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会!你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为了你做莫名其妙的事情。"
"毕生,都说了不许用不屑的口气跟我讲话!"
毕生沉默,小孩的嘴角上翘,勾勒出漂亮的弧线。
丰一喆叹气,无奈地把他扔回床上......
毕生不知道丰一喆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但是他快被他折腾疯了。
毕生,吃饭。
毕生,看书吗?
毕生,讲个黄笑话给你?
毕生,一起去厕所?
对于他的淡漠,丰一喆不减丝毫热情地迎合着他,如同一块狗皮膏药粘住他不放。
毕生满脑子都是丰一喆的表情和话语,他再如何推开他他照样贴过来。
看着树枝抽出新芽,毕生在长椅上发着呆,眼睛微微阖上,感觉头晕脑胀......
"毕生!"丰一喆的脑袋忽然闯进毕生的视线,让他顿时清醒。
"好烦啊你,让我一个人呆着!"他把他的大头往边上拨开,企图眼不见心不烦。
"今天真是好天气啊!"丰一喆深深吸了口气,"能出去玩就太好了!"
毕生皱眉:"离我远点,混蛋!"
"毕生,你的头发长长了呢,都挡住眼睛了。"丰一喆摸了摸他乌黑的发丝,将他额头上的发别到耳后。
"反正也会掉没的。"最近他已经开始接受药物治疗,现在浑身难受。
"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没有食欲也要吃,明白么?"丰一喆把他的下巴抬高,让他看着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食欲不振是化疗的一个表现,但在毕生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丰一喆感到小鬼的两颊往里凹陷了许多:"不吃饭就不漂亮了!"
"谁还看我啊!"毕生吼,头一偏躲开捏住他下巴的手,"别在公共场合干这种事!"
"我看啊!"他吻住他的脖颈,顿时引来不少不解的目光,这让毕生感到难堪,在尝试推他却推不开的情况下,小鬼张开嘴往他肩上猛咬了一口。
他痛得直吸凉气,不得不退后两步把他放开。"好狠啊!小混蛋!"
"都说了叫你别惹我!"他站起来,头昏昏的,身体有些摇晃。
"没事么?身子有点烫呢!"丰一喆忙过去把他抱了起来。"每天就吃那么一点,怎么顶得住?"
"今天不要叫他们送饭了,中午我不想吃!"毕生痛苦地摇了摇头,手抵住太阳穴的位置。
好难过!
丰一喆用脸颊贴贴他的额头。
接连两天丰一喆没有像以前那样粘着他,只有晚上来看一下。
毕生忽然有些不适应,他习惯了有个人时不时地叫着他的名字,在他身边团团转,如同一只无头苍蝇一般。
虽然烦,但是一旦消失,又觉得过分冷清。
他看着满桌子的营养套餐皱了皱眉:"拿出去!"他对特护说。
"可是......"护士小姐为难地看着他。
"不想吃,拿出去!"他无力地坐到床上,身体疲惫不堪,冷汗不停地流过背脊。
这样下去,会死吧!他对自己说。
门推开了,丰一喆皱着眉走进来:"毕生,那饭是怎么回事?根本连碰都没碰过的样子。"
"啊!我吃不下。"他低语。
"那么,尝尝这个怎么样?"丰一喆晃了晃手里的保温盒,香喷喷的味道弥散在整个房间。
毕生睁大了眼睛,起身就往门外走。
"喂,喂,最近去烹饪课上刚学的手艺,捧捧场嘛!"他拦住他。
"啊?"毕生愣住,"你不是死活也不去那种地方的吗?"
"我改变主意了。而且在烹饪班我看到许多像我一样的人。"
"二三十岁的男人喜欢去那种地方?"毕生不解。
"那倒不是,应该说......"丰一喆想了想,"好多好多人是为了给自己心爱的人做一顿可口的饭菜才去的,哈哈!"
"阔夫人和小白脸!"毕生点点头冷笑。
"我就是你的小白脸。"他把他拽到椅子上,"还做了面汤,师父说我做得超级棒!原来我有这方面的天赋。"
"我不吃!"毕生双手同时捂在嘴上。
"给点面子啊!啊~~"丰一喆把勺子递过去。
毕生用手把它打落在地上:"不要这样!"
丰一喆看看地上的勺子皱眉:"毕生,不是说要活下去吗?不吃饭怎么活!"
"用你管!"毕生站起来:"你是我的什么人?"
丰一喆拿起碗喝了一口汤:"好喝啊!"
"喂!要吃饭外边吃去!"毕生皱着眉头,一阵恶心感袭来。
丰一喆又把一口抿在嘴里,偷笑了下,把毕生拉过,一手抓住他的双臂,一手捏住他的下巴,毕生被迫张开口,他含糊地叫:"别!"丰一喆已经把汤汁灌进他嘴中,舌尖挑住他的舌头,毕生不得不被迫吞咽,顿时呛到,开始猛咳,脸憋得通红。
"混蛋!"他吼,好难过,"你让我吃你口水!"
