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西部片里荒无人烟的旷野。
　　罗凡看他不对劲，又说：“怎么了你跟哥说嘛，说不定哥能给你出点主意。”
　　成嘉澍转头看罗凡，差点就说出口了，但还是憋了回去：“没什么，困了。”
　　“这孩子……”
　　罗凡搞不懂，刚刚还好好的呢，今天金如山过来这俩看着也没有什么问题啊，还是那么黏糊那么恶心。
　　回到了酒店，成嘉澍进卫生间冲澡。
　　洗碗之后对着浴室的镜子吹头发。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确实是有点长了，造型很像某时期的郑伊健。
　　“但是根本没有人家那个气质！”成嘉澍拿着吹风机在心里哭泣。
　　成嘉澍一直盯着镜子里的人看，看着看着，画面开始变了，自己的头发长长变成了大波浪，脸也变成一个女孩。
　　他一抬头，穿着帅气的金如山坐在对面，正在对自己暗送秋波。
　　空气中都是粉红泡泡，耳边是暧昧的音乐。
　　“喜欢吗？我为你准备的烛光晚餐。”金如山说。
　　美女“成嘉澍”羞涩一笑：“你准备的我都喜欢。”
　　“啊啊啊——”在想象中太过入迷的成嘉澍没有注意，发尾圈进了吹风机尾部。
　　痛得他嗷嗷叫，吹风机也散发出头发烧焦的气味。
　　扯出头发，放下吹风机。
　　成嘉澍看着镜子中狼狈的自己，结束了糟糕的一天。
　　后面的一周金如山都没有露面，中间有一天金如山早上六点给成嘉澍打电话，没有接到，他发了消息过来说温泉山庄联系好了，在原价上打六折，可以直接给酒店经理打电话定人数和房间。
　　给他回电话没有人接，就这么拖了将近一周。
　　廖子原和兰雨两个主要的成年角色都已经杀青，这两天拍电影ending的镜头就放假。
　　成嘉澍和剧组的工作人员说了预定到温泉山庄的事情，并且结合了金如山和姜薇的建议。
　　温泉山庄是纯休息玩乐的团建，收工红包和礼物每个人都有，温泉山庄是自由选择，并且不能转让名额。
　　去的人只管好好放松玩乐就可以。
　　这两天一直飘着毛毛细雨，这种情况下穿雨衣觉得太麻烦没必要，但是不穿呢在室外呆半小时，头发也会湿掉。
　　进退都不完美，就像成嘉澍的心情。

　　他不想联系金如山，因为金如山去相亲并且在剧组最后的时间他都没有到场。
　　他又很想联系金如山，因为……因为他有点想金如山。
　　这是剧组最后一天开机了，没有意外的话，今天下午三点左右就能拍完，收工之后大家收拾好东西，把道具摄影机什么的都运到成嘉澍他们在别墅区旁边租的一个仓库里。
　　晚上一起去温泉山庄，在那里度过一天一夜。
　　还有就是，今天是星期四。
　　成嘉澍凌晨五点就到了片场，今天想拍点日出的场景。
　　——合奏团的小伙伴们今天就要各奔东西，也是原本约定好要给贾宏伟举办退休演出的日子。
　　贾晓雪作为电影的女一号，她的戏份最重，第一场戏就是她凌晨做噩梦惊醒之后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沉默。
　　门后还挂着父亲的外套，角落里原本放钢琴的地方空出了一大块。
　　是半个月前为了去礼堂排练搬过去的，那天爸爸和隔壁的两个叔叔，三个人费了半天劲搬到礼堂，现在没办法搬回来。
　　厂里有阿姨愿意领养贾晓雪，但是她已经十四岁了，是个大姑娘了，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年龄到别人家里生活很不方便。
　　但是也不知道去哪里，她手里拿着父亲的赔偿金，家里的电话总是有人号称是父亲的亲戚要过来找她。
　　贾晓雪知道是冲着赔偿金来的。
　　日出的时候，贾晓雪背上书包，走在以前和爸爸一起走过无数次的路上。
　　前方是老旧的铁路轨道，远处是绵延的破旧矮楼。
　　这里已经被时代抛弃，但是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又好像一切都如常。
　　成嘉澍盯着导监器里的画面，捕捉到一个贾晓雪走路时被碎石绊了一下，踉跄时从她脸上甩落的泪珠。
　　贾晓雪扎着马尾辫，背着旧书包，朝阳的强光打出侧影，镜头从远景慢慢的摇晃着靠近她，随着北风飘扬的散碎发丝舞动。
　　黑色的剪影也逐渐清晰起来，看到贾晓雪湿润的眼睫毛。
　　随后清晨第一列绿皮火车呼啸着经过，带走了城市第一缕阳光，也遮挡住了贾晓雪。
　　电影定格在这个画面。
　　“cut！”
　　一条过。
　　成嘉澍摘下耳机放下手里的设备，走上前去和尚未从情绪中走出来的女孩拥抱。
