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客——西瓜大盗
西瓜大盗  发于:2023年06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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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真的要被治罪,他也要提前把伤害降低到最小。
  明煦见他一直不说话,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闭上嘴不再说外面的风言风语。倒是贺雁来回过神来,看着这个安静的小少年,诧异地挑了挑眉:“怎么不说了?”
  明煦老老实实地摇摇头。他虽然年纪小心思单纯,但从这些天哥哥脸上凝重的表情也能推测一二,现在见了贺雁来,那种不祥的预感似乎要成为现实。他虽努力装作沉稳冷静,但是被贺雁来用这双与以往无异的眼神注视着,还是憋不住泪意。
  “少爷,皇帝真的要治罪于我们吗?”明煦含着哭腔问。
  贺雁来不答,眼睁睁看着明煦眼眶里蓄着的泪有决堤的趋势,只好将人拉近些,拍拍他的后背,柔声安慰:“别怕,不会有事的。不信我?”
  “信。”明煦由着贺雁来给他擦眼泪,望着少爷温静的脸,他又忍不住说,“少爷,我想二哥。”
  贺雁来擦泪的手顿住了。
  不知何时雪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被风吹得七零八落。贺雁来披着大氅,露在外面的手已然冻得僵硬。他自从马上摔下断了腿以来,身子就不如以前好,能睡雪窝子的人,现在见风就手脚冰凉。以前有人心疼,给揣在怀里捂着,现在从指尖传来刺骨的凉意,他才恍然。
  他只能对明煦说:“他会回来的。”
  主仆二人正说话间,突然一名儒将匆匆赶了过来。见了贺雁来,他行了一礼,才焦急道:“将军,不好了,今天朝中来话,说,说......”
  明煦和他大哥向来没大没小惯了,当即急了,催促道:“说了什么,大哥你别磨磨蹭蹭的了,快说呀!”
  明尘神色复杂地看了贺雁来一眼,一鼓作气全说完了:“朝廷果然要议和,说兰罗派来的使臣已经同意了。只是那姓杨的不知道又出了什么馊主意,说他早年云游时听说兰罗大汗好男色,要......”
  他咬了咬唇,拳头攥得死紧:“要皇帝送位男妻,过去和亲。”
  明煦瞪圆了眼睛,失声道:“男妻?!”他看了看大哥脸上的神色不似有假,一时间更震惊了,“那大汗好男色,我们若是想投其所好,岂不是要将皇子送去?”
  明尘赶紧捂住他的嘴。
  良久,贺雁来眼睫半阖,缓缓问道:“皇帝同意了?”
  皇帝自然没同意。
  仁帝晚年性情大变,暴虐无常,闻言当即怒喝一声“放肆”,底下大臣便呼啦啦跪了一片。仁帝怒极反笑:“草原上居无定所的野蛮混子,朕心慈手软留他们一处生存之地,现在却是要骑在朕头上撒野!贺雁来狼狈回朝,朕脸面尽失,现在竟然还要皇子和亲?杨显,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仁帝重重地吐出这段话,一句比一句怒意重,到最后竟是一挥衣袖,起身离去。
  朝廷之上鸦雀无声。
  不能送皇子,那送谁去?
  宫中适龄待嫁的皇女不是没有,可有封号的就那几个,不是母家得罪不起,便是皇帝放在心尖儿上疼,不送男妻,又该选哪位公主去?
  若是,若是,若是皇帝冷静下来后,觉得男妻一事可行,那他会从哪些世家子弟中挑选?
  一时间,宫中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贺雁来没想到,自己不过一日未上朝,宫中竟已变成这副模样。
  明尘也忧心忡忡,他把自家不懂事的弟弟拨到一边,上前两步,凑近贺雁来低声道:“将军,属下听说,那杨显有意送你去。”
  “那他倒是看得起我。”贺雁来不动声色。
  “早年间将军您在街上惩戒骚扰良家妇女的无赖,亲手挑断了他的脚筋,后面才知道那竟是杨显的小儿子。杨显对您怨念颇深,伺机报复,不是没有可能。将军,我们得早做打算。”
  明煦气得直跳脚:“可是先前打了败仗,少爷差点死在战场上,不还是因为杨显提拔的押运官拖沓,让将士们吃不上饭吗?”
