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古代无限流——江色暮
江色暮  发于:2023年06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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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争流:“……”好吧,很有道理。他虽然没提前听到这个信儿,但想想是不能让一班人马天天唱,日日唱。
  至于程老爷不说起此事,也很好想明。他平日操劳生意,回家又操心女儿。对乐善班,怕是还要多一重“好啊这戏班子,就是你们害我家窈娘到如此地步”的怨愤,能知道这些戏园子里的细节才奇怪。
  电光石火的工夫,这些念头在白争流心里转了一圈儿。他面色照旧不动,还是那张笑脸,道:“好了,我也不管你们今日唱是不唱,总归我们员外要请班子到家里唱一回《寻梦记》,给家中娘子女郎们瞧个新鲜热闹。你且带路吧,引我去找班主。”
  小二一愣,像是没想到眼前一看就是江湖客打扮的人开口就是句“老爷”。
  被他拿惊诧目光上下看着,白争流泰然处之。片刻后,又想到什么,眉尖拢起,脸上多了点不耐烦。
  “你站着不动,”他想想自己曾经见过的些小厮是如何举止,“莫不是担心我家老爷给不出钱?”
  说着,刀客往怀中一掏。
  他指尖触碰到几颗碎银。这些分量,平日用来行路倒是充足,如今用作“震慑”,却是显然不够。
  无妨。刀客唇角带着一丝微笑,将碎银一点点取出。落入小二眼里的,却并非白闪闪的颜色,而是一片浅淡金光。
  直把小二看愣了!
  金子?他没看错吧?
  哪家员外老爷竟然有这么大手笔?!再有,乐善班究竟是火到什么地步了?
  小二的腿脚都有些颤抖,脑子被金光闪得发晕,直到眼前人把那些碎金重新塞回怀中,才找回自己的思路,磕磕绊绊道:“客官随我来!不瞒您说啊,此前也有诸多城内的人家请我们班子去他们家中唱一出,可除了最先迎我们进城的程家,其他的,我们班主都拒绝了。
  “因为这,城中还有不少人私下念叨我们班主清高呢。可他们哪能知道唱戏辛劳?若是真有那把人请回去的诚心,我们班主又哪里会不应?……呀,还没问起,您家中的员外老爷是哪一位,家在哪里?”
  白争流道:“正是梅员外,你兴许也有听过——没听过?”看着小二脸上的茫然,白争流心里没什么波动,嘴角却要撇下去,做出一副“你可真是耳聋眼瞎”的模样。
  他表现高傲,做足了姿态,反倒让戏园子小二愈发不敢小看,低眉顺眼地解释:“我们班子来到这儿,也不过一两个月工夫。又把《寻梦记》唱火了,从班主到咱们这些跑腿,那是日日都待在园子当中啊。当真是孤陋寡闻的,还望员外老爷海涵、客官海涵。”
  白争流看他片刻,嘴巴又是一撇:“行了,带路吧。”
  小二殷切地应了。
  他往前走,白争流跟在其后,怀中是一片银钱碰撞。
  ——哪里是什么“金子”?从头到尾,白争流取给小二看的都是散碎银两。只是同样的分量,是银子时乐善班一个小二都看不上,换做金子,却人人都要多几分思量。
  《铡美案》的唱词渐渐远了,最后模糊飘来几句,是:“我料你在原郡定有前妻。到如今她母子前来寻你,为什么不相认反把她欺?”
  “正是这边!”又走了一段儿,戏园子的繁华已经远了,呈现在白争流面前的是一个清净许多的小院。
  许是因为正值歇息的日子,纵是白天,小院也安安静静。只是能从角落摆放的台上兵器看出,此地并非寻常人家,角儿们平日也会在这儿练把式。
  小二跑到院门处,扯起嗓子,朝里面叫:“班主,班主!梅员外家派了人来,请咱们去家中唱《寻梦记》呢。”
  这么喊了数声,院内终于多出动静。一中年男人推开门,朝外间望来,神色之中带有一丝疲惫郁色,可在看到小二与外间的白争流时,又打起精神。
  小二低声和白争流说:“这边是我们班主了!”