　　“演得很棒。”成嘉澍轻拍她的后背。
　　到这里故事的女主角贾晓雪杀青。
　　上午陆续拍了几个合奏团成员的的最后一场戏，还剩下一点下午拍。
　　合奏团的小伙伴们已经各奔东西，有在乡下老家的，有在回家路上的，又已经搬进新家的。
　　大家都按照约定在演出的时候拿出自己的乐器，演奏他们排练了整整一个月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饰演少年时期金如山的小演员此时正在和家人驱车前往外省的路上。
　　一辆进口的福特汽车后面跟着货车，拉着全部的家当，母亲的骨灰就放在后座。
　　男孩拿出妈妈从国外带回来的萨克斯，打开车窗对着家乡的方向，缓缓吹奏着熟悉的乐曲。
　　萨克斯、小提琴、大提琴、手风琴……
　　唯独没有拍摄贾晓雪弹奏钢琴的画面。
　　姜薇那边准备工作做好，吃过午饭就可以开始拍，她端着饭盒过来。
　　“小树，为什么不拍贾晓雪弹钢琴？她不是主角吗？”
　　“剪辑的时候会把钢琴音加上去的。”成嘉澍正在看电脑上的资料。
　　姜薇：“不用画面吗？剧本里也没有写有没有钢琴画面。”
　　成嘉澍按下空格键，转头跟姜薇解释：“不用钢琴的画面，因为想和开头做个呼应。”
　　姜薇不解。
　　成嘉澍说：“贾晓雪原本不属于洗煤厂，一开始大家是要把她送去福利院的，是因为贾宏伟她才在洗煤厂留了下来。现在贾宏伟不在了，洗煤厂也没了，我想着不用钢琴的画面只用声音，更能衬托这种命运的呼应和交融感。”
　　“暗示贾晓雪在这以后离开了洗煤厂，继续流浪吗？”姜薇说。
　　“嗯……”成嘉澍想了想：“怎么理解都可以，看观众自己的感觉，对了，你来看这个镜头，真的太好了。”
　　姜薇凑到成嘉澍的电脑面前，是早上日出的时候拍的贾晓雪散步的画面。
　　成嘉澍播放画面，贾晓雪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远方的日出，但是眼角干涸的泪痕说明了一切。
　　成嘉澍和姜薇泛着红血丝的脸上都不自觉挂了笑容。
　　他们终于扭开了第一颗彩蛋，里面的纸条写着：恭喜通过第一关！
　　小树便利贴：金老板你好，相亲好顺利吗？是否已经为美女神魂颠倒？是否已经忘记了遥远的片场里的我们？今天是星期四，您还会如约出现吗？期待我们一起疯狂。盼回复。
　　阿门。
 
 
第34章 
　　看完这几个成嘉澍特别喜欢的画面, 成嘉澍也去吃饭。
　　小食堂这段时间很热闹，大家每天都有热菜热饭吃，开饭已经成了期待。
　　工作人员见成嘉澍过来, 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成导，今天的疯狂星期四吃什么呀？”
　　“金老板什么时候来？”
　　“导演，金老板知道我们今天结束吗？别来晚了剩个空片场。”
　　成嘉澍本来心情很好，这么一通“关心”让成嘉澍心情down了下来。
　　脸色不是很好看。
　　金老板金老板金老板。
　　没有金老板你们就不活了是吧！
　　成嘉澍心中愤愤, 看到今天的菜还有红烧肉，想到金如山说过自己不爱吃红烧肉。
　　在心里骂：红烧肉都不爱吃！真没品味！
　　大家看成嘉澍脸色不好, 都不敢再问他。
　　私底下却开始讨论，导演是不是和金老板吵架了。
　　“不可能吧，金老板对导演那么好, 怎么会吵架呢……”
　　“你个母单根本不懂，感情再好也会吵架的。”
　　“那金老板不会撤资吧？”
　　“看起来不是那种人欸……”
　　“导演看着好可怜。”
　　“你卡里几个钱，你还觉得人家可怜。”
　　“不是, 导演也没有钱啊，听说他月薪八千。”
　　“不可能吧……”
　　大家凑在一起八卦了一个中午, 成嘉澍埋头吃了两碗饭。
　　下午开机之前，成嘉澍想着这是剧组最后一个疯狂星期四，就算没有金如山也要过日子。
　　让他看看，没有他我们过得很好。
　　但是看着自己卡里的余额，只能走个最稳妥的路子, 点了正宗的疯狂星期四产品。
　　啃大鸡。
　　点好了东西，下午开机拍最后的镜头。
　　三点半，在这里的镜头全部拍完, 之后的就是过年之后去临风市了。
　　剧组准备了蛋糕鲜花, 前些天杀青的廖子原老师也回来和小朋友们一起杀青。
　　事后成嘉澍看着合影, 想到开机的那天金如山就在剧组的，虽然没有入境，但是一直陪着自己。
　　唉……
　　“不行！”成嘉澍突然醒悟，为什么自己做什么都会想起金如山啊？
　　都说了要自强自立，不要什么都依靠金如山。
　　不想他了再也不想他了。
