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乐园 ————史提芬江
史提芬江  发于:2008年1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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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就去。”淑华奉命下去。在况卜衣发挥神乎其技的医术将她从濒死边缘救回后,她就对他的话笃信不违。
看着淑华娜娜离去的身影,他复又将视线投到我身上。
“她真美丽,你身边的女人个个都是这么地天姿国色,令人羡慕。”他说道。
老实说,我并没有听出他的语气中有哪点羡慕的成份。我谨慎地看着他。
“但,最能吸引人的却不是她们。”
我保持沉默。他富有饶味地看着我似乎想探知我这平静的外表下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真的以为那次我是把你当成女人挑戏的吗?”
我的眼眸变沉。
“不过这也算是得到了教训。”他又开始轻轻抚摸着那精致的金属眼罩,有点缅怀。“你让我看清了自己的无知和渺小。”
又是沉默。
谁知道他要表达什么内容。
跟着他站了起来。我瞪着那具朝我移动的身影。在他那只妖绿的眼瞳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不过我一点也不恨你,你说奇不奇怪?”
我们的脸近在咫尺。“相反,我还很想再见到你……我做梦也没想到你现在就在我面前……而且是这么地……无害。”
我感觉到他那双解剖过无数死人甚至活人的冰冷手指在轻轻地、轻轻地逗弄我的耳廓边的鬓发,而他又靠着我这么近。
“别忘你我之间的协议。”我的声音不带有任何情感地响起,打断了他的兴致:“在我病症还没得得医治时,你是不能对我动手的。”
我的话收到了效果,那只晃动的手僵住后只能悻悻地作罢。
“我真是愚蠢。”他坐回了他的位置自嘲着:“我当初就该想到,就连无所不精的极乐宫主都束手无策的事情我又怎能做到呢。”
听到这,我心一沉:果然……还是不行。
“什么都试过了……金针、药石、麻醉、渡气……我从没见过这么刺手的事情!”
一想到那可怕又莫名的头痛症,我的面色不禁为之一白。就算将世上所有刑罚都加诸在我身上,我也不想再忍受这超乎人所能想象的折磨。如同要被硬生生地剥去灵魂般,近来,它发作的时间是一次比一次更为频繁更为地剧烈。每次都能令我痛不欲生,宛如在十八层炼狱经受一趟。照这样情形看来,恐怕这具薄弱的身子是……
“你在想什么?”对面的人好奇问道。
我一推碗筷。站起了身郁闷地走出门外。
如果就这样死去的话……
深呼吸一口气。
并非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不甘。好不容易才逃离那恶魔的魔爪,好不容易才体会活下去的意义……在还没发生这不幸的一切时,活着虽然很随心所欲虽然很无畏,但总觉缺了点什么!……激情?热情?……如果那时生命骤然停止我也会坦然地接受。如今在经历过重重险阻与波折后却突然要扼杀掉我好不容易才存留下的生命之火。不,我不甘心!我真是不甘心!!
