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徐丹若
徐丹若  发于:2008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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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已不年轻,梅克的吐字仍相当清楚且流畅,意思表达地恰到好处。陈述完毕,看着斐罗德的眼神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残忍。
"不,我不同意。" 片刻的沉默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很干脆地说出了答案。梅克惊讶地转过眼,出乎他意料的,站出来反对的竟然是尤金。
"您是有什么别的意见吗?"没有把任何讶异的情绪表露在脸上,梅克很有礼貌地维持着困惑的表情。
"斐罗德是我的人,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可以处置他。" 尤金直视着梅克,清清楚楚地说道。
"哦,好吧。" 显然是没有考虑到会出现眼下的情况,梅克皱了皱眉,下意识地舔着嘴唇,似乎是在思考下面应该怎么说才比较好。 "我想我了解您的意思。但您也得考虑到......"
"你可以直接跟他们说。" 尤金很直接地打断了他的话,语调冷静而有力。"斐罗德现在是我的仆人,他的去向我会决定。至于‘赤蝎'方面,我自己会处理,你们不用管了。"
"既然您这么说的话...好吧,就照您的意思办。" 略微思索了一下,梅克很干脆地同意了。毕竟这对他们没有什么妨碍,甚至还省了不少麻烦,他也不过是个传话的人罢了。
"这是什么意思?梅克!"被忽略在一旁的斐罗德再也忍不下去了,这算什么荒唐的情况,根本超出了他理解的范围。"你们准备决定什么?我要见我爷爷!"
"对不起,斐少爷。" 梅克一副在意料中的表情,转向斐罗德颇耐心地解释起来:"老爷暂时不打算见你,当然,他已经下了命令,有关您的事全权交给我们和大少爷决定。"
"什么?" 斐罗德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不过两天,难道整个世界都变了吗?想到唯一可以支持他的人也放弃了,他不禁感到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行了,你先下去吧,辛苦你们了。" 尤金微微颌首,示意梅克可以离开。"也代我向其他人转达吧。"
"能为您效劳,是我们的荣幸。" 梅克的神情相当庄重,又鞠了一躬后便转身离去了。
被人当面作为一场货物交易,斐罗德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疯了,"仆人?等等,我什么时候同意了这种说法?尤金......"
"你不同意吗?" 尤金转过头,像是刚刚才发现他的存在。"那么你是想去见见你的老朋友罗兰?"
"......" 斐罗德的嘴唇因为怒火而哆嗦着,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现在一边是刀山,一边是火海,这个男人还笑着问他,你选哪个?
"看起来似乎心有不甘啊!那么,来一场决斗怎么样?" 尤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手指习惯性地轻叩桌面。"你赢了,我就放你走。相反,如果你输了,就必须心甘情愿成为我的仆人。"
"你凭什么我会接收这种荒谬的约定?"斐罗德压抑着满腔的怒火瞪着男人。决斗!这根本是猫抓老鼠的游戏。尤金只是想借此羞辱他而已,他获胜的机会大概比零更小。
"为什么不呢?"尤金微微一笑,"博一下至少还有个翻盘的机会,我想你大概不会喜欢塞拉丽蒙。"
盯着那双高深莫测的眼,斐罗德不清楚他为什么提出这种条件。但是,如果是真刀真枪的比试,那就不是尤金能控制的了,也许他可以......
"好,我同意。" 斐罗德紧紧地攥住了拳头,指甲刺入皮肉的痛被即将复仇的快感所冲散。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尤金!