　　看着照片上青涩的几个小演员，成嘉澍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第一部 电影的拍摄也很顺利很快乐。 
　　都是很有灵气的演员。
　　也许过个几年，他们就会成为影视圈的新生代力量，也可能会像兰雨一样，退出娱乐圈去过不一样的生活。
　　但是能肯定的是，这一个多月，一定是他们人生中很重要的一段经历。
　　希望在几个月之后，这个电影真的能为他们这一个多月的努力摘到鲜花。
　　仪式结束之后大家收拾东西，最重要的就是摄影组的昂贵器材们，量最大的是各种道具还有布景。
　　摄影器材是姜薇的女儿。
　　道具布景是罗凡的儿子。
　　他们一边啃炸鸡，一边指挥忙得不可开交。
　　唯有成嘉澍坐在片场角落里的大轮胎上发呆。
　　他手里捏着一根烟，是刚刚道哥分他的，自从放假那次之后就没有怎么抽了。
　　心情烦躁的时候才会抽个一两根。
　　至于现在为什么不抽，是因为道哥只给了烟没有给火机就走了。
　　成嘉澍很烦。
　　剧组解散，过年，临风市拍摄。
　　这些事情好像都没有什么契机跟金如山见面。
　　好想问问他最近是不是在忙着谈恋爱，为什么不来找我。
　　“导演！”
　　听到有人喊他，成嘉澍抬头看过去，是每天跟着自己工作的场务阿娟。
　　成嘉澍：“怎么了？”
　　阿娟走过来：“导演，年后什么时候开工呢？”
　　“可能要过完十五吧，到时候在群里通知。”成嘉澍说。
　　阿娟：“刚进组的时候你问我能不能工作到年后，我说不能，现在还能反悔吗？”
　　成嘉澍笑：“当然可以啊。”
　　阿娟也笑，在成嘉澍旁边坐下，给他递了一颗大白兔：“导演，你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
　　成嘉澍说了谢谢，手里在剥糖：“干嘛，他们派你来打听八卦么？”
　　成嘉澍并不生气。
　　他在剧组呆过，知道那种在无聊的片场里只能靠八卦来开心一下的感觉。
　　“不是。”阿娟转头看成嘉澍说：“我今年25岁了，从初中就开始追星，喜欢磕cp，所以毕业之后我就选择了能在娱乐圈工作的岗位。我当过助理，当过运营，做过场务，但是现实中的娱乐圈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很累，整天被骂，我喜欢的明星私底下也不是我们平时看到的那样子。”
　　虽然目的和路径不同，但是成嘉澍能理解他的感觉，在不断深入娱乐圈的过程中，成嘉澍是不断失望的。
　　阿娟：“所以我进剧组之前想的是干完这一票我就回老家，不来上北市了。”
　　成嘉澍有些触动。
　　“谢谢你导演！在《合奏团》工作的这段时间我非常开心，仿佛看到了我理想中的娱乐圈，我想再坚持坚持。”阿娟说完，似乎觉得有点难为情，跑掉了。
　　成嘉澍坐在原地看着不远处忙碌的工作人员，许久之后笑了笑。
　　多了一些满足感。
　　拍一个好电影，有一个氛围好的纯粹的剧组。
　　这是他一直想做的。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收拾得差不多了，一部分员工已经出发去温泉酒店。
　　廖老师和几个小演员没有一起去，他们先回家了，所以这次的休息基本都是工作人员。
　　成嘉澍和罗凡姜薇，还有金明月，一起跟车回别墅一趟，把器材安顿好之后再出发。
　　随行的还有几个道具组和摄影组的员工。
　　成嘉澍开车载姜薇和金明月。
　　两个女孩子都坐在后座聊天，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让她们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
　　一路上都没有停止过说话。
　　成嘉澍没有心情跟她们聊天，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会被自动过滤成阿巴阿巴呱啦呱啦。
　　直到有几个字眼突破成嘉澍的防御进入他的耳朵。
　　“……金老板……”
　　“…………相亲…………”
　　“……般配…………”
　　成嘉澍立马撤掉防御机制，竖起耳朵。
　　金明月：“说般配感觉有点牵强了，说实话，我觉得我哥有点配不上人家。”
　　“怎么会，金老板又帅又有钱。”姜薇说。
　　金明月：“这俩都是他天生就有的嘛。”
　　姜薇一愣：“啊？”
　　金明月：“他本人没有太大的魅力啦。”
　　成嘉澍死鱼眼：……
