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和苏————姜十一
姜十一  发于:2008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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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云岫是个很冷淡的美女,她也只是轻轻的摇头,并没有回答。
和苏叹气说,"云岫的技艺纯熟,但是欠缺的就是一分的刻骨铭心。如果与一天你得到复有失去,那个人的生命全在你的想念中。可以是圣洁的,却有挑动起内心最狂野的欲望,那是时候也许就明白了。"
"美人去睡吧,红颜易老,不可熬夜哀伤呀。"
扶云岫一笑,没有说话,抱着琴走了,她转入另外一侧的宫殿,没有和翊宣碰上。

翊宣一看美人已走,也就无心眷恋,转身也要走,可是突然他听到‘仓'的一声,是剑出鞘的声音,再转身的时候就看见和苏已经站了起来,手中的剑直指秀远,好像很激动,在说着什么,然后挥手一剑劈在旁边的柱子上,这个时候他转过了脸看见远处站在回廊下的翊宣。
和苏没有掩饰自己的眼神,完全没有方才小宴上的温和,他的眼睛看向翊宣的时候就像淬毒的利箭。
翊宣没有示弱,同样这样对着和苏。他心想,和苏的性格怎么这样的乖戾,刚才还是一付平和的样子,怎么一转身就对自己身边最倚重的人发如此大的脾气,这让手下人都心寒。想到这里他不禁冷笑,性格乖张的人很难在大郑宫中长久的生存下去,即使那个人是和苏。
他想到这里也转身走了。突然有了倦意,要回去好好睡一觉。


和苏看见翊宣走了,在看看身边的秀远,突然感觉有些好笑,他果真笑了出来。
"......,秀远,我和你说过,不要碰琦御的东西,今天早上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一定要拿着琦御的琴,还把它砸碎了,......"
"你当真就狠心到这样的地步,连最后的东西都不留给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我想都不敢想。"

"如果秀远说,秀远是故意的呢?"秀远抬起头,看着激进的和苏,有些不卑不亢。

和苏没有想到他这样讲,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他眼睛中的银色都快溢了出来。
"砸吧,砸吧。反正这是最后一次。我也没有第二个人让你杀,也没有第二张琴让你砸了。都毁了,也干净了。"
"什么时候你一剑把我也杀了,我们两个都干净了,......"
"你回你的北方昊家,我自己一个人投胎去。"
和苏拍了拍秀远的肩,隔着冬衣秀远都能感觉出和苏手指上的冰冷。
"行了,天晚了,都睡去吧。"

大雪下了一整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天地间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和苏亲自到大门送客,翊宣又看见了那个高贵但并不盛气凌人的太子,就好像昨天他看到的那个锐利的眼神是一场错觉。
和苏笑着和他说了几句话,秀远始终站在他的身后。这个时候的翊宣有些羡慕和苏,能有这样的人一直站在身后,就说明生命都可以交付,他们彼此之前的情谊必定很深厚。


三日后,郑王大朝。
朝会上郑王说江南的事情是重中之重,江南赋税支撑国库半壁江山,所以这次五王子翊宣做的不错,不过就是太急躁了,罢黜了那么的官员,难道整个江南就无一人可用?所以这次做的有对有错,赏功罚过之后,王子的原来在内阁大臣的职位保留,但是罚俸一年,降到六部去历练一下。鉴于这次江南藩库的案子这两年一直是他处理的,所以先到户部继续为江南藩库的事情善后。

翊宣早就知道这两年的努力是白费了,不过罚俸一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感觉自己苦熬了两年有些白费,心里感觉委屈。不过后来一听要到户部,他也知道这是郑王给的机会,也就不再说什么,磕头谢恩了。

太子和苏总领六部,关于这次遴选官吏到江南的事情他全权处理。但是和苏有心发难,就这次翊宣路上遇刺说成是盗匪所为,要求沿途的各督抚严责。并且让朝廷派兵肃靖盗匪,以安民心。

和苏在朝堂上说着,郑王看着他,心中微微冷笑。而翊宣却感觉自己的哥哥怎么是这么一个人,于是只是低头,不知道要什么表情。

郑王听完后,想了想,最后说,"四境不安,盗匪不平,的确是督抚失职。这样吧,这次王子从江南到雍京沿途的各个督抚自己写请罪的折子就好了。至于肃靖盗匪嘛,......"
他看着和苏说,"就让翊宣顺便也去兵部吧,毕竟这一路是他自己走过来的,他熟悉那些盗匪,由他出面事情要好办的多。"

和苏没有想到郑王这么做,这下可好,整个户部兵部这下子全到了翊宣的手里。和苏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跪下谢恩,然后再侧眼看了看身边的弟弟翊宣,翊宣也看着他,隐约有些笑意。
但是这次的和苏没有笑,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反而没有了惊慌。
翊宣看着和苏的眼睛中隐藏去了那抹月光般的银色,看着他再抬起的眼睛是那种无法形容浓重的黑色,就像荒原上斑驳干枯的黑色青苔,是干涩的。