随手拽下一把树叶,抬起头看到的是白炽扎眼的天空。
就算再怎么难以忍受也不能死,一定要留着这条命向煜讨回我失去的一切。绝不可以就这样死去,绝不可以……

情况真是的很糟糕,恶劣的状况再得不到遏制的话我随时有可能死去。况卜衣早已洞查到这点。这天,他把我带到了他的炼药房。
如果说地狱是因为经它的阴森恐怖而得名的话,那么这就是地狱了,而这里的主人就是死神。
如同一座功能齐备的屠宰场。所有的器官都可以在墙上、地上、架上找出来。唯一不同的是对象。是人而非牲畜。在这里你会比较不出这两者的区别--同样是赤裸裸地展现在你面前。
我一一审视过面前的东西。几张肤色不同完整剥落的人皮,几具白森森老少俱全的骨架,瞪大的惨白的眼球,各种形状保持完美的人体内脏……房子中间摆放着精心设置的炉灶与偌大的药炉,屋里的高温与窒息般的闷热就是从这不停翻滚的水花中散发出去的。旁边也安置着一个小炉灶正在炖着药材。
我视线停驻在眼前跳动物体。那是颗浸泡在琉璃器皿内的一颗鲜红心脏,它正有条不紊地颤动着,如同个体的生命存在着。只是看起来有些澎涨,似乎在孕育着什么。
“那是个年轻女孩的心脏。”况卜衣如同一缕幽魂般声音阴森森说道。“他的父亲想要得到颗年轻的心来维持他日益衰竭的生命力。我告诉他只有亲人的内脏才可以,于是,他献出了他的女儿。”
平淡的语调像是说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我不置可否。
无可奈何的人世悲哀。
人类的永无止境的贪婪欲望。妄想颠覆天地万物的自然规律就只能将自己沦为禽兽不如的东西……而将自身推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不是别人,正是人类自己。
“那是个非常可爱纯洁的姑娘。”那道声音继续缓缓述说着:“她就像朵刚刚绽开蕾的娇艳花朵。还来不及品尝着阳光甘露的甜美滋味就先遭到暴雨狂蜂的无情摧残。她死的时候眼睛睁着很大,很美丽,泪水就这样从她空洞的眼眶里滴了下来。那时我很受感动,人类遭受背叛而绝望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地动人……为了纪念这来之不易的感动。我留下了她的心脏。”
我依然凝视着这个跳跃的东西。我敢肯定,那里面一定蕴藏着什么东西就要破体而出。
“我告诉那个老家伙说我已经换上了他女儿的心了。他异常地高兴。他相信自己又有挥霍青春的本钱了。殊不知,他现在跳动的心既不是他女儿的也不是他的……”他的绿眸讽刺般盯着我略显好奇的脸缓缓道:“那是猪的心脏,而且是‘加了料’的猪心。他的心我早就拿去喂狗了!”
真是独特的手法,也只有这种乖僻的人才会想到的[自由自在]。
突然旁边爆闷如同种子破芽的声响。我转头一看,果然有株蔓藤般植物从心脏中间妖娆而出,吸食了母体的养份转化为自身妖异的颜色,红得刺眼。
“看来也该是时候了!”他发出阴暗的笑容,显得异常邪恶。“今天就是那老头子的死期,可怜的姑娘,你最后的心愿我帮你达成了。”
我认真审视着面前蜿蜒盘屈的红色异种不禁发出感叹:“想不到极难寻觅养活的人间极品火凤凰也让你培育成功。”
一片火凤凰的叶子就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只是这种异宝生长环境极为苛刻。没有适合它的温度养分就会立即枯萎死亡,通常它都是生长在阴潮又不致冰凉的洞穴里,彼乐岛上通天崖的阴阳洞里就有两株。
“失败了好几次才让我探索出它生长的环境……没想到最适合它栖息之地的就是跳动的心脏。真像个歹毒又妖艳的美女蛇!”
“那接下来你叫我来此是想做什么?”我离开了吸引我的东西走到他面前。“你想出办法来治疗我的病症吗?”
他看着我发出神秘的一笑。我的目光落在了桌案上的各种工具。特制的刀子剪刀线针发出明晃晃森冷的寒光,钻入鼻子的浓烈味道是……麻药的味道。
“你真想这样做?”我两只眼睛炯炯看向他仅剩的绿眸认真询问道。
“莫非你怕了?”他嘲弄般反问道。
“你想切开我的脑袋来看。你认为这样有用吗?”
“总比你活活痛死还不知原因要好吧!”
我沉默了。我当然明白这是不得已的最后方法。只是……
“没用的!”我说道。
“哦?”他对我的笃定表示好奇地挑挑眉头,期待我的解释。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出我的秘密。
“这不是病!……是种咒语,煜他对我下了只有他能解的咒语。”
世界上神奇的事情本来就不是用世俗的常理所能想象。
“越痛就表明他越生气,如果还是无法解除这个咒语的话……只有两种下场。”
我真不想去想象那两种可悲的情景。
“要么就如你所见地活活痛死,要么就是……成为属于他的傀儡人偶。”说到这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如果真是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失去了灵魂再回到他身旁成为他泄欲工具?那我情愿一死。
我颓废地坐在冰冷的石床上,双手支着额头。
消失了我空洞的声音,屋里的空气愈发地沉闷起来,半响才听到况卜衣不比死灵更具有生气的声音:“你是什么时候得出这个结论的?”
