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法逮捕————kuppy
kuppy  发于:2008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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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长叹一声:世间谁无父母,又有谁不是母亲怀抬十月生下,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将妈妈推上绝路,天意弄人,却又为何总是冷眼看人间,贫者愈贫,伤者益伤,哀者更哀,倒让那些作恶多端的小人过得滋润快活?
一边是亲情,一边是公义,如何取舍?人言皆谓法不容情,可立法者、司法者都是人,是人都有情,法又怎麽可能不容情?只是这掺了情的法是情还是法呢?两难之境,又该如何抉择呢?这一课没老师教我,我只能自己决定。望著石娟磕头的身形,我本想拉她起身,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半步也挪不开,只能任由她继续在我身上磕头,地上,已是一片殷红.....
讯问室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闯进几个不速之客,却是陈淼、胡璃、周检和另外几个我不认识的人。陈淼一见到石娟伤心欲绝给我不停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的惨像,心疼不已,赶紧扶起石娟,抱在怀里,紧紧抱住,好声安慰。而胡璃见到石娟磕出了血我却冷若冰霜毫不动容的样子,怒不可遏,兀自手指著我,气得全身发抖,嘴里说著:"你,你,你......" 大怒之下竟是想不出什麽话可以骂我。
我一脸平静:终於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这麽快。胡璃呀胡璃,你果然厉害,我猜你至少要三天後才能找到,想不到你二天不到就找到了。只是,你找到了又怎麽样?我还是撬开了石娟的口,在时间的竞赛上,我还是赢了你一局。
我正欲向周检报告这次提审的情况,周检旁边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开口了:"林天是吧?我是市纪委的,有群众反映你在审讯时违反了办案纪律,对有关当事人进行威吓、诱骗,并且在没有得到批准的情况擅自采取强制措施,还异地提审。经研究决定并报领导批准,现在成立调查组对此事进行彻底调查。调查期间,暂停你市检察院起诉科科长的职务,你的工作交由其他同志完成。现在请你配合,交出你的工作证。"
"停职审查?"我怎麽也想不到在我刚刚获得了重要情况,此案即将取得突破的时候被停职审查。就算我的所作所为确实有违反纪律的地方,也应该让我办完这个案子才审查呀?现在这算什麽?摆明了就是不想让真相水落石出,摆明了就是要把吴翠花摆上台糊弄过去,摆明了就是要包庇真凶。我极度不满,正欲反驳,周检开口了:"林天,现在我命令你!交出工作证,配合调查组的工作!"
自从我和昕儿分手後,心中有愧,再也不敢见周检,平时在院里都尽量回避他,这还是我和昕儿分手後我第一次见他,他苍老的面庞上更显疲惫,两鬓又斑白了不少,想必我和昕儿分手的消息给他的打击不小。我看他一脸严肃,心中纵有一百个不愿意,却也不敢顶著干,只著老老实实的交出了工作证,坐上了调查组的车,一路绝尘而去......
人事变动之後紧接著就是法院发布公告,宣布七天後开庭审判吴翠花杀人一案。是呀,市委的决心还不够明显吗?市检察院的林天都被停职审查了,难道法院也要步其後尘吗?哪位法官又肯做牺牲品呢?那可就太不明智了!
胡璃呀狐狸,我到底还是小看了你,眼看著我大功告成,却还是输在最後一步,只是这一步,让我输的一干二净,输掉了我的所有,我又如何能甘心......

18
调查组还是很讲人权的,在一家三星级酒店开了一间房让我暂住,然後从我的身体健康角度出发,为替我减轻电磁幅射又没收了我的手机,此外,为了丰富我的被审查生活还替我准备了大量的VCD碟,如果不是门口那两个全副武装的武警叔叔我还以为我是到了某一个疗养胜地度假呢。若是让那帮被我送进大牢的犯罪分子知道了我也有遭一日会被限制人身自由,而且也是被武警看守,只怕他们会乐得晚上做梦都在笑,真要那样,我也不能太软弱,我也得讽刺他们一句:你们被关的条件是什麽?我被关的条件又是什麽?看这夥食,看这电视,看这床,再看这浴缸,这待遇能相提并论吗?