  同时,中年男人道:“梅员外……仿佛曾有听闻,”他侧着头,像是极专注地想了片刻,再抬头朝白争流一笑,“既是梅员外派来的人,又被这小子带来见我,想来是极有诚意的。只是——”
  白争流看他,见男人脸上带出一丝苦涩:“就在前日台上,我们旦角儿的衣裳给她勾坏了!备用的倒是也有,却不在景州城中,怕是要费些时候才能取来。”
  白争流看他片刻,见班主在自己的目光下咽一口唾沫,仿佛是个紧张模样。半晌,忽而笑了,说:“我当是什么呢。不急,员外请你们去,也不是我现在来了,你们明日就要唱。不如这样,咱们先寻个地方说说话,我也有些细节要与你们讲明。”
  “啊,自然,自然!”班主点头应道,又提出:“我们屋内杂乱,怕是不好招待贵客。这样,请贵客去前面饮茶处,那倒是个清净地界。”
  作者有话说:
  扯“梅员外”大旗的小白简直可爱爆棚,谁赞成谁……嗯肯定没有人反对(点头
  对了!之前有小天使留意到啦,本次撞鬼小白小梅并没有“进入”某个地方哦。
  算是对世界观的进一步完善吧~
 
 
第113章 班主
  小二被班主打发去忙活了,到饮茶处的只有白争流、班主两个。
  这也是戏园子平日招待贵客的地方。位置在寻常观众席后方、上方,虽然距离远些,但未有下方杂乱,倒是更能看清楚台上内容。
  屋内又有香在慢慢燃烧,白争流一脚踏进去,便被暖融融地熏了一脸。好在这回的香气不似昨夜程窈娘柜中那样浓郁,他感受一下,并不觉得刺鼻,于是心态平稳,还记得拿轻蔑目光看看四周。
  刀客本身不是一个会傲慢、懂挑剔的人,可谁让他见多识广呢?
  从小到大,白争流睡过山野,去过皇宫。曾与乞丐抢吃食,也曾在面向天子时对答如流。这会儿只要稍稍记起自己在京中见过的大家仆是怎样神色,就能轻轻松松表演出让人信服的样子。
  班主果然是十分信他,半点都不怀疑白争流话中真假,只是依然反反复复在“衣服破了,要去其他地方取”上纠结。还拿殷切目光看白争流,白争流简直以为对方是想让自己去帮他取来。
  他眉尖挑了一下,未戳穿班主的小心思,而是从更寻常的话题切入,说:“你先来与我说说,那《寻梦记》是如何排的,作者‘恒生’又是什么人。再有,要到我们家搭台,是尽数由你们的人出面做事,还是也要我们家家丁协助?另外呢,正好今日角儿们不上台,待会儿便领我去见见他们。我们老爷讲究颇多,有那面相不妥当的,可是万万不能让他来家里!”
  一段话,三个意思。
  一,《寻梦记》是一出戏,这出戏由戏班子演绎,但源头还是要落在写出“宋郎与小姐梦中相会”的人身上,白争流对那个人很感兴趣。
  二,程窈娘房顶上的阵是谁画的?要上屋顶,那可不是轻松差事。朝搭戏台子上问,就是想知道乐善班有无这方面的“能人”。
  三,最重要的一点。前面的小二、眼前的班主,脑门儿上都没见到阴气。这是好事,但并不能让白争流安心。有了前面在程家的经验,白争流十分明白,若要确保不出错,就得把乐善班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看一遍。
  这么一想,映寒与自己约定的一个半时辰是不是有些紧张?……刀客天马行空地想完,这时候,乐善班班主也讲话了。
  他仿佛是仔细想了想,先答应白争流:“这是自然的,贵客要看,我待会儿便领你去看。搭台子一事,若有家丁协助自是最好,但若只要我们出手,我们也能做好。”
  白争流下巴微微抬起,示意自己在听。
  “至于‘恒生’。”这下子,班主犹豫了,“那就是个书生。贵客许是不知道,咱们市面上的话本子,也包括咱们这些戏班子用的戏本,倒是有颇多是在那些读书人屡考不中,不得已写写杂书、赚取家用时写出来的。他们颇好面子,钱要拿,名声却不能丢。‘恒生’是个杜撰来的叫法,他具体是什么状况,怕是不好说啊。”
  白争流眼睛斜过一些,看他。
  “不好说?”刀客“咄咄逼人”,“怕是你们知道什么背后消息,不敢说来吧?我原先便觉得奇怪了,一出人人都未听过的戏,如何直接唱得这样热闹?只是员外老爷说,家中娘子女郎年纪轻,爱新鲜,就给她们瞧个新鲜。如今来看,呵呵。”
  他一演到底,干脆作势离开。只是没走两步,班主就追了上来,一把扣住白争流手腕。
  “贵客,贵客!”班主叫道,“莫要走啊。”
  白争流冷冰冰地看他。
  班主讨好:“我与你说,还不行吗?”