雍京城外,王子翊宣的扶风别苑。

在混乱的朝局中翊宣终于明白自己的父亲在帮助他而削减和苏的势力,这也算是他这两年在江南九死一生的奖赏。这天翊宣和自己的好友幕僚喝酒言欢,因为在自己雍京城外的别苑,所以大家也就无所顾忌,喝的多了一些。现在的翊宣颇有些春风得意的感觉,酒后微醉,有些平时少有的激情,但是神志清明,那些人让他去对面山上采摘梅花,他一笑应允。

他骑马慢慢的走,这些天雪一直没有停,沿途全是白雪,路上没有了行人,那些人全都回家了,真有些"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意思。
翊宣似乎可以闻见远山的梅花清香。

可是这个时候他注意到在路边个一个荒坟旁躺着一个人,他的头枕靠在坟头上。那个人身穿这白色的狐裘大衣,看得出来很名贵,一手握剑,一手执壶,不时地用酒壶碰碰旁边的无字墓碑,就好像朋友间互相敬酒一般。
在墓碑的前面是一张残琴,被火烧着,散发出清香的味道,这是上等的檀木才能有的味道,那把琴想必相当的名贵,可是它现在就像给死人冥间用的纸钱,都黑成一团了,扭曲着。
那个人就这么直直的看着琴并且无意识的自己一口一口的喝酒。
大雪几乎覆盖了他的全部,他在这里躺多久了,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

翊宣的马走到了这里,忽然那个人自己站了起来,抖动了身上的落雪,却因为雪地里躺得时间太长而摇晃了一下,当他抬起眼睛的时候,正对上翊宣吃惊的双眼。
也许因为酒掩盖了清明而让那双眼睛流淌出来了月光般的银色。
和苏。

"殿下。"翊宣连忙下马称呼他,可是和苏似乎已经完全认不出他。

和苏手扶住墓碑让自己站稳,不过他颤抖的双腿还有晕眩的大脑让他招架不住,翊宣赶紧上前搀扶他,触及手中的躯体是柔软而冰冷的。
感觉到身边似乎有些依靠,和苏腿一软,倒在了翊宣的怀中。
翊宣还听见和苏的喃喃自语,"......,杀了我,求你杀了我,......"说着说着就失去了知觉。这个时候,那个熏然薄醉的翊宣完全酒醒了,他的怀中抱着一个昏迷的人,正是他的宿敌。

第3章

野坟上的白梅。

翊宣看着昏倒在手中的人,心里的感觉过于复杂。
那个无论在朝堂上还是在其他任何地方,任何时间都是高高在上的太子,那个为了要他的命不惜千里追杀致使他损兵折将狼狈回雍京的和苏如今如同脆弱的孩子一般倒在了他的怀里,身子冰冷,脸上还有着哀伤的表情,尤其是他昏迷之前的喃喃自语带着无法形容的绝望,"......,杀了我,求你杀了我,......"。
无论任何艰险的情况下翊宣从来没有想到过死,究竟出了什么事呢?
仅仅是最近父王把兵部和户部交给他了吗?
又想,绝对不可能,和苏是醉倒在这个新坟旁的。
这里已经被雪盖上了,所以看不出来是什么时候的土,不过从墓碑的石料上看,不过这几天或者近一个月的事。
这是谁呢?
翊宣有些混乱。

本来并不想管和苏,任凭他倒在这荒郊野外,但是翊宣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打横抱起眼前这个曾经很多次差一点就至他于死地的王兄转身上马,策马回自己的别苑。
等翊宣回去的时候,他的那些朋友都喝醉了,由下人服侍着全安歇去了。
林帧站在门口等着翊宣的回来,却看见了王子抱回来一个人,一个男人,他刚想问什么,就听见翊宣抱着那个人一刻都没有停留赶紧向房间走过去,一边走还一边吩咐他,"快,去赶紧准备热水,然后派人回雍京东宫去找太子身边的禁军都尉昊秀远,让他无论如何到这里来一趟。哦,还有,去太医局,让他们的医正也过来。"
翊宣从马上抱下和苏以后他感觉和苏也许是冻得太久,开始出现抽搐,脸上也泛起了潮红,这已经很危险了。要是真的不管他,任由他再在坟地上躺一个时辰,估计和苏这条命就过不去今晚。

林帧身边的小童听了赶紧去厨房烧水,可是林帧却没有动,他对翊宣说话,而翊宣此时正在把人放在床上并且拉过好几床被子裹进那个人。林帧说,"殿下,现在雍京九门已经落锁,除非出事边关战事的关防或者像上次我们拿着诏书入京一样,否则这个时候不要说是我,就是太子殿下亲自到城门说要进出城门都不行。殿下,要是实在着急,我半夜动身,守在城门外,等明天一早城门一开就进城去东宫,您看可以吗?"