被停职审查的第二天晚上,吃完晚饭,我拿著手中的遥控器将电视频道从1按到99,又从99按到1,来回换频道换的正得意的时候,周检来了。
周检在我对面坐著,一言不发,死瞪著我,我心底直发毛,想起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周检仍不出声,我抗不住了,紧著嗓子问了一句:"周检,是死是活你好歹给我句话呀。我是不是被开除了,你直说吧,我有心理准备!"
周检深深叹了口气:"林天呀!你看你给我捅出个多大的漏子!"周检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烟圈在我和他之间扩散,让我看不清他的脸庞。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林天,你是一个合格的检察官,可你不是一个合格的起诉科长。我以前多次和你说过,办案不能只凭意气,要讲策略,要讲斗争艺术。我知道你和胡璃是冤家对头,可我得说,在这一点上,你还真的不如胡璃。他善於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资源为他服务,他游走於法律和道德的边缘,钻透了法律的空子,善於利用法律以外的东西为自己添加胜算,可你呢?一心钻进了法律就不出来了?他手上有法律,有权势,有金钱,有舆论,甚至有民意,可你手上呢?你手上除了法律外什麽都没有,甚至你在法律上也不比他占多少优势,这样的斗争,你怎麽可以赢过他?从一开始,你就没有赢的机会!"
我低下头,无话可驳!没错,到了这一步,是我低估了胡璃,我自以为凭法律,凭证据,我就可以走赢这一局,是的,只要再走一步,我就赢了!可没想到,胡璃根本不再给我再走一步的机会,活活的让我困死在局中!棋差一步,满盘皆输呀!我深深的低下头,心中为自己的经验不足懊悔不已!
周检见我不出声,又问:"现在知错了?"
"是,我错了!但是,"我一咬牙,眉眼中尽是决断之色,字里行间满是誓不回头,铿锵的声音掷地有声:如果再让我重新选择,我还会这样做!
周检怎麽也没想到我还是这麽坚持,一脸的意外。看我坚决的神色,长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一边狠抽著烟一边在我的面前来回走著,眉头皱的紧紧的,良久,周检停了下来,重新看著我,又问:"林天,你知道继续坚持己见的後果吗?"
我苦笑了一下:"再坚持下去就不是停职了,而是滥用职权,要坐牢了!"
"那你还坚持?"
"是!"我的回答不见半点犹豫!法者,公平之理,正义之念,国本所在。
周检再次叹了口气,拈灭了烟头:"说你倔你还真倔,我干了一辈子的政法工作了,还没见过你这样的!说起来,我这个老政法的法制观念竟还没有你高呀!"
我脸红了:"周检,别这样说。你是检察长,要考虑的地方太多了,要平衡各方面的关系。不像我,只是个检察官,我只要对案子负责就行了"
周检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突然握住我的手:"林天,我再帮你最後一次,你这一次可一定要给我争气,把这个案子搞清楚!"
我疑惑的看著他,不明白他的意思。周检却毫不迟疑,对著门外的武警说:"我是市检察院的检察长,也是这个调查组的组长,我现在以检察长并兼调查组组长的身份宣布,对林天同志的审查结束,从此刻起,恢复他的工作。你们的警戒任务同时结束!"两位武警向他敬了个礼,迅速离开了。
我震惊不已:"周检,你,你这是??????"
周检催促著我:"还愣著干什麽?你现在已经恢复职务了,还不赶快投入工作?"
"可,可是,我们都明白市委的意思,你现在放了我,市委到时候一定会追究你的责任的!"
"我还有一年半就要退休了,要追究责任就追究吧,我也不在乎一两个处分了!你都知道秉公执法,难道我就不知道吗?你放心办案吧,有什麽事,我替你顶住!"
