普拉斯从树林离开!」 「是!」名叫翠荷的侍女机警地应道,示意两三名侍女上前将拉普拉斯拉离沈绫身边。 「绫………….」感觉到自己与沈绫的距离正逐渐拉远,拉普拉斯朝那抹身影伸出手,指尖却传来什麽也触摸不到的失落感。 「走吧,」沈绫朝他道,「有缘我们会再相见,如果今生无缘,那麽就等到来世吧。」 他缓缓抬起手臂,展现卧於手掌中的香炉。「以这香炉为信物,我会一直一直地等下去……..直到我们再次相遇为止………….」他勾起嘴角淡淡一笑。「下一次,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不、不要…………绫!」拉普拉斯哽咽的声音呼唤著沈绫的名字,「绫…………绫……….!」 「公子您快走吧!」翠荷边扯著拉普拉斯的衣袖边劝道,其他三名侍女也异口同声地催促道,就这麽持续拉拉扯扯地将拉普拉斯推出了门外。 「再见了,拉普拉斯。」沈绫轻轻地道,朝他投出最後一抹微笑。 月光将众人的身影映在纸门上,沈绫凝视著抹身影逐渐淡去,直到他再也听不见那呼唤著自己名字的熟悉声音为止。 环视著空旷肃清的房内,沈绫感觉到内心里前所未有的宁静。 这样一来…………..就结束了吧?他想。 不……….还没结束………..还有一件他该做的事……. 沈绫一手将香炉捧在胸前,吃力地攀著床柱走下床,脚步不稳地迈向房间中央的木桌,扑跌在桌面的同时他伸手掬获了某样物体。 晃动的红色液体滴上他的手背,顺著光滑的肌肤流下手腕,逐渐凝结成红色的半透明物体,在沈绫手背上划下一道红色的印记。 这时,他听到数人的脚步朝这里迈近,急促的脚步声,沉重的金属碰撞声,那是只有皇帝侍卫才有的配剑摩擦声。 他将视线移向声音的来源,透过同样的月光,几道人影清楚地映在纸门上,然後两位穿著暗色护甲的侍卫出现在门的另一端,在那之後,一抹沈绫熟悉的金黄色身影以极慢的步调走入房内。 「你…………!」男人的面孔在看见沈绫时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你……..」 沈绫缓慢地从桌上撑起身子,紧握手中的物体,盯著男人的脸,一字一字地道:「不是你……..我的灵魂只属於一个人,但…….那个人不是你!」 「以前不是………今後也不是!」黑眸闪烁著比刀尖更冰寒的蓝光,坚毅而高傲地凝视著眼前的男人,然後他的两眼渐渐覆上一层蒙胧如月的薄雾,彷佛视线穿透那男人的身躯,望向更远的地方………… 拉普拉斯…………..
自 由 自 在 沈绫手一松,让手中的烛火落到自己脚边,数条闪烁著金色光斓的小蛇迅速地攀上他脚边上等丝绸的衣物,吐著红色高温的舌蕊舔舐著周围一切所能燃烧的物体,火舌触碰过的衣裳逐渐转为焦黑,接著由数道橘红小蛇合并成一条闪著熊烈金光的大蛇,沿著衣袖攀爬而上。 异常灿烂金色的光焰在沈绫黑色的瞳孔中跳窜著,火光映照在沈绫脸上,分明地区别出明亮与阴暗两部份,扩大的火势将他的身影拉长映在身後的地板、墙壁上……无止境地延伸………… 身昅龙袍的男人似乎呆愣住,无视於侍卫撤离的劝阻,只是望看著眼前的少年逐渐被炙热与灿烂吞噬。 无形而高温的手指抚摸著白皙的脸庞,在光洁的肌肤上宣染层层艳红的光芒,少年的脸庞上浮现出一种看在男人眼里是高傲冷漠,在月光的照耀下却又显得有些孤独凄凉的微笑。 这是最後了吧……… 沈绫昂头凝视著高挂在漆黑夜空的一轮白玉似地明月。 最後一次………. 他慢慢阖上双眼,抱紧手中的香炉,感觉自己渐渐融入火焰的包围。 下次再见是什麽时候呢?拉普拉斯…………….. 那个时候的月亮也会像今日这麽明亮吗? 我会再见到你吧? 我们会在一起吧? 我会一直一直地等…………..直到我找到你为止。 透明液体自颤动的睫毛尖端无声坠下,投进永无止尽的命运之湖,在两个不同的灵魂之间引开一波波激盪的涟漪。 嘉靖三十六年,皇宫发生了无名大火,绵延四天四夜的大火烧毁大内午门、奉天门、文武两楼、太和中和保和三殿,据说夜间在海上航行的船只都可以看见夜空闪烁著熊焰火光,整著城都垄罩在一片星火尘云之下,四出飞散著自皇宫飘出的焦黑的粉炭,有人说在闷热的热风中闻到了某种特别的香味,事後大家猜测是存放大量龙涎香的仓库著火引燃香料所致。 想起来了………….
