饰童————梓寻
梓寻  发于:2008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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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俯身过来,在我眼睫上亲了亲,又道:"你哭个什麽,还没让你舒服呢?"慢慢把手伸进去,一寸寸地开拓,又笑道:"女子内生双膜,是为尤物,男子里头,这儿能自行湿润柔滑的,怕是尤物中的尤物了。"我勉强一笑,还还不是董雪湖的把戏,扁鹊华佗,都不及他。
  皇上的动作愈发地轻柔起来,蜜意柔情,软语温存,笑道:"说什麽海棠,梨花儿带雨,朕瞧著带的都是雨露吧!"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罗衾不耐五更寒。
  我瑟缩著爬起来,穿上衣服,抱著膝盖蜷在外屋的太师椅上,其实并不算冷,花香袭来,惹得夜也缠绵恋眷起来,窗台的玉瓶上插著白天剪下来的玉兰,有几分萎缩了,病恹恹的没精神,可是於月光之下,有别有一番静谧之色,隐约闪著光芒。
  各行其是,我当日同你在宗人府说那一番话时,你的心,和我现下的心,哪个疼的更厉害些呢,不过,你自己既然这麽决定,我也只替你高兴了,至於情分之类的,都是小事儿。
  过了几日,宫里便张灯结彩起来,预备著三王爷的大婚,个个眉间带著喜色,毕竟宫里头这一段时日难得有喜事临门,总是似乎积著阴云,展不开眉。
  终於喜日到了,一大早,三王爷按著例行规矩先至宫中参拜皇上,然後去太庙告知祖宗,然後在宫里筵席群臣,接受贺喜,这才能回府,才能洞房花烛。
  宴席上,皇上命我一侧坐定,才叫瑞琛一一敬酒过来,等到我跟前,我连忙站起身,擎起一杯酒,一揖笑道:"恭喜王爷了!"一口饮下,十分畅快。瑞琛一身红衣,冠上的珠宝直晃人眼,也是一揖,笑道:"谢沈公子!"只略略沾了沾唇,便向下一个走去。董雪湖不知什麽时候走到我身後,一拍我肩膀,笑道:"你的角儿扮完了,咱们出去遛遛!"我抬眼看皇上,满面喜色,并未理我,便同董雪湖一齐逃席了。 
  外面十分晴朗,流云天光,我并未喝什麽酒,董雪湖却道我醉了,扶著我半个身子,沿著太液池行走,笑道:"你今儿竟然穿了一身皂衣,真是不怕皇上发作你。"
  我一手端著酒杯,笑道:"难道还缺我身上这点儿喜色,非要我也扮上油彩才好。再者,我高兴怎麽就怎麽,天子呼来不上船!"
  董雪湖吃吃地笑道:"你还敢说你没醉,酒中仙,哪有不醉的?"
  他又自袖中掏出一弯青丝,拿红线束著,轻声道:"这是有情人托我带给你的,只说黄泉摆渡时,且等他一等。"
  我接过来,在手中摩了摩,又递还给他,道:"你知道麽,雪湖,我听说一个人若是再成亲,便同前边儿的自动断了结发之情,黄泉之下,魂魄也不再会认识了,等与不等,也不会记得了!"
  董雪湖强自塞到我手里,声音哀戚,道:"你只当是可怜他,容他留个念想也好。"
  我随手丢到水里,看那头发在水面上打个转儿,沈下去,董雪湖脸色一变,还未说话,我便抽出他腰间的软匕,割下一绺头发,也丢到水里,就教它们做伴儿吧,我已是极尽成全他了。雪湖抿了抿唇,慢慢道:"你这又是何苦,明明心里已经苦透了......"
  我掩住他的唇,道:"我不苦,也不要替人苦。"转身饮尽杯中残酒,慢慢笑起来。
  董雪湖在身後叹了一口气,道:"一切都随你,我不管了,也管不了。"我笑道:"雪湖在江湖上威名远扬,肆意而行,必然惬意非常,何必为了别人苦呢!"