我望著周检,这个我一直以来把他当做父亲一样尊敬的上级,一个对我无比信任无比关心的领导。不知何时,他两鬓也染上了斑驳的白发,额头上也印下了深深的皱纹。这个即将退休的老人,因为我的轻率,因为我的失误,不但不记恨我与周昕的感情变故,反而替我承担了风险,让我有了宝贵的走出下一步的机会。可他自己,却放弃了自己安稳的晚年,并将自己推向了无路可退的境地。我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了,上前抱住他,痛哭失声。
俗语有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曾几何时,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哭了,因为我面对的是这个社会中最令人痛恨的一群人,在我面前,一幕幕的罪恶,一场场的暴行,每一天都在上演,我没时间哭泣,我必须抓紧时间行动,我唯恐自己稍微的懈怠,都会给被害人带来新的创伤。我的眼眶,曾为即将服刑的丈夫对自己妻儿的愧疚而微红过;我的双眸,也曾为白发人为黑发人签署死刑执行通知书的悲痛而浮现过水气;我的心口,更曾为死刑犯在行刑前的一刻而幡然悔悟的哭泣酸楚过。可泪水,却始终未曾滴下。心弦的每一次拨动,都让我的心脏变得更加坚强,都让我的冷酷更加无情!可现在,在周检的怀里,我放肆的渲泻著自己的感情,为自己的感情而哭,为自己得到理解得到信任而哭,为自己得到原谅而哭,为法律重新得到申张的机会而哭??????

19
走出酒店,我马不停蹄,一路直奔检察院。回到办公室,发现刘利也在,我一愣,还没来得及问他怎麽会在我办公室,他已是冲著我大叫:"我的天啊,你居然越狱了?"
我哭笑不得:"怎麽说话呢?我什麽时候被关进监狱了?我只是配合调查而已,吃住的条件比监狱可是好多了!再说,现在审查完毕,我恢复职务有什麽不对?怎麽可以说我越狱?我光明正大的大摇大摆的出来的!"
刘利吐了吐了舌头:"对不起,林哥,你看这张嘴,不会说话。出来了就好,我就说你吉人天象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他还要继续吹捧下去,却被我一口截断:"少拍马屁,说吧,跑我办公室有什麽事?你哪来的钥匙?"
刘利打著哈哈:"那,那什麽,下个星期不就要开庭了吗?我想再看看卷宗。"
"少给我耍花腔,你那套诡计以为我不知道?我当初的报告写的清清楚楚,只是请省检察院公诉处派员指导。而且此案由中院一审,省院根本不用出庭,你关心开庭做什麽?"我毫不留情的点穿他。
刘利见他的借口被我说破,脸一红:"真不给面子,大家几个熟人,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我眉毛一挑:"说实话吧,来我办公室做什麽?"
刘利苦著脸:"真是瞒不过你。我突然想起一个疑点,想不通,所以想重新看看卷宗,看看有不有什麽新发现。"
"发现什麽了?"
刘利挤牙膏似的,半天才挤了几个字:"暂时,还,还没有。"
"蠢!"我毫不犹豫的发表了我的评价。
刘利一张脸涨的通红,神情委屈,俨然小学生考试考砸了被妈妈骂的样子,好笑极了!我心中暗暗发笑,面上却严肃的很:"说说看,发现什麽疑点了?"
