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几乎完全被冷汗湿透，额头的晶莹也快要跌散，我今天的恩客如同耗子见了猫，只求能全身而退，一个字也无法从战抖的牙关迸出来，迅速放开了刚才还紧握不放的肥手，避之惟恐不及地退开去。
而我，只好孤零零地站在现代派的楼梯边缘，独自面对快要钉穿我的目光。
“有何贵干么？”
我可没有兴趣在这里干站一个晚上，想要做什么请早说。
没有回音，岚没有再看我一眼，直接转身上楼，我唯一接收到的是转身那一瞬挑动的眉毛。
我无言，跟上了他的脚步。
直接步入昨天一色纯白的房间，我丝毫没有忐忑不安，在熟悉的气息包围了自己的时候也只是微微地皱起眉锋。
习惯的笑颜又在脸上绽放，伸手开始解开会妨碍我们肌肤相亲的东西，从缝隙悄悄滑进去抚摸结实平滑的腹肌，沿着肌肉间的纹理慢慢往上爬，嘴唇也开始在流连在冷峻的丰唇边缘，一遍一遍诉说火热的渴望。
下一刻，我已经被丢上了房间正中的大床，软软的触感湮没了我的身体。
和昨天相同的情节，但却不一样的后续发展，没有了立即压上来的暖意，只留下薄薄的寒，冷冷的目光落在身上的感觉，只能是冰冷。
“怎么了？已经不要了吗？”
偏转了头，对上了慑人的光芒，在平静表面下涌动的波澜已经掩饰不住了些微的泄露，可是我仍然不知死活地浅笑，撩拨已经绷紧到快扯断的气氛。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可以走了么？”
轻轻掩上睫毛一秒钟，再睁开的时候眼波已经完全平静无波，滑润如丝绸，无表情地包裹眼前的人影。
没有打破窒人沉默的声音出现。
我嘴角最后的一丝微笑都冻结了起来，收拾起了所有伪装来媚惑的表情，冷冷地用行动表示离开。
突然用力地阖上了我已经打开的门，低沉醇厚的男声在极近左耳边处响起。
“许昕，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的表情好象懒懒的猫咪终于得到了主人的关爱，用所能做到的最柔软目光抚摸岚的身体，细细的声音就象有一点痛但是有不具危险性的猫爪轻轻地挠着主人的手背。
“抱我。”
在一阵肢体交缠的酣畅后，我已经有点习惯了略高于我体温的怀抱，窝在其中很安心，也收起了细小的倒刺，没有了再挑起他人怒气的行动出现。
出奇的安静似乎有点让岚惊讶，在蜻蜓点水的吻落在了我的发，眉，眼，唇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沿着我眼睛的方向看向一片空洞的雪白，不再说话。
也许，该是我打破沉默的时候了。毕竟，他是买下我今夜的人，收人的钱，就该为君解忧，不是吗？
“要我做什么？”
翻转身，用手肘撑起半个身体，微笑又跳跃在了我嘴角，一边倾下的发丝不可避免滑过脸庞，和岚的纯黑交错纠缠。
看眼前的碧蓝翻卷起汹涌，扬起高高的浪，又打在岩石上散落成片片的白，不可抑止地心悸，只能闭上眼，隔绝了吞噬我的波涛。
指尖轻轻抚过我的背，一用力，我又跌入了无尽的温暖，暖得不能，也不想离开。
“说，你爱我。”
低低的语声，蕴涵的迷离着诱惑人去跟从。
轻轻地笑，这有何难，这样的话我每天都要说上几遍。
“好，我爱你。”
然后，在岚的肩上咬下了一个红红的齿印。
“只在它消失之前。”
茧 第十二章
从那天以后，岚来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在我需索后总是习惯抱着我悉数过眼云烟，我也没有再拒绝过，毕竟不用再考虑怎样接近，就可以轻易近身，正是我计划的一部分，要是，可以管住自己脱缰野马般的心思的话，就更完美了。
每次的离开，都会被要求在相同的地方留下一个齿印，还有，一句承诺。
在它消失之前，我爱你。
拜他所赐，我对岚这个总是给我惊喜的男人了解也是日益加深，省了我很多背后调查的工夫。
会有什么比当事人详细地自述还要真实呢？
所以，我也很安心，扮演老板身边暂时的红人。
耐心等候，等候最恰当的机会出现，然后抓住那一闪即逝的一瞬，实现最完美的谋杀。
可是，最近我不想再等下去，现在不是好机会，但我已经开始害怕，害怕在最好的机会出现时，我会就这样放手，不管，不顾。
所以，一定要在不能下手之前，断了所有的退路。
没错，我会感到后悔，那是之后的事，不需要现在考虑，宁愿事后痛苦我也不想改变我现有的人生轨道，我相信，如果因为一时手软造成了变故，我会有整整一辈子的时间去后悔自己的决定，连岚的份一起加倍。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岚，其实不止是这里的老板，也是这座城市许多类似场合的幕后人物。
想不到自己会怎么也逃不开黑社会的圈子，很奇怪，不是吗？
我应该对权势感兴趣的，毕竟有权必会有钱，可惜我对争权夺利尔虞我诈的过程并不觉得有多大意思。
蓝色的眼睛的起因，应该是来自于岚的母亲，一个真正的贵族小姐，伊莎贝尔.德.弗朗索瓦。
十九世纪末的法国，破落的贵族已经算不上在社交界很有面子，但是贵族的气质总是难以磨灭，以致于在暴发户的环绕中是如此地引人注目，吸引了岚的父亲的眼光。
俊逸东方气息的美貌，同样也是全场的焦点。
绅士的邀请，美丽淑女手背上的轻轻一吻，陷落的芳心，单纯的一夜情。