自 由 自 在 终於想起来了…………. 某个炙热的光亮刺戳著眼皮,眨了眨疲惫酸涩的双眼,睁开沉重的眼帘。 「终於……………」喃喃自语著,感觉有液体自眼角滑下脸颊,拓出一条冰凉的痕迹。 「那麽……..照你的说法,这本书是你前世写的罗?」恒推了推鼻梁上的厚重镜片,随手翻阅著眼前一叠厚度不输给高中参考书的纸张。 对於这叠印满白底黑字的文件恒并不陌生,这正是日前与他同为空手道社员的绫人交给他一本名为「绝行书」的古书的译本,而这将这本古书翻译成一般人较容易了解的白话文的人正是自己,只不过他没想到绫人竟然会说「这本书记载著我前世的事情」这种话。 「也可以这麽说啦……….」一名少年手肘撑著桌面,略长而微自然卷的黑发在透过玻璃窗射入的阳光的照耀下闪著跃动耀眼的光芒,修长睫毛下的深色黑眸不经意地扫过桌面上的纸张。 「不过取这种怪名字…….什麽”绝行书”,简直就像是遗书嘛!」虽然整张脸被那过於宽大的眼镜镜片遮去三分之二,不过绫人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对方不屑的眼神。 「哈………」绫人乾笑了几声,要是平常他一定会反驳,不过无耐对方算是说中了事实的一半。 「但是这本书的後半段…….」恒皱了皱一双勉强露在镜框外头的眉,奋力地翻动著那叠厚重的纸张。 「好像是另一个人的手笔?」 「那是我哥写的。」脱口而出的字句换来恒狐疑的视线,绫人赶紧补充道:「我指的是我前世的哥哥啦!」 「你前世的哥哥……..在这本”绝行书”里面提到,他在你死後的十年才回到京城,找到你写的这本日记,替你在後头注上你死後发生的事。」 「拜托恒你别一直对著我说”死了死了”行吗?我现在还活的好好的,里面写的死得是前世的”我”啦!」绫人不悦地指出好友语句里的毛病。 「反正不都是”你”?」恒不以为意地辩驳,手中翻阅著眼前厚度极为可观的纸张「我看看……..嗯…..我记得哪里有提到他在你的坟墓前遇到个外国人……..」 恒口中的”外国人”绫人想也不用想那指得是谁,与前世的自己相遇的、那个从西方国家远渡而来的人……………. 想著想著,脑袋里情不自禁地浮现某个充满温暖微笑的熟悉脸庞轮廓,两颊马上诚实地透露出主人心中的情绪,迅速地飞红起来。 「过了十年还不忘回来探望你的坟墓,那家伙真是个有心人啊!只不过景物依旧,人事已非……….啊,我说错了,皇宫已经烧了大半,不能算景物依旧,真是可悲啊!连个触景生情的地方都没了。」不知道这叹息是真诚地发自内心还是纯粹在调侃对方。 绫人用”你少说点不行吗”的眼神瞪了恒一眼,但对方仍不痛不养地继续说道:「以香炉为信物,来世相认,真是令人感动哪!不过不是我说,这里头也写啦,那个香炉应该和你的尸体一起埋进了墓里,本来应该埋在土里的东西现在却成了你家的传家宝流落到当铺里去了,这要不是灵异事件就是你祖先盗挖你的墓!」 「谁的墓啊!?别随随便便把我说的像死人一样!」绫人忍不住吼道:「是盗挖又怎麽样?它命中注定就是要被挖出来嘛!」没有香炉,就不会发生这一连串的事件、他也没有机缘遇上拉普拉斯了,虽然真相总不如想像中的美好,但这也算是上天的安排。不过心中隐隐已猜到那是将嗜赌如命这恶习流传给自己父母的祖先所干的好事,但现在再来追究祖先的过错也无济於事。 「啊啊……你们两兄弟也真是命苦,前世也就算了,今世也好不到哪里去,父母欠了一屁股债後逃之夭夭,前世是你替你们家被送进皇宫当人柱,现在呢,你哥为了还债听说被老板压榨的很厉害,你说命运这种东西是不是很奇妙?」 「奇妙的头啦!」绫人白了对方一眼,但其实心里很明白命运不可抗拒的威力,从头到尾这一切如果不是因为”命运”,还能用什麽解释呢? 「咦?」恒突然将头凑了过来,用鼻子朝绫人身上嗅了嗅。 「你干嘛?」绫人不解地皱眉。 「味道不见了。」 「什麽味道?」 「就是那个什麽香的味道。」 「你是说龙涎香?」 「之前你身上有很重的香味,今天怎麽突然没了?」 