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板。”
　　“嗯？”
　　成嘉澍的睫毛在雾白的镜片下面忽闪两下，他说：“好希望周四快点到。”
　　金如山笑，突然像个情窦初开的高中生，双手插在口袋里原地晃了两下。
　　“嗯，回去吧，我们走了。”
　　我“们”走了。
　　金如山这才意识到，还有一个杨恩。
　　他往后面看去，杨恩和金明月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己。
　　成嘉澍也顺着他的视线转身：“明月？你也过来了。”
　　方才和金如山言语温存一波，心情很好，整颗心脏都暖洋洋的，脸的笑容不自觉灿烂。
　　金明月贱兮兮地回答：“是哦，我怎么过来了，怎么就跟着你们走了一路呀，好奇怪。”
　　“金明月！”金如山制止她。
　　金明月和杨恩走过来，杨恩觉得搞笑又无奈，两个加起来都六十岁的人，谈个恋爱跟初中生一样。
　　走了一路也不知道拉个手，纯成这样。
　　去中国黄金都买不到这么纯的金子。
　　成嘉澍也不好再耽误他们：“那我们回去啦，马上要开工。”
　　“好。”
　　要不是北风太过凌冽，金明月和杨恩都要怀疑现在是不是刮的春风。
　　成嘉澍和金明月结伴回去。
　　“你们聊什么了？”金娱记上阵八卦。
　　成嘉澍：“就聊聊电影，跟他说了演江晓岩的演员过两天就要进组了。”
　　江晓岩就是梁晓在电影中的角色。
　　“其实到现在，我反而不是那么期待了见到这个你说的神秘演员了。”金明月说。
　　成嘉澍：“为什么？”
　　金明月：“可能是因为我这段时间在剧组工作，就开始能把这个角色只看做一个角色了。而且说实话，剧本的加工改动还挺大的。”
　　成嘉澍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梁晓从前的身世全部被抹除，出场的时候就已经是厂里的二把手。
　　毕竟故事的主角不是她。
　　“对了，成嘉澍。”每当金明月开始叫名字，就说明她要聊日常八卦了：“我怎么觉得你和我哥最近好亲密？”
　　成嘉澍有片刻的错愕，随后想了下最近的事情，确实是。
　　他还没有认真的理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只觉得心里有点乱，支吾了一下转身回头看。
　　嘴里轻声说：“是吗？”
　　没想到转身发现金如山和杨恩还没有上车，站在车边看着自己。
　　他们隔着随风而起的枯叶对视。
　　金如山伸出一只手举高，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对他挥手。
　　成嘉澍笑出来，也跟他挥手。
　　管那么多干嘛，金老板超好！
　　这就够了！

　　成嘉澍和金明月赶回片场，开启今晚的戏，一共两场，今晚参演的人很多，调度难度加大，估计要磨到凌晨。
　　“阿娟，让大家准备开始。”成嘉澍走到场务小妹妹面前，看到她正傻乎乎地对着手机笑，好像是在看微博还是什么的，“看什么呢？笑得这么花痴。”
　　叫做阿娟的场务妹妹收起手机，“没什么没什么。”
　　成嘉澍看她这样子有鬼，佯装要去看手机：“我看看，是不是跟人说我坏话呢。”
　　“才不给你！”场务妹妹每天都跟着成嘉澍，知道他不是那种小气古板的人，俏皮地吐了下舌头就跑去干活了。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成嘉澍坐在导监器面前，轻声对场务说开始。
　　“action！”
　　而回城的车上，金如山嘴角下不来的笑容成为了杨恩嘲笑他的把柄。
　　“金如山，你真的是投资人吗？”
　　“如假包换，给了两亿。”
　　“啧啧啧。”
　　“干嘛，《战狼》就是两亿。”
　　就算不是影视行业的也能看得出来，那种大制作和成嘉澍要拍的文艺剧情片的投资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杨恩实在是不理解，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金如山这种行为在投资界属于什么级别。
　　都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像个煤老板一样撒钱。
　　哦不对，他就是煤老板。
　　最后实在是因为啧得太久嘴巴干了，才很无奈地看着金如山说。
　　“你丫真他么舔！”
　　金如山对杨恩的鄙夷完全没有感觉，满心满眼都是“他根本不懂”。
