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古代无限流——江色暮
江色暮  发于:2023年06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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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既然二十八将自己认定了他,白争流便不犹豫,重新抬手握刀。
  在傅铭、顾邈手里重若千钧的武器,在他手里,却轻轻巧巧地被收回腰间。
  傅铭看着这一幕,面颊紧紧绷起,只把这看做白争流对自己的挑衅。
  而白争流看他片刻,忽而道:“从‘常宅’出来之后,我一直在想,常老爷让我们画的阵究竟是什么。”
  傅铭一愣,随即不耐烦道:“讲这些废话,不如快点将刀交来!”
  白争流没有理会他,继续道:“既然‘灵符’是‘阴符’,那那法阵自然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我只是这么一猜,但——你们记不记得,柳氏曾说,黄老爷最开始找上常老爷,是想要‘夺舍’的?”
  对在场诸人来说,“夺舍”是个生词儿。但听了柳氏记忆里黄娘子的上下文,众人不难猜出,那是黄老爷想要抢占常老爷的身体为己用的意思。
  如今白争流再提起,众人皆感到脊背发凉。想想看,前一刻还好端端与你说话的人,到了后一刻就换了芯子。而你多半还亦无所觉,只当自己面对的仍是旧人。
  白争流:“梅兄,顾郎,九王爷。在你们想来,常老爷想要‘夺舍’我们的概率有多大?”
  梅映寒微微皱眉,顾邈则倒吸一口冷气。
  傅铭听着,其实也觉得瘆得慌。但面对白争流,他不想示弱,便说:“夺舍夺舍,自然只要一个去处。我们这儿有这么多人,那常老爷又不在乎是谁去补阵。白争流,你莫要危言耸听!”
  白争流看他,平静道:“他是不在乎,还是觉得你我之中无论谁去补阵,都合他心意?”
  傅铭:“你说这话,究竟……”
  白争流:“白某不才,却也能说出一句‘在常宅诸鬼看来,我约莫是诸位之中武艺最高强的一个’。”说着,他看一眼梅映寒,朝他拱手。
  这是“得罪了”的意思。毕竟白争流自己知道,天山大师兄的功夫与自己是不相上下。
  梅映寒摇摇头,同样朝他拱手,示意:“无妨。”
  白争流转回来,又说:“至于你。‘九王爷’三个字,难道还不够吗?”
  傅铭瞳仁猛地收缩。
  白争流进一步问:“一把罪臣兵器熔成的刀,换一个真真正正、不为妖邪换走的九王爷,我以为值得,你说呢?”
  傅铭面皮抽搐,凶狠地看了他半晌,到底无法反驳。
  何止是值得!根本就是大幸!
  如果那当真、当真是一个“夺舍”的法阵,那姓常的老鬼顶着自己的身份回到京城,会闹出多少风波?再有,能被他顶替,自己八成是死了。纵然剩下了两成,那也定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见他这样,白争流了然,还是淡淡说:“看来九王爷也觉得值得。”
  傅铭看看他,再看看旁边的顾邈、梅映寒。
  从那两人神色里,他清晰看出:不光是原本就向着刀客的天山大师兄,就连本该站在自己这边的顾邈,此时也被说服。
  大势已去。
  罢罢罢,他便……
  白争流:“既如此,白某就先告辞了。”
  嗯,他也想明白了。二十八将本来就是他的,根本不需要傅铭来首肯!
  白争流转身就走。
  傅铭咬牙切齿,切齿咬牙……到最后,却也只能被气得心肺肝脾哪哪都疼,却有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果他还在京中,倒是可以说一句“你为我傅家子民,救下傅家王爷,是理应之事”。可江湖是他自己要闯的,“江湖王爷”的名号也是他自己要立的。真拦下白争流,他日事情传出,只能让自己声名扫地!