「这个嘛………」绫人想到可能是和梦境的解开有关,其实不能说是恢复了记忆,只是断断续续的梦境终於连接起来持续直到结尾,整个过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印在脑海里,之前不断出现在梦中的少年─也就是绫人的前世,在那之後就再也没出现了。 那些梦境和出现在梦中前世的自己是想告诉自己吧?有关香炉的约定………. 「真是不可思议哪!」恒将双手交叠在下巴,有些感叹地说道。 「嗯?」绫人不解地看著比自己稍矮一节、却曾经把体型大过他两三倍的学长像沙包一样摔倒在地的空手道社社长。 「自己的前世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这种像小说电影理才会发生的事没想到真的发生在现实上,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是吗?」绫人苦笑。 「前世无法达成的愿望就算等到下辈子也要实现,你说,人类的怨念是不是很可怕?」挖苦的询问。 「喂!拜托你别把这件事说的好像恐怖片一样行不行?」绫人不满地反驳。 「本来就很像恐怖电影的题材啊,什麽前世的灵魂自杀後冤魂不散、不断地出现在转生後自己的梦里………不过好在都已经解决了,恭喜你啊!终於摆脱前世冤魂的纠缠!」充满揶揄味道的恭贺。 「什麽冤魂啊!?」绫人哭笑不得。自己的前世竟被说成是冤魂,大概没几个人笑得出来吧? 「对了,你不是说你放学後要去哪里吗?」恒提醒对方。
自 由 自 在 「嗯。」绫人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将桌上那本”绝行书”放入书包里,沉甸甸地重量让绫人第一次这麽鲜明地感觉到书包的存在感。 「你要走了?那社团怎麽办?」一想到得面对教练揪著那张肌肉纠结的面孔的质问,对於恒来说虽然够不成威胁但也不怎麽让人感到愉快。 「你就跟教练说我要去跟前世的我做个了结吧!」背起书包,微微弯起嘴角。 「啊?」难以置信的答案让恒狐疑地皱起了眉,他没听错吧?”跟前世的自己做个了结”?这种玄虚的话亏这运动细胞发达於脑部细胞的家伙说的出口。 绫人走到教室门口边时回过头「还有,」伸手竖起三根手指「别忘了你还欠我三顿摩斯!」 「真是的~~~~~难得的机会看到白龙涎香~~~~就这样让它从我眼前溜掉了~~~」一名身东方男人以与其高大身材不协调的表情嘟著嘴,小媳妇般不满地发著牢骚。 「那白龙涎对绫人来说意义重大,又是沈家的传家宝,它的价值是其他物质无法取代的。」一名有著及肩灿烂金发的男子以湖水般深沉却柔顺悦耳的嗓音说道,宛如晴空般明亮透彻的湛蓝眼眸不时无刻浅函著淡淡笑意,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清新气息犹如拂过脸颊的温婉微风让人感到舒服。 「说到那小子……….昨天後来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听说他突然间自己清醒过来?」浩司皱著眉头以食指抵著下巴,昨天上午在接到绫人苏醒的消息赶到医院後,得知拉普拉斯是唯一一直待在绫人身边的人,从两人脸上暧昧的表情看来,浩司总觉得这两人之间肯定还发生了什麽。 「嗯嗯………….」拉普拉斯笑而不答,只是低声沉吟著。 「喂,小斯斯,你是不是用什麽特别的方法叫醒绫人?难道是像睡美人那样,啾的一个~~~~?」浩司扯著拉普拉斯的衣袖,边嘟起嘴表示亲吻的动作。 「我可没像你那样的恶嗜好。」适时地伸手挡住对方不怀好意逼近的章鱼嘴,对於拥有”亲吻魔”头衔的浩司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偷袭的行为,拉普拉斯早已能够自然地先知先觉地防范对方的侵袭。 「那就快告诉人家嘛~~~!!