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雨————王津津
王津津  发于:2008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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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给我站住!”熠辉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释然还是不禁一愣,停下了脚步,“如果你现在踏出忘忧堂,我就判你不战而败!”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释然的眉头更加紧皱——没有给出任何回答,释然再次向门口走去……
  “释然……”胳膊一下子被拉住,释然却没有感到太大的力道——月明感到了释然的踌躇,慢慢松开了他的衣袖,“你听我说——前天晚上,大师兄曾对我、二师兄和三师姐说,要我们好好对局,不要被其他的事分了心!现在想来,或许大师兄他早有了什么打算……既然如此,释然——你也要体谅大师兄的一片苦心……”慢慢退后了一步,月明低声说道:“若你还是执意要去寻他,就不要再回这忘忧堂对局了!”
  “四师姐……”终于低下了头,释然慢慢松开了握紧的双拳……

  “这些画上的人便是已不在世的历代的‘上君’……”轻轻地道出意高等了好久的答案,明雨带着意高走到了其中一幅画像的跟前——画像上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白衣紫带,面如冠玉,双目如星,眉似薄黛;却像魁星临世,只似上仙下凡;而且,他的唇边还带着浅浅的微笑,一看便知是一个谦和友善,知书达礼的人。
  “那这个人是第几任上君呢?”随口问了一句,意高转过头看了看身旁的明雨——却突然发现明雨一脸的悲伤,眼中竟还带上了泪光,“诸……诸葛师兄……你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没有什么……”明雨猛地回过了神,抬手拭了拭眼睛,低声说道:“他便是我的师父——第十一代‘上君’藤千宗!”说罢,向着意高轻轻一笑,扫去了脸上的悲伤表情。
  “这么说,他就是我师父的师兄喽!”意高有些吃惊地说道,同时看了看旁边的几幅画像,略带诧异地问道:“可他看起来好年轻呀——好像比我师父还要小的样子;而且,画像上的其他人也都很年轻的样子,好像都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呢!”说着,踏前了一步,很是仔细地看着面前的画像。
  “没错!”明雨轻轻翘了翘嘴角,略带赞许地说道:“这里所画的都是他们继任‘上君’时的样子,所以都很年轻……”
  “这些画好像都是出自一人之手呢——”眼睛仍旧紧紧盯着画像,意高不觉间打断了明雨的话,“可就纸质和墨迹来看,这些画可能相差甚至百年呀!”又向前走了几步,意高轻轻摸了摸画的边沿,“而且,作者的画工很是了得,却没有留下任何落款……”意高仿佛来了兴致,仍旧兀自地说着,“不瞒诸葛师兄,家父便是一位画师,而且对古物也颇有研究——若是让他见了这些画,他一定说不出的欣喜呢……”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意高便停了下来——回过头,却发现不知何时,明雨已经远远地走开了!此时的他正站在那张檀木供桌的跟前,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座玉像——烛光之下,意高突然觉得那座玉像竟然和明雨有几分相像!

  “你们怎么了?怎么都不吃呢?”低低地问了一句,熠辉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担忧——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熠辉扫视了一下桌旁的师弟师妹,“快点用过午饭——下午还要继续对局呀……”突然发觉自己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熠辉轻叹一声,干脆也不再动筷了。
  “诶,大家都在呀!”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天候也跟着走了进来——看着饭桌前一个个苦着脸的人,天候微怔:“你们怎么还没吃过午饭呀?你们不是未时就要开始对弈了吗?”手中攥着几本薄薄的书册,天候一脸的奇怪。
  “苏先生!”看到天候进来,大家便都慌忙起身,纷纷施礼——只有坐在正中的慎言一脸的惊讶,几乎失言:“苍……苏先生!您怎么来了?”慢慢起身,慎言的脸上竟冒出了冷汗。
  “哦,是这样的——”天候向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自己也慢慢走了进来,大声说道:“我只是过来看看明雨怎么样了!而且,”抬起手,晃了晃手中的那几本书册,“师父的书稿我已经找到了……可里面有些部分很奇怪呢!所以,”将头转向了仍旧一脸紧张的慎言,“我想问问你们的意见呢!”