"那么我让他们开始准备吧,时间就定在明天。"尤金绝色的眼眸沉静如水,只当做没有看到他的挑衅。那个人很快就会明白,他根本逃不出自己的掌心。
从某种方面来看,这对兄弟其实很相似,天性中的自私凉薄,狂妄以及固执。只是这些特质在尤金身上表现得更隐晦一些。
他们在一起已经将近十五个年头,彼此了解,所以很清楚该怎么样才能伤害对方。这令他们之间的这场战争更是增加了无数的不确定。

决斗的地点就定在城堡的后厅,据说很久以前是用来处决逃跑的奴隶的。用在今天这个场合其实不太合适,难免有剑出染血的先兆。不过既然两位当事人都没有意见,也就这么办了。
从清晨开始,后厅周围就围满了人,连负责清洁场地的女仆都要借故多停留一会。这也难怪,好奇心人人都有。更何况是两位身份这样特殊人物的较量,比起猎奇小说要精彩得多。
先到的是斐罗德,人们不得不承认,克里泽森家族的少爷就算是落难也难掩其风采。目光如电,一身简洁的黑衣,极好地衬出了身体的曲线。
"很不错啊!"冷冽而醇厚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斐罗德昂首转过身。"什么不错?"没给尤金留面子,他毫不客气地回击道。
"我本来以为你得再低落一段时间,现在看起来倒是完全没有问题了。" 尤金也穿着一袭同样的紧身衣,只不过是白色的,配上金色的饰扣,真是光彩照人。
人群里激起了一阵鼓噪,斐罗德他们是熟悉的,再优秀也看惯了。尤金的出现,正像日行当空,叫人眼前猛地一亮。这两个人恰如白天与黑夜,的确是势均力敌的一对。
"对付你,我就算快死了也会打起十二分精神的。" 冷哼了一声,斐罗德扬起眉。"废话少说,用什么武器?"
"我可没打算和你拼命。" 尤金嗤笑一声,似乎并不把决斗当一回事。"所以枪就免了吧!"
"那就用冷兵器吧!刀还是剑?" 斐罗德有些不耐烦地说着,与尤金近身相搏的机会,他已经等不及了。
"剑。" 没有犹豫,尤金答得快而简单。这正和斐罗德的心意,除了射击外,他最大的强项应该就是剑术了。这场战役,他赢定了!斐罗德的嘴角露出一抹狷狂的笑。
武器事先早已经准备好,一经决定使用的类别,在旁候命的裁判官立刻迎了上来。"请两位准备,站在各自的场地上。"
这位裁判官也是个经验相当丰富的老法师了,一生主持过械斗无数,无论面对的是什么人物,态度始终从容不迫。
"请向对方行礼。"z
"开什么玩笑?要向他行礼吗?" 斐罗德一脸厌恶地表情,看向对手的眼光犹如见到了什么叫人作呕的东西。
"正大光明地站在战场时,我们应该尊重自己的敌人。" 裁判官耐心地解释。
正大光明?斐罗德可不认为这是什么美德,但为避免节外生枝,他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弯下了腰。
尤金看着他的眼中带着一丝微讽,似乎早看穿了这个想法。y
"交换位置。"裁判官伸开双臂喊道,停顿一秒后双手交叉在胸前。照常规,决斗双方为防止使用卑劣手段影响结果,必须交换场地并使用对方的武器。
"信不信我会让你命丧当场?"擦身而过的一刹那,斐罗德恶毒的嗓音清晰地传入尤金耳中。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同样不落人后,尤金轻轻一个回眸,妖冶得令人心惊。
随着裁判官手中的白色手套落地,决斗正式开始了。b
早就在等着这一刻的斐罗德,就是在手套落地的同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以极快的速度刺向尤金。
围观的人群中一时"啊啊"地叫喊起来,那一剑来的太快,几乎叫人看不清是何时出的手,尤金难免危险了。
却只听"当"的一声,尤金的剑已经稳稳地格住了那道闪电般的攻势。两人的剑在空中发生了第一次交锋,从迸发的火星可以看出,双方都用了极大的力道。
挡住了第一击,尤金顺势带动身体的惯性,后发制人,连连挥剑。一时间,斐罗德反而被逼得不得不一步步后退。
不甘心就这样被压制,男人一边竭力阻挡着尤金凌厉的攻击,一边寻找着对方的破绽,找准机会立刻回剑劈刺而去。
