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糖(GL)——顾徕一
顾徕一  发于:2023年06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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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找你姐姐是吗?”护士说:“我告诉你她在哪。”
  ******
  季童坐飞机去了蜀城。
  走进医院的时候她深吸了一口气,外面炽烈的阳光突然变成一阵冰凉,她小臂上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她在病房外站了很久,总觉得这件事不是真的。
  直到她推门进去,看到雪白床单的病床上,同样雪白的一张脸——沈含烟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季童走过去,吸吸鼻子:“你怎么没看书呢?沈教授,你不是最珍惜时间的吗?”
  沈含烟很慢很慢的扭头看着她,然后,叹了一口气。
  季童笑了一下:“你看不动书了是不是?我帮你啊。”
  她从自己那个艳得刺眼的粉色包里掏出一本杂志,而她被沈含烟买走的那个脏粉色包此时就放在病房沙发上。
  季童对着杂志连念了几个没营养的笑话,又问沈含烟:“以你的智商,应该觉得这些笑话很无聊吧?”
  沈含烟对着她含糊不清的叫了句:“季童。”
  季童站起来:“我先去找一趟医生,看看你怎样才能好起来。”
  “如果你不好的话,我就每天给你念这本杂志,后面还有星座分析,比笑话更无聊,气死你。”
  ******
  季童坐到医生诊室的时候,医生松了一大口气:“我就说她年纪轻轻一个女娃儿,怎么一个亲人都没有。”
  季童:“以后我都会守在这的,还有医药费,医生,我们家很有钱,特别特别有钱,你一定一切都用最好的,千万别怕坑我们。”
  医生:“你怎么说话呢?”
  “我就是说……”季童的声音低下去:“我想她好起来。”
  医生叹了口气:“当医生的又哪个不希望病人好起来呢?不是钱的问题,医药费她自己也预存了很多,是治疗方案的问题。”
  当医生嘴里说出“小脑肿瘤”几个字时,一切好像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季童于是明白了,为什么一向稳重的沈含烟走路会常常摔倒,为什么一向严谨的沈含烟洗碗时偶尔会手滑把碗打破。
  为什么沈含烟那么讨厌浪费时间,为什么沈含烟说她没有奢侈浪费的资格。
  因为沈含烟的人生,就是他妈的没有时间了。
  因为沈含烟打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上好像绑着一颗定时炸弹,当同龄人谈笑的时候,看电影的时候,喝下午茶的时候,她耳边都是生命倒计时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
  医生说:“现在有两种治疗方案。”
  “一种是继续用药物治疗,就像她这么多年所做的一样,但你知道,她的情况现在已经很糟了。”
  “另一种是手术治疗,因为她肿瘤的位置比较特殊,即便找到我这里来,我也没办法保证她能安然无恙的下手术台。”
  季童:“如果继续用药物治疗,她还有多久时间?”
  医生:“随着肿瘤开始压迫神经,她恶化的速度会越来越快。”
  季童没什么表情的又问了一次:“多久?”
  医生:“可能只有半年。”
  季童:“如果手术,她有多大概率能活下来?”
  医生:“这不是演电视剧,医生没办法给你一个确切的数字……”
  季童没什么表情的又重复了一次:“多大概率?麻烦告诉我。”
  医生看着眼前的女孩,眼睛圆圆的,玻璃一样的眼珠,没化妆,一张脸通透到有些苍白的地步。
  明明是稚嫩的长相,但眼神和语气里,有种平静的坚决,好像能承受一切。
  医生叹了口气:“可能百分之三十。”
  季童已经查过了,沈含烟之所以来蜀都H医,是因为这位教授是全国做高难度小脑瘤手术的第一把刀。
  他说百分之三十,那就是最乐观的估计了。
  季童点点头:“我知道了,我能回去跟我姐商量一下么?”
  医生:“当然,病人自己也在考虑。”
  “不过你们要抓紧,如果想做手术,一周之内就得决定然后马上上手术台,不然她的身体状况继续恶化下去,很可能没办法承受这么大的手术了。”
  ******
  季童回到病房,沈含烟还是和先前一样,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沈含烟不缺钱,所以病房是独立一间,很安静,窗外能看到枝头的一点绿意,还能偶尔听到一阵清脆脆的鸟鸣,好像是一种季童在邶城从没听到过的鸟。
  季童走到窗边看了看,楼下风景不错,有个小花园,开着淡粉白色的月季,还有很小的白色蝴蝶绕着花丛飞着。
  阳光明晃晃,再往远处望去的话,能望到医院外面有火锅店,麻辣烫店,锅盔店。
  季童回到病床边坐下,手里拿着她从包里掏出来的杂志:“你是天蝎座对吧?和我一样。”
  她翻到星座运程那一页开始念:“稍显低迷的运势,前进的步伐会越来越吃力,生活方面建议主动做‘断舍离’……”
  她放下杂志,说:“我呸。”
  沈含烟静静看着她。
  季童:“关于治病你是怎么想的?要不要做手术?我告诉你,我很想吃医院外面那家火锅,三嫂子老火锅。”
  沈含烟口齿含糊的说:“我会做手术的。”
  季童吸吸鼻子:“是因为我找来了吗?是因为你不想在我面前显得胆小没面子吗?”