　　杨恩和金如山虽然是多年的好朋友，也经常见面，但是两人在生意场和情场的处事风格完全不一样。
　　金如山在读书方面没有天赋，早早进了家族企业接手工作，也没有什么家族斗争，全家就他一个儿子，那时候妹妹还小。
　　他要做的就是努力工作，直到能够接受金氏的产业。
　　这是母亲和父亲奋斗多年留下来的产业，更是上万工人养家糊口的工作，他不敢懈怠一丝。
　　他不是很多聪明的人，所以比别人付出了更多。
　　在这十年的时间里，他身边不是没有靠近的人，但是用指甲盖都能看出来，对方图的是钱。
　　他不抗拒别人图钱，这也是他魅力的一种。只是在忙碌的工作后还要看着一个没有爱的人，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
　　这样拖沓着，就到了三十三岁。
　　金明月笑他是纯爱战士，他不否认。
　　没有什么不好。
　　圈子里的人都滥情，自己就也要这样吗？金如山不这么认为。
　　而杨恩从高中起身边的女孩子就很多，他长得帅，会打扮，家里还有钱。
　　幽默帅气，但是心里是冷的。
　　他不在乎爱不爱，只在乎片刻的快乐，为这些片刻的快乐付出一些东西，是应该的。
　　他们坐在同一辆车上，想着同一件事，虽然想法不同，但是不耽误他们晚上一起吃饭，喝点小酒。
　　头天晚上的夜戏拍到凌晨三点，成嘉澍做收尾工作到五点，回到酒店都没有洗漱就睡了过去。
　　直到罗凡来敲他的门。
　　成嘉澍拖着自己丧尸一样的身体去开门。
　　“树，几点了你还在睡。”罗凡进来关上门。
　　成嘉澍还没有去剪头发，最近干脆就扎起来了，每天睡醒都是乱糟糟的一个鸟窝。
　　他看着罗凡的光头颇为羡慕：“哥，你头发真好。”
　　罗凡抬手摸一把自己光溜溜的脑袋笑：“你也剪一个去。”
　　成嘉澍：“不用了，我觉得我的颜值hold不住，还是你来吧，几点了？”
　　“十一点。”
　　“我靠！！”成嘉澍跑去床边拿起手机一看，三个小时之后饰演梁晓的演员在机场落地。
　　成嘉澍说好了和罗凡去接她的，今天是疯狂星期四，金如山也会过来。
　　好在今天的戏份不是很重，日落时开始，大概三个小时就能结束。
　　成嘉澍赶紧去洗漱换衣服，和罗凡一起出门。
　　罗凡平时都开他的皮卡，或者蹭道具组的车，还是第一次坐上成嘉澍的新车。
　　看着这辆白来的新车，他说：“树，你说金老板花钱怎么这么大方呢？”
　　成嘉澍坐在副驾驶，本来还很困，说到金如山不自觉笑起来：“因为他是最佳金主。”
　　“有钱也不能这么烧啊，说实话，他给那两亿，够咱们拍到死。”罗凡说。
　　这确实是实话，如果一直是拍文艺片、剧情片，不请太贵的明星的话够用很久。
　　成嘉澍：“凡哥，你说金老板以前也这样吗？看好的就大把大把撒钱。”
　　这给罗凡问住了。
　　金如山对他们那真的是没话说，给钱痛快还一直帮忙解决问题，花钱如流水。
　　不光是对成嘉澍好，对整个剧组都很好。
　　但是按正常人的思维来理解，他要是一直这么撒钱，家底再厚也不够他挥霍的呀。
　　更何况，金老板看起来也不是那种挥霍无度的无脑富二代，相反他看起来是那种在生意上很稳重的人。
　　难道是因为金明月？
　　也不对，给钱的时候金明月还没有过来呢。
　　这不得不让罗凡往另一个可能去想。
　　成嘉澍和金如山是不是早就勾搭上了？
　　之前大家这么说都是在调侃成嘉澍，并不是真的觉得他们两个是那种关系。
　　现在仔细一想，金如山要不是傻的，多少有点那个意思吧。
　　罗凡郑重地说出自己思考结果：“不是，他肯定看上你了。”
　　“啊？”成嘉澍转头，错愕地看向罗凡：“开什么玩笑？”
　　罗凡：“不然你说为什么？”
　　成嘉澍：“……嗯……他欣赏我的才华。”
　　“我就问你，金老板懂电影吗？”
　　“……”
　　“我再问你，你除了拍电影还有什么才华？”
　　“……”
　　罗凡：“成嘉澍，好好想想吧你，别被人吃干抹净了才反应过来。”
　　成嘉澍：“……”
　　“不对，你不会已经？”罗凡微微偏头看成嘉澍。
　　成嘉澍立刻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他不记得那个被茅台灌醉的夜晚他吻了金如山，“我们连手都没有拉过好不好！”
　　罗凡有些不信：“总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成嘉澍就这么想了一路。
　　不知道为什么，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人都是笑着的。
　　“到了。”罗凡一脚刹车，开门下车的时候嘴里还碎碎念：“瞧你那个不值钱的样子。”
