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红莲----姜十一
  发于:2008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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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翊宣,是我要留下你的,所以,不是你的错。
和苏侧眼间看见了外面的池水,他的眼睛突然睁开,有两支火红色的莲,抽处的骨朵,含苞待放。
原来,盛夏将至。

翊宣抱着和苏,连忙叫外面的小太监拿来了热水干净的衣服,又让那个老大夫重新配了伤药,等一切收拾完毕已经过了晌午。翊宣想起和苏似乎没有则么吃东西,又让侍从准备了银耳粥,那个老大夫重新熬了一碗朴血的草药,侍从们把这些全端了过来。
和苏趴在翊宣的身上,恹恹的,细瘦的手指抓住翊宣的领口,闭着眼睛。翊宣抱了抱他,轻声说,"吃点东西再睡,恩?"
和苏没有回答,头扭到了一旁,没有理他。翊宣知道和苏现在难受,没有强求什么,放下了碗,然后抱起了和苏,让他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小心地给他盖上了被子。

刚开始还好,下午的时候和苏开始盗冷汗,里衣一会就湿了。翊宣连忙叫了那个老大夫过来,老者看了看,开出几付药,让宫监去熬,并说,"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喝下去。"翊宣这才知道其实和苏很任性。和苏的伤这些天来都好不了,其中也有和苏根本就不让他们近身,既不喝药,也不上药。这里侍侯的人都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没有人敢违背和苏的意愿,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敢劝他。

药重新端了过来,翊宣拿在手中,单手拍了拍和苏的肩,小声说,"和苏,这次药一定要吃。"
和苏只是把脸埋在翊宣的胸前,微微摇头,没有抬起来。翊宣叹了口气,把药放在几案上,让那些人都退出去,然后双手重新抱起了和苏的肩,让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他说,"和苏,把药吃了再睡,不然伤好不了。好吗?"
和苏轻轻打了个哈欠,眼睛都没有睁开,双手揽住了翊宣的脖子,头枕在他的颈窝上,重新趴好。翊宣只能感觉到他细微的呼吸,还有那淡淡的白昙花的香味。翊宣揽好了和苏,有些无奈。他把和苏的里衣褪了下去,又给和苏下身的伤口上了一遍药,结果看见和苏疼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于是他赶忙用被子裹好和苏,拥着他,让他睡了。

