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捏紧了拳头,本就不多的耐心消耗殆尽,眼神转而变得犀利。
他刚想继续反驳,拳头突然被一只微凉的手覆盖住,那人轻易握住了他紧攥的拳,力道不大,却让千里陡然平和下来。
贺雁来客客气气地对玉成王子说道:“玉成王子有所不知,我们兰罗有条规矩——丧期期间,继任大汗不能耽于声色。”
“前任大汗去世不过三年有余,大汗仍在孝期。之前陪云荣王同饮共乐已是出格,若是再与别吉跳舞,恐怕回去无颜再进宗祠。大汗一向孝恭,不忍破坏此规矩,让泉下阿布心寒。事出有因,所以,还请大王子体谅。”
说罢,贺雁来坐在代步车上微微一欠身,摆足了谦谨的姿态,话说得也滴水不漏,既没有拂玉成的面子,也让千里安安稳稳地坐下了。
“行了。”一直没出声默默听着的云荣王突然开口,仍是笑眯眯的,“既然千里小侄一片孝心,我们也不能强求。跳不跳舞的,就算了吧。玉成,你说呢?”
玉成眼神暗了暗,不动声色地对云荣王点点头,不再开口。
而安静的嫣然羞怯地抬眸,趁贺雁来开口的时机,默默望了他一眼。
眸中似乎凝聚着散不开的愁怨。
这一眼全被千里看去了。
他突然觉得心里很是烦躁,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上不去下不来。偏生又没有人对他做什么,一肚子气想发泄都没处发,只好暗暗跟自己较劲儿,瓷碗里的一块茶点被他用筷子戳得不忍直视。
“这是做什么?”贺雁来看了他一眼,温声问。
“没什么。”小狼回答得硬邦邦的。
贺雁来被他逗笑了,这一笑落在千里眼里,平白让他更烦躁了。
他不由得耷拉着眉眼,自以为凶巴巴地抬眸瞪他:“你笑什么!”
——贺雁来却突然伸手,冰凉的手指从他散开的领口处探进去,指尖一勾,便挑起一条细细的坠子出来。
坠子有些沉,末端绑了块玉扣,莹莹生温,被雕刻成了鸯鸟的形状。
千里现在一看到这块玉扣便会想起抱剑的话。抱剑说过,鸳鸯在大熙的文化里,意思是夫妻。
“本来还想找个由头罚罚你,没想到小狼把这玉保存得这么好。”贺雁来笑着说,意有所指。
千里下意识地问:“若是没保存好,雁来哥哥要罚我什么?”
贺雁来抬眸看了他一眼,眸中情绪不明。
还没等千里从他那一眼中回过神来,贺雁来就已经妥帖地收拾好了眼神,重新将那块玉扣放进他的衣襟后,又为他把散开的衣服整理好,才柔声道:“......下次再告诉你。”
卖什么关子啊。
千里有些不爽,眉头一蹙。
贺雁来读出了他的不高兴,食指按在他的眉心揉了揉,像是要把那点郁结都揉开了去。
“别多想了卿卿。”贺雁来说,“我是你的。”
-
又闹了些时辰,这场晚宴终于结束了。
由于天色已晚,回宫多有不便,因此云荣王邀请所有宾客就在这旁边的行宫中同住,等明天天擦白了再回去。
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也懒得折腾了,便听从云荣王的安排了。
托娅也起身准备回去,突然有人从背后叫住了她:“托娅别吉。”
她回头,后面站着的竟是不久前说自己不舒服,回去小憩片刻了的嫣然。
此刻嫣然去而又返,看着精神是好了不少,甚至还来得及换了件衣服,颜色与托娅今日的长裙有些相似。
她温婉一笑:“嫣然失陪了那么久,还请别吉不要怪罪。”
虽然不明白她为何与自己请罪,但托娅还是笑了笑说“不会”。
“阿布为我安排的房间在明月阁,那儿有些偏远,一来一回的耽误了时辰。天黑路滑的,我还不慎摔了一跤。”嫣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捋起右手臂的长袖,那儿果真擦伤了一小块。
托娅不知作何反应,只好干巴巴地说:“别吉要注意身体。”
嫣然嘴角带着浅笑,突然抬眸,试探性地望着托娅,问道:“我听说,托娅别吉今晚被安排去了听风楼,这地方便利得很,想走动走动也方便,是个好住处。”
她暗示的太过明显,托娅一时间无话可说。斟酌一番后,她只好顺着嫣然所暗示的意思往下接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嫣然别吉既摔着了,又身体不适,不如与我换一下?总归只是一夜而已,也不算太麻烦。”
“真的吗?”嫣然眼睛一亮,笑容都真挚了几分。她亲亲热热地拉起托娅的手,“多谢别吉。”
“小事。”托娅十分自然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两个女孩儿互相行了礼,便交换方向,向对方的房间走去了。
走出了段距离,确定托娅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嫣然身边的小丫头才不解地发问道:“别吉,虽然明月阁是远了些,可是却比常年无人居住的听风楼舒服多了,干嘛让给她啊?”
