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颜色————玛雅
玛雅  发于:2008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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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真是很久不见了啊。是否一切如常?"
"煌月啊......当然是一切如常了!"
翊开心的向那个叫煌月的男子递了个眼神,在煌月一言不发的离开后不多久,几名装扮清丽的少年鱼贯而入。
看到他们的时候,雪鸢已明白了几分,但却没做声,只是沉默的站在翊身后,看着他们温驯的依偎在翊的身边,浅笑着,娇媚而妖冶 ......
他们都很美丽,不同于女子的娇俏婀娜,却有着更摄人心魄的美,眉间唇上,凝着暧昧的笑意,柔丝的秋衫下,小小的身形似若无骨.
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啊。
雪鸢冷眼看了一下身旁的人。
品位真差!
无视于那些低浅的调笑声,雪鸢索性让到一边。临窗的桌上有青瓷的透花自斟壶,装着上好的美酒,雪鸢为自己斟了一杯。这是......清明露吧?雪鸢想,早在北狄时就已听闻,苍沂有醉世的美酒叫清明露,是用清明时的雨水酿成,色清如泪,还未到唇边就可以醉人......
真的,可以醉人吗?
轻咀了一口,雪鸢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原来这传言中的美酒,竟是这般的冰冷得寒心......
就这样一小口一小口的,也不知饮下了多少杯,直到手中的玉杯被人一把夺过来狠狠的摔在地上,那清脆的碎裂声才让雪鸢回过神来。
大概是真的有些醉了吧,翊的脸在雪鸢眼中变得有些模糊了,他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他似乎很生气。
"溟见雪鸢!你究竟知不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不解的看着似乎气得快要抓狂的翊,雪鸢一脸的不知所措,他只是在自己喝酒而已,他并没妨碍他寻欢作乐吧?何以这样的生气?
手腕被人一把抓住扯起来,雪鸢觉得自己的头晕得他几乎很难站稳了,眼前的翊,甚至更远一点的那些少年,都不断的摇来晃去......
"别碰我!"
本能,伸出手去想推开身边的人,却发现手骨被人牢牢的握着,疼得似乎要断掉。
"装什么清高!"带着浓烈酒味的气息在耳旁回荡,衣带被人轻蔑的挑开,"你以为你是谁呢?你和他们,根本就是一样的......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明白你该做什么?来取悦我,来不让我厌倦你......"
取悦......这个人?苍沂的十二皇子翊?
雪鸢笑了。
的确,他根本就和这些欢场中的少年没有区别。
早在很久以前,在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时,从在北狄的正殿上,见到那个人--柒羽焰的时候开始,就注定了溟见雪鸢原本的命运的毁灭,从此,就那么无可抗拒的,放弃了自我,成为了只为承欢在他身边的宠玩......
但是,这也就是他与翊身边的少年门唯一的不同--他的身体,他的笑颜,永远学不会去取悦第二个人!
只有那个人,柒羽焰,才是他唯一的君王!
在翊的迟疑中,雪鸢扶着强缓缓的俯下身去,拾了一片玉杯的碎片在手中。
"夜弘翊,皇子殿下......就算你只将我看做你卑贱的玩具,你也休想我会做任何事来取悦你......如果你一定要索求你应得的报答的话,我能给你的,只有我的生命......"
锋利的玉刃在谁都还未反映过来时已划破了颈间苍白的皮肤,瞬即传来的痛感让昏沉沉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
这样应该足够了吧?雪鸢想,他不想要他的宠爱他的不厌倦,他只是想安静的休息一下而已,只想这样......
哪怕这样的安静是要用生命才能换取,他也愿意。
......
直到雪鸢的身体软软的倚着墙滑倒在地上 ,翊才回过神来。
血,还在不断的从颈间的伤口处流出,溶在一地的残酒里,那颜色红得惊心,甜腥的味道中混杂了酒的冷香,从此,醉了翊一世的命运......
