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剑刃碰上禁制的瞬间,原本空空如也、极能迷惑外来者目光的地方,忽而卷出一阵阴气!
城中,另一处宅院里,一个身着华贵的女人面色微微一僵,看向眼前人,眼神之中充满怀疑与试探。
若是白争流、梅映寒在这儿,他一定能认出。女人身前,可不就是被他们叫了多日前辈的秦桑、沐鹰。
可惜他们身不在此。
也无妨。
“说来说去,”女人发难道,“你们便是不信我!我讲了多少次?那两人狡猾!我是曾将他们捉住,可转脸就被他们逃脱!那之后,便彻底没了两人的踪迹……”
她脸上扯出一丝冷笑。
“与其跟我纠缠,不如好好想想,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屋子。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320章 姚夫人
越往前走,女人脚步越快。
她的脸上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可只有姚夫人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有多乱。
禁制被触动,说明有人在自己不在的时候闯入了那栋宅子。
可是怎么会这样?宅子的位置是机密中的机密,除了自己,就连平日住在那边的血奴们也不知道它的具体位置。
为了糊弄过来抢灵体的人,自己可是特地把血奴们都带了出来。如今身在其中的,仅仅是两个被关在其中的灵体。
——难道是灵体破除了自己的限制?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姚夫人直接否决了。
不可能!她的神魂转移之术,虽然也有逆转的法子。但那法子是尊者唯独赐予自己的,整个长冲门中,都唯有她有这样的殊荣。
当然了,其他人只要做出贡献,也多少得到过一些尊者的赏赐。可是,一年年看下来,姚夫人慢慢觉得,并没有哪个赏赐比自己掌握的术法好用。
除了《摘星录》。
但是,摘星录是属于所有人的,并非某人一人独有。照这么算下来,还是她拿到的东西最好。
这让姚夫人心头升起了一丝原本没有的野心。她想,等到尊者降临的那一天,自己或许可以凭借这一份与众不同的呢冲,得到更多东西。
不过,那毕竟是之后的事情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表现,有没有引起秦桑、沐鹰的怀疑。可是灵体被发现的可能性近在眼前,姚夫人完全不敢冒险。
她必须回去看看。
说到“回去”……
女人在一片房屋中间停了下来。
她分明没有开口,房屋中的人们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一样,在极短的时间内用出门,站在姚夫人面前。
女人的视线快速从他们身上扫过。不多时,看到了那对负责引诱白、梅追上“马匪”们的男女。
他们其实并不是真正夫妇,当时的断臂孩子自然也与他们无关。不过,这两个人还是有些共同点的。
姚夫人吩咐:“你们两个留在这里。若是他们过来了,给我传信。”
这会儿她说的“传信”,自然不可能是如白、梅那样,去驿站寻找人手。
姚夫人话中提到的,也是一种从《摘星录》中学到的术法。而单看这对男女既然能够学会其中的术法,便能体会到,“血奴”的身份的确存在些许不同。
不过,这些都不是姚夫人这会儿在意的事情。
她又转向在场另外三人。他们同样是两种性别,两男一女。
每一个人衣袖被撩起来时,都能看到他们手臂上一道一道的伤痕。
姚夫人道:“你们几个,和我走。”
“是。”男女们应声,同时闭上眼睛。
姚夫人往日会对这样的乖觉满意。可是现在,她满心只有“不能被那两个家伙发现”,以及“不能让我好不容易抓住的两个灵体逃出去”。
早知道这样,倒不如直接在抓住他们的时候,直接将他们身上的血放干、肉吃掉!
可她那时候起了其他心思。一口气做这些,是会让自己的实力大幅度增长。开始,如果能将他们藏起来,细水长流。有朝一日,她的实力恐怕会进展到一个所有人都要吃惊、恐惧的地步!
在这种可能性的吸引之下,姚夫人做出了决定。现在,再说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看着闭上眼睛的男女们,袖子飞扬,捏出一串法诀。
原本平静的院子里,霎时刮起一阵狂风。
狂风之外,那对“夫妇”虽然没有得到姚夫人的吩咐,却同样闭上眼睛、死死低下了头,不敢觊觎半分自己暂时不能得到的东西。
纵然这个过程中,风卷起的沙石从他们的面颊上划过,刺得他们脸上、裸露在外的脖子上一阵疼痛,两个人都没有违背的心思。
直到狂风散去。
男女终于各自咽了一口唾沫,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这一眼,他们猛地僵住!