  此话不假。
  贺雁来拖着条断腿被手下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时候,朝廷亲封的粮草押运官才匆匆到达,听说战士们青黄不接吃了败仗,连面都没敢露,扔下不知道霉了多久的粮食便匆匆离去,将领里最沉不住气的虎子想啐他一口,连他脚后跟都没撵上。
  “再说,这场战事是大熙挑起,道义上本就过不去,有失民心;仁帝明明现在政策逐渐转向保守,攻打兰罗也是受了杨显那老东西的教唆。少爷明明出征前竭力阐明战事耗资巨大,兰罗尚未有反心,可朝廷没人帮我们,仁帝什么都听不进去!现在捅了娄子就要来收我们的兵权......”明煦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
  “明煦,别说了。”明尘呵斥道。
  明煦只好委委屈屈地闭上嘴。
  庭内一时间沉寂下去,只有白雪扑簌簌地从枝头追下,发出几声轻响。
  贺雁来深吸一口冷气。
  起风了。
  他无声地望向这院中方寸的天空。那里雾蒙蒙的,只有雪,好似能抹去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所有污秽淫邪,执着地飘下来。
  他突然觉得很累。
  作者有话说:
  先出场的是1(确信)
 
 
第2章 愿往
  “皇上,贺将军求见。”
  妃子研墨的手一顿,识趣地先告退了。仁帝眉心一皱,把笔一扔,没什么的好气地问:“他来干什么?就说朕政务繁忙,没时间接见。”
  传话公公犹豫了一下,皇帝挑高了眉:“怎么,朕是请不动你了?”
  公公慌乱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只是,小的听贺将军说,他有个好办法,能解皇上您的当务之急。小的这才.....小的也是关心您啊皇上!”
  他头磕在地上,久久不敢动,也不知上面的人是什么神情。大概过了一辈子那么长,他才听皇上缓缓吐出一个字:“传。”
  他听到自己心脏跳回到胸腔的声音。
  不多时,外面进来一个代步车上坐着的人。
  贺雁来今日没穿战甲,反而是找了件不常穿的青衫,柔柔罩在身上,外面盖了一层厚厚的大氅,手里捧着个暖炉。他也没戴头冠,随便拿了个玉簪将头发挽起,几缕不听话的碎发留在耳边,平添几分灵动和飘逸。回京不过几日,贺雁来已从战场上那个杀伐果断的大将军变成这副模样,英雄落幕,自古便惹人同情,大殿中不少宫女都悄悄避开目光。
  皇帝望着他,一时间有些恍神。
  贺雁来的父亲年轻时便是名动天下的君子元帅,虽不至用面具覆面,但举手投足都是文人风骨;贺夫人更是温柔端庄,风姿绰约,二人的好样貌尽数传给了他。在穿上那身盔甲变成“贺将军”之前,京城中谁家女儿不识簪花少年贺雁来?
  太久了,六年了,太久了。
  那个信誓旦旦要做武举状元的儿郎还似在眼前。
  思及此,仁帝的眼神变得柔软起来,他问:“贺爱卿有事?”
  贺雁来咳了两声,发出惊天动地的动静来。皇帝刚想传太医,贺雁来连连摆手,待略微平复了一下之后,哑声自嘲道:“真是不中用了。”
  仁帝没吭声。
  只听贺雁来又说:“为人臣子,自当为皇上分忧。我贺家三代忠烈,到了这一代却出了我这个没用的人,父亲哥哥泉下有知,一定要把我活剥了不可。”
  他有意抬出有辅佐情谊的贺父来,果不其然皇帝的神情更加松动,竟有了些追忆之色。他沉吟良久,道:“爱卿何出此言,你明知朕心中不怪你,说那些话做那些事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你这般,让朕心里不安啊。”
  若是明煦在此,听了这话,一定是要竖着眼睛反驳:“不怪少爷,还要收他的兵权、任他被臣子言语欺辱、放任流言四起吗?”