  沈含烟慢慢摇头:“因为……我想活下去,因为……你还活在这世界上。”
  季童:“如果我不来,等你治好了病,你会回去找我么?”
  沈含烟扯起嘴角很艰难的笑了一下:“会。”
  季童不管不顾的到来,终于冲破了她的最后一道防线。
  季童趴在沈含烟的床边,把沈含烟的手放在她脸上。
  她那么年轻,才二十三岁,脸上饱满的肌肤充满胶原蛋白膨膨的,而沈含烟也年轻,才二十七岁,胳膊和腿却都已变得沉甸甸的,像垂老的暮年人,深受高血压和头疼呕吐的折磨,连视力眼也开始受到影响。
  季童想,要是沈含烟能像妖精一样,从她身上吸/精血就好了。
  她是不是就能把自己的生命力渡给沈含烟?
  但如果不能,她就一直这样守着沈含烟,陪着沈含烟。
  如果沈含烟在人间,她就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类。如果沈含烟去地狱,她就做永世不超生的恶鬼。如果沈含烟上天堂,她就做沈含烟天使翅膀上的一根羽毛。
  她的嘴在沈含烟的手下一张一合:“沈含烟,你都决定做手术了却拖着不告诉医生,是不是怕自己死了?”
  “我告诉你,你别怕,你死了我还活着,我一辈子记得你,你就不算真的消失。还有你的墓碑上,我会刻上‘妻:沈含烟’,另一边就刻‘妻:季童所立’,等我死了,我就跟你葬在一起。”
  “在我死之前,我会拼命吃拼命喝拼命看书拼命旅游,你喜欢看名著是吗?你还有哪些想看没看的,有多少统统告诉我,我用一辈子慢慢看,所有这些你没来得及看没来得及体验的,我都攒在心里,等我去地狱或天堂讲给你听。”
  “所以沈含烟,有我在,你别怕。”
  ******
  季童把沈含烟要做手术的决定告诉医生,回到病房后,沈含烟手机响了。
  季童接起来:“喂。”
  中介的声音传来:“沈小姐,好消息,你的房子卖出去了。”
  季童心想妈的,对哦,之前怎么就忘了中介肯定有沈含烟的新手机号呢?
  虽然沈含烟肯定不会接她电话的。
  季童:“我不是沈小姐,我是她妹妹。”
  中介:“哦哦对,上次见过的。”
  后续的事情,就统统由季童处理了,沈含烟不需要再操心。
  季童发现,沈含烟早已委托了一个律师,把卖房子的钱全留给她。
  她回到病床边,病房冷气开得足,她给沈含烟掖掖被子:“你把房子卖了也好,等你好了,我们重新买个更大的,不过我不需要你的钱,我现在很有钱了你知道吧?公司是我的了,季唯民所有的钱都是我的了。”
  沈含烟,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在你死之前,把所有你能想到的人生障碍全部帮我扫平,希望我未来的人生一片坦途。
  可我告诉你,我比你还要贪心。
  我不止要这些,还要你活着,活着跟我一起享受。
  季童从十八岁开始,以为她是跟奚玉抢沈含烟,二十二岁时,以为她是跟季唯民抢沈含烟,再后来,以为她是跟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抢沈含烟。
  到头来她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原来,她一直是跟死神抢沈含烟。
  可是没关系,这么多年她都习惯了,跟谁抢她都不怕,就算沈含烟到了地狱,她也会挥舞着刀枪冲进去,牛头马面算什么,魑魅魍魉又算什么,就算双目血红的饿鬼逼上前来,她也会把沈含烟抢回怀里,带回人间。
  从前她是个很胆小的人,却也是个什么都不怕的人。
  现在她是个很勇敢的人,却也是个心怀恐惧的人。
  她所有的勇气、拼杀、怯懦、眼泪,都是因为——沈含烟。
  她紧紧握着沈含烟的手,沈含烟费力的说:“你回一趟邶城。”
  季童:“别想支开我。”
  沈含烟:“不是,是……日记。”
  ******
  季童给沈含烟请好护工,坐上了回邶城的飞机。
  蜀城飞邶城三个小时,季童一早走,下午就可以回来。
  她先去找中介拿沈含烟家的钥匙,打开门,房子还跟她最后来的那一次一样。
  她走进卧室,打开衣柜,找到最深处的一个小小夹层。
  那夹层有多隐秘呢?要不是沈含烟亲口说出来,无论是季童,还是后来买房子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这一所在。