只见原本应该变得空空如也的院子当中,竟然还站着两人人影。
不……不应该说“还站着”,他们刚刚还不在这里。只是主人离开之后,他们倏忽出现。
男女的牙关开始颤抖。
秦桑微笑着看着两人,脸上表情和煦。若是几个月前,有人在京城中看到这样的“秦大人”,少不得要上前问一声好。
可现在,没笑多久,他的表情冷淡下来。
看着这样的变化,男女膝盖一软,竟是直接“噗通”跪在地上。
秦桑望着这一幕,骤觉索然,却还是开口:“我问你们阿黄去了哪里,你们可愿告知?”
虽然都知道“姚夫人”是女人的本名,但在外隐藏了这么多年,他们彼此称呼的时候,还是会叫对方现在的名字。
那拐子和白、梅说起“把你们带来的,是‘姚夫人’”时,白、梅尚只是从他的话音之中模模糊糊地猜到一个长冲门中的“前辈”。但他如果直接说“黄夫人”,两人恐怕就能直接把人对上号了。
这是后话,先说眼前。
听了秦桑的话,跪在地上的一双男女愈发恐惧。
他们也不说话,只是拼命磕头,口中说着“饶命”。
看着这样的两人,秦桑原本的索然心情更多了十分。他缓缓地、遗憾地开口:“好吧,看来你们对阿黄忠心耿耿,并不愿意做这个‘叛徒’……”
说着,他展开手中的扇子。
而男女在扇子展开的声音当中,惊恐地开口,连忙为自己澄清:“仙师!并不是我们不说,只是姚仙师每次走得时候,都不会让我们看到……”
秦桑微微一笑:“哦?原来是这样啊。”
他语气温和。哪怕明知道眼前男人绝对不好对付,听到他用这样的口吻讲话,跪在地上的男女还是松了一口气。
“正是这样!”他们连忙说,“大人,我们说的句句是真。”
“我相信你们。”秦桑还是微笑着。
地上的男女也开始笑。直到男人笑着笑着,开始七窍流血。
最开始的时候,女人并未反应过来身旁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不过,听着那细微的“噗噜噜”响动,她缓缓意识到一些事,大着胆子转过视线,竟然看到男人口中不断涌出血沫!
她瞳仁骤然缩小,身体僵硬。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死了,自己却没有死。
难道就这么被放过了吗?
虽然就算这会儿活下来了,待会儿,夫人回来之后,自己多半还是难逃一死。
可现在还能呼吸,对女人来说,已经是一种劫后余生。
她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害怕,只用一种恍惚神色看着眼前男人。
“别怕。”秦桑依然表现得十分友好,告诉女人,“我杀他,只不过是因为他脸上的胡子很不顺眼。你却不同了,是女郎,原先也没有胡子。”
啊,胡子……
女人盯着秦桑面上的胡子,脑子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不明白。
秦桑便继续对她解释:“我不爱人和我留一样的胡子。尤其是他这样,分明是与我一样形状、一样长短,却显得那么脏,不知道多久没有清理过。啧,我仿佛都在上头看到虱子了!”
说到最后,秦桑的身体十分夸张地抖了一下,像是真的对自己“看到”的东西深恶痛绝。
女人听着,终于放松地笑出来。
原来是这样!自己不可能因为同样的理由碍到仙师的眼睛,所以,一定不会……
女人口中开始泛起血腥气。
到死,她都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到秦桑了。
而在她倒在地上之后,秦桑抱怨地对旁侧沐鹰开口,道:“师兄,你也不帮着点儿!”
沐鹰冷笑:“帮?帮你发疯?”
秦桑:“哪里有——”一顿,又笑了,“我也不喜欢头发都梳不好的女人,她死有余辜。”
沐鹰不耐烦与他说这些,直接道:“方才看清楚她用的哪种法诀、定位在什么地方了吧?快走!”
秦桑这才收敛神色,慢慢道了个“好”字。
他们原本也不需要问那对男女。
再说另一边。
姚夫人这会儿已经带着余下三个血奴,来到自己的另一处宅子。
这个宅子的来历其实也有一番说头。她全面接手之前,这里属于一个富商。只不过,有一天,富商得到了一门可以延年益寿的法诀。像是故事里注定地那样,他对自己的子孙后代举起了屠刀。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同样的事,在漫长的岁月里,不同的地方上,不断上演。
而现在,进入本该完全受自己控制的宅子时,姚夫人的心跳越来越快。
不对劲……
如果宅子是被人闯入的,为什么进入的禁制反倒没有受到任何破坏?
