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古代无限流——江色暮
江色暮  发于:2023年06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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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天,妇人的丈夫果真一大早就出现在祠堂外。
  正想着“我过来这样早,其中的江湖客恐怕还未醒来”,就听到祠堂内传来一阵喝声。
  男人微微一怔,正巧,祠堂大门在他面前打开。
  白、梅的身影从门后显露出来。双方对视,男人面上还带着拘谨,妇人倒已经露出笑脸,拉着丈夫便道:“我就说!人家江湖大侠,自然是要早早起来练功的,最是勤勉!”
  她没说的是,这话其实还是自己从王秀兰那边听来。两人交谈间,妇人已经对王秀兰的过往有一番了解。
  为了勉力这些与过往自己十分相似的女子,王秀兰每每讲到自己的丈夫、儿子,都说得十分仔细。自己过往是如何早起伺候那对父子,后来又是如何把这段早起的时间拿来练功修行。听得妇人心向往之,自然也是早早就将丈夫拉起。
  这会儿悄悄朝祠堂院子探头,王秀兰果真正朝她笑,手里还有一对峨眉刺。
  妇人心头欢喜,她丈夫则闷声说:“大侠,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白争流反问:“你们早上起起来,吃东西了吗?”
  丈夫喉结滚动。吃是吃了,不过只有一碗稀汤。莫说填饱肚子,怕是待会儿去一趟茅厕,那些汤水就要被从体内排出去。
  可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呢?如他们这样,一天多少能吃上两顿,已经强过附近很多人家了。

  “吃过。”男人这么说。
  “那也再吃点。”白争流不容置喙地开口,“我们这边儿灶刚烧上,还有不少时候才有饭菜出锅,总不好让阿兄阿姐白等。”
  丈夫、妇人:“这……”
  王秀兰来,亲亲热热地挽住妇人的手,“阿姐,待会儿我们还要找你帮忙呢。你现在不吃,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妇人这才点头。
  早晨做饭的,是一名中年江湖客。手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最重要的是,他用起粮食一点儿都不手软。丈夫与妇人眼睁睁地看着人端起米坛子,直接往下倾倒!
  没一会儿,他们家两个月的口粮没了。
  哪怕知道这是因为祠堂当中人多,两人依然一阵心疼。再等这份心疼过了,做好的肉菜粥被分给他们,夫妇吃了堪比过年时的丰盛一餐。将碗筷还给江湖客们的时候,还忍不住道:“我当真不是在做梦?”
  “自然不是!”那收碗筷的江湖客笑呵呵地说。
  饭后,众人就该启程。
  与妇人沟通的事情被顺势安排给王秀兰,她丈夫那边,则由一名江湖客骑马带上,十二人策马入城。
  光是“去”,就耗费了众人半天工夫。
  到了城中,江湖客再分两路。一部分负责采买吃食,要他们送到商行,后头直接拉到船上,另一部分则在男人的介绍下,与本地商行负责人见面,说起买船之事。
  对方听说白争流等人的目的,先说:“几个月前,也有一波如你们一样的江湖客……”
  梅映寒拿出一锭银子。
  对方咽了口唾沫,又说:“我们是有渠道购船,但你们要得太紧……”
  梅映寒又拿出一锭银子。
  对方手指抽了一下,再道:“那些造船的匠人,不是我说,各个都是臭脾气!”
  梅映寒拿出第三锭银子。
  白争流旁观这一幕,摸摸下巴,总觉得眼下的情郎别有一番魅力。
  三锭银子沉甸甸的雪花银面前,商行负责人看剑客,就像在看一尊财神。
  想想也是。一口气买四艘船,这样的生意可不多见。
  “这些银两,”梅映寒温和地开口,问,“够了否?”
  “够——是兴许不够的。”商行负责人先是极快地应了声,接下来,却又慢吞吞地开口。视线落在银子上,其中写满了痴迷,“我前头说到哪儿了来着?对,那些造船的匠人,哥哥都是臭脾气。寻常人家要买船,都得提前买好诸多礼品,去与他们好生说道。就这样,他们还挑三拣四,让人爱买不买。
  “客官!您说,这种小事儿,自然不用您亲自出面。只是我们这儿的伙计既有出力,是不是——哎哟,客官!”
  梅映寒把第三锭银子拿了回去。
  他看着商行负责人,神色还是显得温和。可谁见了都知道,这不是个好说话的剑客。
  身前男人讲话的嗓音都低下去不少,只是还抱有几分希望,和梅映寒念叨:“我可并未骗客官你啊!你去外头打听一下,保管人人都这么说。”
  梅映寒再度伸手。
  商行负责人终于急了:“客官,客官!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们既然找到这儿了,自然还是想买船的。放眼整个县城,也就是我们这儿人脉最广,最能让您得偿所愿!”