嫣然抬起脖颈,双手在身前交握,轻柔道:“不过是一夜而已,让给她就让给她了,托娅别吉也是好心。更何况......”
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对丫头吩咐道:“等再过一会儿,你就去兰罗王的合敦那儿,就......就跟他说,托娅别吉有要事与他相商,请他动身来听风楼一趟。”
“别吉,你......”丫头震惊万分,连连后退几步。
“怎么?”嫣然抬起眼,那股柔弱又忧愁的气质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破釜沉舟的戾气。她死死盯着丫头的脸,道,“你不愿意做么?你可要想清楚,我既然告诉了你这件事,那么你能选的,就只有去做,或者去死。”
丫头腿软,瞬间跪在了地上,不住磕头:“奴婢做,奴婢做......”
嫣然满意地收回了眼神,径直向明月楼的方向去了。
第67章 决心
贺雁来被安排去了闲人阁,空间宽敞,地势平坦,很适合腿脚不便的人居住。
“云荣王有心了。”贺雁来左右看了看,笑着对前来带路的小厮道,“天色已晚,你也快回去歇息吧。”
小厮领命而去。
见他身影慢慢消失在拐弯处,贺雁来才收起了笑容。
明尘明煦两兄弟都跟在他身边,见人走了,明煦立刻松了口气,抱怨道:“可算是走了!这大王子可真是的,折腾了这么久,居然还要拉大汗去谈心,休息都休息得不安稳。”
“无妨。”贺雁来摇摇头,目光落在明尘身上,试探着问,“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跟着托娅吗?”
明尘低声道:“别吉不让我跟着了。”
“什么!”明煦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立刻接话,“她不会真的要答应子牧王子,怕被误会,才不让大哥跟着吧!”
他没注意到的是,自己话音刚落,明尘的脸色便立刻白了几分。
明煦张了张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贺雁来无奈地摇摇头,递给明煦一个不赞成的眼神,轻叹口气,又对明尘说:“托娅还没和你挑明,先别做最坏的打算。”
“......是。”明尘涩声道。
沉默片刻,明尘又道:“主子......我真的,做错了吗......”
贺雁来垂下眼睫,轻品了口茶。
片刻后,他才淡淡地问:“我先问你,你对托娅,到底是什么感情?”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明尘不假思索地回答。
明煦略有些诧异地望向他大哥。
明尘一直是隐忍不发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如此直白地吐露出自己的情感。
而贺雁来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轻轻笑了笑,像是在替他惋惜:“明尘......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明尘失神地盯着贺雁来桌上的花樽发呆,无话反驳,知道贺雁来说得对。
是他将那个女孩儿推得越来越远。
见他这般失意,贺雁来也有些不忍,刚欲再说些什么,门外突然有人通报:“合敦,二王子来了。”
“二王子?”贺雁来挑起一边眉尾,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明尘。
这么说到就到的吗?
“快请。”
子牧很快懒洋洋地出现在了门口。他两只手肘撑着门框,随意地看了一圈屋内:“深夜来访,合敦莫怪。”
贺雁来温和笑道:“怎么会。只是,我以为玉成王子还要再多些时候的。”
“他废话一向多,我听不下去,先溜了。”子牧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分外自然地在贺雁来对面坐下,还为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咂道,“不过兰罗王确实实诚,王兄说要聊聊天,他还就真的乖乖坐在那儿听。二爷离开之前暗示过他和我一起走,他愣是一点言外之意没听出来,救不出来了,让他继续听王兄胡扯吧。”
光是听子牧描述,贺雁来就已经能脑补出来千里乖乖坐着,认真听玉成王子说话的专注模样了。
他不由得轻笑一声,眼底无意识地流露出一点宠溺,温声道:“大汗确实有些较真,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是吗?”
子牧知他护着千里,也不在意,只说:“你们感情可真好。听说,合敦刚到兰罗的时候,大汗才......十四?十五?”
