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sheknowssp
sheknowssp  发于:2008年1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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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上去吗?”
      语气透出浓浓的失望,我的确很失望。
      “我记得你有同住的人。”
      原来是这样,淡淡的微笑漾满了眼,似要滴落出来。
      “以前的房间我有拿到钥匙哦,现在应该还空着。”
      想了一想,眼里的笑散开了些,薄薄晕开。
      “不过,要是不想就算了。”

      房间果然还是空着,家具罩着白布缝就的套子,落上一层淡色的灰尘,只要掀去,里面的陈设一点也没有变,所有的房间都相同,以至于我有一种站在毓的房间的错觉。
      不过,少了些东西。
      桌上被硬拉去拍的合照,零散还没有拿去洗的衣服,摊开的被子和枕头。
      因为毓说,这样才象有人住的样子,家的样子。
      掩上门,没有锁,也没有开灯,就这样靠在床边,缩起手脚等待门被推开。
      想起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有人来推开这扇门,我会怎样来迎接他?
      会不会拉紧那双手走出门外呢?
      还没有想出答案,门就发出了滑动的声音,散射的光线把屋内物体隐约映出轮廓。
      “好久。”
      “停车位很难找。”
      依稀钥匙晃动的声音在靠近,嗯,很近,我伸出了手想触摸淡淡的烟草味道飘来的方向,在触到了织物之后也不管是什么,抓紧了就想拉近身边,抱紧包裹其中的温暖,顽固地不松手,揉皱了挺直的衣物还不算,还想整个人都贴上去,汲取更多的暖意。
      怀里布料发出轻微簌簌声,温度,象是要绕过我的颈。
      “可不可以就这样不要动?”
      处身在暖暖的气息环绕的空间,鼻端闻到的尽是熟悉的烟草香,我想起了一件事,仰起头提醒岚。
      “还有啊,霞草并不是适合我的花哦。”
      扯了扯手里的衣角,满意地感到自己离温暖的所在又近了几分。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

      在没有开灯的黑暗里,什么都变成一样的颜色,没有深浅,没有分别,同闭上眼的世界相同的感受。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放任酸涨的眼睛溢出纷杂情绪。
      耳边是稳定的心跳,一点一点地读秒,数出还有多少时间能够就这样相拥。
      突然不想让夜晚变的和以前一样,只想这样保持着清醒,慢慢记录下每一分的温暖在心里,留到以后一页一页翻看。
      就这样睁大着眼,偎在了岚的怀里,什么话也没有说,数着心跳直到白色的薄窗帘泛起隐隐的蓝色,慢慢加深,洇开,近到象自己心跳的固定节奏,开始变轻,模糊,几不可闻。

      被白色的晨光唤醒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最后还是睡着了。
      手边的,是弄皱了的床单,还有手里紧握的黑色扣子,没有人。
      整个房间,只有我一个人。
      也许,昨天只是我的梦而已,是我一厢情愿的妄想而已。
      心里有一个角落,空空落落,隐隐抽痛,忽然什么也不想做,就静静坐在窗边,看着大门正对的路边。
      看一个又一个的行人走过,偶尔的停留也会在短暂的等待后爆发惊喜的火花,不知不觉沐浴在日光里已经大半日。
      一边注目在固定徘徊的人影,想着当他结束了等待,我也可以放弃了无望的期待,只是,每次都会不由自主倾注目光在另一个等待的人影,直到我注意到一把粉绿粉绿的折伞,开满了白色细碎的小花,素素地中和了些许夏天的炎热,闲极无聊地旋转出主人的悠闲,从中午开始就等到了现在,仍然没有放弃的迹象,从伞底可以看见细细系带的高跟凉鞋,应该是个女孩子吧。
      想着这次就等到她放弃的时候,收拾起心情离开这个还弥漫着岚的气息的地方。