尤金闪身而过,一缕发丝已经被削落在了地上。g
"这些年来,你的剑法一点也没有退步啊!" 尤金微微喘着气,语气中丝毫不掩饰赞叹,显然对刚才那一剑仍心有余悸。
"你也不差。" 斐罗德紧紧盯着对手,手按剑柄准备随时伺机而动。但他的声音已经不像刚开始那般狂傲,尤金的身手出乎了他原来的预料,令男人备感压力。
又是一记利落的斜刺,这回掌握主动的是尤金。他的剑犹如手臂的延伸,每一击都精确无比。
斐罗德丝毫不敢松懈,连续避开剑锋之余,飞身一脚踢去。尤金却不慌不忙地以手接招,趁势将他扭落在地。
单膝跪地的斐罗德赶忙反手以剑身挡驾,尤金不得已被格退一步,终于保全了势均力敌的局面。
剑光冰寒似水,映着两个激战中的对手,胜负仍未分出。
围观的人群紧张地盯着场内,两个男人就像两头怒目相瞪的猛兽,全身都笼罩在高昂的斗志下。
空气就像被凝住了一样,更增添了气氛的紧张感。没有人出声,甚至不敢大声呼吸,惟恐无形中的那根弦在一瞬间绷断。
苦战未果,斐罗德的心情渐渐陷入了烦躁。怒吼一声,斐罗德高高举起剑凌空劈下,打算一次定胜负。
  尤金抬手连挡数下,但斐罗德的来势太猛,终于有些支持不住,身体失去平衡斜向了一边。
好不容易抓住这个空挡,斐罗德落下的剑眼看就要刺穿尤金的胸腔。围观者中顿时响起一片嘘声,原来尤金在最后一刻向旁边滚去,终于勉强躲过了一劫。
不甘心失掉几乎已经到手的胜果,斐罗德急切地追了上去,欲补上致命的一击。不意,脚下却被尤金横扫过来的小腿绊了一下,顿时失去了重心。
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再待斐罗德匆忙试图站起的时候,尤金的剑已经稳稳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转眼,胜负已分......
人群中一片寂静,似乎是不敢相信这样的结局。尤金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剑,"这回你该没有怨言了吧,记得你说过的话。"
蓦地,掌声雷动,几乎要掀翻后厅的房顶。没有人注意,一个碧眼的俊美男子带着若有所思的笑意,离开了围观者的行列。

一轮银月高悬在灰蓝的天空,闪着刀刃样冷漠的光芒。尤金半倚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抬头静静看着。
习惯了堪那司的夜夜笙歌,一旦看不到那纸醉金迷的景象还真有些不习惯,尤金略带自嘲地弯起嘴角。
夜,总是会勾起一些往事,不管是愉快的,或不那么愉快的。堪那司,潘朵拉,那些熟悉的名字,那些杯盏交错。似乎还是昨天的事情,竟已变得如此遥远。
斐罗德曾是尤金的神,尤金的信仰!z
可一切几乎是一夜之间毁掉的,他以为的恩人竟是仇人,他的亲弟弟。谁会想到,所谓的爱情竟只是控制的手段。
"你不怕把他留在身边,总有一天对你不利吗?"y
"我从不相信纸能包住火,敌对是难免的。与其让他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暗中对付我,还不如留在身边来得更好控制。"
也许是烧灼的酒精麻醉了警惕,也许是轻易的胜利冲昏了头脑,那时斐罗德说了许多话,流畅到不像是喝醉的人。
当时同在包厢中的那些人,是"潘朵拉"的第一笔暗杀生意。斐罗德毕竟还是小心的,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尤金不知道,如果当时他没有站在门外,现在又会是怎样的情况。 z
也许会轻松得多,他到现在都清楚记得那一刻全身血液逆流的感觉,哪怕世界在面前毁灭也不过如此。
他应该是恨斐罗德的,却下不了手杀他,否则一切都会简单许多。 z
为了报复,他想尽办法和费比仑搭上关系。维尔森、梅克,都是他布下的棋子。就算当时看起来是徒劳的,但有一天会派上用场,他一直这么坚信。
他花了十年在斐罗德周围编织出一张关系网,终于使他落到了自己手中。