“十六岁。”贺雁来贴心地为他接上话。
“难怪。”子牧扯了扯嘴角,“若是我十六岁就遇到了心爱之人,也一定时时刻刻都离不开她。”
贺雁来抿了抿唇,并没有回答,又为子牧的茶杯加满:“这茶确实不错。”
子牧却没有顺着他递的阶梯往下走,抬手按住贺雁来:“合敦,夜深了,多饮茶怕是睡不着了。”
贺雁来从善如流地放下了茶壶:“王子既知不早了,想必定是有要事要告诉秋野吧。”
“聪明。”子牧眼露赞赏,“怪不得王兄和阿布都那么欣赏你。”
贺雁来谦和一笑。
子牧随后又道:“我深夜打扰,确实是有事相求。”
“二王子尽管说,秋野能帮上忙的,必定相帮。”
子牧却没急着立刻说出口。
他端起茶杯,如同酒杯那般轻轻晃了晃,抬眸,却没看向贺雁来,而是透过他看向了站在其身后的......
明尘。
明尘警觉地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不明所以,但眼神毫不退缩,坦坦荡荡地回望。
子牧勾起唇角,懒散地收回了眼神,轻描淡写地:“我想请合敦,将托娅别吉赐给我。”
当啷。
这是明煦收拾东西却不小心把它扫到了地上发出的声音。
气氛瞬间僵滞了下去。
“今日我与别吉共舞时,曾向她提过此事,可惜别吉说,她的命是合敦您救的,没有您的准许,她不敢擅自应允我的求婚。”子牧换了个坐姿,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摆明了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精明的眼牢牢盯着贺雁来,不,是盯着他身后的明尘。那表情......明尘愿意将它解读为挑衅。
可是现在明尘已经顾不上这细微的冒犯。
他只在想......
托娅,要嫁给别人了?
恍惚间,明尘似乎真的看到了,记忆里瘦弱纤细的十六岁少女,转眼间便长大成人,变成了优雅端庄的别吉。
她身穿大红色的喜袍,头戴精致繁复的凤冠,妆容艳丽得不似真人,如天外仙子一般,冲另一个男人盈盈微笑。
他又看到了托娅将纤手交到那个男人的手心里,顺从地投入他的怀抱,仰起脸踮起脚,一点一点凑近那个男人的唇。
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明尘似乎都能看到他们的呼吸彼此交织在一起。而眼前的景象突然一转,他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
是子牧。
是强大高贵,又勇敢坦诚的云荣王子。
明尘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似乎再也承受不住主人滔天的惊怒。他缓缓抬眸,越过贺雁来,死死凝望着对面那个漫不经心的男人,整个人如同一柄绷紧的箭弩。
贺雁来也是怔了片刻,眼睫垂下,盖住半边沉思的瞳孔。
“合敦,我在等您的回复。”屋内沉寂了一会儿,子牧又平静开口。
贺雁来突然心思一动。
他抬起眼看向子牧,试图从他那张无懈可击的脸背后找出一点伪装的痕迹。
而子牧好像也发现了对方正在打量自己,趁明尘没注意,迅速促狭地抬了抬眉毛。
“......”贺雁来这下才长长地松了口气,今晚托娅那些反常的举措似乎也有了合理的解释。没想到自己被两个二十上下的孩子给摆了一道,贺雁来差点被气笑了。
他不忍辜负托娅的一片苦心,只好顺着子牧的戏往下演,严肃道:“托娅若是愿意,我自然高兴。但此事非同小可。托娅是新汗登基以后第一位出嫁的别吉,又是嫁于别国王子,意义重大。二王子,您得和大汗一起商量商量这桩婚事该如何举办,才能彰显云荣与兰罗的友谊与国力。”
“这合敦不必担心,我定会向阿布请命,将托娅风风光光地接过来,让她后半生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皆是过眼云烟,托娅这孩子从小过得辛苦,只是还请二王子不要负她,与她白头偕老才是。”
两个人一唱一和,把明煦都弄迷糊了。他震惊地张着嘴看着自家合敦,像是第一天认识贺雁来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合敦突然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他又下意识地去看大哥的脸色,却被明尘脸上阴沉的怒意吓得不自觉后退两步。
“......二王子。”
子牧闻言,停下了与贺雁来的侃侃而谈,饶有兴趣地望向发声的方向。
是明尘。
他攥紧拳头,眼底似乎有一场风暴在肆虐。他沉着脸,突然对着贺雁来的方向一跪,就是三个响头。
“合敦,明尘对不住您。”三个响头下去,明尘额头已经见血,可他像是没有察觉到似的,抬起头狠厉地望向子牧,带着破釜沉舟之心开口,“二王子,请恕属下抗旨只过。”
“哦?”子牧眼神未见波澜,懒懒地搭了句腔。
明尘咬紧牙关,继续说道:“只是,我曾对托娅别吉许诺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别吉也曾说过,愿随我到天涯海角。二王子方才说,若是有了心爱之人,定是时时刻刻离不开她。明尘亦是如此。”
说罢,他又将脑袋狠狠往地上磕了一下:“明尘犯下大错,不仅负了别吉,还让自家主子陷入两难之地。明尘愿受一切惩罚,绝不推诿,就是要我拿命来抵也在所不惜。只是......”