  可惜,现在在皇帝面前的,只有个心死的贺雁来。
  他勾起一个温和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臣愧不敢当。”接着,他望着仁帝的眼睛,话锋一转,“臣来的路上遇到了杨显大人,听说,兰罗同意议和?”
  仁帝抬起眼眸:“正是。”
  贺雁来一笑:“好事。兰罗这般,定也有臣服之意,皇帝此后,也可高枕无忧。兰罗虽是初来乍到的游牧部落,咱们也不能轻慢了他们,议和一事要细细商谈,和亲人选更要慎重抉择。”
  他提到了和亲,仁帝心中便有数了。
  他望着眼前这个担风袖月的年轻人,目光中突然落了些不忍。
  可若不是贺雁来,还有谁能往、还有谁愿往?
  “臣愿往。”
  三个字,掷地有声,却能引争论喧天。
  两人皆坐着,仁帝在上,贺雁来在下。面前这个不良于行的少年是那样温和地笑着,眼中却流转过坚毅的色彩。
  “臣愿往。”
  贺雁来又重复了一遍。
  无需再多言,尽在不言中。
  ——
  京都就是爱下雪。
  明尘寻到贺雁来的时候,后者正坐在代步车上,拿枯叶枝在雪地上练字。

  他以前是坐不住的,最讨厌背书和写字,常常要贺夫人来抓他,才能安分地写上一会儿。贺老爷常说他屁股上生刺,半柱香的时间都坐不得,字写得还不如鸡啄米。现在竟也已沉得下心去练字了。
  雪中,一身青衣的男子从背影看去,竟是有些说不出的孤寂。就好似这天地辽阔,大道青天,他独不得出。贺雁来被困在这樊笼里,家族强加给他的责任锻造成坚硬的枷锁,让他无处可逃;“忠肝义胆”这四个字像道符咒,桎楛着,束缚着,不能逃,不能逃,逃了便是深渊在侧,万劫不复。
  明尘一时竟有些失语。
  回过神时,贺雁来已然发现了他,转过头唤了声:“明尘?”
  他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朝廷上下都在说,皇帝让您去和亲。”明尘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已经是如此沙哑干涩,一个一个字如砂纸摩擦般,都不似自己的声音。
  贺雁来像是才想起来似的,“啊”了一声,点点头:“确有此事。”
  明尘一时语塞,顿了会儿,犹豫着说:“我已经让虎子备好快马,如果......”
  “明尘啊,你看这雪。”
  贺雁来将冰凉的指尖插进雪堆里,再拿出来时已经冻得通红,可他浑不在意,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怀念过去和将士们雪地里打伏击的畅快得意:“跟兰罗打仗时,你多在营中殿后,自是没看过。”
  “兰罗的雪,下起来能有三天三夜;最凶猛的地方,雪能堆到膝盖上面。夜里听着北风哭嚎,莽荒苍凉,天地间似乎只有你一个人还有心跳。”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又道,“那里的旷野一望无际,草长得连了天,策马奔腾时是那般自由恣意,现在回想起来,我还会呼吸急促。”
  那种自由,那种辽阔......
  “那时我便想,若是我的铁蹄真的践踏了这片有灵性的土地,九泉之下的父兄才会不认我这个儿子和弟弟。”贺雁来缓缓叹了口气,眼神悠远,“明尘,我......也想试试那种自由的生活。”
  这京城里,我真是受够了。
  无数双眼盯着你,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操纵一切。人们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稍有不慎便会跌落云端。我的家人都为了保护这个国度而死,我却慢慢不知道我为什么而活。
  二十二岁的贺雁来,不想一年一年得过这种生活。
  明尘眼含热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悲泣:“少爷,属下无能......”
