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上穿着满是补丁的破旧冬衣,双手颤颤巍巍拢在袖子里,根本拢不住,依然露出一双冻僵的手腕,婆婆头发已经全白了,身形佝偻,满面风霜和皱纹。
男人面黄肌肉,像是好几天没吃过饭似的,两人一见到她,立刻堆上了笑容:“梦娘,听说你成了这里的老板,真是太气派威风了,你……”
柳梦娘细眉挑了挑,客气又疏离地打断对方:“你二人有何贵干?我很忙的,请长话短说。”
婆婆赔着笑脸道:“梦娘,以前都是婆婆不好,你能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再赌气了,带着孩子回家吧。茵茵他们毕竟是我的亲孙女,我们都很想念你们……”
前夫也急忙点点头:“对呀梦娘,是我对不住你们母女,以后我会加倍对你们好的。”
柳梦娘翻了个白眼,若是放在从前,说不定她还会信以为真,看在两个女儿不能没有爹的份上心软。
而现在,她手掌整个惠民丝绸坊,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哪儿的织机需要改进,哪儿的工坊扩建需要人手,这个大客户下订单要谈价,那个供货出了问题要应急。
每天早上起来,都有无数新问题在等她解决,哪有功夫跟这两人搅和家长里短?
如今她不缺钱,不缺豪宅,更有数不清的手下工人,朋友姐妹,还有一双董事又可爱的女儿,作坊甚至专门从外面请先生,给惠民织工的子女开办蒙学,全天托管,根本无需她们操心带孩子的问题。
周围哪个不知道她柳梦娘的大名?没有任何人敢闲言碎语骂她一声弃妇,甚至还要变着法讨好于她。
她傻了才会再接盘两个拖油瓶。
“有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柳梦娘淡然地喝一口茶水,瞥向对方。
婆婆和前夫对视一眼,小心翼翼道:“当初为了还债,我们家的田,已经都卖掉了,现在地也没了,家产也没了,实在不知该如何生活,梦娘,你就不能通融一下,让他在你这做份工?”
“最好不要太辛苦,工钱还要多一些的……”
柳梦娘几乎气笑了:“省省吧,我当日已经写了休书,又剪了发,与你们恩断意绝,从此再无瓜葛。别说没有这种工作,就算有,凭什么给你们这种好吃懒做的家伙!”
前夫急道:“可是官府没有女子休掉丈夫这种事啊……”
柳梦娘皱起眉头,还没说话,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外间响起:“从前没有,不过从今天起,就有了。”
众人一愣,回头看去,霍然大惊失色,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圣上和花渐遇等人。
几人立刻慌慌张张跪下叩首:“草民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青冥这几日一直在忙着查处贪腐,还有新设商科,重新制定商税的事,事情办的差不多,只要留下人手实施即可。
他也打算启程回京了,临走前最后跟女工们交代几句,没想到正好撞到此事。
“起来吧。”萧青冥俯视着那对忐忑惶恐的母子,似笑非笑道,“多亏你们,倒是提醒了朕。差点忘记了这件重要的事。”
惠宁城是个特殊的地方,丝绸产业发达位居全国之最,城中八千织工,大多都是女性。
将来随着产业上下游继续扩大规模,产业链越发规范和完整,整个宁州从事织造业的女织工一定会越来越多。
却没有足够的法律保障这些女织工的人身自由权和财产安全,她们中的大部分,都要依靠夫家才能生活,家庭陷入穷苦时,甚至可以被公婆丈夫典卖。
所以蛟龙会才能肆无忌惮地大量贩卖妇女。
柳梦娘是幸运的,因为她足够刚强,又碰巧遇上惠民,相较之下,陈芳那种一味退让和顺从夫家的女子,才是大部分女织工的写照。
萧青冥沉思片刻,淡声道:“从今日起,家庭中任何一方都不得控制另一方的人身自由,更无权典卖妻子和儿女。”
“妻子同样有向官府提出和离的权利,若是发生任何人身伤害或者典卖行为,可以强制和离,不必夫家同意。”
“这条规矩,就从惠宁城开始试点。”
萧青冥这番话,前夫和婆婆两人瞬间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彻底心如死灰。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有钱媳妇没了,小妾被送回家乡了,田地财产也没了,连孙女都没了!
婆婆简直悲从中来,以后这日子怎么过!
柳梦娘一阵惊喜,她刚才还担心这对不要脸的母子,会以不合礼法为由告上官府,没想到陛下这就来给她们撑腰了。
从此之后,作坊里像陈芳那样的女织工,再也不用担心被恶婆家吸血,敢欺负她们,随时可以和离!
※※※
除了得了人身自由权的惠宁城女子,还有另外一件大事,在城中引起了震动——
当今圣上谕旨,在惠宁城开设一门商科,任何符合条件的人,不限出身,都可以报名参加考试!