"快!备车!"
一秒也不敢迟的抱起地上的人,翊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去。
怎么......竟会这样重呢?
抱起他的时候,翊想。
明明是这样单薄的身体,为什么抱在手里,竟是这样的沉重......
沉重得仿佛是压在他心上一般......

就这样,翊皇子再也没将雪鸢带到过那样的地方,甚至,他鲜少将雪鸢带到别人的面前,多数的时候,他只是静静的欣赏着他,欣赏他的沉静,他的忧郁,他深藏起来的令人不敢伸手去触碰的心......
很快,宣安城的桃花谢尽了,转眼春去秋来,雪鸢留在苍沂已近一年。
在这一年中,不时的,会有北狄的消息传来,北狄君王柒羽焰统一了周边几个部族,又娶了新妃,国泰民安。
起初,翊还时常的会把关于北狄的消息带给雪鸢,而后来,在发现这样的消息只能让雪鸢皱起眉头,然后笑得很酸楚的样子以后,在翊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以后,那些消息,也就有意的被隐瞒了下来。
其实雪鸢也知道翊是在刻意的隐瞒着他,只是,他已不想再去追问了,也许这样也好吧,自己这个被北狄忘却了的人,已不用再去关注于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了。
一年了,雪鸢还是那个不会笑的雪鸢,还是不爱离开落夕殿,更多的时候,雪鸢像一个久病初愈的人,那样无力的沉睡在翊皇子的怀抱中,听着他给自己讲那些各地的趣闻来吸引他的注意,任由他一页一页的翻着古老的诗篇教他学习苍沂的文化,或者,只是闭上眼感受他怀抱中的一夕温存。
秋夜风寒,早该歇下的人却仍旧不舍的倚在雪鸢的花梨木案前,案上残酒已尽,人却还未能求得一醉。
"殿下你该回去了......"
"......"
"夜深了,殿下你......"
"不,别赶我走......"借着酒意,翊将脸贴在雪鸢冰凉的发丝上,"我什么都不会做,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强迫你,但至少允许我这样抱一下你,好吗?"
"......"
没有回答,也没有拒绝。
因为无法回答,却不想拒绝。
也许,这就是自私吧。
雪鸢想。
"冷吗?"
"恩,冷......"
很冷......任凭百盏烛火,千杯烈酒也无法祛散的寒冷......是在这里,雪鸢唯一能感觉到的,那仿佛一个人行走在风雪中的寒冷......
突然抱着自己的手臂轻轻收紧,一个声音在耳边呢喃般的响起:
"如果我抱着你,这样一直抱着你的话,你还会觉得冷吗?"
"......会......"
雪鸢轻轻的说,不由自主的绻缩起身体,明明知道这样的拥抱给不了自己温度,却还是想要贪婪的去依恋,就这样吧,在这个人厌倦了宠爱的游戏之前,就这样稍微的纵容一向秒自己吧......
闭上眼,深深的呼吸一口这寒凉的空气,记忆中是谁曾经说过永远不再让自己觉得冷?是谁......多么可悲的誓言,才不过一年,竟已时过境迁到了这样的地步......
而未来,又会是怎样?
又会换做谁,来背弃我......

四)
知道雪鸢喜欢桃花,翊便在落夕殿前为他植下了千株桃林。
第二年春。这些桃花开的时候,流言四起。
有人说雪鸢执宠而傲,竟然直呼皇子名讳,也有人说,雪鸢来到苍沂就是在北狄君主的指使下来迷诱苍沂的皇子,还有人说,雪鸢原本就是北狄君主身边的男宠,是北狄君主送来换取战俘的条件......
不知是阴谋还是无意,一时间,传言竟多得无法制止,连落夕殿中也遍处皆是。
雪鸢曾以为,自己可以不去在意这些流言的,而最终,却还是仍旧害怕了起来,他害怕着听到这些会让他想起那个人的话语,会想起焰,他的宠爱他的呵护,他承诺过的话,他送他出使苍沂时的决绝......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这种仿佛要将他剥开伪装暴露出伤口来才肯罢休一般的目光?