  傅铭别无他法,只能含恨把这口气咽下去。只默默盘算,既然二十八将能成灵兵,自己回去之后定要好好搜罗,再找出其他特殊法器。
  这边的争执算是告一段落。没过多久,梅映寒也和傅、顾两人告辞,自己踏上西行天山的路。
  他原先还略有遗憾:“不是说好了吗?白兄是和我一起走。可有了此前的争执,如今白兄多半已经出了广安府城。往后路途遥远,虽是一个方向,我们却不一定能碰到了。”
  没想到,等他买好接下来几天的干粮、牵马离开府城,刀客正在城外茶摊上等他。
  两人相见,梅映寒惊讶。白争流脸上则透出一点不好意思,道:“我当时是想问梅兄一句‘要不要一起走’。可转念一想,原本就是我与傅铭的矛盾,何必再牵扯其他人?倒不如我先行一步,到外面来等梅兄。”
  梅映寒便笑:“何必在意这些小事?若说牵扯,我先前说二十八将该归白兄时,已经是把我自己牵扯进去了。”
  白争流:“还没谢过梅兄仗义执言。”
  梅映寒摇摇头:“只是说了些该说的话。”
  白争流安静半晌,微叹:“谁能想到,咱们来广安府时,全然是另外一番情境。”
  顺着他这句话,梅映寒也开始回想。
  是啊。当时他仍与顾邈、白兄仍与傅铭……不过三天光景,他们见的何止是鬼?还有人心。
  一时之间,两人的情绪都有些低沉。而到最后,仍是白争流打破了这份沉寂。
  “不说这些了。”刀客暗暗懊恼于自己提了不该说的话题,此刻便尽量用上平常语气,道,“梅兄,你且和我讲讲,往后一路,咱们是要怎么走?”
  梅映寒微笑一下,细细道来:“先沿着官道西行。到下一处府城了,我们再往北去……”
  两个青年一提刀,一执剑。一玄衣,一白衣。
  伴随话音,他们翻身上马,骑马并行。不多时,身形消失在官道尽头。
  白争流心头的低沉,在两人的对话中一点点消散干净。
  他开始真正愉快。与梅兄相处的日子,想来总是轻松快意的吧?
  ……
  ……
  当晚。
  白、梅两人从广安府城出发的时候到底晚了一些,不够他们赶到有客栈的镇上,两人只好敲开一家农户的门,请求借宿。
  两人都有一副好皮相,很符合时人对“江湖侠客”的印象。又愿意掏银子,他们很快找到了愿意让出一间房的人家。
  两人也不光是付了钱。见主人家要烧饭、要去外面院子里抱草,白争流主动跟了上去,道:“大哥!我来就好。”

  说着,他轻轻松松地从草垛上取了一提已经晒干的稻草下来,便要拿进屋中。
  这是真正小事,梅映寒便没和他争抢。只环顾院子一圈,琢磨自己还能帮忙到什么。
  看过之后,他收回视线,意外发现白争流还在原地没走。
  梅映寒不解问道:“白兄,你这是……”
  白争流看着手里的一扎草,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成了凝重,斟酌着说:“我前面拎起常老爷时,便是这种感觉。”
  按说他后面也拎过胡屠户。在发现胡屠户身体里塞满稻草时,白争流就应该反应过来。
  可又是那个问题了。他拎着胡屠户去往常宅住院时,正赶上天上落雨,所有人都心情紧张。加上胡屠户并不是什么要紧角色,白争流便一心警戒四周,完全没有察觉到手上人有什么不同。
  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重心。
  一个活着的人,和一具被塞满了稻草的皮囊,他们的重心是不一样的。
  同理。一个“游魂”,和一个满是稻草的皮囊,也该是不一样的。
  常老爷理应是前者。
  可是,为什么他给白争流的,是后一样感受?
  作者有话说:
  小白:细思恐极
 
 
第27章 回想
  难道,常老爷身上还有其他问题。
  这似乎是当下唯一一种解释。奈何他们已经远离广安府城,纵然发现疑点也难以验证。再有,柳氏一把鬼火烧死常老爷的场面是白、梅两个亲眼看见的。哪怕他们现在赶回去,也无济于事了。
  白争流慢慢吐出一口气,道:“兴许是我想多了,总归也没人见过常老爷的芯子是什么样。也兴许游魂真是这样……都是说不来的事。”
  梅映寒安慰他:“以后若有机会碰到别的‘游魂’,抓来试试便知。”
  白争流一哂:“梅兄说的,倒像是这是什么轻松事情。”
  梅映寒跟着笑笑,道:“我自知这不是轻松事儿。可若是真再碰不上了,也是好事一桩。”
  白争流被他说服:“正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揭过这个话题,把稻草送到农家厨房当中。
  只是嘴巴上不说了,不代表两人心中不惦记。
  当天更晚的时候,让出自家侧房的农人一家已经入睡,侧房却依然久久亮灯。
  两个外来的客人,一个坐在窗沿走神,另一个则取来纸张笔墨,不知在写些什么。
  等把手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捏碎,白争流拉回心思,这才发现了梅映寒的动作。
  他略有疑问,“梅兄这是?”
  梅映寒未抬头,回答:“我想趁还记得,先把那本《摘星录》默出来,这也是个线索。”
  讲话的时候,他手仍极稳,一笔一划落在纸上。
  白争流恍然,“也是——梅兄,你那还有无多余纸笔?”