      在淡金色的日光慢慢丰富起色泽,闪烁起金黄,又转向浅橙色,美丽得令人屏息的日落来到了我的面前,和二十四小时前的一幕重合了起来,虽然在不同的地点,却是相同地绝美。
      一辆撒满了橙红色光辉的车停留在了我的视野,在几分钟地等待后,弯进了地下的车库。
      我,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那你呢?
      我看着陪伴了我一下午却不曾一窥真颜的女子,在暮色里,只是挥挥手,放下了已经不必要的遮阳伞,走上了可能只是被小小耽搁了一会的路上。
      有的时候,等到未必是幸运,等不到未必是不幸。

      轻轻的敲门声,一下,两下,还没有敲到第三下,我已经等不及打开了门。
      漫上我的眼的,是无数雪白的花朵,一朵一朵堆出大片的云彩,衬极了霞草这个名字,只是,害我看不见了想见的容颜,低下头,只看见深深陷在一根根粉绿纤细的茎里的手指,断口不齐地从指逢漏出来,隐约浸透了绿色的汁液,连指甲缝里也染上了相同的颜色。
      探出了手指,抚摸到的却是冰凉娇嫩的花瓣。
      “这是什么?”
      离开了那么多时间,如果只是为了这些花的话,我宁愿不要,我情愿把这时间全部换作在岚身边的一分一秒。
      “花。”
      “?”
      “你说过,如果还不满足现在得到的,就要拿出更多的来换。现在够不够?”
      是我曾说过的话么?我已经不记得,但我知道,只要现在瞳孔里能映出岚的脸,我可以拿出任何来换。

      捧起了几乎把我淹没的霞草束,在岚放手的一霎向后丢去,散落了一地,铺满了地毯,桌椅,还有大床,头也没有回,扑进了面前的怀抱,用勒得几乎断气的力量抱紧了眼前的人。
      象是要就这样溶进去。

      已经不记得是谁带上的门,只能确定不是用手,因为我们的手都很忙,忙着拥抱彼此。
      也不记得是谁先吻谁,只能确定缠绵湿热的吻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过,分不清是你还是我,早已融化在一起。
      更加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滚落到柔软的床上,身后依稀凉凉的触感,是纷纷散落的娇嫩花朵,揉碎了一片雪白,却无法把燃烧起来火焰降低一丝一毫的温度。

      在轻浅的睡眠中醒过来,眼前是毫无防备的睡颜,闭上的眼没有了慑人的光,安宁得象个婴儿,却同样是我所爱,如海般的温柔让我温暖,如婴儿般的脆弱让我能顺利完成任务。
      熨伏在食指和中指间的银色无声无息闪烁淡淡的光华,由于贴着皮肤太久,竟感觉不到一丝金属该有的清凉。
      还分布着我的吻痕的颈,右侧的大动脉轻轻地吞吐着鲜红的血液,如果能再近一些,一定能听到温柔的鼓动,在淡青色的皮肤下呼唤我。
      慢慢拉远距离,手指却离岚的右颈越来越近,不需要一秒,就可以结束了着一切。

      忽然间一个恍惚,手指的动作已经完全违反了原来的意愿,轻易拗折了纤弱的银色光芒。
      还有一天是不是,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呢?

      比早晨的阳光更早叫醒我们的,是刺耳的铃声。
      不是我的手机,是岚的。
      内容对我来说没有差别,结果只有一个,我又必须独自度过一个白天了。

      我轻轻从背后抱紧岚的背,手指又悄悄地往下滑,这次只是一会儿就被紧紧握住。
      看自己的呼吸拂过,几缕微乱的头发摇晃后又落下,我问,能不能不走。
      一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所以不需要回答。

      静静坐在失去了温暖来源的黑暗里,触手可及的是冰凉柔嫩的花瓣,伸长手也够不到的是曾经紧紧陷在花茎里的手指,指甲缝里还带着绿色的汁液,散发清新的青草气息。
      岚,你真的给我出了个难题呢。