  “也罢,也罢。”贺雁来眼眶酸胀,忙抬头忍去一点泪意,接着分析,“如今贺家已无青壮年,剩下一群妇孺老少。仁帝若真以我败仗为由治贺家的罪,他们便会毫无还手之力,我估计也是落个问斩的结局。现在有这个机会,无论如何,我也要为他们试一试。”
  一个和亲公子的母家,虽也是风雨飘摇的无根之萍,但总比罪臣一族要安全得多。
  贺雁来这是用自己的后半辈子,为贺家剩下的人博一个出路。
  “可是,可是明彰......”明尘话说一半已经不忍心说下去,大滴热泪砸在雪地上,泅出一滩小小的痕迹。
  贺雁来无声叹息。
  少年情谊,也许真的抵不过身不由己。那些曾经许诺过的真心诚意,也随今天的冬风,消弭散在天地间了。
  ——
  两月半转眼而过。
  吉时一到,皇帝携文武百官亲临城门外送行。
  贺雁来穿着一身喜服,长发绾了个好看的结,束之精美繁复的发冠,衬得他肤色更加苍白。他轻轻推着代步车,至皇帝前停下,两手一挥,在胸前交握,深深行了一礼。
  “皇上,微臣这就出发了。”贺雁来恭顺道。
  仁帝一叹:“秋野,你怪不怪朕?”
  贺雁来洒脱一笑:“皇上,我是您的臣民,又怎会怪您。”随后,他又面向文武百官,嘴角噙笑,朗声道,“诸位,秋野此去,不知何日才能再与各位把酒言欢,在此先祝各位大人径行直遂,青云万里。”
  大熙广德七十三年,大熙与兰罗正式停战,划定两国边界,以兄弟国相称,大熙每年向兰罗赠送白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
  而贺雁来则作为两国友好邦交的产物,跟着和亲队伍浩浩荡荡地一路北上,直致兰罗。
  到达兰罗时正是深冬,大雪深不见底,连迎亲的红绸都被雪遮盖了,不复出发时的艳丽。贺雁来坐在轿中,这才愿意盖上盖头,就听轿外大熙护送队首领与兰罗完成了交接,在窗边低声道:“将军,臣只能送到这了。”
  贺雁来:“请回吧。”
  来自故土的将士渐渐远去,此时此刻,未来半生,都是他孤身一人,活在这陌生的土地。他不再为大熙容纳,也自然不会被兰罗接手,贺雁来将自己逼上了绝路,羁旅为客,走出了一条不归的人生。
  “公子,请吧。”兰罗人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语磕磕巴巴与他沟通,贺雁来好声好气地回了一句,轿子便又起步了。
  不知过了多久,士兵说了句“到了”,便把轿子落了下来。
  一时间,周围静悄悄的。贺雁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敢轻举妄动,全身戒备着,等明尘来扶他下轿。
  突然,眼前的轿帘一掀,大片大片雪光乍然泄了进来,亮得晃眼。贺雁来久未看到外面的世界,一时有些不适应,闭上眼睛等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眸。
  他一时间愣住了。
  ......面前一个和明煦差不多大的男孩儿,正紧惕地望着他。
 
 
第3章 是我
  与此同时,贺雁来也在观察他。
  确实还是个少年,但个子不高,看着很瘦。有兰罗标志的绿眼睛,澄澈得厉害,像两块漂亮的翡翠;他留着条胎生的小辫子,蓄得很长,从额头上盘过去,看着有些童稚的可爱。应该是地位不低的王子一类,身上绫罗翡翠叮叮当当,一抬手就是一阵清脆的响声。他一声不吭,紧紧盯着贺雁来的脸,神色莫名有些倔,像只还没长大的小狼,紧惕地观察他这个外来入侵者。
  贺雁来一时间没拿捏住面前这个少年的身份,就听他开口,声音稚嫩清脆,叽里咕噜说了一段贺雁来听不懂的话。
  “......”贺雁来实在无话可说,只好露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
  见他不说话,少年心急了,再开口时,已经换了一种腔调奇怪的汉语,有些不熟练地道:“你是,大熙送来的?”
