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微————杜露果
杜露果  发于:2008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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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宜久留在街上,快去安置好的藏身之处吧。"江医师这麽说著。
我任龙永威拉著跟在江医师的後头,我知道有人想要追杀他们,其实这麽多年来他们一直在不断地逃亡,不断地躲藏。想到这样的日子,我不由得会为龙永威心疼。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方便行动的地方。
龙永威他们回到了原点,是不是正预示著腥风血雨的开始,我不想往下想,只是一声又一声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坚定,要坚强.......

七拐八弯,京城不知名的街,隐匿的角落,有些冷落箫条的院子。我们的安身之所。
看著江医师上前敲响门板,三响一顿,再重敲一下。
门开了,一位老者神色紧张地探出头来,包括我在内的四人齐齐挤入门内,在院中站定,身後又是很重的关门声。
一系列的行动过後,我更有了那种危机四伏的自觉。
仔细想想颠覆朝政怕是世间最重的罪行了。
"老臣扣见皇子。"应门的老者突然对著龙永威跪下。
我有些不适应,去看龙永威,他却是一副从容样子,甚至可以说是格外威严。"起来吧。郝大人,辛苦你了。你出来可有人跟踪?"
"有,不过,那人已经被杀死,换了个我的心腹冒充。如今京臣里的情的势大体都若我这样,反倒安全的很。"说这话是这位郝大人神色间有些得意。"各位大臣都准备好了,相信等正恩将军回朝有了军力,我们就可行动。不过在此之前,我们会刺杀些有危胁的人物,皇子只能委曲在这里躺藏一阵子了。"
"没关系,这麽多年都忍过来了,不急一时,有劳各位大人们相助了。"龙永威同郝大人打著官腔,显得出乎我意料的成稳。王者之风吗?我又在他的身上体验到了一回。
"出来太久怕也是不安全,老臣先告退了,安丞相会找时间亲自来一趟。再把具体事情告知皇子。"郝大人施礼。
"那好吧。细节我不管,只要记著,那奸後和昏君必需留给我!"我被龙永威的声音惊住,也被他仇杀的眼吓到。
复仇之火燃遍他的全身。我不是不理解,却忍不住不想见到他这种置身仇恨浑然忘我的样子。害怕吗?想到这样的仇恨里可能有的牺牲,我於心不忍。

郝大人离开,我发现龙永威正有些忧心地望著我。
"你的脸色很不好。累了吧,也是吓到了吧。你......我还是不应该把你卷进来的,是不是?"
他面对我时,总是那麽澄亮的。澄亮到掩不住,话里的心疼,话里的不安,话里的企求。我摇头,给了他想要的安心回应。"单是累了罢了。我会陪在你身边的。"我反力加重了我俩交缠著的手上的力道。
我看他呼了口气。那个王气十足的龙永威不见了,我面前的是个更天真更讨人喜欢的阿威。
"找个房间去休息吧。我陪著你。"龙永威说著就想带我离开,却被江医师叫住了。
"我自己去吧。我就在那间。"我指著围绕小院众多屋子里的一间,径自走了过去。
我知道江医师凝重的神色里隐藏著什麽,事实上,走进屋子,在关门前我也确确实实听到了一声,"你们这样不行。"匆忙关上门,**在门板上。我知道,我跟著龙永威会为他带来太多太多的麻烦,我们的关系不可能容於世人,更不可能容於那些臣子。
似乎有急吵声,我庆幸自己听不清他们到底在吵些什麽.......要坚强,要坚定,我告诉自己。情是我自己付出的,爱是我自己接受的,路也也我自己选择的。不能後悔,因为我被那个青年坚定不移,无怨无悔的爱著,得到了他的依赖,他的偏护,所以,我无路可退......
真的是有些累了吧,我迈开步子走向床边,猛然躺下,倦意突袭而来,耳边仍是不愉快的臣子和皇子间的对话,再也想不了太多,沈沈睡去。

