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毓迷惑的样子变得更可爱了。
“我是说你生气的样子好可爱,我快被你迷死了。”
我说完,迅速缩起肩,躲过飞过来的靠垫,成功地在红着脸的毓想起追问之前结束了对话。
“外面有人指名要你。”
刚从外间进来的毓,轻快的声音仿佛要飞扬起来
“是什么样的人?”
我兴趣缺缺地懒懒问。
“没见过。不过,总是闷着的话,是没办法忘记想忘记的东西的。”
今天刮什么风,连一向单纯的毓讲话都那么有哲理。
“好吧。那我去。”
记得有谁说过,想解酒最好的办法,就是再喝醉,想要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去认识新的人。
对一个人来说,尤其对我这样的人来说,第一印象往往都很准。
面前的客人完全都不象以往的任何人,拘谨,沉闷,只是谈话,连我的一根手指都不曾碰过。
悄然微笑地装作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酒杯,然后帮手忙脚乱的客人擦拭,手指不经意地划过了他的耳垂。
看着他立刻浮上红晕的脸,尴尬得几乎要冒烟,仿佛我的手是毒蛇一样,只是接触就能麻痹杀死他。
客人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坐的时间越长,露出的马脚也越多,几分钟后就提出了外出的要求。
亲爱的杰,你这么想见我吗?
一天不说清楚,就不能死心么?
想要用最后的一点努力,让我回心转意?
还是,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抛弃,想要把自己的痛苦加倍地还给我呢?
车在闹市的街道上行驶不久就转弯上了一条并不怎么热闹的街道,客人在徐徐的凉风下,终于稳定了自己握方向盘的手。
我仍然维持我最喜欢的坐姿,看着窗外已经不再有人声的街道,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终于要去亲手做一个了结了。
“杰还好吧。”
方向盘的转动出现了一霎的抖动,我的客人的额头又开始冒出汗珠。
“放心,我不会逃走的。”
看着窗外已经看不见任何景色的黑暗,我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因为,我也想见他。”
迎接我的,如我所料,并不怎么友好。
被粗暴拎着衣领狠狠地摔在凹凸不平的地板上,突出的石块硌得我好痛,然后睁开眼睛慢慢习惯突然亮起来的光线。
一,二,三……有六个人呢。
我的欢迎场面还真盛大。
好象是第一次把杰带去店里的那帮人,用充满不屑鄙夷的眼光看着我。
而我至今想要忘记的人则站在离我最远的地方,用交织着爱与恨的表情看着我。
拳脚如雨般落在我的身上,点燃火辣辣的痛感,逐渐燃烧。
持续腹部的重击让我无法再说出任何的话,只有嘴边溢出的腥香。
在殴打的拳头渐渐停顿下来后,我能做的只有在阴暗的角落里呕吐。
这个时候,我该怎样的表现呢。
是大声呼救挣扎以换来可能更粗暴的对待,还是该作出最顺应时势的反应哭着喊着求对方饶了我?
不管是哪种表现,只要看着他们的表情,就可以清楚,一切都是徒劳的。
既然做什么都是一样,我只好什么都不做,安静地等待他们的进一步行动。
“看来这个家伙还不明白自己是什么东西。”
发际的剧痛逼我不得不抬起头来,漠然地看着靠近的脸,遍布嘲笑和身为主宰的跋扈,还有一点点的险恶。
代表了什么意义?想到等下怎么折磨我,让我痛不欲生了吗?
用冷冷的目光注视,换来一个响亮的巴掌。
脸很痛,想必已经肿起来了吧,嘴里血腥的味道越来越浓,视线又开始模糊起来,浮起的不再是白雾,而是依稀的鲜红,散发甜甜的香气,熟悉的死亡的气息,从来没有如此接近,如此地诱惑。
但心底里有些东西还是从苦苦的压抑中翻了起来。
你们的能耐只有这么一点吗?
连让我不能再思考,不能再回忆的能力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昏迷,或者干脆杀了我?
这样,就不用再想,也不会痛苦。
你们,也会手软吗?
已经开始无意识的冷笑,看着气急败坏的脸,扭曲变形,散发出已经不属于人类的嗜血。
再次被当作物品一样抛在地板上,唯一的感觉就是痛楚,所有的伤口都在叫嚣,忍不住呻吟出声。
“看来还有力气叫。”
被迫抬起头,近距离看着他们的眼睛,却发现越来越膨胀的失望和愤怒。
因为找不到恐惧而失望?