刘利摊开卷宗,找到尸体的照片,对我说:"我突然想起来的,朱安的尸体被分成了13块,被扔到7个不同的地点,如果这几个地方很近也就算了,可事实上这7个地方明显分成了两到三个区域,你看,"刘利说著从桌上展开一幅南坑镇的地图,地图上标明了好几个记号,刘利继续说:"我把这7个发现尸体的地方都作了记号,从地图上可以看出,凶手在分尸後,将一部分尸体扔到了村後的小山上,一边走一边扔,这是一个区域;还有,凤凰村旁边的省道边也沿途都有发现尸体,这应该也算是一个区域;很明显,"刘利合上了卷宗和地图,总结道:"在短短的一个晚上,既杀人,又分尸,最後还将尸体扔的如此分散,一个人是根本无法完成的。所以,我怀疑,这个案子的凶手不只一个,还有其他人。"
满分!我赞许的点了点头,身为检察官,就要有超人的观察力,善於从细微处发现线索。我觉得刘利说的很有道理,这个案子从发案到现在,我一直都以为只有一个人作案,围著吴翠花、石磊、石娟打转转,结果是出了一个死胡同,又进了一个死胡同,半天没有新突破,几个证据还出现了矛盾,现在刘利的话说明至少有两个凶手,一下子就拓开了思维,可是,另一个凶手,是谁呢?我仔细想了想,心中已是有了计划。
我对刘利说:"刘利,我的手机没电了,借你的手机用用。"
刘利不疑有它,爽快的掏出了手机:"省著点呀,手机费贵著呢,我这个月手机费已经超标了。"
我笑著骂:"真是个吝啬鬼,用一下你的手机也叫。哎,办公室里信号不好,我去外面打呀。"说著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外,我右脚勾住门,趁刘利不注意,我一使劲,把门带上,用力之猛,甚至带起一阵风,刘利还没反应过来,我又迅速掏出了钥匙,把门从反面锁上。刘利迅速的冲过来,想打开门,却徒劳无功。刘利习惯性将手伸进口袋想掏手机,却发现手机已被我带出了办公室,刘利这才明白了我刚才借手机的意图,无奈之下,只好冲回办公桌,想用办公电话,却被我抢先一步,从外面拔掉了电话线,刘利不明白我为什麽要这麽做,拍打著门边的窗户,一边比著手势,一边大喊著。我不得不感谢当初办公室的建造者,如此隔音的墙壁完全阻滞了刘利声音的传递,看著刘利的口形,我明明白白的猜到了,他问的是:为什麽?
我心中苦笑:这个时候喊的居然不是放你出去,居然问的是为什麽吗?又一个掉进了法律的深坑的人呀。法字一字,简简单单,明明白白,可是又让多少人迷失其间呀!
我的办公室分里外两层,里层是我的办公,外层是个会客室,从会客室出来就是走廊。我把刘利锁在里层,又把会客室的门也锁上,我在门口又停了一会,确认里面没有动静了,我才转身离去:刘利,不要问我为什麽?我也不想这样,可我不得不这麽做,这个案子,我已经赔进去太多了,我不能再把你也拖下水了,你是我打报告请来的,我得对你负责,我不能让你的前途也跟著我毁了!到时候,让我一个人去承担责任就可以了。
到了这一步,我已没有更多的机会。这一击,胜了,我赔上的,将仅仅是自己的前途和命运;输了,我输掉的,又仅仅是我林天的前途和命运?更多的人,他们更多的幸福,是我不得不守住的,为了他们,为了他们的幸福,我都必须要赢......
生死战前,宁静以致远!我先回了宿舍,认认真真的洗了个澡,从头到脚,仔细的清洗著自己的每一寸皮肤,认真的梳理著自己的每一根头发,洗完後,我用吹风机将自己的头发吹干,梳了个整齐的发型。换了一套崭新的制服,衣服上鲜明的折痕还没有消失,我穿上制服,打上领带,动作缓慢却有条不紊,一步一步,一件一件,我终於完成了自己的形象工程。我照了照镜子,镜中的人,神情肃穆,双眼微红,却透出一股清彻,清彻下却隐藏著飞蛾扑火的决心: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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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龙大酒店,是我们市最早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历来我们市有什麽重大事项或重要庆典,一定是在锦龙的国际厅举行的。今天的锦龙大酒店国际厅,鲜花锦簇,精英云集,各大媒体的记者人头涌动,市里的头面人物悉数出席,原因只有一个,由陈淼控股的水石企业与市蔬菜公司的合并协议的签字仪式在此举行。
此次,水石企业并购蔬菜公司,可以说是为市里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因此,市领导们也给足了陈淼面子。看看主席台就坐的,市委书记、市长、主管商业和农业的副市长、市经贸委主任、市农业局局长,哪一个不是平时呼风唤雨的"一把手"?台上的领导们笑意盎然,台下的记者们人头涌动,气氛极为热烈。我一身制服,从国际厅的侧门进入,趁记者们都忙於围著领导拍照,在最後一排找了个不起眼的位子坐下,平静的看著这一幕,耐心的等待著出手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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