可要说闹出东京的当真是那两个年轻的江湖人,姚夫人还是不愿意相信。
她太笃定自己的法术了,根本不觉得它会有破绽。
直到一阵刀风、剑风夹杂着灵气,向她袭来。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突然感觉这个副本的标题得换一下
原本说诡戏班,重点在拐子们拿狗皮人卖艺上
结果根本没详细讲这部分
_(:з」∠)_思考一下,换成什么
第321章 擒下
攻击了禁制之后,白、梅便潜伏在宅中,等待宅子主人归来。
他们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纵然“姚夫人”出现时,他们果真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对方也曾在血魔之祸时,与他们并肩而战。
白、梅已经没有更多惊愕了。
现在想想,以血魔与常老鬼等邪祟如出一辙的修炼手段,当时长冲门人出现,根本就是去扫清痕迹的吧?
这般念头在刀客、剑客心头一闪而过,很快被压下。
如今最终要的,还是将姚夫人擒下。之后,从她口中逼问刘师兄被迫做了些什么,再有,玉涵韩殊的消息。
两人凝神静气,默契无比。一刀一剑将姚夫人限制在一片区域内,不给她半分挣扎空间。
杨春月三将则越过姚夫人,来到女人身后的男女们处。
几个“血奴”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一回来,就要直接对敌。此刻皆是心神紧绷,警惕地看着面前飘在空中的将军们。
杨、潘、凌则是丝毫不给他们反应的余地,灵光闪烁间,三人曾经的兵器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他们手中。
不过……
数息之后,杨春月看着心神大乱,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眉尖微微拧起。
她身旁,潘桂、凌华面对的情形也差不多。
虽然早早听争流、映寒说过,被姚夫人带在身边的可能不是其他长冲门人,而是类似仆从的身份。可她既然能带上对方,就说明他们是“有用”的。
眼前这样,却不像是有用啊。
他们忽略了什么?
杨春月松开握刀的手。
由灵光组成的刀并没有因此落下,而是依然横在男人颈间,限制着他的行动。
杨春月则缓缓低头,去端详眼前男人。
她看到对方恐惧无比,眼睛闭着,鼻翼不断收缩。
看到对方嘴巴里喃喃念着什么,细细观察嘴型,却只是毫无用处的“菩萨保佑”。
看到……
杨春月的眼神倏忽一凝。
她猛地伸出手,拉开男人的衣领。
而后,女郎脱口而出:“他身上——”
有那么多伤!
不是如同前面刘师兄一样的鞭痕,而是真真正正的刀伤!
以杨春月三人的眼光来看,自然一眼就能瞧出,这些伤口都没有落在致命的地方。相反,它们像是有意避开了会让人出血过多、直接死亡的地点,讲究一个“细水长流”。
现在,男人身上的伤口正在一点点崩裂,其中血流涌出,化作细小的血色雾气,涌向——
“铿!”
一直在被动躲避的姚夫人,在接触血雾之后,精神一振!
她倏忽抬手,掌心一对峨眉刺横在眼前,同时挡住二十八将与镇星,也让白、梅与她视线相对。
昔日和蔼可亲的“前辈”,这会儿完全换了一张面孔,从眉梢到眼角都透出狰狞。
“我倒是小瞧你们了,”姚夫人冷笑,“竟真能从转魂术下逃脱!”
白、梅不理会她。
姚夫人紧接着又道:“可惜啊,就算你们回来了,也是个神魂不稳。迟早有天,还要魂飞身外……”
白、梅依然不为所动。
姚夫人看在眼里,心中恨恨。
她如何看不出来?眼前的两个青年,莫说什么“魂飞身外”了,根本就是好得不能再好!魂魄与身体完满契合,道基稳固经脉扩宽,灵气自丹田而生,冲到他们四肢百骸!
正常打斗之下,她根本不是两人的对手。这才在前头使计,当下又作此发言,想要两个青年乱去心神,露出破绽。
对方却根本不吃这套。
好在自己也算是有备而来。只要三个血奴在,她就能源源不断地得到力量。纵然他们死了,姚夫人也能对他们的尸身加以利用……
她心神微动,正要念一句法诀。这时候,变故又生!
