删除。
[你不会真的觉得我很老吧其实我只有三十三岁……]
删除。
几次下来, 心都冷了。
在前途大好盘靓条顺的成嘉澍面前,金如山感觉自己被伤害。
大山:[好吧,祝你们拍摄顺利。]
成嘉澍还想在逗一会儿金如山, 但是现场时间紧急,有人在叫导演,成嘉澍只好发一句[去忙了]就收起了手机。
有场务给大家发了手机防水套,还有绳子可以直接挂在脖子上, 防止现场混乱丢了手机。
成嘉澍装好自己的手机,塞进外套里面, 又穿了剧组准备的一次性雨衣,从棚子里出去。
雨下得不大不小,隐约还能看到夹杂着雪花。现在正是寒冬腊月, 气温低至零下,拍摄环境有些恶劣。
但是时间就这么几天,这又是整个电影的小高|潮, 是很重要的一场戏。
“演员准备好了吗?”成嘉澍喊。
但是雨声太大,演员那边好像没有听见, 这时候场务阿娟递过来一个喇叭。
“导演,给。”
成嘉澍:“牛。”
然后拿着喇叭叫大家准备,导监器有棚子遮雨,成嘉澍去外面看大家准备好了之后回到导监器旁边坐下。
“雨好大。”成嘉澍喃喃自语。
他往外面看了一下,心里有点担心, 这么大的雨已经有点影响到镜头拍摄了。
好在摄影组那边做了准备,给摄影机弄了单独挡雨的东西。
镜头对准一辆停在路边的福特汽车,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准备好。
成嘉澍:“开始。”
“action!!”
福特汽车的驾驶位车门打开, 首先出来的一把红色的雨伞, 上面印着金建煤矿四个字, 是厂里定制发给员工的。
紧接着穿着大衣和高跟靴的江晓岩走出来,她手里捏着自己的手机,本来想带着包包出来,但是嫌麻烦又扔了回去,快步往闹事的地方走。
矿场的工作人员穿着雨衣雨靴,看见江晓岩来了上前去接。
大雨中边走边沟通情况。
因为气温低,说话的时候呼出雾气,融入湿润的空气中和雨水一起打湿江晓岩的发梢。
“怎么都不肯走,坤哥胳膊都被拧断了。”
江晓岩转头看他:“送医院了吗?”
“送了,老板娘,待会你往后面站着点,他们手里都拿着家伙的。”
江晓岩没有什么表情,看着路大步往前走着。
“cut。”成嘉澍用对讲机发话,“那个接人的演员,边走边说的时候不要总是回头看老板娘,你注意站位,在老板娘右后方,两个人都是看着路走,说完一句话抬眼看一下就好。”
沟通完重新拍一条,兰雨要重新弄一下衣服和头发,稍稍吹干一点。
第二条很顺利,过了。
“来一点江晓岩鞋子的特写,走路的时候脚步镜头。”成嘉澍说。
……
雨越下越大,大到现场的收音已经有点困难了。
好在已经拍摄完四分之三,再坚持一会儿就可以。
现在在拍的是江晓岩和村民对峙的片段,面对村民想要赔偿的无理要求,此时江晓岩也不能强硬处理。
刚刚用赔偿劝退了一部分闹事的村民,现在剩下的这些手里拿着锄头柴刀,他们的要求太过分,如果答应了以后只会有更多的人来闹事。
前面走的那一批也没办法交代。
场面陷入焦灼。
成嘉澍戴着耳机看着导监器里的画面,江晓岩的表情不对劲。
“cut!”
成嘉澍想跟兰雨讲一下戏,但是发现她走过来这边不太方便,就自己打了一把伞走过去。
“导演。”兰雨在现场都叫成嘉澍导演,并没有让员工都知道他们两个是朋友关系。
临时助理给兰雨打着伞,她脸上的妆容已经花了,头发衣服都湿了大半。
成嘉澍跟她说:“前面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刚刚带头的那个说你们赚黑心钱还想不赔的时候,你脸上的表情太焦灼了。剧本有交代过这已经是江晓岩主持厂里的工作的第十三年,那个时代的民营矿场闹事常有发生,她肯定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问题。”
“好,我明白了。”兰雨点头。
成嘉澍:“可以有一点不耐烦的表现,因为今天女儿的演出也没有看成,事情处理的也不顺利,把握好度就可以。”
兰雨点头,默默地调整自己的心情。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雨实在是太大了。
“拍完赶紧回去,雨太大……兰雨小心!!”成嘉澍慌乱之中抱住兰雨往后倒去。
现场顿时慌乱一片,胆小的女孩子尖叫起来。
“导演!!来人呐!”