他缓缓抬起头,那眸中的决绝让贺雁来看着都暗暗心惊:“只是,只要明尘还活着,就不会让别吉委屈给一个,她丝毫不爱的男人。”
“哥......”明煦没压住哭腔,颤着嗓子喊了一声。
屋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就当明尘准备以死明志时,子牧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放纵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子牧眼角都带着快活的笑意,神采飞扬的样子全是少年意气。他笑得放肆,一边揩去眼角笑出来的泪,一边拱手对贺雁来说,“合敦真是好演技啊!”
贺雁来八风不动,淡淡回着:“二王子更胜一筹。”
明家两兄弟一时间都被这变故弄得愣怔在原地,互相看看,不知如何是好。
子牧爽朗地挑了明尘手中紧握的剑,仰头傲然道:“二爷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的一瓢饮。今日话既已说出口,就不要再负了那好姑娘,不然,岂不是白瞎了二爷一番美意。” “二王子,您......”明尘呆呆地在他和贺雁来身上来回看,不知发生了什么。
贺雁来抬手示意他起来,却也没压住脸上的笑意。
“行了,二爷事成,也算不负人所托,就先回去了。”子牧站起身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转身就要走。刚迈出去一步,又生生扭过身来,对明尘说,“还不去找她?等明天睡醒了,二爷说不定就反悔了。”
“......”明尘陡然开了窍了。
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老实敦厚的一张脸因为一悲一喜的巨大落差而憋得通红。他一点时刻都不敢耽误,冲子牧抱拳道:“多谢二王子成全!”
说罢,他又急匆匆地对贺雁来行了个礼,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眼看着这事儿成了,子牧也不在意,顺势对贺雁来点点头,当做是招呼了。
贺雁来诚心说:“二王子成人之美,秋野敬佩。”
“守着个心不在我这的女人,有什么意思。我又不像我阿布,自然不会让托娅落了个我额吉的下场。”子牧摇摇头,盯着贺雁来看了片刻,忽又道,“二爷见你有眼缘,多嘴一句。这偌大的云荣,别看它表面平静,实际上可是风云诡谲。合敦,早做打算啊。”
“自然。”贺雁来回,“多谢二王子好意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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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宫女神色匆匆地穿过寂静的树林,因为担惊受怕,脸颊上泛起不正常的白色,似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闲人阁......闲人阁......”她小声默念自己要去的方向,步履不停,一刻都不敢耽误。
突然,另一边传来些细碎的动静,小丫头被吓了一跳,忙将自己藏在假山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个头来。
只见一个高大宽阔的男人迈着矫健的步伐,从长廊另一头转过来。他气定神闲的,一点都看不出,他刚才才亲手将所动心的女子拱手让人。
“二王子?他怎么会在这......”小丫头低声自言自语。
她自以为声音压得极低,可抵不过男人耳聪目明,又常年习武,对周围的一草一木都十分警觉。子牧当即望了过来,厉声道:“谁在那儿!”
小丫头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就要逃。可是她再怎么迅速,也不敌习武之人的灵敏,不过三两步以后,她就被子牧追了上来。
子牧上来就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按在了假山上。借着月色,子牧皱着眉辨认出了,她是嫣然身边的小宫女。
“是你?”他疑惑道,“这么晚了,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他本来并没有多想,谁知道这个小丫头这么不经吓,他只不过是手上用了些力气,这小丫头就立刻腿软地跪在了地上,不住磕头求饶:“二王子饶命,二王子饶命......”
“呵,今晚怎么了,一个二个的都给我磕头。”子牧冷声笑道,好整以暇地蹲下来,与那个小丫头平视。
可等她颤颤巍巍地抬起眼望向他时,子牧突然脸色一变,一把钳住了丫头的下颌。
“啊——”小丫头立即发出一声痛呼,表情扭曲。
子牧毫不手软,眯着眼睛,循着他狼一般敏锐的直觉,低声问道:“做什么亏心事呢,这么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