  董雪湖解颐一笑,道:"我的那些苦楚,是积年的了,不翻就不会烦,而且已经蒙尘许久,翻出来还要酝酿一番,才能自苦。"又道:"我搜到许多曲子,有掘人坟墓得来的,也有民间清调,有俗有雅,应该同你论处一番了。"
  我笑著去携他的手,道:"自然奉陪!"
  夜里,瑞琛回府,坐在车里,酒力便涌上来,阵阵眩晕,等到了,一下车便有一群仆役过来道喜,慢慢走到正厢,看那里花烛高照,一片红光,竟停住脚步,向一侧的小院儿走去,跌跌撞撞,推开房门,便见衔春竟著一身黑衣,盘膝坐在灯底下,手里转著一串佛珠,骨骼显得越发清瘦起来,仿佛只有一把。
  衔春见来的竟是瑞琛,又是吃惊,又有窃喜,连忙走下来,迎上瑞琛,笑道:"王爷怎麽来了?"
  瑞琛坐到床上,看衔春为他脱鞋解袜,道:"我怎麽来不得?"衔春还未说话,便被瑞琛拉起来,带进怀里,酒气喷到脸上,躲也躲不开,低头道:"我是高兴才问的。"
  瑞琛看他露著雪白的颈项,单薄的乌衣裹身,想到方才席上沈叠薇亦是如此,唇上有多笑,眼里就有多悲,说那几句话时,更是颤的厉害,可惜行事却如此狠心,一时间竟分不清楚,又恨又怜,忍不住亲下去,两手撕开身下人的衣裳,胡天胡地起来。
  瑞琛满心凄恨,手上自然也不会留情,突然看见衔春眼角慢慢地滴下泪来,才是一惊,翻身起来,又将衔春抱在怀里,安慰道:"别哭了,是我张狂了,莫怕。"
  衔春擦擦眼泪,笑道:"我不怕,我是看王爷难过才伤心落泪的,没出息死了。"
  瑞琛不知想起什麽,将他置於膝上,郑而重之,道:"我以後不会教你哭了,一定好好待你。"谁负了谁,谁欠了谁,一场大风吹过了,那一绺青丝,已是下辈子的情思了。


饰童 39-40 by 梓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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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近过了夏天,朝廷要招傅明城回京,一是为其赫赫战功,恩赏嘉奖,二则有私底下的意思,数十万精兵握於人手,皇上不能不存著心思。傅明城也算是个英雄人物,少时长於边塞之地,经由纬国公举荐入京,随皇上一齐打过"靖安"之战,後便独当一面,统领三军,征蛮夷,拒羌人,威名远播。说什麽一代天子一朝臣,这话不对,一代天子不知要提拔多少新人,撤免多少旧臣,既为著朝政修葺,也为著自己的心思不教臣子了然於心,用人之事,过熟则油,油则生变,不得不防。
  皇上同我在畅晴阁中对弈,已略见败势,笑道:"朕欲派瑞琛去接替傅明城,你以为如何?"我一笑道:"遣嫡君远涉荒夷,恐怕不妥。"皇上笑道:"朕年轻时便南征北战,为先帝夷平八方,开疆拓地,也没见什麽不妥。"
  我低头道:"自然凭皇上的心思。"你担心瑞琛同我常出入一处,不得安稳,才决计遣他领军,待到瑞琛回来,你我已同归大真,那时瑞琛当真是无计可施了。只是你不要我见他,你自己也不见他麽?