  季童把好几本日记找出来。
  这些日记本沈含烟舍不得处理,却也带不走,若不是季童这么执着而莽撞的追过去,沈含烟大概本打算让它们被遗忘在时光深处吧。
  直到发现不可能甩得掉她时,沈含烟才愿意让她知道全部的真相。
  按沈含烟本来的想法,也许很多很多年后,会有顽皮的小孩子捉迷藏时,无意发现这些日记,好奇的从衣柜夹层掏出来。
  到那时,纸张都已泛黄,字迹都已模糊。
  却会被后世的人知晓,在很多很多年前,有人那样深刻的、绝望的、无可挽回的爱过一个女孩。
  季童拿着日记,她不敢坐沈含烟的床,哪怕沈含烟不在她也觉得那是一种亵渎,于是走到客厅,蜷腿坐在沙发上,颤抖着手指翻开了日记。
  沈含烟的字可真好看哪,如她整个人一般清隽。
  “2016年8月18日,晴。
  今天天气热,而邶城的地铁总是人多,到季家时出了一身汗。世界上怎么会有那样的小女孩呢,眼睛像玻璃珠一样,整个人像只小兔子。她看上去有点怕我,其实我也有点怕她,总觉得自己一身汗味,靠近她都要把她弄脏了似的。”
  “2016年8月19日,晴。
  小兔子每天早晚都要喝奶,喝奶的样子有点好笑。而且,她居然会做早饭。”
  “2016年8月25日,晴。
  为什么小兔子现在喜欢跑到书房来打游戏吃零食了?而且,我居然不反感。不过好可怕,她吃的薯片居然是甜口的!!!”
  三个感叹号,看得季童笑了起来。
  “2016年10月27日,晴。
  我把秘密告诉骆师兄了,他知道我可能活不了几年这事果然很惊讶,所有人都以为这些事该离自己很远吧,他也没答应跟我谈恋爱,这很正常,谁愿意陪一个生命正在倒计时的人体验谈恋爱这种事呢?太沉重了。不过,我也没觉得被拒绝了是什么大事。
  大事是意外得知了今天是小兔子真正的生日,可最终我也没帮她买到想吃的烤白薯,因为我摔倒了,这让我厌恶起自己的病来,如果没有摔倒,应该就能追上卖烤白薯的车了。
  更大的事是,小兔子咬了我的手指,如果我把真实的想法写下来,等我死了有人发现这本日记的话,会不会觉得我很不道德?”
  “2016年11月22日,雪。
  我发现自己没办法跟骆师兄接吻,因为我满脑子都想着另一个名字。
  如果有人在我死后凭这本日记审判我的话,那就审判吧。
  我在想的是——季童。
  今天我生日,季童不让我吃季总买的蛋糕,自己在大雪夜跑出去买了大白兔喂我,嘴对嘴。
  不知道季童是不是喝醉了,如果真是的话,那感谢世界上有喝醉这么可爱的事。
  以及,大白兔很好吃,我好像喜欢上吃大白兔了。”
  “2017年1月7日,晴。
  小兔子今天出发去英国留学了,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吧,不知道我以前费尽心思教她的那些事,能不能让她未来的人生路变得平坦一点。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可以不用教她这些,让她依赖我就好。
  我不知道对我来说,是活不了多久这件事更残酷,还是不能让小兔子依赖我这件事更残酷。”
  接下来,是她在英国的四年多时间,那段她上课、喝酒、看电影、跟莫春丽谈恋爱的日子。
  四年,四十八个月,一千四百六十天。

  沈含烟是怎么过的呢?她不知道,虽然沈含烟每天都记日记了,但每天都只有一行字——“季童,我很想你”。
  有时候字迹力透纸背,好像要把一腔思念倾注在里面,有时候字迹又轻飘飘发颤,好像病痛发作无力控制自己的身体。
  季童颤抖着肩膀把日记本放到一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一声呜咽,她生怕再也忍不住的眼泪,会滴到日记本上把沈含烟的字给弄花了。
  天哪,她竟然以为沈含烟不爱她。
 
 
第91章 
  “2021年12月24日,雪。
  我绝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到季童,事实上,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
  四年后的第一面,我忍不住的盯着她瞧,那么爱喝奶有没有又长高一点?胖了还是瘦了?