  “诸葛师兄……”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意高这一次却没有挪动步子,只是转过身,远远地看着明雨罢了——突然听到了一阵仿佛从地底发出的沉闷的轰响,意高这才发现,明雨面前的供桌竟然移动了位置,露出了墙壁上的一道暗门!
  “意高,过来吧!”回过头,仍旧是那带着温和笑容的憔悴脸庞,明雨又一次向意高招了招手——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意高便慢慢走了过去;已没有了那么多的惊讶——毕竟这一天,有太多让人惊奇的事了……
  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双眼,意高一时无法适应这眩目的日光——从那座有些昏暗的大厅走进这间密室的时候,意高根本就没有想到这里面竟然会如此的明亮!好容易适应了一些这里的光亮,意高慢慢抬起了头——虽然已不是那么容易惊讶,但他还是微微张开了嘴……
  展现在眼前是一扇非常巨大的石英天窗——说得确切一点,这个房间的整个屋顶就是一扇巨大的石英天窗——正午的太阳正在中天,毫不吝惜地将阳光洒满了整个房间!或许是太亮了,意高觉得自己一时根本就无法完全适应这种光照,匆匆地低下头,不自在地揉了揉眼睛。
  “诸葛师兄,你……”低低地叫了一声,意高却发现面前的明雨却仍旧仰视着天空,好像丝毫也不顾及那眩目的日光——回过头,突然怡然地一笑,明雨在阳光之下显得如此地耀眼,仿佛要被那些眩目的光芒都是从他身上发出的一般……

  “终于到了这时候了……”释然的手指在棋篓中轻轻地搅动着,棋子相碰的脆响像雨声一般不绝于耳——平视前方,注视着面前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缓之,释然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你还在等什么?还不猜子吗?”
  “七师兄,”终于抬起了头,缓之的眼中没有任何的神采,“你想当‘上君’吗?”面无表情的缓之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显得很是无力——抿着嘴唇,等待着释然的回答。
  “我……”丝毫没有想到缓之会问出这句话,释然竟一时不知如何应答了,兀自张着嘴,释然只是不断地说着,“我……我……”突然攥紧拳头,砸在了桌子之上,释然咬紧了牙关,“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成为‘上君’——即使知道,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现在唯一知道的——我要在这里打败你!”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话,释然突然低下了头,“猜子吧!这样——一切就都会有答案了!”
  “我知道了!”声音中仍旧不带任何感情,缓之将手伸进了棋篓,慢慢地抓出了一把棋子,放在了棋盘之上,“请指教!”缓之垂首施礼。
  “请指教!”将两颗黑子丢在了棋盘之上,释然也跟着垂首施礼——四周突然变得很静,棋盘上的黑子微微地摇摆着,发出了一阵轻响……

  慢慢地砚着墨,意高却一句话也不敢说,不时地扫视着四周,房间中的寂静却让他觉得很难受——这里其实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书房,书桌、书架自是一应俱全,唯一有些奇怪的是:在房间的正中放了一张很大的藤制躺椅,与房间里的其它摆设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最里面的那面墙壁上,也挂着一幅很是精致的画——意高一眼就看出那幅画和外面大厅里挂的话是出自一人之手的,只是这幅画显得更加的古旧,好像已有了数百年的历史;而且,这幅画也并不同于外面的那些画,它并不是一幅人物画,却更像是一幅风景画——高山雪岭之间,可以看到两个白色的身影在氤氲中对弈,而在其中一人的身后,还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像影子一般随侍左右……
  “意高!”明雨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意高的思绪,急忙回过了头,匆匆应道,意高发现明雨已经从躺椅上慢慢坐了起来——不知是何原因,意高觉得明雨的脸色好像比刚刚要好上一些,不禁轻松口气,浅笑着说道:“诸葛师兄,墨已经砚好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有劳你了!”回以微笑,明雨从躺椅上站起了身,走到了意高的身旁,“意高,你饿不饿呀?”
  “诶?”意高一愣,才发现肚子真的好像有些饿了——看太阳的位置,想是也快到申时了!而他从早上就没有吃过东西,会饿也是难免的——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意高低声答道:“是有些饿了呢……”
  “真是对不起!麻烦你了!”明雨的声音充满了歉意。
  “没事的——”慌张地摆着手,意高大声说道:“真的!能帮您做事,我很高兴!”
  “谢谢你!”笑容依旧温和,明雨拍了拍意高的肩头,“那你能再帮我做件事吗?”
  “您尽管吩咐好了!”意高轻轻点头。
  “你能帮我把大厅里的那盘残棋收拾了吗?”明雨转过头,看向了那扇虚掩的暗门。
  “收拾起来没关系吗?”意高一愣,“可那盘棋好像还没有终局呀!”
  “不,”突然凄然一笑,“已经终局了!”轻轻推了推意高,明雨低声催促道:“你快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是!”虽然仍旧觉得奇怪,意高还是跑向了暗门——看着意高的身影消失在暗门之后,明雨转身走到了书桌跟前,擎起画笔,蘸满了墨汁——望着桌上铺的那张已经表好的画纸,明雨再次低声沉吟:“已经终局了!”