　　两人去出口等“梁晓”，罗凡还不知道到底是谁，成嘉澍又说他和她认识，这个关子卖得罗凡抓心挠肺。
　　等了将近二十分钟，对方乘坐的航班终于陆续有人出来了。
　　成嘉澍挤在栏杆边垫脚张望，在人群中看到阔别多年的好友身影。
　　“阿兰！”
　　罗凡顺着视线看过去，也惊喜万分：“兰雨！居然是你！”
　　被叫做兰雨的女性看起来和成嘉澍差不多大，穿着一件黑色长款大衣，长发及腰。
　　她手里拿着刚摘下的墨镜小跑过来。
　　成嘉澍和他拥抱：“好久没见了。”
　　兰雨说六年了应该有，然后转身和罗凡握手：“凡哥！好久不见，你怎么变成光头了？”
　　“嘿，你怎么跟小树拥抱，跟我握手，埋汰我呢？”罗凡打趣。
　　兰雨微微撇嘴，表明：“我不跟已婚男士拥抱。”
　　罗凡：“埋汰倩倩是吧，我这就打电话告状。”
　　多年未见的好友互相打趣一番，成嘉澍接过她的行李箱一起上了车。
　　“在悉尼怎么样？上次看你的动态，Judy又爱上了泥塑？”成嘉澍同她聊家常。
　　兰雨：“是啊，她爸看她喜欢，在家里专门给弄了个房间给她玩，前几天搭了铁架子，说要做个一米高的。”
　　兰雨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也问他电影现在进度怎么样。
　　两人聊着聊着，忽然不说话互相看了对方一会儿，莫名其妙都红了眼眶。
　　他们曾经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这么多年过去这个世界和他们的生活已经大变样。
　　“你这些年怎么样？”兰雨问。
　　成嘉澍笑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气忍住鼻酸的感觉。
　　有好有坏。
　　他说：“还可以。”
　　兰雨就是和成嘉澍搭档出道作品《海边》的女演员，那时候他们都是新人，两个生涩的高中生。
　　只不过兰雨在演完《海边》之后，又参演了一部古装电视剧，在里面演一个刚入宫的秀女。
　　戏份不轻不重。
　　那时候的兰雨青春靓丽，小时候又是在国外生活过的，非常开朗活泼，和剧组很多人的关系都很好，大家都把她当小妹妹。
　　也包括剧组的男一号。
　　没想到因为这个，遭到了剧组里女一的针对，因为她和男一号是秘密恋爱关系。
　　兰雨在剧组度过了很煎熬的三个月，好在那时候还没有签公司，她确定自己并不喜欢娱乐圈的环境，退出之后和家人一起移居海外。
　　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络，成了很好的朋友，但是很多年都没有见过了。
　　因为晚上还有拍摄，成嘉澍喝罗凡只能先带兰雨回酒店，然后去片场。
　　兰雨也一起去试试装。
　　“我只能呆十天左右。”兰雨说。
　　成嘉澍在外面执导，罗凡在这里陪着兰雨试装。
　　罗凡说：“十天应该够了，戏份很重，但是不多。”
　　兰雨：“接到小树电话的时候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因为最近工作还挺忙的，后来看到剧本，我觉得辞职我都要来。”
　　“那你辞职了吗？”
　　“没，老板听说我要回来拍电影，让我带北京烤鸭回去抵假。”
　　罗凡笑。
　　兰雨也想笑，但是还在化妆只能忍住。
　　“妆好了吗？”服装组的姐姐过来问，“衣服准备好啦。”
　　化妆的妹妹说马上。
　　另一边，成嘉澍和廖老师正在讨论刚刚那个片段该怎么调整，姜薇也在。
　　三个人一起看着镜头。
　　这时候有工作人员喊了一声：“大老板。”
　　成嘉澍回头，看见了金如山。
　　“金老板，稍等一下，这边马上就好。”
　　金如山今天穿的是高领毛衣和黑色大衣，看起来风度翩翩，就是有点冷。
　　他微微抬一下手，笑着点头，示意他先忙他的。
　　“cut——”
　　很快成嘉澍这边结束，他摘下耳机，拉开自己的羽绒服外套把对讲机装进里面马甲的口袋里。
　　转身一看，金如山还在旁边等着：“金老板，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你今天怎么穿这么少？太冷了。”
　　又看到后面的员工正在从金如山车上搬吃的：“你带了什么呀？”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金如山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回答：“好吃的。”
　　成嘉澍对着镜头那边的工作人员说：“金老板带了吃的过来，大家收拾收拾过来吃东西。”
　　消息传开，大家都聚拢过来拿吃的。