什麽在脸上抚过,细柔的触感带著适中的温度。我皱眉终於忍不住睁眼去看。
怜儿从可爱蜕变成可人的脸庞就在眼前,看我醒来,她调皮却不失温和地笑了,好像孩子一般。除了样子,时光没有在她的身上植入任何力量。
我感叹的同时,也向他温柔微笑。
"饭做好了。真是的,我从厨房出来,就听见爹爹和永威在吵架。爹爹那麽大人了,还赌气不吃饭。永威在前面那小厅里等著咱们呢。"
说著,她拖我起来。我听著她的抱怨,心里真不是滋味。她那种天真的模样,让我觉得自己渐秽了起来。想想又摇头苦笑,我只是选择了真爱,选择了守在爱人身边,选择了为爱人所拥有,有什麽污移的......或许会让我感到污秽的,是那段我至今不敢向永威提及让我不再不懂人事的往事......又或许真正污秽的是我这副男儿身躯,永远只能以男宠自居留在未来君王的身边,只会连带著让龙永威也背离了伦常.......
我和清透的江怜儿不同,我们之间有著很大的落差。而这样的落差竟让我有些心痛。
"微哥哥,你的脸色又难看了许多。病了吗?我去叫爹爹同你看看。"
我笑著回绝怜儿的关切。"我饿了,我们快去吧。"
怜儿点头称是,拉著我就往外跑。
天色已暗,看来我是睡了很久。厅里永威坐在那处,脸色说不上好看。
趁著江怜儿去端菜地当口,他执起我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虽然很轻微,但我确确实实是听到了他的一声叹息。
我皱眉,他细小的不愉快也能让我心疼,很奇妙,但是心的确在不知觉中与他维系在了一起,体察到时,已然成了一体,不可分开。
"我让你为难了,是不是?"我轻声问。
看来他的情也是长在我的心上了,他空下的一手抚过我的脸庞,却抚皱了他自己的眉间......"委曲你了。"
我摇头,想哭。不是委曲而是感动。
我也许是个容易动情的人,可是茫茫人生里却遇到了一心向著我同时为我动著情的他,足矣。
也许是相惜,也许是情动,来不及考虑场合时宜,我们的脸就这样相对著靠近,眼看即将贴合。
"砰。"
轻脆的响亮。我惊慌地回头,江怜儿的脸色在深沈的天色映衬下显得苍白。
我张口却来不及出声,她就这样开始孩子般无助地哭泣了起来。

 

 

13.
"怜儿,你这是干什麽。"我看著龙永威朝著怜儿步过去,想去拉她,却被她闪躲开来。
怜儿看龙永威的眼神让我一惊,是怒,是愤,是恨,也许还有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同在,对於怜儿只报著年少时的记忆的我,无从去细想去分析。
只是有些东西却清清楚楚扎进我的心里,女人的眼泪,生来就是男人的克星。
也许吧,至少江怜儿的眼泪叫龙永威慌了,却也让我乱了。
说不清楚乱的是什麽,是我一向打心里重视的天使一般的怜儿哭了,还是先前还与我情深意浓的龙永威站在怜儿的身边手足无措,又或许是他们在一起的样子在旁人看来实在太完美太相配了.......
我知道龙永威是爱著我的,我明白他的真心,却还是会一边感叹他和江怜儿这样一个什麽都比我纯比我澄,可以名正言顺站在他身边的女子那种天造地设一样的和谐.......
相形渐惭的我,一面耻於这种可以说是辱没我所珍惜不能放弃的感情的想法,一面别开了眼。
却挥不去心中开了头如泉涌的胡思乱想。
"你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的......太过份了,我恨死你了!"
我听著她大力对著龙永威叫喊,然後是抽泣和奔跑的声响,很快的,我了解到饭堂里只剩下了我们二人。
"怎麽会这样的?"我听到他低语。那声音里有悔恨有懊恼,这些让我觉得他千百个不想让江怜儿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这个认知真是可怕,可怕到叫我撕心裂肺一样的痛。仔细想想龙永威说过爱我,说过我是他生命的一部份,却从未说过只要我一人......不管成功与否,他所是个王,总是很多人的主子,总是皇室的血脉。他需要妻子,需要後代......比起一个他爱著却只会让他遭受非议的男人,他更需要一个真正的女子。

"阿微,你怎麽了?不要紧的......我会去找她谈谈的。"
多半是以为我也是因为彼此的关系叫江怜儿看了出来,也是因为那女子动人的泪水而惊慌,龙永威自认为很了解我的安慰,偏偏他并不知道,我的渐愧,我太多羞於启齿的心事......我和他之间真正存在著的被那份激爱掩埋却抹不去的差距感,不平等......也许我从未忽视过这样的事实,只是因为懦弱而不敢去细想罢了。
"你和她......"应该有著什麽我所不知道的关系吧?我问不出口,却仍旧是忍不住用疑惑的眼去望他。
而他,似乎是懂了。於是别开了些眼......"没什麽,你别管了。总之,我会好好和她谈谈。"
摸棱两可的回答,我听得出,他有事不想让我知道。我没有追问下去,害怕知道答案,也是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没有这样的资格。
我在自卑,我不想否认这种心态,却也对此无可耐何。
"应该还有些吃的,我去端过来。"这麽说著,他似乎带著些闪躲的意味走出我的视线。我看著小厅的门口,突然感到陌生无助还有孤独。
想哭吗?
从小到大,这样的念头闪过我的脑际不知多少次了,却是哪次都不及现在此刻来得强烈。
我终是没有哭出来,说不上是坚强还是麻木,总之,我的泪水好像干涸一般,是越来越少了。
无语用过晚餐,直到结束,才得以听到龙永威开口讲话,"阿微......"听到他欲言又止的唤了一声,我抬头看向他,许久,才有了下文,"......你很在意怜儿吗?"
他话里的意思很玄机,我将之视为,我是不是在意怜儿与他的关系,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这是违心的,而他也看了出来。
同他能看懂我的言不由衷一样,我也能看出他的苦恼,还有他些微的不易发现的感叹......以及那声低低的"我就知道。"
我不明白的是,既然知道我在意,为什麽又不同我解释分析呢?为什麽会显得克意有所隐瞒呢?