剩下的问题只是该如何驯服他。那个人太骄傲,也太脆弱了,必须慢慢来。想起今天决斗后,斐罗德拔剑自杀的举动,尤金皱起了眉头。当时如果不是他反应快,刺伤了斐罗德拿剑的手,只怕现在该为他收尸了。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一道凭空出现的声音打断了月光下的回忆,尤金心下一凛,转过身去。
说话的男人出现在阳台另一端,几乎像幽灵一样完全没有征兆。他有一双碧色的眼,眉角带着笑意。
"不过这也算意外的收获吧,碰到你。"他微微歪着头,稍带淘气的表情柔和了眼中的锐利。"原本是打算明天才要去看你的。"
尽管素未谋面,但尤金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猜出了他的身份。斐罗德的宿敌,也是他的叔叔,爱德华。
"前几天出了趟门,没想到居然错过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略有些好奇打量着尤金,优雅地伸出了手。"刚回来就听说,大哥的另一个儿子找到了。有这样优秀的孩子,我想哥哥也会很欣慰的。"
"你太客气了,本来应该我去拜访才对。" 尤金亦微笑着接住了那只手,修长的手指柔软而有力,能在一瞬致人死命。
两手交握的那一刻,两人都在评估着对方。这种感觉相当微妙,很难用语言说清,也许是出于对手的本能。
"看得出,父亲很高兴。" 爱德华的笑容有种奇特的亲和力,包括温柔的语气。"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情千万别客气。"
尤金别有深意地看着他,这个人也许比他想的要更危险。"今后可能还有很多事情要麻烦你。"
"哎呀,那就不好了,我可是出了名怕麻烦的。" 爱德华半开玩笑地打趣道,冲尤金眨了眨眼。
"听说你过去这些年一直在为斐罗德工作,是在堪那司吧?我记得他在那里开了家俱乐部。" 爱德华好像漫不经心地提起。
这个话题有点危险,尤金挑起了眉,仍是不动声色地接招。"没错,我是那儿的经理。"
"他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吗?这样对待自己的哥哥,未免......" 爱德华的唏嘘虽然有些做作的姿态,却不至于令人产生恶感。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尤金淡淡地说。
"我没看错人,你是个有肚量的孩子,这样才能做大事。" 拍了拍他的肩膀,爱德华满意地笑道。
"不过......"他话锋一转,"斐罗德这回的祸闯的不小,父亲相当震怒,不然也不会那么绝情。绑架罗兰·肯迪斯,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险?"
尤金低垂的眼中闪过一点亮光,试探终于开始了。"不客气的说,他可能是被你逼急了。你知道的,他从来不肯服输。"
"想在父亲面前争表现也是对的,可就靠这样漏洞百出的计划?" 对这样的说法,爱德华有些不以为然。
尤金慢悠悠地笑了起来,从容应对:"所有改变历史的阴谋其实都幼稚,成王败寇,有时候凭的仅仅是运气而已。"
爱德华再度投向他的眼光带了点惊讶,也许他们对彼此的评价还不完全。"我觉得斐罗德的运气已经够不错了,至少他遇上了你。"
"这句话让他听见的话,恐怕是要发疯的。" 尤金想像着斐罗德气到发疯的表情,不自觉地语气变得轻快。
玩味地盯着尤金的表情,爱德华很中肯地下了评语。"你还是很维护他。"
"怎么说他也是我弟弟。" 尤金这句话说得很耐人寻味,恐怕他自己都说不清那话里带了些什么样的情绪。
"尤金,你是个谜。" 爱德华水色的眼眸中流动着一种光彩,不知道是瞄准了猎物,还是因为棋逢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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