  皇上笑道:"他也该历练些个,把傅明城替回来,明日便同粮草一起动身。"我将拟好的折子呈於皇上,便下发下去。可惜瑞琛新婚燕尔,却要离去,煞风景,也煞人心,皇上也忒不体贴了。
  第二日刚下早朝,瑞琛便来宣德宫辞行。我正站在游廊里,见他走过来,笑道:"沈公子起的早。"
  我一笑,道:"王爷要远行,自然要拜别一番,皇上正等著您呢!"瑞琛径自走进正堂,叩别皇上,皇上略略嘱咐了几句,最後道:"你在外边儿只小心些个。"认真看了两眼瑞琛,便叫他出去了。瑞琛出来走到我跟前儿,并不说话,我笑道:"王爷走好。"平日里倒也罢了,今日恐怕是真的要做别了。
  瑞琛突地一握我的手,凑到耳边,低声道:"阿殿,我只叫这一次,你若挺不住死了,莫要忘了我,我一定去找你......,我......爱你!"至於恨或其他的无奈,也不是这一刻应当提及的。
  我心里一笑,眼里却十分酸楚,抬头道:"王爷这两句话,便叫沈殿死而无憾了。"无论如何,我也应当十分满足了。
  瑞琛猛然将我一抱,仿佛要揉进怀里,又松开手,大踏步走出去,不再回头。回头也是伤心,白白心伤而已。
  我走进屋里,便见皇上坐在塌上,面色十分冷淡,一碗茶砸在地上,尽是碎瓷,冷笑道:"叙完情了,一大早巴巴地起来,就为著使这点儿狐媚骨子,朕还没死呢!"
  我跪下去,无话可说。皇上大步走过来,铁青著脸,又道:"你吃了他什麽甜头,就这麽忘不了,一门儿心思地念著他,动过你的男人也不少,只他教你骨头缝里发贱麽?"
  我抬头冷笑,道:"皇上一辈子不知道什麽叫真心,便妄断别人的真心麽?"沈源教会你的只有苦楚和追恨,你现在也只会这个而已,我反倒要可怜你了。
  皇上俯身过来,一字一顿,道:"你又要朕教训你麽?上次的苦头还没吃够?"眼里恶狠狠一片,仿佛要嚼碎了我。
  我一笑,道:"皇上不是自有主张麽?"
  皇上突然绽开一笑,道:"自然!"
  傅明城归来的场面十分宏大,皇上亲自出城迎接,百官俱随。夜里便在宫中设宴,独为傅明城洗尘,由董雪湖陪同。我远坐一角,敕令操琴。遥望过去,傅明城正坐於下首,容色端武,十分老成,面上一道伤疤,自额前到鬓角,双目熠熠生辉,英姿勃发。
  我先是慢慢弹奏一曲《春江花月夜》,容和宽怡,令人开怀。君臣相谈亦十分愉悦,国事,家事,天下事,皆可拈来佐酒,佐月,佐情。
  细抚琴弦,十指轻拢抹复挑,到了滑弦时,竟然走神,声断如戈,我一惊,睁开眼,指上带血,弦却断了两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三人俱看过来,我只好起身立於一侧,低声道:"叠薇失手了。"
  傅明城看我十分专注,好像裹著火,董雪湖只是轻笑。皇上擎著酒杯,笑道:"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傅将军,你有福了。"
  傅明城一惊,连忙道:"臣不敢......。"
  皇上一笑,道:"这有什麽?沈公子一向爱慕傅将军你的武功呢,将军何不成全他?"又招手叫我过去,道:"你素日里心性儿高得很,专门爱看《列国将军传》,现在我朝第一勇士在此,为何不过来敬酒呢?"
  我走过去,脚步有些浮,自案上斟了一满杯酒,跪在傅明城跟前儿,双手捧杯,道:"傅将军请!"傅明城连忙起身,单膝跪下,亦是双手接过来,一口饮下,道:"沈公子客气了!"眼里几分踌躇。
  皇上朗声大笑,又道:"傅将军不如带沈叠薇到府上游玩几天,也算是成全他了。"
  傅明城一咬下唇,道:"这个,臣......"
  皇上追问:"傅将军看不上麽?"
  傅明城跪倒在地,道:"谢皇上恩赏!"
  皇上了然一笑,十分开怀,道:"既然如此,那麽叠薇你就随傅将军同去吧,美人香草,携而满怀,不啻人间乐事!"
  我便同傅明城一齐出来,乘上他的马车,出宫去了。
  董雪湖向皇上轻声道:"臣不懂皇上的心思,拿他赏人......"
  皇上笑道:"傅明城喜欢他,朕成人之美,不好麽?"
