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住手!别再打哥了!"他......叫我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他不是应该还在私塾念书的吗?怎么会......
"怀儿,你回来做什么!你不好好念书怎么考取功名!我沧家好歹也是名门!你若落榜岂不是丢了沧家的脸!"
我好不容易转过身,眼前站着的人已是与往日大相径廷。怀的五官取了他娘和爹的优点,剑眉微挑,双眼炯炯有神,高挺的鼻梁,刚毅的双唇,脸部的线条是那样的分明。他的身材也比过去高大了不少,也许比爹要高了罢......五年的时间,他的变化远远超出了我的预计,我不知道他的心......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
"哥......你不要紧吧......"怀走上前来,扶起倒在地上的我为我拭去嘴角的血。"爹......功名之事您无须担心。前些日子皇上亲自来了龙泽书院,孩儿深受皇上恩宠。皇上已下了圣旨,待当今尚书辞官孩儿便可接任尚书之职。爹,其实您说什么孩儿都可以听您的吩咐做,但为何您总是针对哥......他并没有错啊!"
"你!你可知道他害死了你娘!"
"爹!这都是您自己胡乱猜想啊!孩儿方才在门外正巧遇见了大夫,死因孩儿都已经清楚了......孩儿知道您是一时悲痛才会不受控制......但凡事总得......总得有个限度啊。哥自从大娘过世以来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那时孩儿尚且年幼,但如今孩儿也将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儿了......孩儿饱读圣贤书自然该按道理行事,若是日后爹依旧对哥......如此,那孩儿......就只有顶个不肖的罪名了。"
怀他没有变!他依旧是五年前那个他!但他并不知道啊!他娘......的确是我害死的!他居然还为了我和爹顶嘴......若他知道了真相......
"哥,你别哭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五年前我说过,以后我会保护你的!你不用再担心了!"他说着便扶起我朝内屋走去。
"你!你!你给我站住!"爹在大堂疯了似的叫着
"怀......爹他......"我因为脸颊肿得厉害,说话已经口齿不清。
"哥,你还住在后院的屋内吗?"见我低头不语,他约是猜到了。"先到我房里去罢。"
身后传来竹剑摔到地上的声音,想必他是气极了。但他终究不会对怀怎么样,因为怀是他唯一可以传承家业的人。
怀用浸了冷水的毛巾为我敷脸,那种火辣辣的感觉顿时减轻不少。
"哥......我来晚了......"
"你娘刚过世,你去守着尸吧......"
"待我和你叙叙旧就去。"z
"......怀......你就不怀疑是我......"
"怎么会!娘对你的态度我也知道,她怎么可能是被你气的。"
她......的确不会为我生气,因为那不值得,但我却可以杀她啊!怀......你就不曾怀疑过吗?
一阵难耐的沉默,我又落下泪来。y
"哥......我......有话想说......不知......"
"不知什么?"z
"不知你......会不会......生气......"
"你什么时候起也变得想我这样扭捏了,呵呵。"不知为何,在怀的身边总觉得心里的包袱似乎一下子全没了。
"哥,你别这样说自己啊!"
"我不说便是,有什么事你说了便是,我不会生气的。"
"恩......我......觉得......哥......你比以前......更......"
"恩?"z
"更......更好看了......"我看见他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潮。
"呵呵,你这是夸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呢。"
"可......这终究是用来形容女子的......"
"这又何妨......反正......我此生怕是也只能以女子的身份活着了......再说,我的相貌也与我娘极为相似,哪里看得出一点男子的摸样......"
"不,你和大娘长的不像......"
"不像?呵呵,你拿面镜子让我瞧瞧。"五年前自池中看过自己的倒影后便再没有留意过自己的相貌了,不知是否像怀说的那样,我与娘其实并不相象......接过怀递来的镜子,我的手颤抖着把镜子移到面前。我在怕什么?......是怕我与娘长得......一样吗?
看了一眼镜面我才安心,的确,如今我与娘已经不是那么相似了。与娘八年前的样子相比,我的面貌......似乎更多了一分冷血。眉毛依旧是细长的,但却不似过去的下弯,而在眉根是有些挑起;鼻子比娘的稍稍挺一些,这怕是我的脸上唯一比较不像中原女子的地方了;眼睛也没有原先的那样大了,而是变得斜长;脸架越加显得消瘦了,刚才被打得肿起的地方特别的显眼。
"哥......这些年......你是否觉得......寂寞......"
"寂寞?......你说呢?"
"哥......我......若我写了信函给你......怕是没到你手中就被爹娘......"
"我知道,我不怪你。......这些年你在书院过得可好?"