下身的伤疼起来撕撕扯扯的,和苏根本就睡不着。不过幸好翊宣两个时辰给他上一次药膏,虽然翊宣并不熟练,会扯到他的伤,但是药膏冰凉的感觉总算缓解了那种热辣辣的疼。和苏总是试图睡,不过一下午都翊宣的怀中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踏实。翊宣就只有抱着他,用绸巾擦去他额上鼻尖的汗珠,再给他换好干爽的里衣。
到了掌灯时分,和苏睁开眼睛看了看翊宣,发现翊宣正在看着他,见他睁了眼睛,连忙问,"怎么和苏,想要什么?"
和苏看着他说,"天晚了,你回去吧。"
翊宣揽过他,把他重新抱好,这才说,"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走?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敢反驳你的,你又不让他们给你上药,我一走,估计你手下那些人肯定照顾不了你。别管我了,睡吧。"和苏嘟嘟地说了一句,翊宣没有听清,于是捧起了他的脸,问他,"什么?"
和苏睁开了那双浮现出银色光泽的眼睛,幽幽地看着翊宣,任何人看着这样的和苏都不忍心拒绝他,他说,"让他们过来点些白昙,我实在睡不着,而且,......,疼的厉害。"
翊宣咬了咬牙,这才能拒绝他,"不行,有我在,你就不能再用那个鬼东西。整天熏迷香睡觉,你,......"说到这里,他突然感觉和苏的眼睛湿湿的,于是他揽住了他,让和苏的头枕在自己的胸口上,没有再说什么。
和苏说的话都带了一些呜咽,"可是,真的睡不着,......,我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伤,......"
何止没有受到这样的伤,和苏是金枝玉叶的王子,原先冷着热着了,身边的宫人太监都要受罚的,除了练剑的时候受过一些皮外伤,他的身体一向很好。其实今天他和翊宣的情事有些逞强的意味,结果新伤加旧伤,尤其是在那样敏感的部位,疼痛感愈加地强烈。而且,翊宣母亲早逝,他从来没有亲近的人,东宫的那些人敬和苏有如神明,和苏根本不可能在他们面前露出真实的面容,如今翊宣在身边,和苏突然感觉身边有个可以倚赖的人真好,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使过的性子就都冲着翊宣来了。
翊宣知道和苏难受,但是他实在不能再让和苏用白昙香。那个老大夫已经说了,这种香可以侵入脑子里,以后要是形成了瘾性,再想断,就麻烦了。他搂禁和苏,在他的耳边轻轻说,"和苏,那个东西真的不能再用。我知道你难受,是我不对,我总是这么鲁莽,等你好了,翊宣任你打骂,但是那个迷香我真的不能给你。"
他以为和苏会哭,但是和苏只是把脸埋在他的身上,安静地趴着,再也没有说话。
夜里过的也不算安宁,翊宣又给和苏上了一遍药,喂了他两口清甜的银耳汤,这才让和苏稍微平静了下来。翊宣抱着他,心里一阵一阵的苦涩,总是怨恨自己为什么这么不知道节制,为什么又伤了他。他看着和苏一夜都没有舒展开的眉,轻轻地吻了又吻,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次日天明。
天朦朦亮,翊宣一夜没有合眼,手也蒜涩无比,似乎已经失去了感觉。他有些艰难地抬起手,试了试和苏的额,发现已经不热了。这个时候和苏也睁开了眼睛,却没有精神。翊宣让外面侍侯的人赶紧端些银耳汤还有汤药来,和苏本来还是不想喝,翊宣劝了半天,这才喝进去一小半,就说什么都不喝了。和苏的脸埋在枕头上,翊宣又不敢用力拉起他来,最后终于还是放弃了。

天明后,东宫的奏折抵报送了过来。和苏从枕上抬起头,眼睛下面都是青色的,脸色也不好,接连好些天都没有睡好,面容惨淡。
翊宣刚从外面进来,手中端着和苏的餐点,看见和苏靠在抱枕上,仔细地看着奏折,不时会咳嗽一下,握住狼毫的手也有些颤抖。翊宣放下手中的东西,一下子把和苏手中的奏折拿了过来,折好,递给那个捧着一落奏折的小太监,但是那个小太监没有敢接过去,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塌上的和苏。
和苏没有注意那个小太监的眼睛,此时的他抬头看着翊宣,"从来没有人敢从我的手中抢过奏折的,翊宣,你是第一个。"他的声音还带着暗哑。
翊宣没有看那些奏折,他知道这是专送东宫的东西,如果他看,就是僭越。他只是把那几本放在了捧奏折的小太监手里,然后吩咐他说,"殿下今天不看这些东西,你先下去吧。"翊宣简直无法相信,和苏已经病成了这个样子,居然还在看奏章。那个小太监再没有得到太子命令的时候根本就不敢动,他双手捧好了奏章,低着头。眼前这两个人他谁也惹不起,只能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抬头。
"些云,把那本折子给我。"和苏淡淡说了一声,小太监一听,连忙上前,却被翊宣挡了回去。翊宣把这里所有和折子有关的东西,笔墨,纸张,还有那个小太监一股脑的收拾好了,他的手推着小太监的后背,用力不大,但是那个小太监也无法反抗,结果就让翊宣给推出了大殿,在他的身后关上了大殿的雕花大门。这里面向水面荷花的那一面落地水晶雕花窗撤了下去,但是人们不能从这面过来,之能在外面的汉白玉矮桥上远远地看着大殿内的情形。