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去想起去承认他不过是一个漂亮的工具?
为什么逃到这里来也躲不过......
害怕了!真的害怕了!无时无刻不在害怕着!
所以,最终只能选择了躲藏......
当雪鸢突然从落夕殿中消失了的时候,翊几乎疯了。
那是从没有过的担心和害怕,害怕他会从此就这样失去踪影,这样离开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躲在这里!为什么要任由他们这样去说你!为什么你不反驳!"
在桃林最深处的假山中将失踪两天的雪鸢找出来时,翊恨恨的质问他。
那些传言,他不是不知道,他没有制止,因为他一直在等,在等雪鸢自己出来否认,来告诉他真相,他不相信他竟是这样的人......
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反驳?"雪鸢看着翊,眼神恍惚,初春的空气,竟如严冬般寒冷,"他们说的,都是真话啊......我就是这样的人,除了这个身体,我再没有别的用途......"
"不是的!雪鸢......你不是这样的!我不许你这样轻贱自己!也不许任何人这样伤害你!"
从他的口中听到这样的回答,翊不由得感觉到一阵的心疼。
也许该生气的,该恨他为何是别人枕畔的人,可是更多感到的,却是怜惜。
因为,不管他是怎样的人,自己,仍旧无可救药的爱着他,无法失去的爱着......
......
"雪鸢我是爱你的......真的爱啊......"
他说。
......
突然的,雪鸢笑了,这是他一年以来第一次觉得想笑......
真的,很可笑!
爱他?!有有一个人说爱他?一个男人,一个苍沂的皇子,一个抱他在怀的人......够了!放了他吧!
拼命的从翊的怀抱中挣脱出来,隔着漫天雨帘看着翊的一连不解,雪鸢忍不住的狂笑,一直笑到无力......
"够了!翊皇子!你放了我吧!不要再对我说那样的字!我陪不起您这样的游戏!"走到翊面前,雪鸢一件一件的褪下身上的衣衫,直到整个身体完全的呈现在翊的面前,"你不爱我!你爱的只有这个身体!你不过是想要得到它!想要我心甘情愿的臣服于您身下而已!那么您就把它拿去吧!然后放了我......别再玩了!翊皇子!"
无视于冰冷的雨滴落在身上的寒冷,颤抖着,送给翊一个最妖冶的微笑。
这,就是一开始就注定的命运。
"不!不是的!雪鸢......"翊从一时的失神中反映过来,"我不是为了得到你!我从未将你当作一个玩具!你是我爱的人......是我李翊唯一爱上的人......求你了雪鸢!别伤害自己......我只是想爱着你而已......"
"爱我?......"雪鸢冷笑着,任由翊为他穿好衣衫,"你不配!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爱我,但决不是你!我,溟见雪鸢,永远都不可能爱上你!"
看也没再看翊一眼,雪鸢挣扎着向桃林中走去,雨好大,很冷,穿透零星的花瓣落在雪鸢的身上,单薄的衣衫湿透了,好冰,冰得想要颤抖,心也一样......
焰,你在哪里......
为什么,你不能抱着我......
那天以后,流言竟渐渐的消退了,而那些曾在雪鸢面前窃窃私语的人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是你把他们都杀了吧?"
雪鸢问翊。
桃花已几乎开遍了,风过时,轻扬一片嫣红,漫不经心的抬起手,几片花瓣落入掌中,轻红菲薄,好孱弱的美丽......