是为自己无能而愤怒吧。
讶异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牢牢地制住,我忍不住看向刚才的狰狞面孔。
却发现对方的视线定格在我的眼睛后,开始再次泛起残忍的笑容。
粗暴的手指在疯狂地撕扯我的衣物,本来已经划破勾伤多处的衣服根本不需要太用力,就完全脱离了我身体。
无法做出任何大幅度的动作,我只能淡淡地嘲笑着看着这一切。
想不到,对被揍成这样的身体,都会有性趣,真是不简单。
不愿意看到眼前的景象,我偏过头,把视线固定在墙角的摆钟,意外地发现杰的身影,没有移动,不曾变化交错复杂的意味的目光始终如一地看着我。
悄悄地叹了口气,扭转了视线,避开令我不自在的存在。
真是的,一定要看到我丑陋的样子吗,真讨厌呢。
无可奈何只能闭上眼睛,等待之后可能接踵而来的蹂躏。
之后的声音让我大为惊讶,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杰的失控的叫喊,还有其他人的不满,最后汇聚起尖锐的声浪,几乎要掀翻一切。
安静下来的时候,我只看得见一个人。
杰站在狼狈的我面前,冰冷的视线几乎能感到划破皮肤的刺痛。
我觉得该说些什么,但是张开嘴,一个音节都没有出先空气中。
好象空气凝固了一样。
沉默。
“对不起。”
最先打破沉默的还是我,实在想不出说什么,我只想得到这句话。
蜷缩起原本被不自然地张开的四肢,我用往常的笑容看着眼前的人,虽然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不再如往常。
逐渐接近的身影,投射下把我完全笼罩的影子。
从冰冷一下子变成沸腾的眼神,深深抓住了我的灵魂,灼热得烫伤我的心。
想逃,因为再不逃的话,就不能自拔了。
闭上眼睛,相同的脸,相同的眼神却仍然刻在视野中,不曾变淡,消失。
“为什么?”
我睁开眼,疑惑地看着杰。
“为什么即使我这样对你,在你的眼睛里还是看不见全然的恨?”
静静地看着杰在痛苦中挣扎的表情,心里却没有一点不安。
为什么要去恨?
难道只有恨,才能表达我的爱?
可能,这次是我们的心,最接近的一刻。
却是彼此伤害最深的一次。
“每次都是一样,不管我送什么东西给你,你永远都高兴地收下,从来都看不见你真正的情绪,就连笑意都从来没有在眼睛中表现出来过。”
“真的好想见你,所以,当他们说要想法把你叫出来教训的时候,想着只要能看到你,怎样都可以。”
“常常在想,无法让你爱上我,就算是恨,也能够让我满足。”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仍然可以象刚刚看到我一样地笑?”
“在你的眼里,我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存在?”
我忍不住哑然失笑,即使象杰这样的人,堕入爱情仍然会盲目,失去当初的平常心,忘记了当初逢场作戏的规则。
“对不起。”
我只能重复刚刚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词。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突然虏获了我,伴随而来的是窒息,透不过气。
所有的思考近乎停顿,我没有做任何挣脱的企图,只是任凭杰的手指在我的脖子上一分分收紧,然后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寻找真切的想法。
好象是真的要杀我呢。
这样也算个不错的结束吧。
不理会失去氧气的肺部的刺痛,我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把它送给让我窒息的元凶。
再次毫无预警地跌落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我呼吸着久违的甘甜空气。
然后,只能用看不透的眼光看着眼前的人绷紧的脊背。
他现在应该会离开吧。
抱紧膝盖,等待这里只剩我一个人,然后,就可以一个人,好好地安静一下,理清楚所有让我惶乱的思绪。
再次笼罩我的阴影,再次引起了我的惊讶,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只伸出的手,熟悉的纹理,熟悉的宽大,熟悉的温暖,但已不属于我。
我只是回以一个表示感谢的微笑,固执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低下头,收拢手臂,感受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存在感。
出人意料的温暖一下子环绕了我,几乎让我想要放弃一切地陷入,沉溺。
看着把自己包容起来的温柔怀抱,有力的双臂,早已熟悉到不用再看的容颜,唯一能说出口的话只是……
“轻点,好痛。”
回答我的是,更紧密的怀抱,几乎要把我揉进怀中。
空气变得稀薄,难以呼吸。
悄悄抓紧了杰的衣领,感觉最后一丝属于自己的温暖。
“为什么?”
耳边的声音如此接近,又如此遥远。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把视线投向远方。
“还记得琥珀吗?”
你曾经用来形容我的瞳孔。
你曾经说过,这个是用来保存那些脆弱易碎的东西的。
虽然美丽,但是只能看。
当你碰触到它的时候,就是完全崩坏的时候。
茧 第八章
生活,又重新回到了原先。
使我常常会有一种错觉,仿佛生命只是一个轮盘,转了一圈,经过了一些地方,遇到了一些人,然后又回到起点,等待下一个轮回。
栖息在毓的小巢,每天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有了时间去休息,也开始在毓的笑容下学着去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