无论是读书人,农户,贩夫走卒,哪怕武夫商人,甚至和尚戏子,只要家庭清白无作奸犯科,会识字、会算术,对商业和财税一门,有一定了解,都可以参加。
考试分为笔试和面试,一旦通过被录取,立刻成为宁州新设的度支衙门做小吏。
度支衙,上面隶属于朝廷度支部,新设一度支尚书,专门负责管理商税、收支和审查,与户部分离开来,用以应对将来规模越来越庞大的商贸发展。
告示贴出来的一大早,无数百姓在榜前围观,议论纷纷,报名的热议传遍大街小巷。
直到一个三十岁左右,容貌出众的女子款款而至,扬声道:“请问是在这里报名吗?”
众人一愣,有人指指点点道:“这不是长宁河畔画舫的花魁娘子折腰吗?”
“我没看错吧?青楼女子竟然来报考衙门的吏员?疯了吗?”
有曾经流连青楼画舫的男子冷嘲道:“当今圣上查封了青楼赌坊,这些女人没了活计,尽打些歪主意。”
“且不论女人能不能做官吏,谁愿意跟一个青楼女子做同僚的?简直有辱斯文!”
众人的窃窃私语和明朝暗讽,折腰通通视若无睹,目光坚定地看向报名处两个年轻男子,又问了一遍:“我可以报名吗?”
负责报名登记的,正是方远航带来的皇家技术学院学子李长莫。
在得知“喻大人”竟然就是当今圣上时,李长莫足足恍惚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缓过了兴奋劲,就出来帮忙商科考试的事。
没想到第一天就碰上这件奇事——居然还有青楼女子来报考。
就在李长莫犹豫时,一个温和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可以。”
折腰一愣,抬头看去,却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站在台阶上,一双桃花眼温柔地望着自己,他的身旁,站着一个高大冷峻的男子,抱着剑冷眼旁观。
李长莫连忙起身:“莫大人,秋大人!”
“莫大人?”折腰好奇地望着莫摧眉,她总觉得这个年轻人眉宇之间,很像她那位失散十多年的哥哥。
她心中摇头一叹,自嘲般笑道,自己一个人老珠黄的青楼女子,哪有那个福气,当朝廷大官的妹妹,她的哥哥就算还活在世上,也应该有三十五六岁了。
莫摧眉深深看她一眼,笑道:“陛下说了,商科考试不限出身,不拘男女,只要没有作奸犯科,会识字珠算,都可以报名,不过能不能考上,就要靠你自己的本事了。”
折腰轻轻一笑,行礼道:“回大人,小女子别的本事没有,识字算术都是会的,这些年在画舫中耳濡目染,常听那些来往商人和官员高谈阔论,知晓不少商道隐秘,对此也算有所了解。”
莫摧眉忙叫她起身:“那你就登记准备考试吧。”
折腰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还是笑了笑:“多谢大人。”
一直看着女子离开,莫摧眉目光复杂,始终忍耐住了相认的冲动,一旁的秋朗忽然出声:“难得重得一次人生,何必遮遮掩掩?毫无担当。”
莫摧眉皮笑肉不笑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行事无所顾忌?我说像你这等家伙,要不是有陛下撑腰,早就被人套麻袋揍了!”
秋朗亮出了他的剑,冷冷道:“能打得过我的人,恐怕还没出生。”
说罢,他转身就离开,留下莫摧眉一人嘴角抽搐:“给你能的……怎么不上天呢!”