"恩,那里的先生琴棋书画样样都好,我也学了不少。另外......爹让我带去的家丁也教了我一点防身的功夫,说是待我回府爹就把沧兰剑法传给我!哥!以后等我学成了,我就真的能保护你了!"怀笑了,笑得那样纯真,他不知道,以我现在的武功已经不需要他保护了......
"恩......"
"哥,等娘的丧期过了,我学成沧兰剑法后我就带你离开沧府,我已用皇上给的赏赐在京城东街买下了一座大院,到时我们就一块儿搬去,你说可好?"
"......"我的嘴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前模糊了,就有两道热泪自脸上滑过。
怀更了一身白衣便去守着他娘了。这一夜,又是一场大雪......
青云
怀回来后,每日都跟着爹学武,他原本书生气的肤色渐渐的变的如同小麦色。怀进步得很快,也许是他做什么事都很用心吧。二娘过世后,怀把他的房间留给了我,他则搬去了二娘的房间。
又是将近一年过去了,我明显感到怀的内力有了很大的提升。还有十天就是我们成人的日子了,怀显得很兴奋,每天一练完功就来房里找我。今天亦是如此。
"哥!今日爹又教了我新的招式,我舞给你看!"怀自练武以后比从前更开朗了,说着就舞起了剑,那动作就如同兰花开放一般轻柔,却又带着一些刚劲。
啪--啪--啪--
我为他鼓掌,看见他这样努力的练剑,我从心底感到高兴。笑容不自觉地浮上了嘴角。
"哥,我舞得可好?"
"恩,好。可惜我不懂武功......"我说着有些违心的话,微微皱起眉头。
"哥,这又有何妨?我会保护你的!你别再皱眉了,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怀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你觉得我好看?"他重重的点头,却没有看我。
"那你为何连瞧都不瞧我一眼?"我本是想捉弄他一下,但他的回答却着时让我不知所措。
"我......我怕......我怕会把你当作女子......这......这让我......让我有些......手足无措......"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知道这会惹你生气!"他突然紧张地抬起头,"可我......我真的觉得......你,你笑起来很美......"
"呵呵!那若是把我和绝美女子比较,你可还会觉得我美吗?"我不知道自己的嘴是生了什么毛病,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然!在我眼中哥是最美的人了!世上无人能比!"怀涨红了脸。
"那......若我是女子......你......可会娶我为妻?"又是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
"会!......可惜你我是手足......这不合伦理......"
不合伦理!是啊......不合伦理......别说是因为我们有至亲的血缘了,就只要同为男子这一条就已经不合伦理了......我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蠢话来!
"少爷,水已经备好,请您沐浴。"门外的丫头对着怀一脸的恭敬。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怀朝她甩了甩手,又转向我,脸上的红潮尚未退却,"哥,我先去沐浴,一会就来。"
"恩,快去吧。"怀刚一离开,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果然!他对你的感情非同一般啊!怜儿。"
"......娘......!"我回过头,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居然和九年前一点区别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怎么?认不出我了?我该是和以前没什么区别才是吧?还是,你不敢认我?恩?"娘一身华服,与在沧府的打扮截然不同。水蓝色的棉质袍子在领口和袖口镶着白色貂毛,袍外还披了一件纯白薄纱,脸上虽是涂脂抹粉但却不似一般女子那样俗气,而是多了 一分典雅。
"不......孩儿只是觉得奇怪......"
"奇怪?有何奇怪的?"她依旧是笑着不紧不慢的说,但她的眼中并无笑意。
"为何事隔九年,娘的面貌......"
"呵呵,这又有何奇怪的?只要你练成水月神功你也可以获得不老的容颜。"
"!水月神功竟有如此功效?"
"自然。水月神功还可飞天遁地入水,操纵人的行动和心志,创造幻影,否则我水月门的功夫为何人人竞相争夺?娘要你学水月神功也是出于爱你,如此你可明白?"
操纵人的行动......想来刚才那些话是她......可笑!什么叫出于爱我?我依旧只是她的棋子,任她摆布。
"孩儿明白......"
"明白就好。我要你去做一件事。以你现在的内力还不能学水月神功,但沧家有冰山药王--凡鹘的凝气丹,你去取来自己服下。事成之后就来镜花绣桩找我。"话音刚落娘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徒留一阵水雾。
青云(2)
"哥!"听见怀叫我才回过神来。我始终想不透,娘建立水月门究竟是为何。
"怎么了?时候不早了,你怎么还不歇息?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哥......你......不希望我来吗......?"
"当、当然不是......只是......只是我有点累了,想早点睡......"看见他一下泄了气我又有些后悔说出了刚才的话。
"哥,你不舒服吗?"