  董雪湖道:"他招皇上生气,却是不该,皇上用别的法子教训他也好,何必......"
  皇上向後一靠,低声道:"朕也不知道,你......退了吧!"
  董雪湖抿了抿唇,退了出来,月色高垂,如冰彻地。
  马车十分宽敞,我坐在一角,并不说话。傅明城慢慢靠过来,将我拢在怀里,握了握我的手,道:"这夏景天,你竟冷成这样儿?"
  我对他一笑,心里头透著凉,还管什麽节气。
  他叹息道:"我常年在外,没有见过你,方才......"他长吐一口气,又道:"隔著帘子不知是你,後见了你,才知道......"他轻轻扳起我的脸,俯身亲下来,我一挣,便落在腮边,他只是拿唇在上面摩挲,我僵硬著身子不动。
  好半天他才放开我,声音低哑,道:"你莫怕,我虽是个粗人,也知道这些个事儿,军中的营妓都是男子,怕女人阴鸷不干净,败了大军的锐气。"我是个妖精,岂不更是不祥。
  到了将军府,傅明城过来扶我,我撇开他的手,跳下来,一同进了正厢。傅明城屏退众人,一步步向我走过来。
  我闭了闭眼,跪在地上,道:"傅将军,我十分敬重您,敬重您的武功威名,傅将军也略略知道我是个什麽人,求将军,今天放过我。"
  我低头叩下去,被他扶住,笑道:"美色当前,岂能让步?"
  我陡然推开他的手臂,又欲言,傅明城略一变脸,转又笑道:"你又不是什麽三贞九烈,皇上碰过你,董子期碰过你,三王爷也碰过你,听说当日董子期为了调教你,还从军中挑了男人,才出了你这麽个尤物,现下,你还装个什麽?"
  我一笑道:"这麽说,傅将军不肯了?"
  傅明城将我横抱起来,向内厢走去,道:"放了你才是傻子,如此良宵,岂能辜负!"
  我又道:"皇上并未把我全赏与将军,将军就不怕我回去......"
  傅明城笑道:"皇上心虽狠,可也是明君,只要还用得著我,就不会难为我。"果然聪明,他转而又道:"何况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你只怨皇上薄待你好了。"
  我冷笑一声:"皇上哪里薄待我,没教我去犒赏三军,已是恩德菲浅了!"所幸,瑞琛已经走了,皇上在私宴上赏人,恐怕不易传出去。
  转而醒来,荫红满席,向窗外一望,已是过午。我支起身,便见傅明城一身戎装进来,笑道:"沈公子醒了,可要用点子什麽,叫他们去备!"
  我摇摇头,道:"有半杯鹤顶红便好。"
  傅明城命人端进一盏鹿肉鲜羹来,笑道:"鹤顶红不敢,公子将就吃两口这个吧。"
  我不肯吃,被他强喂了两口,结果尽数吐到地上,腌臢一片。他急忙端茶过来,我漱了漱口,笑道:"不碍的,回去用两丸药便好。"
  傅明城将我按在床上,道:"也只皇上奈何得了你!"自然,我被他整治得无话可说。


饰童 41-42 by 梓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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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也不过几天的工夫,便又回宫了,傅明城当真神勇的紧,不负其战场上的威名,如此天下,英雄自横行,横行天下的,自然也只有这些个英雄,任由後来人渔樵评话,或是扪虱夜话,至於其他人,不过是一朵血花,添在功名簿上。
  略略将息了两天,总算有些精神了,我正卧在床上翻看小十九练的大字,歪歪扭扭,尽丢我的脸,便听外面有皇上的声气:"他怎麽样了?"
  小宝放低声音,答道:"精神还算好,只吃什麽,吐什麽,两天了什麽也没进,药也吐得一干二净,现下正熬著新的呢。"
  皇上推门进来,正对上我懒洋洋的笑眼,道:"你只这麽闹腾,伤得还不是你的身子骨,莫非还等著看朕心疼不成?"
  我一笑,道:"自然不敢,只我自己恶心罢了,过两天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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