太子似乎很生气,他在说些什么,他的声音连殿外这么远的他们都能隐约听见,只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因为伤了,所以太子一直就没有起身,气势上怎么说都弱了很多。翊宣殿下刚开始的时候背着太子站着,后来不知道太子说了什么,翊宣殿下揽住了太子的腰,把他从塌上抱了起来,然后在他的唇下印了下去,......
再以后,秀远大人就过来了,吩咐他们一律背对大殿站立,没有人再知道里面的情景。不过就是,秀远大人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翊宣轻轻放开了和苏,在他的耳边说,"少看一天奏折,不会出什么大事的。但是你的身体就在这一两天的休息。等伤好了,你怎么看都行。昨夜一整晚都没有睡踏实,今天又看那些东西,人不是铁打的,打熬不起。"
和苏淡淡地说,"一天有一天的事情,如果今天误了,保不准就是十万火急的军政大事,或者是小民百姓的性命,耽搁不起的。"
"和苏,王不是这样做的。你应该学会放,而不是揽。"翊宣慢慢单膝跪下,在和苏的塌边,就这样看着和苏。翊宣的双手握住和苏的肩头。
和苏微低着头,也看着翊宣,秀挺的眉,淡薄如同水一般的唇,还有就是,充盈着温和的眼睛,其中闪耀着坚定。
"......,我还不是郑王。"和苏说这话的时候,清淡的语气中透出的是极其复杂的感觉。有些感慨,有些失落,也有些伤感。彷佛把这些年他经过的一切都包含了进去。
"One day,you will be the king,my prince。"翊宣笑着看着他,那感觉如同岐山的雨,岐山的夜,虽然有些缥缈,但是却是渗透到和苏的心中去,总是挥之不去的温暖,荡漾在他周围。

和苏的脾气果真不好,这些天翊宣算是真切地体会到了。
刚开始的两天因为他的身体太虚弱,所以翊宣多半由着他的性子,可是到了第三天,翊宣说什么也要和苏喝药,和苏就是不喝。翊宣把和苏困在怀里,抱住他,不让他乱动,然后手拿着银匙,从案上的碗中盛了药汤,就这么举到和苏的嘴边。和苏怎么也不张嘴,后来被弄烦了,就索性弄翻了汤匙中的药,染了身下的锦被。翊宣看他这样,也不生气,只是重新盛了一勺,还若方才那样,放在和苏的唇边。和苏还是不喝,最后倒空了一碗药,翊宣没有说什么,单是让那些宫监再煎一碗端过来,另外换一床新的被子。
终于到最后,和苏还是抗不过翊宣的耐性,倒了三碗药后,和苏终于把第四碗药喝完了,却苦的他咳嗽了很久。翊宣没有说话,只是单手抚着他的后背,为和苏顺气。然后又端了清甜的银耳汤喂着和苏吃下去,清茶漱了口,这才给和苏裹好了被子,放开他躺在自己的身边。他看着和苏似乎快要睡着了,自己才能放心的迷一会。这些天他睡觉的时辰屈指可数,也是累极的人。
翊宣刚闭上眼睛,就感觉一个冰凉的手指按在自己的鼻尖上,他睁开眼睛,看见是和苏,和苏侧着脸看着他。
"怎么了和苏,想要什么吗?"翊宣的手抓住了和苏的手,他的手一向很暖,可以温暖和苏冰冷的手指。和苏笑了笑,说,"我在想,你怎么不走呢?在我印象里你不是这么有耐心的人。"翊宣一伸手揽过了和苏,让他枕在自己的肩上,这才又闭上了眼睛,轻声说,"太子殿下的线报也有失真的时候,不奇怪。"
和苏的声音幽幽的传来,"其实我并不抗拒喝药,原先病了之后,那些人端来的东西我都会喝,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拒绝了第一次,他们不敢第二次再给我了。"
"没关系,有我在,你倒多少次都可以。我会再次把药捧过来的。"翊宣的声音透着疲惫,但是其中含着笑意。
和苏躺好,看着大殿顶端帘幕垂下的流苏,想起了他们在岐山最后一夜,翊宣拥着他,而他看见也是春风吹动的流苏。"翊宣,我有些害怕,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翊宣再给和苏压了压被子,此时他看着和苏,双眼只盯着流苏,尖尖的脸,看起来很憔悴。翊宣拂上了和苏的眼睛,然后让它们闭上,对他轻语,"再睡一会。折腾一个白天了。"
翊宣想起自己有一次在朝堂上看见和苏,那个时候他刚从江南回来,和苏趁着他路上被追杀而发难,要求撤换沿途几省的督抚,而郑王不准,并且把兵部缴匪的权力给了自己,当时的和苏就是这样一双眼睛,清冷中带着枯涩,像荒原上斑驳的痕迹。那个时候他就有一种冲动,想要合上那双眼睛,他不想再看到和苏那种眼神。
今天,翊宣的手下就是和苏的眼睛,如同他本人一样,冰冷的,可是翊宣记得,那双眼睛中曾经流淌过什么样子的华彩。