"不,不是不舒服,只是累了而已,没什么......"不待我说完,怀就探出手拂上我的额头。
"幸好没发烧,你从小身子就弱,我离家的时候别提有多担心你了。"
"你......说什么......?"我分不清此时我的脸上到底是笑着还是皱着眉。
"呃......没、没什么......既、既然你累了那我就回屋了......你、你早点歇着吧......"怀匆忙地跑开了。不知为何,我听见怀说担心我时居然莫名地感到高兴......
时至午夜,我一直无法入睡,脑中一直萦绕着两句话......
"那......若我是女子......你......可会娶我为妻?"
"会!"
我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却还是心怀期待......我觉得......这样的我有问题......心烦意乱之下只好起身换上夜行衣去找那凝气丹。出了房门,我赫然发现怀房间的灯还亮着,飞身跃上屋顶移开一片顶瓦。怀正伏在桌上作画,那画虽被他的身子遮住大半还是依稀可见画中人是位身着红袍的佳人。
原来......原来他已有了意中人!心莫名地感到一阵抽痛,我逃一样地离开了怀的屋顶。来到爹的书房,想依次查找凝气丸的所在,谁知我的手不经意的碰到了墙上的书画后的什么东西,那面墙就突然自中间分开。墙里有一个紫檀木盒,盒里盛有三颗血红色的大药丸,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凝气丸,只得先拿一颗就回屋了。
我想着要为成人式备件衣裳,又全无睡意就换下夜行衣要去货房拿布,刚走没几步就撞见了怀。
"哥,夜深了,为何还没睡下?"
"我睡不着......"我说不下去了,只想着方才见他为心仪的女子作画心里就忍不住冒起火来。
"那......我陪你走走吧。"
"走开!我不要你陪!走开!"我闭着眼胡乱地挥着手,心里抑制不住的烦躁,我以往明明是心如止水的啊!我越来越不懂我自己了。手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随即就被另两只手抓住了。
"哥......你那么讨厌我吗?"耳边传来怀像使受伤的声音,他炙热的气息从我的脸旁吹过。
"我......我一直以为这次我回来了你会很高兴的!可我到现在都没见你像以往那样无忧的笑过!我......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怀不知怎么地激动了起来,他一下把我推到墙上,背后传来一阵疼痛。
"怀......你做什么!好痛!"
"哥......不要讨厌我......不要讨厌我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怀的脸就向我压来,他的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到我的唇上,一个炙热柔软而湿润的东西在我的唇上左右移动着,接着又透过我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齿窜到我的口中。那东西在我的嘴里翻搅着,原先的那种恶心感在他不断的吸吮之下变得甜蜜起来,我似乎感到呼吸变得急促了,渐渐地我有些喘不过气了。脚慢慢软了,身体竟不自觉地向下滑。
"恩......"我无法想象着声音居然是从我的嘴里发出的。手上的力到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原先的反抗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我的手出乎意料地环住了他的颈项。
不知过了多久,怀的唇才离开我。
"你......什么意思......"
"哥......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要一想到你讨厌我,我就......我就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是我错了......忘了今晚的事吧......"
"呵呵......你叫我忘了?......到头来......你也不过是把我当作女人的替代品吗?"怀没有说话,低下头转身离开了。
"呵呵......哈哈哈......"我只能自嘲的笑......除此之外,我又能怎样?天边飘过云彩,遮住了月亮,这让我想起了我的名字--月影......是,我只是影子罢了......即便对怀而言我也只是他所爱的女人的代替品......
青云(3)
这之后的几天,怀都刻意避开我,每一个夜晚,我都会回到后院,我回忆着以往和怀在一起的日子,经常不知不觉的就笑出声。
初四的夜里,后院的门突然开了。门后浮现出一抹娇小的身影。
"莫月?"
"呵呵,少爷记性真好!"黑影捂着嘴娇笑着。
"你来这里做什么?万一被发现了......"
"呵呵,莫月只是来送一件东西给少爷。"
"东西?什么东西?"
"喏。"莫月自身后拿出一个包裹,笑盈盈地看着我,"莫月知道明日就是少爷的成人式了,所以特此赶制了一件衣裳。少爷......莫月走了,您多保重!"
"莫月......谢谢......"一阵风吹过,后院便是又只有我了。我解开包裹,里面居然是和怀六年前送我的一模一样的红色长袍,只是尺寸比原先的大了些罢了。
"呵呵......这......哈哈哈......"突然跪倒在地,我才发现自己除了笑之外什么也做不到。多么讽刺!那一日怀把我当作他的意中人而对我作出那样的事,现在我居然还收到一件和那女子身上的长袍同一颜色的衣裳!这样怀会高兴吧?我完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