丰一喆笑,这个反应他喜欢,别再死气沉沉的样子了,他真的忍受不了。
看丰一喆又要靠过来,毕生一张脸扭曲着:"不要!不要!不要!"拔腿想跑,可惜身体无力,哪里是丰一喆的对手,即刻又被灌进几口。胃部翻滚着,胃酸往上涌,丰一喆的唇离开他的嘴时,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吐了出来,眼角挂了星点泪滴,但他知道他不是哭,虽然难受,但是他算不上伤心。
因为根本没吃什么,所以完全是在干呕,丰一喆拍着他的背:"毕生,没事吧!毕生!"
"混蛋!都说吃不下,能吃我早就吃了!"待可以重新说话,他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过头骂他。他狠狠地瞪着丰一喆,忽然落下眸子,喃喃地:"真的吃不下啊!否则一定会吃的。"
他看到丰一喆哭了,心里不由得揪痛,胃部的不适已经算不得什么。
不是告诫自己不准再有什么感情了吗?看着他哭,为什么还会难过?
没用了吗?他已无可救药?
"别哭了!"他吼,"生病的又不是你!"
丰一喆的泪止不住地滴下来,他咬住下唇,尽量克制自己,但是他忍不住:"毕生!"他把他抱紧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傻瓜!又跟你没关系!"他拍着他的背,试图安慰他,但是自己的眼泪也不争气地滚落下来,弄湿丰一喆的胸口。
"不是为了你才吃的!"他推开他把勺子从地上捡了起来,用清水冲洗干净,大口吃起来,几乎是在吞着食物,吃吧!吐也要吃下去,终归还是想活着......
晚上刷牙,毕生发觉牙刷上粘着血丝,他斜眼往门外看了看,丰一喆正好走进来。
他把漱口水含在嘴里,半天呆立不动。
"干吗?看我看呆了?"丰一喆拍拍他的肩膀大咧咧地笑。
毕生的嘴鼓得高高的,漱口水,唾液和血混合在一起,将他的口腔充斥得没有一丝空间,他终于不得不把水吐了出来。
丰一喆愣住,毕生擦了下嘴道:"别大惊小怪,很正常的反应,只是口腔出血而已。"
"只是口腔出血而已吗?"丰一喆高叫,竟然这么多血,"毕生你的嘴没事吗?"
"都说别喳喳呼呼的!"他撩开自己的衬衣,白皙的胸脯上有大片的紫癜,"皮下充血的反应,也很正常。嘴里还有溃疡,都很正常。我现在只是怕后天的骨刺检查,如果我对白血病抗药,就不得不加大化疗剂量......"他顿了顿,"在进行骨髓移植之前,我可能就已经因为出血而......。"
"闭嘴!"丰一喆捂住他的嘴,"这些我都知道,罗博讲给我了。别再胡说八道!"
"即使成功地完成了骨髓移植的手术,之后我还是有可能因为并发症和病情复发而死掉。"他拉开挡住他的手,严肃无情地讲出来,"所以,只是这样一点点出血,根本算不了什么!"
"什么根本算不了什么!毕生不准你这样讲!"丰一喆吼:"毕生你不会死,毕生你绝对不会死!"
"呀!呀!"毕生笑,"哥你是阎罗王么?你说不死就死不了了?"
"妈的阎罗王也要听我的!你要是敢跑到天上去我就算给天捣个窟窿也要把你拽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上天堂而不是下地狱,万一天上没我怎么办?在地上再掘地三尺?"
"谁跟你开玩笑了!小王八蛋!"
"是谁先起得头啊!"
"混蛋!我没开玩笑!"丰一喆吼,眼瞪得滚圆,充着红丝。
"霸道!"毕生耸耸肩。
"就是霸道!说你不准死就是不准死!"他如同下命令般在吼。
毕生又想笑,明明一个无能为力的人,凭什么有这样的自信呢?真是幼稚。但是眼却不由得红了:"傻瓜!记得你说的话啊!要是我真的死了,你一定要把我拉回来!"
"都说不准死了!"他将他搂住,"说定了!"
"嗯......我还没活够啊!"他笑了,虽然泪水滑过嘴角。
这个时候的丰一喆和毕生都很坚决,两个人希望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把病治好。
难得的目的一致。
毕生皱了皱眉:"哥!"他轻轻地叫,"今天饶了我吧!实在吃不下去了。"
丰一喆靠过来收拾,没有反对。他知道毕生没胃口的原因,他也吃不下东西,紧张得半死。但是他竭力让自己显得轻松些:"下不为例,只准这一次!"
毕生乖乖点头,他看出丰一喆的焦躁不安:"没什么好怕的。哥,给你讲个笑话吧?昨天有位老爷爷讲给我的。"
丰一喆一愣:"不是黄笑话我不听哦!"谁知道毕生又搞什么古怪。
毕生撇撇嘴,眼珠一转:"一只大象问骆驼:‘你的咪咪怎么长在背上?'骆驼说:‘死远点,我不和鸡鸡长在脸上的东西讲话!'蛇在旁边听了大象和骆驼的对话后一阵狂笑。大象扭头对蛇说:‘笑屁!你个脸长在鸡鸡上的,没资格!'"