※※※
商科考试结束后,正式放榜当天,折腰的名字赫然排在靠前的地方,着实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当初那些嘲讽折腰的男子,要么夹着尾巴讪讪离去,要么堆满了笑脸上前套近乎,甚至还有媒婆上门来提亲,都被折腰礼貌拒绝了。
她在青楼时偷偷攒下了一笔赎身钱,现在生活无忧,但她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在青楼女子的烙印下度日。
于是她提上行装,束起头发,顶着无数人或不屑、或嘲讽的目光,勇敢地踏入了度支衙门,成为宁州,甚至全国第一位女吏员。
与此同时,萧青冥回京的马车队伍,也悄然驶出了惠宁城。
※※※
萧青冥离京时还是秋天,如今已经是深冬时节。
马车稳稳地行驶在修整完毕的第一国道上,水泥路笔直而宽阔,道路两侧的树木枝头空荡荡的,只有几片枯败的落叶,罩着寒霜。
天气的一天天冷下去,路上渐渐下起了大雪,飘扬的雪花落在行人肩头,不少衣衫单薄的行脚商人坐在驿馆的茶铺里瑟瑟发抖,捧着热茶壶取暖。
萧青冥的马车路过时,随手将沿途的见闻记录下来,随后,又简单附上几句批注。
有了水泥路,有了铁轨,解决了运输问题,如今纺织业又有了大发展,是时候普及蜂窝煤和绵羊毛纺织,解决冬季供暖问题了……
将来,把宁州这条国道,分别朝宁州和雍州继续延伸,再铺上铁轨,建成一条贯穿雍、京、宁三州的陆路运输大动脉。
他捏在手里的北三州,便能拧成一股绳,整合式发展……
萧青冥正想着出神,忽听莫摧眉道:“陛下,前面大雪封了路,清理需要时间,恐怕今晚要在附近住一晚,明天一早再上路。”
萧青冥随意地点点头,他们已经回到了两州交界的临阳县附近,离京城已经没有太远,再走上四五日差不多也就到了。
莫摧眉寻了镇上最大的官署衙门,这是个富县,府衙也修葺得十分奢华,县令见到皇帝驾临吓得从床上连滚带爬地出来迎驾。
萧青冥没有声张,打算就在后院安置一晚,第二天就走,县令很是乖觉,立刻命人把带温泉汤的院落整理出来,献给天子下榻。
萧青冥出宫这几个月,几乎一直在奔波,从来没有好好放松休息过一天。
如今好不容易解决了宁州,铲除了一桩心头大患,终于可以安稳一阵。
白日的大雪渐渐停了。
温泉汤引的是地下的天然硫磺池,温度适宜,在冬日里也腾腾冒着热气,他脱去了外衣大氅,坐在温泉池边,随意掬起一捧,朝四周扫视一眼。
四下很是安静,秋朗和莫摧眉还有侍卫都呆在院子外,没有打扰。
唯独风声吹拂着树影,沙沙作响。
是他的错觉吗?
地面仍有积雪,冬日的寒意和温泉的热气在反复交织。
萧青冥目光慢悠悠掠过树影间,忽然眉头一挑,似是喃喃自语:“这么冷的天,不会有人放着室内不呆,在旁边受冻吧?”
回答他的依然只有树影婆娑之声。
萧青冥嘴角一撇,忽而扬声唤莫摧眉进来:“朕身上乏得很,去找个手脚麻利的小厮过来,替朕揉一揉。”
他顿了顿,补充道:“要模样清秀些的。”
莫摧眉一愣:“……是。”
他目光微妙地暗暗瞥一眼对方,陛下原来是真好这一口的吗?
附近的树影似乎被风吹得越发厉害,簌簌响个不停。
作者有话说:
萧:那是什么?钓一下~ :)
第92章 虚假情敌
萧青冥一件件褪去衣物, 赤身踏入温泉池中。
池面荡开一圈圈的涟漪,淡淡的硫磺气息随着热气升腾。
水雾氤氲中,萧青冥全身放松, 眉宇舒展,懒洋洋靠在光滑的池壁边, 一声舒服的喟叹,满头黑发散开,悠悠漂浮在水面上。
温暖的泉水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连同数月的疲惫尽数洗去。
萧青冥闭上眼,就在快要睡着时,有熟悉的脚步声在缓缓靠近,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背后默默抚上他的双肩, 不轻不重地揉捏,皮肤传来令人舒适的温度。
萧青冥嘴角无声扬起, 仍旧闭着眼, 心安理得地享受“清俊小厮”的侍候。
他惬意地仰起头,露出颈项一段流畅的弧度,漫不经心道:“按摩的手法不错, 莫摧眉从哪里找来的人?”
那人手上动作微微一顿, 带着几分无奈的口吻,沉沉笑道:“陛下可还舒服?”
萧青冥睁开双眼, 不紧不慢地按上其中一只手背,抓在掌心轻轻捏了捏, “唔”了一声, 语调懒懒散散:“手劲再大些, 往左一点, 嗯……”
对方的力道不轻不重, 在经络穴位附近用指骨反复按压,萧青冥舒爽地眯起眼,从鼻子里哼出长长的音节。
那人俯身,乌黑的长发从背后垂落,抚上萧青冥光露的肩旁,凑近他的耳边,嗓音低沉带笑:“陛下,如何?”
萧青冥耳膜仿佛一阵麻痒,轻笑道:“叫什么名字?有赏。”
那人十分配合地回道:“草民周行,伺候陛下是草民的荣幸,不敢奢求赏赐。”
“哦?怎么是你?”萧青冥笑吟吟转过头来,正打算调笑两句,待他看清对方面容的一瞬间,他的表情顿时一僵,险些裂开——
入眼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孔,斜飞入鬓的剑眉,细长上挑的眼角,唇红齿白,眉眼柔美,看上去倒确实清俊文雅。
怎么不是喻行舟?!
萧青冥心下一阵错愕,一把丢开对方的手,哗得从温泉里坐起身,满脸古怪:“你怎么……”
仿佛被对方的反应逗笑,周行忍俊不禁地望着他,曲折一条腿随意坐在水池边。
他没有戴面具,摸了摸脸颊边缘处,微微一笑道:“陛下,不是一直想看草民的长相,如今为何这般惊讶?莫非是草民样貌过于丑陋,吓到陛下了?”