翊宣刚才有些懵,现在想想的确是这样。
雍京九门一旦落锁,不要说林帧这样一个王府小吏,就是太子和苏亲到城下也无济于事。只是,和苏的样子愈发的凶险,就怕到了天亮再出什么事。如果把他扔在野外不管是一回事,但是既然把他带回了翊宣的地方,一旦出事翊宣难辞其咎。
这个时候他有些后悔。
真是麻烦。

"好吧,是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哦,你看初阳睡了没有,他通些医术。"
王征,字初阳,郑王弥江二十年进士,现在是翰林院五品编修,也是翊宣的好友。这次来别苑陪翊宣喝酒,是他让翊宣去摘远山白梅。

"殿下,王大人早醉的不省人事了。现在就是天上打雷也叫不醒他了。"林帧回答说,还有些无奈的笑着。
王征文采风流,平常是翩翩佳公子,可是一旦沾酒不到烂醉如泥绝不罢休。

"那你到周边的四里八乡看看,有些没有郎中,赶紧请一个过来。"

"殿下,我们这里是王子的庄园,周围除了桃花林就是山涧。殿下,那个人,是不是您救回来的?"

"是,他你也认识。如果我们救不了他,明天也许我们都要跟着陪葬了。"
翊宣这么说着,拨开了覆盖在和苏脸上的乱发,露出了他那张秀美的脸,借着屋子内的烛光,翊宣突然荒唐的发现,他没有见过比和苏更加美丽的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

"呀,......"林帧吓得叫了一声。
是太子,太子和苏。
如果太子死在这里,那么翊宣就是挟持刺杀太子,是谋逆大罪,要杀头的。
"殿下,趁着没人知道,不如,......"
林帧看了看翊宣没有敢接着说下去。
太子就是对他们再不好,在王朝中他有着仅次于郑王的威仪和权力,再加上他的背后大郑神宫的护佑,任何对太子不敬都是死罪。

"......,算了。你赶紧把热水拿过来,越多越好,好歹让他过了今晚,明天送回东宫是死是活都与我们无关了。哦,对了,还有用柴胡熬汤,那个可以退热。"
翊宣吩咐完了,林帧赶紧去做。

这个时候和苏原本惨白的脸红晕晕的,嘴唇干枯,眉头紧皱,呼吸都不是很均匀舒畅,似乎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他的牙关咬得紧紧地,全身开始抽搐。
翊宣心道不好,一下子扯开了和苏被雪浸透的潮湿冰冷的外衣,他苍白消瘦的胸膛露了出来。难以想象的瘦,锁骨以下就是单薄的身体,透着肋骨的条纹。翊宣虽然也是精瘦的身材,但是很强壮,是那种练武得到的精炼般的肌肉。而和苏的消瘦是带着病态的,让人看了心中绝对的不舒服。
翊宣赶紧把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压下,伸手扯开了和苏下身的衣服,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事情,而林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殿下,热水来了,......"

"......,别,......,放在门口就行。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进来。"
一向自诩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翊宣惊讶的捂着嘴后退了几步,而林帧似乎感觉到不对要进来,翊宣当即反应过来,转身赶紧走到门口,对林帧以及外面的小童说,"放在这里就好了,我自己拿进去。还有,从现在开始到明天,如果任何人没有我的命令硬闯进来,杀无赦。"

他们很少看见翊宣这样的神情,不敢说什么,沉默着把水放下,正要走,翊宣叫住林帧,"继续烧热水,越多越好,另外叫两个军士来,把门口守严了。还有,明天一早你亲自去东宫,让秀远过来,不可声张。"
翊宣吩咐这些事情的时候很严肃,林帧答是,不敢多问,就退下了。

翊宣把和苏身上的衣服全除了,用热水给他擦了全身,好歹暖和了一些,然后盖了三床被子,又拿汤匙撬开和苏的牙硬是灌了药。
灌药有些艰难,和苏吃一点吐一点,后来翊宣撬开和苏的牙,就这样一碗一碗的灌,最后好歹吃了一点,也起了些作用。
把这些都做完,折腾到现在,翊宣看看外面的天都到了三更天了。
翊宣本来想在旁边的卧榻上躺着,可是这个时候到了后半夜,和苏全身又开始抽,全身冻得缩成了一团,嘴唇都青了。翊宣最后没有办法,自己把外衣脱了,只剩下中衣,躺到了和苏身边,把他全身搂入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和苏的冰冷。
刚入手的感觉是一个细瘦脆弱的人,翊宣把和苏压在身下,压制住他的手脚,这样过了一会和苏至少不抽搐的像个虾米了,身子也有些温度,柔软了下来。
这个时候和苏的呼吸平稳了下来,他枕在翊宣温暖的怀里,安静的睡着。翊宣把被子给两个人好好的掖了一下,盖住了和苏的肩,又要注意不能捂住他,看了看他的脸色,用手再试了一下他头上的热度,虽然还是热,但是也好了很多。
折腾到现在,翊宣的心这才松弛了下来,可是他却睡意全无。
他想到了方才的事情。
太恐怖了。
他的王兄,帝国的太子,那个不可一世的和苏居然是个没有性别的人。
不像被阉割的宫监,和苏的残缺仿佛天生就如此一般,惊世骇俗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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