单纯到第二天有人早忘了一切，而另一人却一生难忘。
拒绝了任何以相亲为目的的舞会，痴心寻找共度一夜的情人，在得知怀孕后欣喜若狂，决定生下心爱之人的骨血，伴随终老。
坚不允婚的结果是家族越来越破落，终于不复辉煌，失去了所有的产业，不得不抛头露面去谋生。
在一天天的憔悴中，仍然没有一天忘记过那一天的情景，一遍一遍絮絮地念，做着爱人有一天回来的美梦。
常常一面在抚摩岚纯黑的头发，一面默默倾诉心中化不开的思念，明知，面前的人并非心中的人，可无法克制地会重叠起影象。
终于，在她下葬的那一天，有了一个人把岚带离了墓场，原来，有人一直在等，等她生命消逝的一天来到，可以带走岚。
那人，并非一点也不知晓。
很可笑的一生，是不是？
抱着我的岚，淡淡地问，却并没有企求我的回应。
到了新家，岚才明白被带回来的原因。
组织的崩溃，乱成一团的局面，互相争夺仅有的一点财产，纷纷拥护各个嫡子的派系，滴血的搏杀，没有被任何派系接纳的势力，需要一个理由，可以干涉这场争斗，去争得更多的利益，于是，平衡被打破。
有了正大光明理由的第三势力得到了胜利，也成功吞噬了其他的力量。
终于到了拥立新的傀儡成为家主的时候，所有的权利都回归了中心，只要透过傀儡把幕后的命令传出去，就没有人敢违背。
而，那个公认的傀儡，就是岚。
那时没有人相信，他能在那个位置坐上一年。
没有任何暗地人脉的他，也是打动各个派系和解的原因之一。
只要积蓄足够的实力，轻易推翻并不太难，吸引着所有的势力觊觎。
在几乎当了整整七个月的傀儡之后，岚签了一份终止合作的合同书，违抗了指示，摆脱了幕后的控制。
直到那一天，所有人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所有安排的内在控制因素都被暗暗排除。
低估，有的时候足以致命。
能告诉我么？为什么得到了所有，却回不到以前单纯困苦却快乐的日子？
是因为做错了什么吗？
岚问我。
因为人生是单行道。
我笑。
只能向一个方向行走，一直走到走不动才能停下来，不能回头的道路。
没有所谓对错，只有一个又一个的十字路口，由你的选择带你到不同目的地。
不喜欢你的目的地吗？
我的笑容更大。
看着我的笑，岚在发呆。
轻轻柔柔的吻落下来，满脸的羽毛般刷过，象阳光的洗涤。
不管我的目的地是哪里，我一定不会后悔，因为现在的风景好美。
岚的声音好象在远方。
有的时候，岚也会问我，我的路，我的选择，我的风景。
可惜，很让人失望，我没有太跌宕起伏的戏剧性一生，在被遗弃后又收养，生命的轨迹就这样被堪堪决定了下来。
手指缚上了看不见的丝线，只有随线牵动在满是人的舞台上跳舞，才没有人看出我没有灵魂，不断扮演，假装活着的自己，一段一段拼凑出了我的一生。
每次，我都会言不由衷地笑，抱紧岚的脖子，感觉颈后的动脉欢快地跳动，浓稠的血液几乎在欢迎我把它们解放，如此接近，仿佛已经能嗅到那甜美的香气弥漫。
然后笑着说，什么也没有，我的人生没有风景，我也不想要什么风景，既然注定是匆匆过客，那还不如不要经过。
每次岚都会吻我，狠狠地吻，然后就一直做到我们都记不起对白为止。
毓在担心我，几次欲言又止。
自从我和岚走得越来越近，他眼中的担心只多不少，几乎让我觉得自己得了绝症，而他就是那个怕我知道真相会受打击的好心医生。
你这次真的陷进去了。
毓的话好象已经憋了好久，总算吐出来了。
我大笑，有话不说，如骨鲠在喉，你总还没有让我等太久。
毓却没有接我的话头，只在发呆，看我的表情好象看见外星人。
我只好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然后单纯的毓居然就抛出了一句威力堪比TNT的话。
你爱上他了。
这次轮到我呆呆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变了，以前你经常笑，虽然也很好看，但是总感觉阴阴柔柔，眼睛没有变化，笑到极致也没有露出过一边的虎牙，我从来没有有一天能看到你这样的笑容。
我只好垮下脸问，是不是很难看，下次一定注意，还有其他变化没。
毓的眉头终于打开了结，笑道，以前老是阴阳怪气的不说话，好象看破红尘的样子，现在有人气得多。
只好苦笑，想不到我以前做人真的好失败。
还想自嘲几句，就听到几声幽幽的叹息。
昕，你小心点，千万不要卷到老板他们的是非里面，到时候恐怕连生命都不能保证。
话语飘进耳朵，在表面的平静上投下一圈圈涟漪，下一瞬，已经沉入湖底，除了我，没有人意识到那一刻的波动。
脸上嬉笑着，想不到毓你那么关心我，心底却已在寒潮中动摇。
想不到，想不到自己的表现已经明显到连毓也看得清楚，看来已经不能再等待了，否则，终有那一天，我会下不了手。
最大的障碍，应该是那个保镖吧，轻轻眯起眼，好象是叫陌吧。
茧 第十三章
并没有兴起动手调查陌的念头，就凭有着相同的气味这一点，他应该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如果我没有猜错，陌的身份，可能不会单只保镖那么简单，贴身的保护，既有利于保护目标，同样也可以监视报告行踪，以及安排在必要的时候铲除不利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