  “这是定金。”梅映寒把一锭银子推给商行负责人,余下的到底被他拿了回来,“明日太阳落山之前,我们要看到船。”
  商行负责人快速舔了一下嘴唇,高声应道:“好嘞!”
  作者有话说:
  小梅,真的很有钱。
 
 
第361章 县志
  从商行出来,余下几个跟来的江湖客尚有恍惚。
  他们的目光一直在梅映寒身上打转。梅映寒意识到了,看过去,几人倒是露出正经神色,仿佛前面看着剑客的人不是自己。
  梅映寒:“……”
  他微微无奈。再想想自己之前的作为,倒是并不后悔。
  想用最快的速度买到船,砸银子是最简单的办法。若是选择另一条路子,仔细问价,再一点点儿往下砍……倒是可行,只是速度定然慢了许多。
  他们得到的各种线索尚且显得模糊,说来说去,都不能断定长冲门人在海上究竟遇到了什么。这种时候,最没办法给他们浪费的,就是时间。
  “诸位,”白争流开口,打断了这片心思浮动,“既然买船之事便这么定下了,接下来,你们要不要也去各粮行转转?”
  一名江湖客听出他话音中的细节:“‘你们’——白大侠、梅大侠莫非不去?”
  白争流点点头,倒是坦然:“我另想起一件要紧事,正要与映寒去办。”
  两人一路都表现得十分可靠。听他这么说,余下江湖客们都点点头,并无追问的意思。
  “既然这样,那便快去。”
  “早知道你们有事,刚刚去商行,便应该我们出面……”
  “哈哈,郭兄!若是我们,恐怕没有梅大侠那般爽快。”
  “这话倒是不错……”
  几人说了几句,再看白、梅,又开始催促他们快走。
  还道:“正巧,一天之中两批人去粮行问价,若是有那心思不正的掌柜,恐怕就要借机生事了。我们不把这事儿告诉吕兄他们,就悄悄地去,也好做些分辨。”
  白、梅见他们就有主意,便也点头。几人在街道上分别,诸江湖客的声音远远随风传来,的确是在商量“试探”的细节。
  梅映寒则说:“争流,你我现在?”
  “去县衙。”白争流说,“我也是忽然想到——呃,映寒,咱们出京时带的那卷圣旨还在不在?”
  四肢眼睛对在一起,刀客、剑客面面相觑。
  说实话,白争流已经对此不抱什么期望了。他自我安慰,“罢了,就算没有圣旨,也只是我们进县衙时麻烦一些,要多费些口舌与那县令争辩……”
  没想到,片刻之后,对上梅映寒的笑脸:“自然带着。不过一块布,能占多大地方?”
  白争流登时惊喜。
  “从灵源走了之后,咱们就没碰这东西了。”他感怀,“前前后后过去了多久?总得有大半年。”
  梅映寒说:“这是有用的东西,怎么会丢?”
  白争流挠挠头:“自然不会有意仍去,只是兴许出什么意外。”
  梅映寒笑笑:“最大的意外,不就是桂花巷子那会儿?当时都没丢,后面自然更不可能。”
  白争流跟着笑:“也对。”
  他看梅映寒在马鞍旁挂的袋子里翻找片刻,果真拿出一条颇陈旧的黄绢。
  展开看,因时间推移,上头不少字迹显得暗淡。好在下方落的章子尚能分辨,白争流点点头:“对,就拿这个。映寒,咱们去看本地县志。”
  梅映寒轻轻抽了一口气,恍然:“县志!这等好东西,此前是该记起。”
  要想知道一个地方曾经发生了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查看它了。
  长冲门人是四个月前来的,他们的事儿自然不会在县志上有所记载。但是,村长与村中妇人都曾在白、梅耳边说起的“余家婶婶父亲失踪”一事,兴许能在其中窥见端倪。
  抱着这样的想法,白、梅来到县衙。
  本地父母官姓伍,单名一个行字。
  伍行县令听了衙役的通报,说“外面两个江湖人,自称是京城来的钦差”时,心头只有不可思议。但未防万一,他还是将人请了进来。
  他心头一团乱麻,计较着人来了以后,若是向自己索要什么便利好处,自己要如何验证他们身份?……正头痛时,听两人说,他们仅仅是想要查看县志。
  县令:“……”有些吃惊,试探问,“钦差老爷来了,我们胶县虽小,却也不能怠慢。”
  那个一身玄色衣裳,脸上带着笑意的江湖客说:“我们要看县志,你却与我们说其他事,这算不算怠慢?”