      找遍整个房间才发现,标志我曾在这里居住过的东西真的不多,不要说花瓶,连找个能安置花朵的杯子也没有。
      站在房间的正中,寻找着任何属于玻璃的闪光,窗帘透进了橘黄色照在一个角落,隐隐约约反射着透明的光斑,落在脚边,在一朵孤零零的霞草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伸手掬起明亮的光斑,跟随着光线的指引来到散发玻璃光泽的地方。
      是一个方形的盒子,细致复杂的花纹落满了灰尘,仍然清澈美丽,得到的时间不长,但记忆里好象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用这个应该也可以了吧。

      楼下响起了车喇叭的声音,是熟悉的节奏,是离开的时候了。

      出现的时候,我的唯一行李,是才得到了一天别人的衣服。
      离开的时候,我的行李已经变化,衣服还是原来的样子,却已沾染上不同的味道,多出来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盒子,还隐约闪烁零散的水滴,里面装满的,是一朵一朵的白色花朵,是我从零乱的床上,地上,玄关一朵一朵捡起来的白色花朵,很多细碎的花瓣落在地毯的缝隙,床底,我伸长了手却触不到,只好留在那个房间,那个我不会再回去的房间。

      目的地是明的房子,旧地重游,我仍然陌生。
      其实,想来我好象也只呆了不满二十四个小时,无从熟悉起。
      坐在唯一笼罩在阳光下的沙发,轻啜洋溢着暖意的香醇咖啡,感觉从喉部开始扩散的温度,懒懒地伸张四肢以接触更多的日光。
      你还是象以前一样依赖阳光。
      明好象我的老朋友笑着说。
      我还以微笑,不答。
      多久了,没有过人这么说我,只因为有段时间得到了比日光更温暖的目光,失去的时候才愈加不能忍受入骨的冰寒,与气温无关,但在日光照射下也许会连心也暖起来的感觉说不定能代替。
      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应该早点习惯起来才对。

      突然想起昨天玻璃盒子里沾满透明露滴的水嫩花朵有点蔫萎的样子,于是我问。
      可以出去逛逛吗?
      好啊,只要记得回来。
      埋头开始工作的明给出了肯定答案。

      在盛夏的天气,蒸腾的热气和商厦的空调交织,演出了忽冷忽热的空气交流,熙攘的人群,发出嘈杂的声响,制造热闹的假象,只有每个人眼里的冷漠和空白,透露了每个灵魂的重复和空洞。
      原来想离开没有遮蔽了商业区,却在看到了法国梧桐在红砖墙上落下的斑驳影子时,停下了脚步。
      今天,还是逛逛商业街算了。

      好漂亮的紫水晶,嵌在黑色不起眼的矿石内部,大大小小排列着尖尖的棱角,在日光照耀下散发清澈柔和的光芒,早已厌倦了金色和银色交织的首饰店,被散落放置了各种各样的宝石原石吸引,触着透明却真实存在的阻隔,我贴上自己的脸观察着最角落里的东西。如同酒液一般金黄明亮的色泽,圆润的形状,象被浓浓稠稠液体包围,淹没,被扼制了呼吸,夺去了生命却比任何生存着的生物存在的时间还要长,一只透着乌亮的独角仙尚且在徒劳地划动六足,还生存着的错觉恐怕不止是我一个人有,每个看到的路人都会觉得只要打破琥珀色禁锢,它就能轻易飞舞在每一片青绿的叶片上。
      轻轻抚摸被阳光灼烧得有点升温的玻璃盒子,我破天荒走进了店面。

      店面很大,人员却不多,小姐的笑容很美,很明亮,不过在听完我的要求之后有点僵硬。
      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这项服务。
      红晕已经悄悄地从白皙的脖颈向上升腾,真是可爱。
      那可不可以告诉我,哪里可以做到呢?
      我注视着眼前的浅褐瞳孔,里面反映出的人像谦恭又真诚。
      这个……
      小姐为难的样子让我觉得好象都是自己的不是。
      算了,我轻轻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摩挲过盒子的花纹,打算继续寻找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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