“不久前,当我看到连你也无法得知我的病因时忽然想到的。只是我根本没想到他竟然本事到连这都……”
到底,到底他是人是神?
“你假装不知是怕我推翻前面的协议是吧!”他颀长的身子站在我面前。
我没说话。他说的对,这只是我为了自保而耍的一个小手段。但这并不能挽救我濒临绝望的事实。
“你从他的魔爪下逃出又一手毁去了他多年的布署的心血,他不会轻饶你的。”
我不禁发出轻轻一笑。
步上一层层精心铺好的台阶在快要触摸到那闪耀着无与伦比夺目光环的宝座顶端时却被狠狠地跌了下来,一切又得从基层建起,这滋味当然不好受。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
“即使你死你也要想尽方法不让我碰你根手指头吧!”那具身影在我面前蹲下。强健有力的手拉开了我支在额头的双手,揄揶的绿眸褪去了无机质的感情换上了燃烧的火焰鹰隼般盯着我看冰冷道“你、在、愚、弄、我。”
该来的还是要来吗?
我叹了口气。无所畏,事到如今还执着于什么自尊不自尊骄傲不骄傲的!
“如果你真的是想图我这具身子的话”我抽出手伸向衣服的扣子并开始解下它们:“那随你!”
真不明白,同样是男人,他们到底图我极乐身上的什么。这具破皮囊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吗,为什么男人女人都想得到它呢?
抱着破斧沉舟的想法我松解着身上的衣服,不期然,一只大手阻止了它。
“你以为我做不到吗?”紧拽着我的手,何时他轻佻的脸上也有执着的表情:“我会想办法解脱你身上的痛苦的。到时,你会心甘情愿地……成为我的人!”
我不解地看着他俊雅的脸,看着他像热恋中的少年向我印下的热吻不禁为之深深地茫然……

 

死亡离我是如此地近,以至我都闻到了死神振动黑翼的气息。浓稠甜美的黑暗将我掳获,我的灵魂在不可救药地坠落……
十五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从昏迷中醒来。每次看到视线灿烂的光亮都会令我恍惚好一阵子。脑袋似乎也变得麻痹迟钝。因为咒痛的折磨,我看过去就像一缕轻烟随时会消失不见,一天天过去了,意志像流沙般从我苦苦支撑的身体中一点点地流失出去,不敢想象到时如同人偶般乖乖躺在煜怀中任他摆布我的情景。那简直会逼我发疯。
况卜衣那头情况显得比我还糟,最近很少看到他的身影,每次都是在我发作时才看到他拿着不知名的药走让我服下,每次服的药都不一样,效果却是同样地无效。看着他日益削瘦无奈的脸。我不禁自嘲一笑。看来,也有神医束手无策之时啊。
天气很好。好得让人觉得刺眼。有多久没有呼吸到外面舒畅的空气了?每天僵硬地躺在床上等待着接下去的咒痛折磨已在为了一种不成文的习惯了。
点点的阳光如同碎金般从碧绿叶子的空隙中点点洒在我身上,身体感到了一丝暖意,有种疲惫过后的慵懒。我靠在两人得以环抱的树身下,眼睛看向远方迷雾环绕的险山深壑,停止疼痛的脑袋里什么都不敢想什么都不敢去触摸,只是静静着看着眼前的风景。对,就这样,暂时世界里没有噬人的痛苦没有血泪的挣扎没有激烈的博斗没有罪恶的阴谋……只有风轻柔的气息在抚摸着我,只有大气憩静的怀抱拥抱着我……美好的大自然像母亲一般我就像回到了母体里的胎儿般感受到安全、放心……
一片绿叶打着旋从空中落到了我撑开的掌心……

“世间万物都是有灵性的,就像这片叶子。”说话的少年有双温柔而又热情的琥珀色双眸,它很漂亮,它正晶莹闪亮地盯着我看。
“有没听到它在说话?”他的声音也很动听就像树林间欢唱的山泉般,充满了年青的气息。
“就像是这样。”他瘦长的手指将嫩叶放置在薄薄的嘴唇间,热枕的眼睛不离我片刻。接着有道悠扬、美妙的音符从他简单的工具中清楚地流泄而出,我不禁惊讶地看着他。他看过去很高兴,节奏一变变得开始柔和。我静静地倾听着,微妙的情感在我们间不知觉地滋长着……
“他在说爱你……”
…………
“想不到清高如你也会使用这种只有乡下孩子才会戏耍的树叶吹曲。”耳边骤然划下不冷不热的乖桀声音打破了这相思片刻。我停止了手中动作,眼前精瘦的身影朝我走来。
“你是来找我?”我望着他,他那张隽俊的脸上骨棱分明,亮绿的眼眸布满血丝,人显得有些疲惫,只是仍莹亮得可怕地看盯着我。
“是啊,来看看你的情况,原以你会心情不佳,现在看来你倒是相当自娱自乐嘛!”