  “嗯?”梅映寒终于抬头看他。
  昏昏灯色之下,两双眼睛对在一起。
  白争流从窗台上跳下来,依然是非常轻巧的姿势——梅映寒想,虽然不曾见过白兄拜下的师长,但那一定是位轻功极其高超的人物。
  他很早就发现这点了。不单单是在舞刀的时候,白争流寻常的举手投足也总非常潇洒利落,有种极为干脆的好看。
  而在此刻,这位动作轻盈漂亮的刀客靠近梅映寒,一只手撑在他身侧的桌面上,低头来看他默出的内容:“先是咱们记下来的那个阵……呀,说它是夺舍用,只是我那么一猜,怎么也写上去了?”
  梅映寒笑笑,把身体让开一点,方便他看全内容:“你瞧。我也在旁边标注了,这是就从常宅状况得来的想法。”
  白争流眨眨眼睛,“好。往后符纸、法术……如此多?梅兄记忆真好。”
  梅映寒轻轻叹:“后面这些只是暂且写个标题,还不知道能默下多少呢。”
  白争流道:“我与梅兄一起。”
  梅映寒:“一起?”
  “嗯。”说话间,白争流已经坐了下来,“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记得的多些。再有,咱们要是有哪里弄错了,相互也有个检查补充的作用。”
  梅映寒嘴巴抿起一些,眼里笑意更加扩散:“多谢。”
  白争流摇头:“谢什么?”微微停顿,叹息,“这是天下浩劫……若是当真再遇不到这等事,倒是一桩好事了。”
  这天之后,“回想《摘星录》中究竟书写了什么”,成为了刀客与剑客之间的一个固定项目。
  他们白日要赶路,傍晚则要想办法安歇。无论借宿人家,还是干脆落脚在荒山野岭,都要准备颇多事宜。只有在睡前那一小会儿,才有工夫静心把回想了一天的东西整理成文。
  多一个白争流,梅映寒的整理进程果然快了许多。但他们毕竟没花多少时间翻看真正的《摘星录》,除了那疑似夺舍的阵法能描摹个十成外,其他都只是勉强留有印象。
  再一个问题,则是——
  白争流:“晚流香、南鳞石、紫乌。唔,我便记得这么几样。”
  梅映寒补充:“火尾、土芙蓉……”
  白争流看他把这些陌生的名字一一写在纸上,感慨:“咱们纵然记得这些,却还是不知道它们都是什么东西。”
  梅映寒的心态倒是还好,道:“先写下来,说不定后面就能知道了。”
  白争流笑笑:“也是。”
  说着,他坐直身体,用手边木棍拨弄一下火堆。
  两人这晚宿在一间废弃的庙宇之中。身侧不远的黑暗里,是沉沉注视着他们的大佛。
  大佛身前摆了几样野果当贡品,是白、梅两个不久之前给它摆上的。再有,刀客剑客身前的火堆上正烤着一只他们在路上猎到的野鸡。这会儿已经散出阵阵焦香,有油脂顺着鸡肉的纹理缓缓朝下淌落。
  滴到火堆,发出轻轻的“扑哧”声响。
  在剑客整理纸上内容的时候,白争流就负责转动木棍,确保野鸡身上的每个部位都平等熟透。
  等到梅映寒放下笔,白争流恰好收回木棍,将上面的野鸡肉撕成两份,分别摆在两片提前摘来、洗干净的叶子上。
  想了想,又稍微捡出一些,摆成第三份,与野果一同上贡。
  梅映寒看在眼里,失笑:“白兄原是个虔诚佛客。”
  白争流无奈道:“梅兄便莫要笑话我了。”四下环顾,“虽然是荒废了的野庙,但这里面还算干净。没多少灰,屋顶也不显破败。我想,平素应该时常有人来这儿住。”
  梅映寒道:“这倒不错。”
  白争流微笑一下:“能住这种地方的,要么是像你我这样的过路人,要么是无家可归的流民乞丐。若是前者,也还罢了。若是后者,咱们留下点东西,于他们来说,没准儿就能救命。”
  梅映寒听到这里,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郑重说:“白兄考虑得极是。”
  白争流说:“我师父从前便会这么做。”
  梅映寒:“总听白兄说起前辈。愈是听,我便愈想亲眼见见前辈从前的风姿。”
  白争流笑着摇头:“有什么‘风姿’?师父捡我走的很多年,旁人看我们,都只是看一个疯老头,和他的小跟班。”
  梅映寒道:“莫要这样讲。”
  白争流道:“你觉得我是谦逊?”头微微偏过一点,脸上还是笑。这点笑意却在火光之中显得模糊,带出几分怀念和惆怅。
  “我小时候,”与剑客说了那么多次师父,白争流难得提到了不如意的地方,“最开始,的确以为师父是英雄。但等年岁稍长,我便也能看懂旁人的目光。”