　　金如山不是第一次来送吃的，大家没有之前那么拘谨，领了奶茶和糖炒栗子路过还会跟金如山说谢谢。
　　“谢谢老板！”
　　“特别好吃！感谢金老板！”
　　金如山跟去西郊大营点兵似的，站在那里给工作人员打卡。
　　直到场务妹妹阿娟路过，“导演，好福气哦。”
　　说完一溜烟儿走了，按平时成嘉澍可能要跟她打闹一下的，但是现在金如山在旁边，只能不好意思的笑笑。
　　“小妹妹爱开玩笑。”
　　“没关系。”金如山甘之如饴。
　　有人给他们也拿了吃的，金如山主动伸手去接，给热奶茶插好吸管递给成嘉澍。
　　成嘉澍很自然地接过来喝。
　　“导演！太幸福了！”妆造组的姐姐走过，“进这个剧组幸福感好高！也谢谢金老板！”
　　“小意思嘿嘿。”成嘉澍笑着说：“休息吧。”
　　他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容，心里觉得很自豪，听工作人员打趣心里也觉得好甜蜜。
　　随后又反应过来，一时间愣住。
　　“怎么了？”金如山吸一口奶茶，不是很喜欢。
　　“没事。”
　　为什么会觉得自豪还觉得甜蜜？
　　成嘉澍偷偷看一眼金如山，警觉他今天穿着大衣弄了发型好帅气。
　　“你脸红什么？”金如山关心。
　　成嘉澍磕磕巴巴：“我……冻的，天天吹冷风皮肤不好。”
　　金如山一听，马上得意地说：“我给你们带了护肤品过来。”
　　看着成嘉澍惊喜的表情，心里爽死了。
　　忍不住挺直腰板，然后装作很自然的，把刚刚剥好的栗子给成嘉澍。
　　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微微扬着下巴。
　　这招暗度陈仓目前看来很有效果。
　　我金如山，熟读《孙子兵法》，从来不打没有胜算的仗。
　　金老板，你以为你在用暗度陈仓，殊不知早已中了美人计（点烟）
 
 

第30章 
　　大家其乐融融收工之后, 成嘉澍带着金如山去看兰雨的妆造。
　　“对了，明月呢？”成嘉澍问，因为昨天晚上她回家去了。
　　金如山转身去找, 却没有找到。
　　“跟我一起来的，不知道去哪儿了，她对剧组比我熟多了，还提前下车, 怕被别人看出来我俩是兄妹。”
　　成嘉澍心想，倒也不必担心, 金明月和你长得不怎么像。
　　金明月没有继承妈妈的混血骨骼，从小娇生惯养，白白嫩嫩的, 天真无邪富家女，和金如山不是一个类型。
　　“那我们先过去。”
　　“好，去哪儿？”
　　成嘉澍还没有跟他说今天兰雨会试妆的事情, 想着给他一个惊喜。
　　成嘉澍随手拉住金如山的衣袖：“你跟我来。”
　　成嘉澍带着金如山去化妆间。
　　化妆间是用以前厂区的员工宿舍改装的，其实厂区的宿舍都长得差不多, 重新通上了电之后看起来倒是和洗煤厂以前的员工宿舍看起来很像。
　　一楼最右侧的房间就是主演们的化妆间。
　　“走，就是这里。”成嘉澍拉着金如山进去。
　　这时候兰雨刚好换上金明月之前根据妈妈以前的照片找到的类似的酒红色大衣，从换衣间里面走了出来。
　　成嘉澍转头看金如山的反应。
　　金如山就站在狭窄的门口，在见到兰雨的瞬间愣住不说话了。
　　距离梁晓去世已经二十年，金如山恍惚之间好像又见到了母亲。
　　心里还保持着理智知道这只是演员, 但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对面的兰雨猜想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金老板，见他伤感就对他笑了一下：“怎么样？”
　　“很像。”金如山也笑着说。
　　大家都没有说话，直到金明月冲了进来。
　　“导演！道哥问你明天第三场能不能调到下午四点啊。”金明月莽撞地冲了进来, 第一时间看见了兰雨。
　　兰雨并不知道金明月就是她饰演的人的女儿, 因为剧本里面抹去了金明月缠住母亲不让她去现场的情节。
　　成嘉澍给她介绍：“这是金老板的妹妹, 这是扮演江晓岩的演员，兰雨，也是我的朋友。”
　　金明月反应过来，发现哥哥也在这里，她迷茫地看看哥哥，又看看兰雨。
　　金如山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揉捏：“像不像？”
　　金明月摇摇头，“不记得了。”
　　她嘴里说着不记得了，但是眼神没有离开过兰雨，好像为了掩饰她眼神中的颤动，又补充说：“那时候太小了，早就忘了妈妈的样子。”
　　虽然场面有点悲伤，但至少说明了兰雨的外形确实很贴近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