我轻轻避过脸对他这句讽刺不理不睬。猛然,手臂剧烈一痛,却是被他用力掐住,身体不由自主地面对着他。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是那么骄傲?你快死了,你知道吗?到底,到底你现在在想些什么,在你心里狭小的心面空间,到底有没有我况卜衣这个为你操劳男人的一席之地……”突然他变得狂暴激烈起来。他的脸因激动而扭曲着,看过去相当狰狞。我甩了几下手都挣脱不了他
“你的心里到底有过谁……那个艳丽热情的金陵公主?为你默默奉献一切的淑华?还是那个曾经霸占你所有的司徒煜?……”
听到最后那个字眼,我不禁反射性地瑟缩一下,他发觉了,放开我,从喉咙里发出如同野兽般低沉的‘嗬嗬’笑声,听了很不舒服。
“你对他有感觉,因为他曾伤害了你。他侵犯了你所以你记住了他。”
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他的神情很凌乱,像是被逼至边缘的疯子。有人逼他吗,没人求他来治我的病不是吗?他看过去很可怕,随时可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举止来。特别是他又在亲昵抚摸着他的金属眼罩。
“从来没人人能让我如此渴望……太完美了,在你的身上完完全全找不到一丝的瑕疵。一副永远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真让人恨不得将你狠狠按到充满泥泞的草地上打碎你一身的寒冰让你苦苦哀求着我仁慈爱的施予……要赢你--这个天生充满优越感的却又不得不被耻辱的锁链箍铐住的生物。原以为可以解除你身上的铁链让你心悦诚服地投向我怀抱,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没办法,想尽一切方法却依然无能为力,我怎么能眼睁睁着看着高贵如你却不知廉耻地回到以前霸占过你男人的身边承欢求爱?不行,真是的不行,我要你,我不要你属于任何人,你是我的……”
他边说着边步步逼进我节节后退,我痛恨这种无力感,却毫无办法。最后他一把掳获我的手腕再狠狠地将我推倒在草地上,紧覆其上的是他健壮结实的身体。剧烈的冲击力撞得我五脏六俯移位般生疼。他浊热的气息疯狂地吻向我脸颊脖子……那一刻终于要到来吗?我想着,却又觉得强烈地不甘,为什么……为什么我每次都要受这侮辱的待遇?煜这样了,他也这样,原以为或许他会跟想象中不一样,结果却没什么不同。想吐,好想吐……不想就这样又跟男人发生关系了。……救我,救我……有谁能救我,淑华吗?梦中少年?……不要,不要……救我………………
煜……
“啊--”我不禁抱着头惨烈叫出声,身上那具人体仍在继续索求着我,但我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一浪浪熟悉却又更为猛烈的痛楚在袭击着我。比以往更加地残暴……
痛痛痛痛痛…………………………………………
不行了,已经是边缘了,到达极致了……
脑中要将我脑袋劈成若干份残虐火舌比往更凶猛的速度在肆虐着,瞬间攫去了我所有痛觉……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就像火山爆发……就像那株火凤凰……
“不可以,不可以的,极乐……”不知什么时候,况卜衣原本撕扯我衣服的双手改成阻拦我自杀的嶂碍,我不顾一切地想撞裂我的脑袋,我想要得到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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