  话音落入县令耳中,他当即出了一身冷汗。
  白争流见状,神色没什么变化,心中却是十分无奈。
  他也不想吓唬县令,可那话怎么说的来着?眼下一群人最欠缺的,就是时间。
  与其与县令扯七扯八,花上一两个时辰相互试探,倒不如像现在这样,虽然粗暴简单一些,却能解决问题。
  一头汗的县令叫了人,让他们将白、梅引到县志馆。
  江湖客们临走时,县令嘴唇动了动,明显有话想说。可最后,想起刀客那句“算不算怠慢”,他还是什么都没讲出来。
  一直到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了,他才后知后觉:这两个人是能拿出圣旨,可自己明明应该花些心思,查验圣旨真假。
  再有,此前从未听说过两个江湖客打扮的钦差的消息。按理来说,出了这等人物,哪怕京城没有风声,外头依然会有各种书信流传。
  这些书信的来源,自然是各地官员在科考过程中经营出的人脉。
  同门、同乡、同届……以那圣旨的陈旧程度,两位“钦差”应该已经走了不少地方。伍县令不信,其中就真的没碰到过一个自己认识的人!
  所以,果然还是被骗了吧?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冷汗再度出现在伍县令背上。
  旁人冒名钦差是大罪,自己把不是钦差的人当成钦差招待,落在上级眼里,一样得不到一句好。
  男人咽了口唾沫,在书案之后坐了良久。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告诉自己:“只要他们没什么妄动,我便……我便当他们不曾来过吧!”
  看一看县志,不算大事。
  白、梅并不知道,自己的出现,给伍县令带来这么多的心理波动。
  结束与后者的会面之后,两人就将此人抛在脑后。尤其是后头踏入县志馆,里头的人迎上来,问他们要看什么年月的东西。两人对视一眼,各自估量……思绪转起来,更加不会去想自己离开之后伍县令那边还能有什么变故。
  “从现在前推,”白争流有了答案,“六十,到八十年间。”
  “哎!”里面的人应了声,没一会儿,便抱着许多书本走来。
  “你们竟是要看前朝的东西吗?”放下书本之前,那人还问了白、梅一句。
  两个江湖客心头算算,以余家婶婶的年纪,她父亲在时,可不就是前朝?
  虽然这么想了,他们却谁都没开口。
  县志馆的人也不怒,还朝江湖客们笑笑,说:“也就是咱们这儿了,一直把前朝的县志留了下来……”这种东西,只要里面没什么特殊记载,光是“留着”,并不犯忌讳。可真把时间前推几十年,战火连绵的时候,有谁还记得保管它们?
  会不会再战争里被一把火烧掉,全凭运气。
  胶县的县志属于运气好的一类。如今出现在此地的白、梅,同样算是运气颇佳。
  听到这番解释的时候,白争流已经拿起一册书本。
  都是古物了,肉眼就能看出来,摆在他们面前的这些书册比外头摆放的新书要陈旧许多。纸页泛着一种带着透色的黄,刀客手指落在上面,下意识地放轻了力道。
  总觉得稍微往下一压,这纸都能直接碎了。
  也难怪县志馆的人又在念叨:“你们是县令大人请来的人,我自然不会拦着。不过,寻常事后,这些书可丢不是给人看的。从来是摆在那儿,只能看看封皮……哎哟,轻点,千万不要给弄碎了!”
  白争流没理会他,倒是梅映寒,抬眼朝对方看去。
  县志馆的人咽了口唾沫,不再开口。
  梅映寒低头。
  视线还没落在手中书页上,先听到了从一边儿过来的笑意。
  “从前怎么没想到?”白争流在识海当中打趣他,“我们家的映寒不光一掷千金、挥金如土,还如此威严。一个眼神,就骇得人家说不出话来。”
  “……”梅映寒又一次无奈,在心头轻轻叫一声“争流”。
  白争流没有给他回应,唇角却轻轻地勾了起来。
  梅映寒等了片刻,始终不见情郎的回音。
  他可以用神识,这会儿却还是选择以双眼去看白争流。就见情郎认真地捧着手中书本,目光一页一页从上面扫过。
  看到与海无关的内容时,速度会快一点。当若是碰到哪年海上有灾祸,他便会停下来,认真看……
  梅映寒就这样看了白争流半晌。而后,他转过目光,自己也专心起来。
  两人这一专心,就是足足一个下午。
  期间,倒是没忘记给其他来县城的江湖客传信。还是那个法子,用管县志馆的人借来的纸页,包裹住一枚从同伴那里得来的铜钱。给铜钱施上以物寻人的术法,接下来,铜钱自然会带着纸页飞去目标人物身畔。
  说两人恐怕要花费比预计更久的时候,若是其他人已经完成此行目的,不必刻意等待、找寻他们两个。无论是选择在城中留宿,还是干脆赶在天色完全暗下去之前回村,都无需对他们说起。
  等将铜钱信纸送出,两人彻底没了顾忌。眼看外间渐昏,他们还朝县志馆的人借来油灯,挑灯夜读。
  “你们,哎,你们可一定小心些。”给他们端来油灯时,那人简直下一息就要晕倒。分明对白、梅的身份怀有顾忌,却还是鼓足勇气朝他们劝,“周边都是纸,一烧起来,便是什么都留不住!连这房子,周围的房子,也得跟着遭殃!”