　　姜薇：“不能这样说吧，比如有钱的人很多，但是给我花钱的有几个？长得漂亮的美女很多，能跟我约会的有几个？所以都是看时机的，你觉得你哥不怎么样，是因为你没有站在那种男女之情的视角上去看待他。”
　　成嘉澍情不自禁点点头。
　　“这个嘛……”金明月装作思考，但是眼神偷偷往驾驶座瞟。
　　姜薇：“要我说，金老板是挺不错的。”
　　“是这样吗？成嘉澍。”金明月突然凑他他身后问。
　　成嘉澍抓紧方向盘：“我？”
　　“对啊，你以一个0的视角看，觉得怎么样？”姜薇也凑了过来。
　　成嘉澍不安地看看后视镜：“我觉得……”
　　觉得很好。
　　“什么呀。”女孩异口同声。
　　成嘉澍支支吾吾，最后只能酸溜溜道：“不知道欸，我又不是他的相亲对象。”
　　后排的两个女孩相视一笑，生硬的砍断了话题，开始聊泡完温泉去拉拉吧玩。
　　成嘉澍至少半个月没有回公司了，大家都在剧组扎点，公司里冷清得像空房。
　　“我们的招牌不是到了吗？要不要订上去？”姜薇在办公室里找招牌。
　　成嘉澍在墙角扒拉出一个很大的快递，拆开发现就是他们招牌。
　　西游文化娱乐有限公司。
　　是小雅专门找淘宝店设计了的，做得很好看，但是找了一圈，没有梯子，成嘉澍的手腕也有石膏，只有手指头能动，很不方便。
　　姜薇看他在那里弄来弄去，“算了，回头找个师傅来装一下，你快放下来，别再给你自己砸咯。”

　　这时候金明月双手揣在兜里，在旁边慢悠悠道：“要是我哥在就好了。”
　　成嘉澍看她一眼，丧气的把招牌放下。
　　金如山金如山，又是金如山，难道没有他自己的生活就不能转了吗！
　　很快罗凡那边和工作人员把道具和器材放到了旁边的仓库，贵重一点的直接放到公司。
　　完成之后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出发去温泉山庄。
　　温泉山庄在上北市近郊一处僻静的山里，出了市区，穿过两个城边的小镇就看到了远处半山腰的温泉山庄。
　　起初这里只是个小村庄，因为有温泉的资源，有人到这里开发旅游业，温泉山庄是最早的那一批，占据了很大一片面积。
　　住宿、温泉、娱乐、餐食都做得很好，远名在外，很多人都知道这里。
　　但是价格不算平民，住普通房间的话一晚上的消费在一千五左右。
　　最贵的房间可以到六千多。
　　然而这次金如山找了朋友之后，他们拿到了六折，900块一个人，应该是历史最低价。
　　小雅已经预定好房间付了钱。
　　下午已经有员工到了，报西游娱乐的名字就可以办理入住。
　　成嘉澍到了之后去前台，“你好，我是西游娱乐公司的人，预定过的。”
　　“您好。”前台妹妹脸上是标准的笑容：“请出示一下身份证，挑选好房间之后我为您办理入住。”
　　大家把身份证都递给成嘉澍，成嘉澍一起交上去。
　　“请问你们需要什么房型呢？预定的有标间和大床房。”
　　姜薇和金明月自然是要住一间的，罗凡在旁边等着，他默认自己和成嘉澍就是要住一间。
　　成嘉澍看着电脑上剩的房间，说：“这间吧。”
　　是一间在走廊尽头的大床房。
　　今晚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成嘉澍脑袋里又忍不住回想，之前和金如山去临风市办理拍摄许可证的时候，金如山非要跟他住走廊两头。
　　也不知道那时候他发什么疯。
　　后来还不是睡到他家去了。
　　“树，树？”罗凡拍一下成嘉澍。
　　“什么？”
　　“你开个大床房干什么，想睡我啊？”
　　罗凡说话嘴里没有把门的，后面的员工都在嘻嘻笑，成嘉澍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拿走前台刚放过来的房卡。
　　“我想自己睡。”
　　罗凡不明就里，看向姜薇。
　　姜薇摆摆手，示意没事。
　　金明月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心情不好，为情所困。”
　　罗凡心里也有点底，没说什么，也开了个大床房。
　　这金老板就一个星期没来，自家这个傻弟弟魂不守舍，看来真的是，被拿捏了。
　　成嘉澍背着自己的书包，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是在二楼，走廊尽头处是一大片竹子，风吹过的时候沙沙作响，想催眠的白噪音。
　　这次温泉山庄的团建不安排任何活动，大家可以自由活动，跟自己想玩的人玩，不想跟别人玩的就自己玩。
　　社牛舞台，社恐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