  梅映寒温和地注视着他。他没再说什么,只安静地听着白争流的讲述。
  白争流则慢吞吞地解了水囊——里面自然不是真的水,而是他们在上一个途径的镇子里打的酒。
  两人都不是嗜酒之徒。但酒水这种东西,本身就有多样用途。
  天寒时能暖身,受伤时能消毒,可谓江湖客们居家旅行必备之品。
  白、梅两个是要往西北走,加上时节渐渐入秋,原本就是越走越冷的一路,刀客自然时时记得补充水囊中的存货。
  当下说起故人,他有所感怀,便也不吝惜地给自己和梅映寒各倒了一杯,再举起杯子道:“敬梅兄。”
  梅映寒与他回敬,听白争流继续道:“我想,师父的确就像是旁人说得一样疯疯癫癫。他有时候清醒,有时候却会把我认成故人。说我是他的侄儿、侄孙……我自然是应了,再听他讲起家中往事,又觉得有几分悲凉。
  “师父的家人、亲朋约莫都在战时故去了,只留他一人。他用刀确有章法,可外界说什么‘刀仙人’……平素也不见他们这样夸赞师父,待师父多好。不过是与人打了一架,那人恰好是用刀的行家,没脸说自己输给一个普通老头,于是给师父传出了这样的名声。”
  讲到这里,白争流沉默片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梅映寒略有担忧:“白兄!”
  白争流:“无事——唔,这酒好辣!”并不甘醇,而是直冲天灵盖的刺激。饶是白争流,都闭眼缓和了片刻才重新扯出笑意,“还好我也没别扭多久。无论师父清醒不清醒,他都是捡了我、养大我的人。其他的,我管那么多做什么?
  “至于他的刀法……我觉得,约莫还真有几分家学渊源。若是能找到师父在世的亲人,把师父教我的东西转教给他,便再好不过了。”
  他能想开,梅映寒便也放心,道:“白兄可有什么线索?”
  白争流初时没回答这句话。是在端着杯子出神了片刻后,才无奈道:“没有。我只知道师父姓杨,可连他名字都不太清楚……嘶?!”
  伴随刀客的话音,被他摆在身边的爱刀二十八将竟在时隔多日之后再度散出微光!
  白争流的注意力瞬时被吸引了过去。离开广安府后,他想过无数办法与二十八将沟通。从讲话写字到摆上贡品,诸多方式用过,二十八将却从未给他反应。
  直到现在!
  白争流心脏“怦怦”直跳。一时之间,无数思绪涌向脑海:是自己的话里有什么细节引起了爱刀留意?还是他与梅兄所宿的这间野庙也有古怪?或者……
  “踢踏踢踏——”
  “谁?!”
  循着来自野庙外传来的动静,刀客、剑客一起向野庙门口转去!
  作者有话说:
  小白小梅,冥思苦想。
 
 
第28章 君家兄弟
  夜色深深,浓云遮月。
  这样的环境中,按说一点光线都会变得十分显眼。可白、梅两人身前便有火堆,又有木柴燃烧的动静、追忆往昔的怅然……加上来人轻功同样不低,以至于到这会儿,他们才意识到有人靠近。
  联想到二十八将在常宅时的种种表现,刀客与剑客心生警惕。
  他们对视一眼,一同抄起身侧兵器,摆出防备姿态,看着逐渐出现在庙口的身影。
  一个……两个!
  两把火把在夜幕之中摇曳,来者同样发现庙里有人。
  两方隔着数丈距离对视。火焰燎燎,照得四人脸上的阴影不断摇晃。
  “这是……”
  白争流低低念出。
  “白大哥!梅大哥!”庙口的人已经认出了他们,激动喊出,“你们怎么在这儿?!”
  ……
  ……
  君阳、君陶。
  峨眉弟子,曾在江湖各派共同组建屠魔盟,欲诛杀血魔时与白、梅两个一同行动,双方也算有一段交情。
  两人是亲兄弟,从小便一同修习峨眉剑。单打独斗时已是武艺不俗,共同迎敌时更是配合极佳。学有所成之后,不知有多少奸恶在他们手上被擒。
  如今双方见面,俱是惊讶又欢喜。白、梅两个放松下来,立刻邀请君家兄弟二人一同来火边休息,还大方地让出了烤鸡、酒水。
  君家兄弟接受了烤鸡,酒水却被他们推辞了。两人脸上带着一点苦笑,虽然前面是他们先开口问话,但这会儿,也是他们先出言解释:“其实我们是出来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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