  白争流看他片刻,这才轻轻“嗤”了一声,重新坐回桌边。
  班主“哎”了一声,手从白争流胳膊上下来——动作之间多少带了点儿小心,谁让“梅员外家的人”一直盯着他的手看?惹得班主跟着朝自己手上多看了好几眼,想知道是不是上面有什么脏污,惹得眼前贵客不悦。
  唔,也没有啊,干干净净的,一点儿黑色都看不见。
  班主咽了口唾沫,重新抬头。而这时候,白争流也摆出一张“唱完黑脸,该唱白脸了”的笑脸,道:“你当我是随随便便问一句吗?我们老爷讲究是当真多,”班主听着,心想,这我倒是已经感觉出来了,“你们的戏虽好,但也有些地方老爷听说了,说唱词不太贴切,想让那‘恒生’改改。再有,有几幕的内容也要变。”
  班主脸色越来越苦。
  白争流又一次从怀中掏出“碎金”,随意道,“你若是能应我们老爷这些话,眼下这些便算是定金了。若是不能不如早早说出来,好让我们老爷另寻高明。”

  班主:“……”
  班主:“贵客请讲。”
  白争流:“讲什么?”
  班主:“呃,就是有什么地方要改。”
  白争流上下打量他:“我给你讲什么?你是懂诗词,还是懂写戏?”一顿,表情当中显露狐疑,“莫非‘恒生’就是你的化名?你分明是写戏本子的人,平素却遮遮掩掩。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才对我如实招来。”
  他越说,语气越冷。班主听得心惊肉跳,连忙澄清:“自然不是!只是贵客要改戏,自然——”
  白争流斩钉截铁:“自然是先与‘恒生’说,让他改出来了,你们再新排!”
  班主抽了口冷气。有一瞬间,白争流觉得自己演戏过头,紧跟着便要听到班主的拒绝。没想到,犹豫片刻之后,班主竟然点头了。
  “好吧,”他叹气,“我便把‘恒生’住处说与你听。只是他脾气不好,平素是不爱见人的。去了之后,贵客要如何同他说起,我便做不得主了。”
  白争流微笑:“这是自然。”
  他从班主口中听来地址,又在心头默算:“从景州城快马过去,约莫是两天的路程。”
  不算远,但也不是很近。
  至此,最重要的事情便算是谈妥了。往后白争流又从班主口中听了些他是如何入行、戏班中的角儿们是什么来路的话,再看看时间,觉得自己继续耽搁不走,情郎就要着急了,于是重新提出见人的事儿。
  在这个话题上,班主照旧干干脆脆,一句话:“好,这便去吧。”
  说罢,果真是领着白争流去见了乐善班的一应成员。台上台下,老师傅少徒弟,全都被白争流收入眼中。
  也不光是人,白争流对戏园子里的建筑也认真查看,确保的确没有一丝一毫阴气在。
  他盘算这些,脸上还是笑意,对班主说:“你们这儿的人,模样倒都端正。我看完了,其中没什么不妥。”
  班主脸上跟着显露笑影,视线在白争流胸口徘徊。只是白争流自然没有真金子给他,略想片刻,他心道:“救人要紧……”思绪转过,他拿内力融了早前取到的金平安锁,东西落入班主眼里时,已经是一团碎金了。
  看到实实在在的东西,班主乐得牙花子都要出来了。要不是白争流还在自己面前,他怕是已经上嘴去咬金子。
  “对了,”白争流看着班主这副模样,记起什么,又问他:“你前面说的取戏服,是在什么地方?我也算有些功夫,以轻功行路,赶过去多半比你们快上许多。不若便由我去一趟,也算全了咱们这桩交易。”
  班主一愣,就连手上的金子也没那么吸引人了,被他慢吞吞地收拢在掌心。
  过了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回答:“那地方倒是不难找,只是周边人记得我们班中人面孔,贵客前去,怕是不行。还是由我们派人去取,贵客莫要操劳。”
  白争流眼睛缓缓眨动。
  两边对视,班主嘴巴慢慢抿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白争流。
  白争流看出他的紧张,却仿若半点不曾察觉,只在唇角勾起一个浅笑:“原来是这样,倒也不算操劳,只是若是那边认人,怕是真帮不上你们忙了。”
  班主松了口气:“嗯……贵客有心,我等自当牢记。”
  白争流没对这句话有什么回应。只是在道明自己要走、人也离开戏园子之后,才慢慢沉下神情。
  这班主,原先的表现分明是想让他去取东西的,可在知道他要去找“恒生”、说清楚地方之后,就仓促改了话音吗?
  看来对方想让自己去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说:
  收工=v=
  明天见啦!