  白争流说:“多谢提醒。”
  来人欲言又止。
  白争流又客客气气开口,“阁下,你有些挡光了……”

  来人:“……”
  叹一口气,到底还是走了。
  再说白争流。他要看什么东西,自然不用管周边有无光线。油灯被端来,对其他人的意义远大于对他和梅映寒的意义。
  前面会那么开口,其实另有缘故。
  ——找了整整一个下午,看了不知道多少场本地出现的海难,知道原来胶县之下还出现过“海中大鱼上岸,一只便有一座屋宽”的奇观……这之后,白争流终于还是从中筛选出了可能有用的信息。
  约莫八十年前,曾有一队方士来到胶县。
  县志之所以会记载他们的事情,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来历并不一般。
  这队方士,另有一个称谓,是前朝皇帝极信奉的“活神仙”。
  他派方士出海,目的只有一个,即为自己找寻可以让他飞升天外的灵丹。
  作者有话说:
  来了!
 
 
第362章 记载
  白争流、梅映寒拿起县志的时候,曾刻意区分过这些县志被记载下来的时间。
  排序之后,剑客从前往后看,刀客则从后往前。
  为了不遗漏信息,一个人看过的东西,另一个人还会再看一遍。
  白争流前面就留意到,拿着自己手上这本县志的时候,梅映寒停留了格外长的时间。
  他当时留了个心眼。等到自己将那本县志拿起来,刀客迅速明白过来,究竟是什么吸引了情郎的视线。
  前朝……方士……
  哪怕不曾听村长说起此前海上曾有的古怪,看到这两个词时,两人依然会产生联想。
  算算时间,这队方士出现的时候,前朝昏君还只是个“昏君”,并不曾做出后面那么多血腥残暴之事。
  求长生虽然荒谬,但对于皇帝来说,只算是平平无奇。
  更不用说,现在,白争流和梅映寒都已经隐约碰到了“长生”的门槛。
  他们更想知道,这队方士在海上遇见了什么。
  可惜的是,手里的县志仅仅记载了方士们抵达胶县时的景象,并未提起他们出海以后的经历。
  也无妨。看完与方士有关的内容后,白争流迅速从书籍堆中拿起另外一本,在其中翻找起来。
  他刚刚读过,心中还有印象……有了!
  “哗啦啦”的纸页翻动声停下,刀客锁定其中一页,道:“方士离开的第二年,一个渔民从海上救了人回来。对方被发现时已经昏迷不醒,完全是顺着水流飘来。”
  梅映寒思索:“争流,你觉得他是当时出海的人?”
  白争流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继续和情郎讲:“那个人醒来后,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疯子。平日总神神叨叨、自言自语也就罢了,见到杀猪宰羊的血腥场面,他非但不觉得惧怕,竟然还要不断往前凑去,还面上满是痴态。”
  不怕其实也很正常。猪血这种东西,只有与杀猪人家关系好的人才有机会分到。无论做血肠还是蒸来吃,都是一道好菜。
  可那人的表现,吓到村里人了。这事儿之后,就有人私下叮嘱自家小孩,一定要远离“疯子”。
  加上此人身体状况慢慢养好,村民们不可能长久留着一个陌生人在自家吃饭。过了些时日,干脆将人赶走。
  梅映寒听到这儿,应了一声。
  白争流继续往下梳理:“之后不久,周边一片村子里就出现了鸡鸭丢失的事……这种小状况,哪里来说并不应该被记载。会被你我瞧见,原因只有一个。丢失的鸡鸭实在太多太多,以至于影响了当年民生。
  “还有这个。同年,村中还流传起恶疾,竟然能在一夜间让成年男子浑身干瘪,形似枯骨。映寒,你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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