  “已经终局了……”幽幽地道出这句话,站在缓之身后的熠辉不禁咽了咽口水,看着缓之和释然一言不发地整着地,他的额头竟然冒出了丝丝的冷汗!
  棋子与棋盘碰触的轻响成为了房间中唯一的音响,围在桌旁的所有人都没有发出声音,仿佛都在静静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声音嘎然而止,整地业已结束!轻轻地歙动着双唇,大家都在无声地数着——没有丝毫的表情,缓之和释然的脸上只有显而易见的疲惫。
  “一百七十九目……”缓之的声音率先响起——不言而喻!释然没有报出自己的目数——“让子是两目半……”仍旧是缓之的声音,“这么说,我一共是一百八十一目半……”抬起头,看着面前一脸惊讶的释然,缓之突然苦笑了起来:“七师兄,你赢了……”
  “我……我赢了?”翻转手杖,看着自己有些泛白的手掌,释然的声音仍旧是不太相信——“你赢了,释然!你赢了半目!”释然身后的敏则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
  “我赢了……”深深地低下了头,释然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快慰的表情,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的脸上反而显出了一种让人无法读懂的茫然表情,将脸埋在手掌之中,释然什么也没有说。
  “承让了!”慢慢地站起了身,缓之低头看着面前的释然——转过身,穿出了围绕在旁的师兄师姐,缓之摇摇晃晃地向门口走去;没走几步,缓之突然一个趔趄,向一旁倒去……
  “十师弟!”站得最近的熠辉赶忙一步上前,一把拉住了缓之——却见他脸色苍白,已然全无了意识;赶快横抱起缓之,熠辉对身旁的子雄大声说道:“小雄,快去叫苏先生来!”
  “我……我知道了!”子雄已被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应道,冲出了大门。
  “缓之!”“十师弟!”众人见状也不禁都有些慌了手脚,纷纷围拢了过来——熠辉却没和他们纠缠,抱着缓之走出了大门,众人也便都跟了出去。
  站起身,看着众人离去的身影,释然低低喃道:“我究竟……究竟为什么……为什么要赢呢……”不觉间,泪水终于溢出了眼眶,流了下来……