丰一喆脸绿,毕生笑:"还有,一天袋鼠和青蛙去嫖鸡,袋鼠三下两下完事,只听隔壁的青蛙整夜一二三嘿!一二三嘿!袋鼠好羡慕,次日,袋鼠说:‘哇!~~蛙兄,你好棒哦!。'青蛙说:‘操,老子一夜都没跳上床!~~'"
丰一喆脸青:"哪个老爷爷给你讲的?"
毕生捂嘴笑:"还有,据说一个男人的耻辱有三级,第一级,被女人说没满足,第二级,被猫狗鄙视没激情,第三级,被男人误以为成女人操......"
丰一喆脸黑:"这个没听过,毕生,一点也不好笑!你骂我还是骂你自己呢!讲你本来想讲的那个!"
毕生皱眉:"不好笑么?最后一个是我编的啊!"
"小色鬼!"丰一喆看毕生笑得淫荡,把手伸过去弄乱他前额的发,心情也轻松了大半。
"昨天一个老爷爷给我讲,白血病人一般要经历三次打击。当一个人被查出患白血病后,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是一次重大的打击;找不到吻合的配型又是一次打击;最致命的打击是,等千辛万苦找到配型后,却无钱接受治疗。好笑吧~!"
丰一喆愣住,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猛地揪紧:"毕生,这个不好笑,毕生,你想说什么?"
"哥我很幸运啊!虽然第一次打击令我差点垮掉,但是,妈妈的配型竟然跟我相同,而且现在我有的是钱。这世界上比我不幸的人有太多太多,我该感到幸福,不是吗?"
丰一喆不知道,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想起昨天罗博在走廊跟他说的话......
"一喆,劝毕生去美国接受治疗吧!就白血病而言,美国的研究比中国要早,诊治也愈加成熟。反正你们不缺钱,多一份保障就少一份担忧。"
"怎么这个时候才跟我讲啊!"他暴怒:"明天我就去办签证!"
"一早就跟毕生讲过,可是他不听我的。一喆他听你的吗?"
丰一喆哑然,半天才吼:"干吗告诉我!你知道那混蛋从来都不听我话,跟我说了也是白说!"
"总之我跟你说了,毕生现在的病情刻不容缓,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叹了口气,握紧了拳头:"毕生,我们去美国好么?"
毕生愕然:"干吗忽然说这个?"
"美国治疗还是会比较好些。"只要病能好,什么他都不在乎了。
"不去!"毕生想都没想片刻就出口,"那地方我没打算再去第二次!"
"可是......"
"你确定要去么?你父亲可是在那被我杀了。就不信这次我干掉你?"
"这回的笑话好笑啊!"丰一喆无奈的笑笑,"毕生别再说我爸是你杀的这种话!"
"是我杀的!"
"都说别再说了!"
"我杀的!"
"别再说了!"
"我杀的!"
"别说了!"
"我杀的!"
"别说了!"
"我杀......"丰一喆堵住毕生的口,"不去美国了不去美国了!"
毕生住口,皱着眉头,残存的记忆折磨得他心神不宁......
"毕生......"
他看看丰一喆,头有些晕,低着头没讲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毕生你流鼻血了!"丰一喆抬高毕生的下巴,"扬着头别动,我去叫医生!"
"哥!"他攥紧他的衣角"哥,别走!"
"傻瓜!我去叫医生,马上就回来!"
"哥,别走!"他仍不放手,"真的是因为我害死他的。是我......"
丰一喆僵住,看着毕生的鼻血止不住地流下来:"有什么话回来再讲!你想死我可不答应!"他掰开他的手跑去找医生,虽然万般想知道,但是他不急,这个时候毕生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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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生躺在病床上,丰一喆端过杯热水给他:"感觉好点了吗?"
"下午的骨刺会好痛呢!"毕生若有所思地道,"哥,虽然我很幸运,但是不会死吗?可以一直这么幸运吗?"
"都说不会了!你怎么总是罗嗦,跟个老太太似的!"
"我也不想这样啊!"毕生叫,"最近总是在做奇怪的梦,你知道我好怕,真的好怕死!"
"没事的。"他拍拍他的头,"会好起来的。"
毕生看看他,笑:"放心,我死了你的一百万打不了水漂的,遗嘱我早在之前就立好了!"
丰一喆的表现对毕生是一个冲击,他茫然地抬起头来,"什么一百万!"说完身子一动,才拍了下头大笑,"那个啊!混帐!你的遗嘱几十年后再立也不晚的!"
"什么啊!"毕生撅起嘴巴:"钱对你怎么就那么像粪土啊"
"那又怎么了?"丰一喆笑着压他鼓起的嘴。
"我讨厌你们这些有钱人!"他吼,却并未动怒,有钱不知没钱的难,没钱也不知有钱的苦。谁也怪不了谁,谁也羡慕不得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