“快搬开!”
“打120快点快点!”
刚刚成嘉澍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看到吊车往这边倒过来,而且正好兰雨是背对着的,根本没有发现。
倒在地上的成嘉澍脸上糊了很多泥水,看不清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耳边听到大家慌乱的呼救,还有兰雨问他怎么样。
右手小臂好像被压住了,成嘉澍微微侧头保持自己的呼吸。
“兰雨,没事吧。”
“我没事。”兰雨被成嘉澍护住了,暂时没有感觉到哪里受伤。
很快剧组的员工把吊车挪开了,成嘉澍被人扶起来。
“成嘉澍!你没事吧!”金明月在最近的地方举着伞,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毛巾。
成嘉澍说没事,想伸手去拿毛巾,发现有点动不了。
他不想让大家太担心,忍着痛说:“胳膊好像有点不行。”
金明月话里面带着哭腔,“太吓人了,我们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
起来之前成嘉澍还觉得可以拍完了再走,现在看是不太行了。
雨还是很大,兰雨的状态也不好,自己的手臂更是动一下都疼。
成嘉澍看金明月那样子,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拍拍她肩膀:“没事的,不用担心。”
不光金明月,剧组的工作人员也都很心慌。
刚刚是因为下了很久,在地面上冲出一条小水沟,正好经过架着用来取全景的吊车。
冲刷太久,地面泥土被冲走不少,变得泥泞之后地面不平整,往低的那一边倾斜倒去,正好砸中了正在讲戏的成嘉澍和兰雨。
因为暴雨加位置偏僻,救护车不能很快过来,于是决定由工作人员直接开车带成嘉澍去医院先治疗。
成嘉澍手腕处伤口有点大,依稀能看见铮铮白骨快要透过皮肤,留了不少的血。
方才还安慰别人说没事,这时候也担心起来。
上车之前听到金明月在给别人打电话,大哭着说矿场坍塌了,成嘉澍受了好重的伤。
“哥!你快来啊,救命啊呜呜呜你快来!”金明月的反应比现场每一个人都大。
很多人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知道剧本之外的故事背景以及金明月身份的兰雨和罗凡姜薇是知道的。
成嘉澍想安抚一下他,罗凡拦住:“你先去医院,这边有我呢。”
成嘉澍被拉上车,四十分钟后抵达最近的一个医院,这时候他的手腕已经肿得像个大馒头。
简单清创之后去拍片子,办理住院打点消炎的点滴。
他身上头上都是干掉的泥巴,整个人很狼狈,他很想擦擦自己的脸,但是跟着一起来的员工去给他办理住院手续去了。
成嘉澍坐在床上的时候,后怕的感觉突然席卷脑袋,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很快检查的结果出来,手腕骨折,加轻微骨裂,不算太严重,不用动手术,但是听了成嘉澍受伤的过程之后医生建议做个脑部ct,确认脑袋有没有事情。
成嘉澍又去检查,全部弄好之后回到病房躺下。
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成嘉澍觉得累极了,也顾不上身上很脏就躺下睡了过去。
中午金如山给成嘉澍发消息的时候还好好的,成嘉澍不让他过去他就回公司看听产研的会议去了。
会议室里看不到外面的雨有多大,但是金如山心里总是不安。
不断的跟自己说是自己想多了,拍了那么久都没有事,怎么会偏偏今天有事情。
但是金明月的电话打过来时,金如山的心脏还是漏了一拍。
他那个古灵精怪但是一直很勇敢的妹妹崩溃大哭,说矿场坍塌了,说成嘉澍受伤了。
金如山安抚妹妹之后才问清楚,是剧组的器材倒了压倒了成嘉澍。
妹妹的描述让金如山以为成嘉澍至少要落个残废,甩下会议开车狂奔而来。
金如山出门得急,自然没有带什么雨伞,在医院停车场停好车冒着雨进医院,外套湿了大半。
问了好一圈才找到成嘉澍的病房位置,他连电梯都等不及就走楼梯上去。
进门的时候病房里空荡荡的,只有满身泥和血的成嘉澍躺在病床上,安静得像一巨尸体。
金如山红着眼眶上前去,神经质一样伸手去探成嘉澍的呼吸。
“呼……”金如山松了口气,随即为自己这样滑稽的行为感到有点搞笑。
成嘉澍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金如山表情又哭又笑的看着自己。
“金老板……”成嘉澍张嘴说话,发现自己连嘴角都沾着泥巴。
金如山回过神来,转过头去擦眼睛:“醒了。”
成嘉澍:“嗯。”
金如山还是没有回过头。
“金老板,你哭了。”成嘉澍试探着说。
金如山说没有,又使劲擦了擦眼睛才回过头来,在床边坐下,仔细地打量着成嘉澍。
看了好一会,才轻声说:“怎么搞成这样。”
成嘉澍:“雨太大了。”
金如山说不出任何责备他们不小心,不注意,没有做好防护之类的话。
只是说:“我今天就应该来的。”
成嘉澍见他这么自责,说:“你来了也得被压啊。”
“我胳膊比你结实。”金如山说。
成嘉澍笑了,牵动脸上擦伤的地方,疼得嘶了一声:“断得也比我厉害。”
金如山有些苦涩的笑。
笑自己的心全都被成嘉澍牵动,笑成嘉澍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他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
明明经历了那么多。
金如山低头看他的手腕:“伤到了哪里?”