  “这个人也是‘上君’吗?”抬头看着最靠里面的那幅画,意高问着刚刚走出密室的明雨。
  手持一幅画轴的明雨微微一愣,待到看着供桌回到了原处,他才慢慢踱到了意高的身旁,抬起头,看向了意高所说的那幅画,同时问道:“你怎么会这么问呢?”
  “‘上君’不是应该都是男子吗?”转过头,看了看身旁的明雨,意高煞有介事,“可画上的这个人是个女子呀!而且,她看上去最为年轻——大概比我大不了几岁呢!”
  “是谁告诉你‘上君’都是男子的——是你师父吗?”没有正面回答意高的问题,明雨低声问道。
  “不是呀!”意高又将头转回了画的方向,“师父从来不跟我谈‘上君门下’的事,他还说那是一种禁忌!所以,”转头轻笑,“那是我猜的!而且,这幅画好旧呀!画上的人应该是几百年前的古人了!”
  “对,你说的没错!”抬首看着画像中那如花的娇艳容颜,明雨幽幽说道:“这个人也是‘上君’!她是十一代‘上君’中唯一的女‘上君’——第三代‘上君’藤子明!”
  “藤子明?”慢慢地重复了一遍,“那她是不是初代‘上君’藤上君的孙女呀?她继任时这么年轻,一定很厉害吧!”
  “是呀!她很厉害!她是所有上君中唯一一个在‘九星一子’获得全胜的人!不过,”明雨突然停了下来,用另一只手抚了抚手中所拿的画轴,“她并不是藤上君的孙女——她是藤上君最小的女儿;她出生的时候,藤上君已经不再人世了……”
  “这样呀……”声音中带上了淡淡的无奈,“不过,诸葛师兄,你知道的真多呀……”
  “意高,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走了!”一下子打断了意高的话,明雨的脸上再次失却了表情。
  “是……”闭上了嘴,意高微微皱起了眉头——“意高,拿上那两只棋篓!”抬手指向了大厅中间的那张桌子:桌子上的棋局已不复存在,只剩两只盖紧了盖子的紫藤棋篓放在桌上。
  “哎!”跑过去,抱起了两只紫藤棋篓,转头却发现明雨已走到了自己的身后,将手中的画轴放在了棋盘之上,“这是……”张嘴想问一下,意高却还是最终作罢。
  跟着明雨走出了大厅,大门便在身后猛地关上了——不禁一颤,意高再次感到了初来时的那种寒冷感觉!不敢回头,他真的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他的又将会是什么……

  “没事的!”拿过手巾擦了擦手,天候颇为轻松地说道:“会昏倒或许是因为他这几天都没有睡好的缘故——不过,他没有什么大碍!估计一会儿就会醒过来了——你们不用担心!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说着,站起了身,大声问道:“不过,你们什么时候才让我见明雨呀?我要再帮他诊治诊治呀!”
  “大师兄他……”站在旁边的熠辉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应答;却见慎言走进了大门,便赶忙应了上去,低声说道:“小师叔,苏先生想为大师兄再诊治一下,不知……”
  不待慎言回答,子雄突然从门外匆匆地跑了进来——他不但神色慌张,而且脸上满是泪水,一进门只是哭着喊道:“苏先生……苏先生……你快……快救救大师兄呀……”
  匆匆地跑过回廊,所有人都已顾不得什么言行举止——还未踏进内院,就听到一阵悲戚的哭声!慎言心中一紧,几乎一时窒息——突然停下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天候便撞在了他的身上;“慎言,怎么了?”天候并未多想,很快绕过了慎言的身旁,向院子中间的人群跑去——只有跟在后面的熠辉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面前呆若木鸡的慎言,低声问道:“小师叔,您怎么了?”
  “我……”仍旧面无表情,慎言发觉自己竟然在微微地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已然寸步难行——“小师叔!”发现慎言的不对劲,熠辉也不禁变了脸色,使劲地摇晃着慎言,熠辉大声叫着:“小师叔!小师叔……”
  “我……”终于回过了神,慎言已经一身的冷汗,摇晃着挪动步子,慎言也向着院子中间的人群走去……

  伸手拉开捂嘴低泣的敏则,天候才走到了人群的中间——释然跪在地上,低着头,怀中兀自是已然全无生气的明雨;而旁边的月明已经瘫坐在地,将头埋在子执的怀中低低地哭泣着;子执却也是一脸的悲伤,泪水在眼眶中不停地打着转——浑身一震,天候赶忙跪在了释然的旁边,拉起了明雨垂在地上的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弄成这样呢?”天候猛然发现明雨的手竟然已像冰雪一般寒冷,已没有了丝毫的热气,不禁对身旁的众人大声喊道:“我不是告诉你们,不要让他随意走动吗?你们怎么……”怎么也摸不到明雨的脉搏,天候也不禁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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