这三天来翊宣一直住在这里,哪里也没有去。
从第二天开始,每当和苏看折子的时候,翊宣会出去,他会站在那架矮桥上,看着这一池子的红莲,眼神很是空明。
秀远有一次在他的身边走过,看见了这个样子的翊宣,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翊宣走进和苏寝殿,却看见和苏趴在荷池边缘,一只手拖着下巴,另外一只手一点一点揪弄着那些墨绿色的荷叶。昨天开始和苏身体内的伤已经快好的,他开始下塌走动走动,这些都不碍事。不过,虽然如今是盛夏,大殿中因为空旷,还是有些凉意。翊宣走到和苏身边,想打横抱起他,放他回塌上,却被和苏揽住了他的脖子,一翻身压在了身下。
翊宣笑着看和苏这样,问他,"怎么了?"
"想找一个人陪我看莲花。"和苏说。
翊宣只手支地,坐了起来,和苏跪坐在他的面前,长发垂在身后。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软缎开襟长衫,细致的锁骨露在衣领之下。
"水边冷,我给你拿件披风去。"翊宣说着要站起来,和苏拉住了他,手按在了他的肩上,然后一点一点上移,抚住他的脖子。
和苏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那种轻柔的接触让翊宣心中打颤。
和苏的声音也是这样柔柔的,"没事,坐一会就好。不用拿什么了。"
说完拉起了翊宣的手,让他向前一些,刚好可以看见大殿底下的水面。
和苏的手哗啦哗啦的波动着清水,细白的手浸入看起来黑色的水中,鞠起一捧水,那水却是透彻的清澈。
"听说我的母亲很喜欢镐水的黑色,还有就是扶风苑那一池的红莲。"和苏面对着这一池含苞欲放的红莲,对翊宣说,"我总是感觉父王并不爱我的母亲,因为他居然可以在母亲病的只剩下病骨支离的时候,去宠幸你的母后。然后在她不足半年,你就出世了。"
和苏转过身子,看着翊宣,"一个有多人宠爱的健康男孩。"
"这些年来,为了我这个身体的事情,我杀了不少人,父王也杀了不少人。其实我感觉父王还是在乎我的,只不过他的在乎也加上了浓郁的血腥味道,让我喘不过气来。"
"翊宣,你还记得琦御吗,他知道我所有的事情,却没有旁人的那种恐慌,反而走过来,抱着我,对我说,和苏,不用怕,有我在。"和苏说到这里笑了,"很可笑,是吗?一个在禁宫里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的人,居然会对我说那样的话。但是我居然感动了,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别人的拥抱,竟然是那样的温暖,让我根本无法拒绝。"
翊宣不想让他再说下去,揽过了和苏,对他说,"都过去了,那些都过去了。"
"翊宣,如果我天生可以和你一样的健康,不知道,我的人生是否可以变的宽广一些,也快乐一些。那个时候你还小,只知道笑,手中拿了一枝桃花对我说,美丽的哥哥,这个给你,希望你快乐。"
和苏回忆到这里,彷佛又看到了那个粉嫩可爱的小翊宣,在御苑中拿着桃花向他跑过来。
"......,没有人敢在我的面前说我的样貌,只有你,......,笑的那么开朗,和我说那些话,......"
"为什么只有你会那样快乐呢?"

"也许那个时候我太小了,少不更事嘛。"翊宣拥着和苏,和他一起看着大殿外面层层的荷叶,风一吹,如浪一般。

"可是我拧青了你的手指,然后你哭了。箴王后很生气。"
"恩,让你看到我如此的丢脸,那你要赔我。"
"赔你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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