  好像瘦了点,下巴尖尖的有点大人的味道了。可脖子上的条纹围巾,还有行李箱压出的痕迹,乱七八糟的,又像个连自己都不会照顾的小孩子了。
  我的小女孩回来了,可她看见我站在她父亲的身边,站在她曾拼命想把我推开的、她的父亲的身边,就那样看着我,眼睛一眨都不眨的。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我不能解释。”
  “2021年12月25日,晴。
  童童,圣诞节快乐:)
  这句话我没法当面对你说,所以写在这里,写完再描一遍,如果世界上真有圣诞老人,希望他能感受到我的心意。
  童童,我并没有奢望过会被你获得,然而今天,我的确完全的被你占据。
  想到我曾经竟然提出与骆师兄恋爱,妄图以此完整自己的人生体验,多傻啊!!!我早该知道,只有童童你,能让我感受到身心的充盈,生命的充盈。
  童童:)
  我多喜欢一遍遍写你的名字,你凶巴巴‘威胁’我跟你发生关系的样子好像很厉害,我却在心里小声说,好可爱。
  恨我吧,继续像这样恨我就好,那样我才不会在心里反复诘问自己,等到我有一天要离开的时候,你因为舍不得我而难过怎么办。
  我不要我的童童难过。”
  “2022年1月1日,阴。
  童童,新年好:)
  又以这样的方式给你送祝福了,我还是写完再描一遍,那是不是就能显得我的祝福更诚心诚意?我祝你:万事顺意,一生安康。
  ‘一生’这样的字眼对你而言,是徐徐铺展的广袤未来,是即将绽开的蔷薇花蕾,于我而言,却是不断响在耳畔的倒计时了。
  今天去医院,拿着扫描结果又和H医徐主任进行了一次远程会诊,情况越来越糟糕了,距离不得不手术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其实我不怕死。
  我怕的是,等我死了之后在天上看着你,发现我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没来得及交给你。
  童童,学得快一点吧,我的时间不多了。”
  “2022年2月1日,晴。
  童童,春节好:)
  上天待我并不太薄,你竟然在我身边,与我一起度过那么多的节日了。
  春节约季总来云省,是为了与当地技术人员谈那项新型装饰材料的引入,季总数个决策失误使公司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这本来与我无关,但那些钱未来都是你的,便又与我有关了。
  这项装饰材料的专利很难拿,足以让季总的公司起死回生,可我还担心一点,若季总真在冲动之下,把好不容易挽救回的公司财产给了汪晨,那童童怎么办?
  我的小女孩不懂没钱的难,我却十分清楚。
  所以,我明知道季总对我是什么感觉,却没有选择把话跟他讲清楚,童童你说我钓着季总,大概也不算冤枉我。
  最后,童童,我喜欢你送我的那对银质小耳环,与你亲密的时候,耳坠上的小铃铛响在我耳边,叮叮当当的。
  那一刻我是多么投入,好像第一次觉得,生命倒计时的秒针没有在我耳畔滴答了。
  谢谢你呀,可爱的童童:)”
  “2022年6月14日,晴。
  童童,我怎么可能要了你呢?
  等我走了,你会恨我的。
  我要让我的小女孩,完完整整的去迎接属于自己新的幸福,然后忘了我。
  嗯,新的幸福。”
  季童把日记本轻轻放到一边,肩膀瑟瑟发抖的捂住脸,沈含烟的几本日记翻下来,她不知重复了多少遍这样的动作,生怕眼泪滴到日记本上弄脏了沈含烟的字。
  沈含烟把“新的幸福”那几个字反复描摹的时候,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2022年7月23日,晴。
  童童,你真的很棒,成长得比我想象得还要快,我是多么希望揉一揉你的头,当面夸奖你一句呢:)
  我和新型装饰材料的供应商谈好,他们会一步步为你在公司铺路,你观念新、头脑灵,的确是他们想要的新领袖。
  我是不是可以骄傲的说一句,那是因为我把你教的很好?
  有了公司,有了前途,有了杀伐果决的能力,即便我不在了,你也应该能生活得很好了吧。
  那么以后,我就可以在天上指着人间的你,对其他魂灵说:‘看,那是我的小女孩。’
  她很幸福,即便已经与我无关。”
  “2022年7月25日,晴。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天写日记了。
  那么童童,我要最后送给你的祝福是:一路坦途,无病无灾。
  大概只有我这样的人,才会明白‘无病无灾’是多珍贵的祝福。有时候,我把那些大白兔分给护士,总觉得她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她们一定觉得我是个很不幸的人。
  只有我自己在心里悄悄说,我终归是一个幸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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