成嘉澍跟他解释:“手腕骨折,轻微骨裂,脸上和背上有皮外伤……。”
话还没说完,医生就进来了。
“成嘉澍是吧。”医生走到病床边。
金如山让出床边的位置:“是的。”
医生说:“一会护士来叫你,打个石膏,回去休息一个月再过来复查。”
医生说得简单,好像这只是很小的一个伤,但是金如山看成嘉澍满身泥泞,脸上手上还混着血水的样子,怎么看都没有这么简单啊。
“医生,只需要打石膏就好了吗?”金如山忍不住问。
医生:“还有哪里有问题吗?”
金如山:“你看他的脸。”
医生歪头仔细看看:“擦伤,回去洗脸涂碘伏,药不是已经开给你们了吗?”
金如山:“你确定?”
医生上下打量金如山一遍:“你是病人家属吗?”
“……不是。”金如山声音颓了一些。
成嘉澍知道金如山只是担心自己,他也说不过医生,赶紧开口说:“这是我朋友,医生,他过来接我的。”
医生点点头,看了看床头:“给你开的药呢?”
话音刚落,门口进来一个女孩子,是场务阿娟,刚刚陪成嘉澍来的人。
她手里拎着一包药,还有刚去外面买的毛巾和脸盆。
“药在我这里。”
“你们来个人去缴费。”医生说。
阿娟看金老板在这里,可不敢当电灯泡,忙举手:“我去,医生我去。”
医生看起来很年轻,应该不到三十岁,看阿娟举手的样子好像在上课,刚刚被金如山质问的不爽也不见了,笑着说:“来吧,我给你开单子。”
阿娟走了,她买来的盆和毛巾就放在墙角。
突然又剩下两个人,成嘉澍微微抿嘴,用左手去摸自己的脸。
“好多泥。”
金如山看他泥猴子一样:“我给你打水来擦擦。”
成嘉澍是万万不敢想的,身家百亿甚至上千亿的大老板,自己的投资人,在医院里伺候自己洗脸。
有种会折寿的感觉。
但是脸上干掉的泥土真的很难受,金如山把水打过来之后,成嘉澍说自己来。
他还有一只左手是好的。
金如山也不强求,给他把毛巾拧个七分干之后递过去。
成嘉澍在脸上胡乱抹几下,清理掉了大部分的污渍,但是细节处就顾不到了。
“我来。”金如山说。
他重新洗干净毛巾,小心翼翼地上手擦拭成嘉澍的脸。
金如山侧坐在床边,两个人的距离只有不到十公分。
成嘉澍看到了他手腕上的名表,看到了毛衣下面粗壮有力的臂膀,看到了他浓密的眼睫毛还有微微抿住的嘴唇。
“这里擦伤了。”金如山突然说。
成嘉澍瞬间垂眸,不敢看金如山的眼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好快。
金如山给他擦脸的时候手指偶尔会碰到成嘉澍的脸,他也无意识的闪躲。
“弄疼你了?”金如山用很小但是充满磁性的声音在成嘉澍耳边问。
成嘉澍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很烫。
“有一点。”
他只能这么说了,不然该用什么去掩饰自己这样反常的表现。
金老板是个直男,他还要娶妻生子,是自己的贵人。
而自己却萌生了这种可怕的情愫。
金如山的注意力都在成嘉澍的伤口上,轻声说:“抱歉,我会轻点。”
很快脸上和脖子上的泥巴都清理得差不多了,金如山往成嘉澍的背后探头,沿着脖子擦拭成嘉澍后脖颈的泥巴。
“啊……”成嘉澍突然发出像小猫一样的叫声。
金如山动作顿住,登时整个上半身都僵硬起来,不敢动弹。
“怎么了?”