别卖关子啦~~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除非……你们做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浩司眯起眼,贼兮兮地等著对方的反应。 「嗯~~~~是啊,不过…….因为是秘密,所以不能告诉你!」拉普拉斯勾起嘴角神秘地一笑。 激将法不但没成功反而还被将了一军,浩司不服气地噘起嘴:「这麽小气!重色轻友的家伙!」 「不好意思,我就是这样的人。」拉普拉斯既不反驳也不生气,依旧保持著微笑回答,反而让浩司拿他没辄。 「算了!」知道再怎麽追问也没用,浩司悻悻然地叹了口气,将话题转移回龙涎香上。「但是…….没了白龙涎,我们的研究怎麽办?」双手抱胸,两眼带著责问意味地望向拉普拉斯。 「世界上的香料这麽多,研发出这种非白龙涎不可的产品只能说是失策吧!」拉普拉斯笑著说,语气虽是惋惜但脸上却一点也没有失落的表情。 「说的简单呢,要放弃研究了三年的东西哪那麽容易啊?保亚士那老头又罗唆的要死,说什麽实验室就是研究人员的归宿!也不体谅我们整天像囚犯一样关在实验室里的感受!」这方仍是一个劲儿噘著嘴抱怨,然後细长黑眸一瞄,将箭头转向除了自己和拉普拉斯外也同样在场,却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第三人。 「可怜我们这些在BOA底下的人~~~可不像RU的少爷~~可以悠悠哉哉地在实验室里喝下午茶呢~~~」浩司边说边摆了个以食指捻著茶杯、小指则高高巧起的姿势。 「你在BOA怎样是你家的事,问题是为什麽我非得跟你这种家伙搭同一班飞机?」充满不悦的声音的主人伸手拨了泼一头色泽亮眼的长发,立即让旁边几名路人面露惊艳看傻了眼,轮廓纤细的五官和举手投足间的气质让人联想到古典小说中所描述的王公贵族。 「真不好意思哪~~~~~欧莱特大少爷~~~~」这边的浩司立即换上一副调侃的脸孔挨到对方身旁边,「刚好这几天的班机都客满哪~~~真是委屈大少爷你要我们这些平民做同一班飞机啦~~~~~」 「”贱民”这个字应该会更适合你的身分吧?」接近银灰的浅蓝色瞳眸出露出的轻蔑神情彷佛对方是个毫不起眼的蝼蚁。 「哎呀~没想到这种封建时代才存在的古老用词竟然还能从欧莱特大少爷的口中听见,不是我说啊,难道不觉得你的脑袋有点过时了吗?」面对欧莱特贬谪的言语能够如此从容应付的大改也只有浩司了,这也是为什麽两者之间老是无实不刻存在著相对的敌意。 「关於这点,我想还轮不到只会卖弄小聪明和耍嘴皮子、大脑却没有任何内容物的家伙来评论。」欧莱特扯了扯蔷薇色的丰润嘴唇,朝对方空投了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嗯~~你指的是谁呢?这里只有一个兼具知性及感性的现代新好男人和一个老爱用鼻孔看人、自以为是的自大狂呢!」浩司先是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是前者,然後暗示性地用眼神指向对方。 在机场大厅上来回的旅客不时将眼光投於这两名外表显眼的男子身上,在他们眼中看来两名男子似乎感情不错地以流利的法语在交谈著,其中一名有著豔丽外貌的外国男子不时流露出优雅的微笑,而另一名年轻的亚洲男子则经常做出亲腻的肢体动作,如果有听的懂法语的人经过,便会知道实则恰好完全相反。 拉普拉斯深知这两人一但开口便没完没了,老早就很识实务地退到一边去,他将视线的焦点聚集在大厅的入口处,蓝色眼眸在进出自动门的人群身上来回搜寻著,当双眸捕捉到他所熟悉的身影时,嘴角不自禁地绽开了微笑。 那人像是有所感应似地在人群中回过头来,两者的视线融合地交接,然後他们听到了彼此的呼唤。 「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