我终是什麽也没有问,和他两个人各怀心事地走出回了房间。我以为他会过来,却是没有。
很傻,但我的的确确等了他一夜。
他在江怜儿那里吗?
他会不会像搂著我那样轻拥著江怜儿轻声安慰.......想像中的画面美丽到让自己心痛。听到鸡啼的时候,我在院里听到了脚步声,一阵激动推开窗户,所见的却是江医师。
看见我时,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不满甚至看到了淡淡的可怜。
是可怜而不是同情。
我说不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如果过去我的那种受尽苦难的处境另他同情,那麽我现在待在龙永威身边永远只是怪异低下的身份则叫他可怜。
前者曾让我那麽样的感动,後者却使我对这位记忆中一向慈爱的老者有那麽一瞬间产生了一种近乎迁怒的情绪。
"昨夜我看著怜儿哭跑回房,永威不一会儿就追了过去,至今都没有出来呢。也许你不知道,他们两人很早以前就是有过婚约的。"
他突兀的话带著点扭曲的心态,而我无法掩饰的悲伤反映相信是另他有点满意却也是渐惭。他毕竟不是坏人,但他确确实实有意识地伤害了我。
"......我曾经很尊敬您的,把您当作真正的长辈。"我这麽说道。
他似乎是吓到了,至少脸色不甚好看,然後是长长的一声叹息,"永威是皇子,是未来的王,他不适何你,当然,你更不适何他。放下他,也许我真能成为照顾你的长......"
我没有把他的话听下去,而是重重地合上了窗。
呕气还是发狠,我不知道,只是感慨多年来自己以为早就磨平了的性子原来还是真正存在的。
"昨夜我看著怜儿哭跑回房,永威不一会儿就追了过去,至今都没有出来呢。也许你不知道,他们两人很早以前就是有过婚约的。"
江医师的话仍旧在耳边回响。
婚约还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无法抹杀的感情,龙永威无法向我启齿,不想让我知道的到底是哪一样,我从未怀疑过他对我的爱,更没有怀疑过我对他的......但是不却不得不怀疑,他所爱的他所重视如生命的是不是只有我一人。
他是王,哪个王身边不是宫院成群。我应该不会介意的......我想我介意的是他们共同渡过的一起遭遇的那麽长的岁月,在意的是我和江怜儿之间那种叫我自愧不如的落差,刺伤著我,让我痛的是我的自卑,是我的不安.......
跌坐在地上,我理清了情绪,却想不出方法去克制情绪,不久後,当唇边尝到了淡淡的苦涩,我才後知後觉地感叹,原来,我还是会哭的呀......

14

抹去眼泪,我的眼泪没有在岁月中耗尽,却也是不多了。有时候哭出来也许更好些,像我这种连痛快哭泣都渐渐遗忘了的人,情感却会加倍强烈。就像此刻心头那好像就快要了我的命似的痛楚。
我叹了口气,终于听到了推门声。
"阿微......你怎么了?"
是错觉吧,龙永威的脸色看起来不好。又或许他花了太多的精力去安慰江怜儿才至此,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没什么。"我答得冷淡。
"......你还在介意昨天的事,怜儿已经没事了。"他笑,本意也许是想安慰我,事实上却是伤害了我。"不管怎么样正事要紧。皇后那妖妇虽不知道我们联合众臣想谋反的事,却好像已经打探到了我们的行踪。今天一位老臣特意冒险过来通知我们昨天附近一直有皇后自己那亲卫队兵卫的身影,这屋子有密道,我们必须现在就逃。"
他突来的话斩断了我在这样伤心的情境下应该给予的反映。
事实上我想生气,想悲伤,想责难甚至想撒娇想无理取闹一番,至少用一切方法来证明我还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一部份,可是,我却知道,这,并不是时候。
危机,甚至生死都会只限于一线这间。
而已经开始自卑的我,是千万个不愿意在这种危急关头成为置他于危险之中的负担的。
我收起些情绪,点头起身,事实上装有我少许物品的包袱尚未整理开来,我找出它,示意我随时都可以跟着他们离开。
"密道就在江医师的房里,我们现在就去,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人闯进来了。"
我只听他这么说着,然后由他牵着便往外跑。

江医师的房里怜儿也是在等着的。
不知何故,我没有勇气去看她,不单是为了我和她之间在我看来宛如天与地的落差,也是因为心里头挥之不去的有关她和永威之间无限可能性地臆测。
我一边无底自容,一边心痛着。
"微哥哥,你怎么了?昨天是怜儿不好,你别生我气。"
我想逃避她,偏偏她却不然。
我抬眼看她,澄亮而美丽的笑容便印入眼底,应该为她这样的包容和接纳感动的,为什么自己更在意的是让她如此改变的龙永威到底同她一个夜上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又或者承诺了些什么......
我斥责过这样的心态,却无力去阻止它恶化下去。
我挤了抹笑容,不再多说什么,也不想多说什么。
"不是闲话的时候了,快走吧!"
江医师的话打断了龙永威正想对我说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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