成嘉澍发出声音后,后知后觉,刚刚那个声音有点太……娇软了。
它可以出现在那个v里,但是不能出现在病床上。
——当然,除了那种搞特殊场景paly的那种v。
成嘉澍的脸烫得要命,他微微后撤,用左手抵在床上,想和金如山保持距离,不要再贴得这么近。
“有点痒。”他说。
本来是想隔开一点,免得金如山被自己烫死,没想到这一退,两人成了面对面的姿势。
金如山一手撑在成嘉澍腰侧的床上,一手拿着毛巾悬空在成嘉澍脖子旁边。
……
成嘉澍觉得自己的脑袋肯定出问题了,八成是吊车砸下来的时候也砸到脑袋了,不然怎么看到金如山的脸就不能思考。
他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优越的唇线,没有一样不是在散发着魅力。
成嘉澍姑且认为那是一种能够吸引自己的魅力,比如荷尔蒙,或者促进多巴胺声生长的东西之类的。
此时此刻,两人的脸相距不到10cm。
成嘉澍鼓起勇气和金如山对视的瞬间,却发现金如山在闪躲。
“金老板……”成嘉澍喃喃。
金如山刚抬眼看过来的时候,门口出现一个护士,她手里拿着文件夹,根本没有注意看里面是什么情况,只是随便伸手敲门喊:“成嘉澍,去打石膏了哈。”
成嘉澍和金如山都被吓到。
就像愤怒的小鸟和弹弓那样瞬间弹开,一个僵硬的靠着床头,一个闪到床位抠栏杆。
“哦哦,好的。”成嘉澍说。
护士这才抬头,看到里面两个表情奇怪的男人,尤其是金如山。
“四楼骨科治疗室,快点。”
成嘉澍掀开被子:“知道了。”
护士走了,成嘉澍磨蹭着下床,金如山过来扶他:“小心点。”
成嘉澍说好。
举动都很正常,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了,但是直到坐到治疗室的板凳上都没有再对视一眼。
否则医院可能会烧起来。
成嘉澍受伤的位置是在手腕,看起来恐怖但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很快就打好石膏包上绷带结束。
医生给他弄好,再次给他看拍的CT,“刚刚检查脑袋没有什么问题,手腕也不算严重,一个月之后来复查。身上的那些伤口回去用碘伏消毒,用我开给你的药涂好,注意伤口最好不要沾水。对了石膏需要4-6周才能拆除。”
“好的医生。”金如山抢先回答。
没问题就先回家了,成嘉澍给罗凡打电话问他现场有没有什么问题。
罗凡:“除了吊车摇臂和你,其他都没什么问题。但是今天明月情绪不是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
罗凡没有说完,但是成嘉澍心里也明白。
妈妈出事的现场她没有看过,今天看到可能是勾起了以前的噩梦。
“没事就好。”成嘉澍只能挑这个说:“兰雨呢?”
罗凡:“回酒店了,吃了饭就休息了,她主要是淋雨有点受冻。你怎么样了?明天能开机不?”
成嘉澍笑哈哈,说:“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开机。”
罗凡也在那边哈哈哈。
在他们眼里,没死就是勇敢的电影人。
没想到金如山很严肃地拍一下成嘉澍的肩膀:“不可以。”
成嘉澍打蛇顺杆爬:“完了明早开不了了,金老板说不可以哦。”
罗凡:“金老板过去了?”
“嗯。”听到罗凡这么说,成嘉澍立马警觉,没有之前放肆了。
罗凡:“树,你和金老板到底咋回事啊?你跟哥说个实话。”
成嘉澍抬眼看一下金如山:“我也不知道。”
罗凡还要再说,成嘉澍却说:“好了我回来再说,明天正常下午开工哈。”
挂了电话,成嘉澍被金如山叫住:“你还要回酒店?”
“啊,对啊。”不回酒店回哪里。
金如山皱着眉头:“你这回去谁照顾你,怎么洗澡,谁给你上药?”
有的是人啊,剧组男人多得是。
就算没有男的,他的伤口大多在背部和手臂,让姜薇什么的来也没有问题。
成嘉澍正想解释,让金如山不要担心。
金如山开口了。
“你今晚去我家,我给你上药。”
“不用了金老板,我去你家算怎么回事儿。”成嘉澍不由得想起今天在病床边暧昧又尴尬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