  贺雁来点点头:“正是。”
  没想到这个少年表情一下就变了,有些羞涩,还有些愤怒,更多的是不服气。他重重哼了一声,松手撩下轿帘,三两步跑开了。
  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这个少年不高兴的贺雁来不明所以,不过很快又来了一批女官,恭敬地引贺雁来下来。
  虽说是女官,也只是比其他侍女稍微干净些而已。她们梳着粗粗的辫子,年轻些的会戴三两根钗子,脸上是相似的两团红,看着很质朴。她们将贺雁来带去一处房子,为他拿来了兰罗的婚服和饰品。
  贺雁来不良于行,行事多有不便,在场又都是女官,还好明煦机灵偷偷跟了上来,主仆二人才得以成功地换好衣服。女孩儿们纷纷上来把他围成一团,给他梳头发插首饰,忙活得贺雁来迷迷瞪瞪,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收拾完了以后往那一坐,直接逗得明煦笑出了声。
  “哈哈哈少爷......你看着太滑稽了哈哈哈哈哈......”明煦笑得合不拢嘴。
  这孩子自从离了大熙,就一直闷闷不乐,贺雁来也劝过让他留在家里,可是明煦哭着喊着死活都不愿意。现在终于愿意展颜一笑,贺雁来也松了口气,即使他嘲笑的是自己也顾不上了,坐在那无奈地叹口气,由着他取笑。
  “你在笑什么?”
  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将二人吓了一跳。
  是刚才那个小辫子少年。他不知何时也摸到了这里,正皱着眉头,面色不悦地盯着明煦,眼神中写满了不高兴。他又硬邦邦地问:“你在,笑什么?”
  明煦一下子禁了声,往贺雁来身后躲。
  贺雁来下意识地把他护在身后,转身对上少年翡翠般的眼睛,温和道:“我们没穿过这种衣服,他比较新奇,没有嘲笑你们的意思。”
  少年看了眼明煦,又看了眼贺雁来护着他的手臂,无缘无故地感觉有些不高兴。只不过他一直没什么表情,不高兴了也很难察觉出来,他眨了眨眼睛,闷闷地“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他这般来去自由又毫无原因,让贺雁来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当他准备训斥明煦几句让他以后行事多加小心的时候,那少年突然又扭回头,还是硬邦邦的,面无表情地说:“你,穿衣服,好看,我觉得。”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贺雁来轻轻“啊”了声,了然。
  这个孩子,应该是想夸他穿兰罗的喜服很好看。
  这是变相的安慰吗?因为明煦刚才嘲笑了他?
  不管是不是,贺雁来都觉得有些可爱。
  他抬头,刚想说些什么,那少年却像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似的,扭头又跑了。
  留下贺雁来哭笑不得地望着他的背影,但没错过少年泛红的耳尖。
  明明眼神像只小狼,可是行事却又像只兔子,动不动就受了惊跑了,以后若是还有机会见面,一定要慢慢的。
  贺雁来在心里想着。
  换了衣服后,又有人引他们去了一处偏房,打头那个嬷嬷会几句汉语,让他在这里等上一会儿,大王要先进行祭祖仪式,才能来成亲。
  祭祖仪式......如果是要在族谱上添人才要祭拜祖宗,那为何不用他贺雁来在场?为何迟迟不见兰罗大汗的身影?虽是大熙主动求和,但好歹协议上说的是以兄弟国相称,如此这般,倒让人觉得是被怠慢了去。贺雁来按下心头那点奇怪,点点头,屋内很快就只剩下他和明煦二人。
  不多时,外面突然喧闹起来。多种他没听过的乐器一同奏响,混合着兰罗特有的号子,敲敲打打,阵势喧天。明煦到底是年纪小好奇心旺盛,偷偷撩起一点门帘看了眼,被飞起的黄土糊了一脸,剧烈咳嗽着退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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