只见杨春月三人竟各自拎起一个男女的后领,就这么带着人走了。
姚夫人愣住,白、梅则是不禁一笑。
如果角色互换,他们也会做出和前辈们一样的选择。
有眼睛都能看出来,姚夫人要从他们身上取血。
想要让她不能成功,就要挡住血雾飘散。
可这哪儿有那么容易?血这种东西,和水一样难以限制。杨春月三人又不可能现场找个容器,把那几个男女关在里面。
既然这样,走远点,就是最简单便捷的方式了。
感受着血奴们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姚夫人的面容微微发白。
白、梅毫无怜悯地看着她,清晰感受到,随着峨眉刺上萦绕的红色一点点散开,架住二十八将、镇星的力道也在迅速变轻。
两人再一使力,峨眉刺登时从姚夫人手心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鸣响。
姚夫人面容发白,在左右刀剑的压制下,一点点跪在地上。
她这会儿倒像是恍然一般,对着白、梅演戏:“白小友、梅小友,怎么是你们在这个地方?我接到消息赶来,路上脑子一晕,对后头的事,便有些记不分明了……”
白争流眉尖一挑。这样子,是想假装自己和刘师兄一样被人控制,所以做出此前那些?
若是白、梅不曾听过拐子的口供,他们可能会相信这话。可现在嘛,两人只是把刀剑又压得距离姚夫人的脖颈近了一点儿。
后者已经感觉到从脖子上传来的刺痛。
她闭上嘴,眼中怨色更深,却并不绝望。
都从前朝活到现在了,除了转魂术,姚夫人自然也有其他手段。
虽然心头可惜,这具自己用了多年,历来十分顺手的身体怕是要废去了。却也无妨,自己早早选好备用,对面儿也是个年轻貌美、伸手不凡的女郎。
姚夫人绝望似的低下头,嘴唇微动,默默念咒。
就连身前两个青年又戳戳她,问“究竟是你们这些妖人,共同假造出一个长冲门。还是原有的长冲门人,被你们取代身份”,女人都没有回答。
快了!她马上就能从这具身体之中脱离。到时候,且看这两个毛头小子要如何将她捉去——
姚夫人这么想着,却在神魂轻飘飘离开身体的瞬间,察觉不对。
原先任由自己自由来去的躯壳,到此刻,就像是一个笼子,生生将她锁在其中。
女人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后面,目眦欲裂。
“你们做了什么?”她问,“做了什么!”
白、梅看她这样,自然知道,自己前面心神微动,琢磨的“那股能‘看’,听‘说’的力量能否做到禁锢一人”的想法生效了。
两人并没有回答姚夫人的问题,而是重复:“长冲门究竟是怎么回事?”
姚夫人神色更加狰狞,满目怨恨,望着眼前两人。
自己竟然阴沟里翻船,栽在这种地方?
她不可置信,又意识到,或许就是因为知道两个青年有如此实力,沐鹰、秦桑才会在见过灵体之后,还愿意把他们放出京城。
可笑自己还在为遇到灵体信息,却不曾想,从一开始,自己恐怕就是被扔出来的探路石!
姚夫人心头恨极,依然没有回答白、梅,而是将另两个人拖下水:“你们那两个好前辈,可是生生盼着你们死呢!他们也要如我一般,不,他们还不如我!碰到灵体,竟然还放你们活着……唔!”
她的话音骤然停顿,眼睛瞪大看向白、梅,喉咙中一片“嗬嗬”声响。
两道嗓音一前一后从她脑海中响起。可她清楚地看到,眼前两个青年根本不曾开口!
他们就那么从容地侵入了她的识海。神识所过之处,那些被姚夫人压在心头多年的秘密,像是被揭开上头的所有遮掩,一并暴露在阳光之下。
“原来这个地方叫做‘识海’。”听着姚夫人的心音,白争流恍然。又琢磨一下她想到的其他东西,“映寒,那咱们‘看’东西、‘说’东西的,是不是就叫‘神识’了?”
姚夫人听着这些,喉间蓦地一甜。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败在连这种基础细节都不知道的青年手中。
“她不杀咱们,只是为了‘细水长流’啊。”又翻看了片刻姚夫人的思绪,白争流一阵无聊,“我还当你我真有什么庇佑。”
“庇佑”……
点点鲜血从姚夫人唇角溢出。
梅映寒:“争流,且看。她这会儿想到的,是什么场面?”
白争流:“咦?”他被吸引注意力。眼前场面仿佛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肉眼所见,另一部分则来自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