  现在就是很期待下午看的电影嘿嘿!(就是说写更新的时候手边就是第一部 的摆件周边) 
 
 
第114章 伪装
  “……再有,”回到程家,对情郎讲完自己在戏园子里了解到的各样细节,白争流又补充,“他拉住我时,我多看了两眼他的手。”
  梅映寒原先正在脑海中消化自己前面听到的东西,有了这句话,他再看向白争流。
  “前面曾听程家叔叔提过,”白争流道,“《寻梦记》之前,乐善班都在景州城没什么名声,但这也只是因为他们从未来过景州。放在其他地方,乐善班已有风头。”
  前后话语听起来没什么关系。但梅映寒知道,白争流不会无缘无故开口。
  沿着这个思路往下,梅映寒眉尖拢起,“争流,你是说,如今这班主的手不像是‘早有风头’之人该有的样子?”
  白争流点点头:“是。我看他掌心诸多老茧,骨节粗大,手腕宽厚……倒像是经年的老农。”
  梅映寒的心情沉沉往下。
  白争流又补充:“但他的确是活人,也不像是程娘子那样满身阴气,这点不会有错。”
  梅映寒:“倘若咱们看到的‘乐善班’是由人扮成,那他们这番行事,便是为了……”
  白争流:“他们进城以来,原先也就做了那一件事情。”
  梅映寒:“《寻梦记》。”
  白争流安静片刻,忽而道:“我觉得城中怕是不光一位程娘子在害‘相思苦’。不管乐善班那群家伙是人是鬼,他们的戏都已经演了那么久。”
  梅映寒:“依班主与你说的那些话,他很想让咱们去杜村。”就是传闻中“恒生”所在的地方。
  白争流:“兴许是有陷阱在等,但也可能只是要把咱们支开。”
  梅映寒:“无论是那种状况,咱们都——”
  白争流微笑一下:“不能去。”
  留在程家,守株待兔。
  “不过,”又想起什么,青年慢吞吞地补充,“你我是要留下没错,却总要做个样子,给那些人看看。”
  两人说干就干。
  一玄一白,一刀一剑。
  江湖客牵着马从城中街道走过,恰好路过戏园。前面招待白争流的小二探出头来,将两人的身影看得清清楚楚。
  也是因为城中不能策马,小二平日四处跑腿,做的都是脚上工夫。他眼珠一转,自觉隐蔽地跟在白、梅两人身后。两条街过去了,也没被甩开多少。
  他安心地看着刀客剑客一同出城。离了城墙守卫,两立刻翻身上马。姿态飘逸潇洒,配上各自清朗隽逸的面孔,竟有几分像是那画中的人物。
  给小二看得又酸又慕,对着空气比划两下,又实在做不出人家那份气势。只好安慰自己:“算啦!人走了,以后便再也见不到。武功高强又如何?哼,还不是只能给有钱的老爷当供奉。”
  都是给人做事,自己也没差人家什么嘛。
  如此一想,小二的底气又足了起来。他昂首挺胸,阔步前行。完全没有留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后又缀上了两个影子。
  面对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白争流甚至有点懒得用藏住脚步、呼吸地手段。仅仅是把自己融到人群当中,在小二偶尔转头侧身去旁边摊子看东西。
  这样的情形也不多。不过半条街,刀客就做出判断:“倒真是个没心眼子的。”
  梅映寒朝着小二背影端详片刻,“也是。”
  白争流喃喃继续道:“我原先还以为,他们那班子所有人都……”一顿,略有狐疑,“难他这会儿的表现也是装模来骗我?”
  梅映寒客观评价:“不太可能。他走路的姿态、面上的神情,还有前面念的那几句话,都说明这小二是真的觉得咱们是哪个老爷派来的人。”
  “哪个老爷”。
  四个字入耳,白争流的眼神飘了一下。
  梅映寒留意到,疑惑地看他。
  白争流一本正经:“这么看来,其实只是班主有别的心思,手下的人却……”
  梅映寒:“大抵如此。”
  白争流脸上深沉点头,心头暗暗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偏偏这时候,梅映寒又问:“争流,你前面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白争流:“……”
  白争流干巴巴:“没有。”
  梅映寒眼神更加困惑。只是在白争流以为他还要再问时,剑客慢慢点头:“嗯,那咱们回程家吧。”
  这样的态度,让白争流心头莫名一空。
  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令刀客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眼看情郎已经侧身,是要往程家走。白争流眨眨眼睛,与他并肩而行,口中道:“映寒,你再问我一遍。”
  梅映寒:“嗯?”
  白争流笑吟吟看他,“就是前面的话。我忽然想起来,其实是有些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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