"我不允许伤害你的人存在。"跟随在身旁的人不紧不慢的说,仿佛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而那些落夕殿外,相关于权力的斗争,作为阴谋计策下的牺牲者们,也就在翊微微皱起的眉间化做了烟云。
"翊,我讨厌血腥味,够了......"雪鸢停下脚步,微微的闭上眼,享受着带着湿润气息的风,只有在这里,在这没有杀戮和伤害的桃林中,他才能感觉到安心,才能呼吸得过来,所以,不想连累这桃花,也染上鲜血的颜色。
"我说过不许任何人伤害到你,雪鸢,我会爱你,会不惜一切保护你,就算变得残忍......"身后的人豪不动摇的说。
"何必呢......"摇摇头,想要忘记那些话语,爱,保护......他不需要,也不想再听见......"翊,别再坚持了,不管你会为我做什么,变成怎样,我都不会动容,若有一天我会离开宣安,那我唯一会留恋的,大概也只会是这一树的桃花......不会是你......"
一双手,从身后伸来,牢牢的将雪鸢雪鸢住,雪鸢没有挣扎,仍旧闭着眼,不回头去看他眼中的伤痛。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爱我,哪怕只是一点点......我也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来换取......"
换取?原来爱情,也是可以换取的吗?
"不必了......我不想再有人来为我做任何事了,就算你能重复着那个人说的每一句承诺,每一分呵护,你也不是他,所以......翊,我不会爱你,永远不会!"
所以,放了我吧......
所以,放了你自己吧......
到这一刻才明白,原来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爱与被爱都是一件极端的痛苦,而心却太累了,累到无法去思考,该不该去承受......

(五)
春末,桃花谢。
相对于北狄来说,宣安城的夏天来得迟了些,已是四月了,却仍旧有些寒冷,而对于正缓缓的漫步于已微微成荫的桃林中的雪鸢来说,这样的清寒却是正好,他不喜欢夏天,不喜欢那个令人昏昏欲睡的季节,比起那种有些刺眼的阳光,他更喜欢着种可以让他保持着清醒的寒冷......
如心般的寒冷。
林中的深泉,是地脉中的溶雪水涌成的,无论几时也一样的沁寒,挽起袖,将手指完全浸入水中,清冽的水流从指间流过,仿佛要将那肢端的温度也一并带走一般,刚要闭上眼来欣赏这种澈骨的冰寒,身后却响起了一个熟悉却不想听见的声音:
"你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这样凉的水,会冻坏的。"
没回头也想象得到他疼惜的神情,不想争辩,所以顺从的站起身来,将手从水中缩回,专注的那着那淋淋的水滴从指间滴下,眼泪般透明,又复没入深潭,再也不见......
"你,有事吗?"
半晌,才回过头去看那个失了神的人,几天来一直没见他再出现在自己面前,还以为他是放弃了,厌倦了呢。
" 啊?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着,递过来一个锦盒,雪鸢接在手里,漫不经心的赏玩着。
这次又是什么?蓝田的美玉?还是东海的明珠?他送给自己的东西,已经太多,只是他从没喜欢过,这些东西,除了让他想起自己是他膝下宠儿,再没有什么意义。
随意的打开来,一串坠着水晶的银色足链映入眼帘,惊得雪鸢几乎要失手将锦盒掉在地上......那是他何其熟悉熟悉的物件!是那个人第一次拥他入眠的夜里亲手为他带上的,还记得那个人说,那是要将他一辈子栓留在自己身边的证据......那也是,他出使大堂的前一晚,亲手摘下来还与他的......却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有......这个......"
看着他的惊疑,翊的心里涩涩的,但最终还是把那封早已被他拆过的信递到了雪鸢手里。
颤抖的手指抚过信纸上熟悉的北狄王印,迫不及待的展开了信纸来看......
"......北狄君王焰......病危?!望溟见雪鸢能速回北狄以作最后之别?!......"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来到苍沂的时候,那个人不是还好好的吗?不是还亲手为他斟酒作别,不是还亲口对他说珍重的吗?......为什么......
"他骗你的!我派去的亲信传回消息来说,北狄君王根本就安然无恙......我想他是为了让你回去吧......"
翊缓缓的说,语气中满满的酸涩。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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