萧青冥挑起一边眉梢,疑惑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几圈,暗自思忖,该不会用了人皮面具或者类似易容丹之类的东西吧?
易容丹是游戏系统的常见道具,很难说是否现实本身就存在类似的稀奇古怪的玩意。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周行,伸手就要摸上他的脸,果不其然被周行闪开。
萧青冥没有得手,心中冷笑,不给他摸,果然有鬼!
“你躲什么躲?在朕面前如此不懂规矩?”萧青冥收起最初的惊讶,又气定神闲地坐了回去。
他如今有系统送的心声卡在手,任喻行舟这厮如何诡计多端地哄骗他,都休想叫他上当。
他眼珠略略一转,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的样貌明明俊得很,何必非要戴张面具示人?以后就不要戴了,如此这般甚好,正是朕喜好的模样。”
周行:“……”
萧青冥一本正经地摇头道:“看来确实是朕搞错了,竟将你错认成了朕的老师,如今细想来,你们一点也不像,样貌不同,声音也不同,身上的味道也不一样……”
“最重要的是,朕的老师素来矜持端庄,可不像你这般胆大妄为,竟敢轻薄朕。”
萧青冥摸着下巴,笑眯眯道:“不过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朕可以大度地不追究你,谁让朕就是喜欢长相俊秀的呢。”
周行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
一时之间,他简直不知该高兴陛下放弃了追究他的真实身份,还是该恼火对方竟然对“周行”这个假身份表露了好感。
陛下不是已经认出自己就是喻行舟了吗?
难道看到自己易了容后的面貌,就真的相信他是“周行”?
他的陛下那么精明,怎么可能真的被他这点拙劣的小伎俩糊弄了,可万一是真的……
喻行舟内心一阵凌乱纠结,眼神幽幽且复杂地望着萧青冥,半是酸涩半是埋怨,莫非这就是他仗着周行皮囊放肆的代价?
自己竟然亲手给自己塑造了一个“情敌”,他下意识摩挲着下颔边缘处,那里覆盖了一张薄薄的易容皮膜。
忍不住酸溜溜地想,陛下果然喜欢探花那种清俊的类型……
戴上面具,放弃摄政和老师身份的是他,不肯表露心迹的也是他,明明害怕萧青冥戳破他可笑的谎言。
可如今,他的陛下真的将他看做“周行”,他心里又酸得妒火中烧——哪怕对象是他自己。
周行面上百般变幻的神情,悉数被萧青冥收入眼底,他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偷偷勾起嘴角,心里乐得险些笑出声。
他斜睨着周行,拍了拍池壁,道:“过来替朕揉肩。”
周行慢吞吞靠过去,双手重新捏上对方的肩膀,手指之下,男人的肩臂精韧有力,肌理分明,流畅的线条起伏,延伸至胸膛微微隆起的胸肌,又渐渐隐没于水中。
池边的托盘温着美酒和小菜,萧青冥把玩着白瓷的酒杯,抿了一口酒。
他样貌本就极英俊,此刻褪去了人前的威严和锋芒,赤身露体倚在池边,被热气熏得昏昏欲睡,双眼半阖,狭长的眼尾微微挑起,更添几分慵懒之态。
几杯清酒,暖气一蒸,面颊间隐约浮出一层若有若无的薄红,蔓延至耳根,如水的月光流淌在他周身,衬得他如同一个发光体,越发俊得惊人。
感受到周行的动作越来越神不守舍,一味盯着自己看,他撩起眼皮,眼波流转,朝对方似有还无回眸一笑,拖着懒懒的调子:“你看什么呢?好好按啊……”
周行眼前仿佛被什么迎头一击晃花了眼,有种心跳加速的晕眩感,口干舌燥得说不出话来。
当日在画舫里发生的种种香艳和旖旎,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里,那种神魂颠倒的熊熊烈火又窜起来,他咬住下唇,竭力按捺着亲吻的冲动,眼神越发深沉。
一股暗恨蔓上心头,萧青冥怎么可以装作认不出他来?
然而这股暗恨是毫无道理的,最后又只好恼上自己,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
萧青冥似笑非笑道:“你把莫摧眉找来的人弄哪儿去了?”
周行挑眉:“草民莫非伺候得陛下哪里不妥吗?”
还问别人做什么?
萧青冥暗笑,他的老师,那张利嘴,比哪儿都硬,但又决计不肯看自己跟别人亲密一丁点,身上如同装了后世的探头,听到一点风吹草动,行动得比谁都快。
“你不是在宁州吗?怎么,莫非一直跟着朕的马车?”
周行卡了一下壳,竟一时找不到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