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战就死伤超过三成,只怕禁军当场就要全线崩溃开城投降。
萧青冥目光玩味,望着表演欲过于旺盛的徐都统,若非他有系统,明确告知了他“成功避免守军大量伤亡”,他都要信了对方的鬼话。
他的语气越发和蔼,充满了惋惜之情:“死伤将士这么多,那他们的遗骨呢?”
徐都统早有准备:“战事实在过于惨烈,城墙上下处处都是烧焦,甚至烧化的尸体,与燕然军混在一起,遗骨已无法辨认。”
萧青冥:“那名牌……自然也都烧毁了?”
徐都统厚着脸皮道:“是。”
这下好了,彻底死无对证。
萧青冥沉默一阵,叹口气道:“既然如此,朕甚是遗憾。”
徐都统一颗心砰砰跳起来,脸色红润,他赌赢了!
他这番说辞半真半假,死无对证,皇帝也不可能反驳他,就算是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的九五之尊,说话也要讲一个理字嘛!
萧青冥看向秋朗,问:“秋副统领,你将一营二营都统和指挥使扣下,是否只是因兵额缺额这一个原因呢?”
秋朗捏着禁军名册的手指略微紧了紧,他不得不承认,他不精于这些颠倒黑白的诡辩,低估了这些奸佞小人的反应速度。
对方消息太灵通,来的太快,他还来不及查到别的。
他目光坚定地与萧青冥对视,薄唇抿紧,挺拔的脊背甚至显出几分固执。
他心中忍不住想起,萧青冥曾说过——自有他做他的靠山。
可是此刻,对方神色淡淡,仿佛没有任何回护他的意思。
朝廷、皇帝,达官贵人们,自古以来不都是如此吗?
用得着时就百般笼络,用不着了就弃如敝履。
他早该知道,自己作为皇帝的一柄剑,早晚都是被抛弃的下场,就如同三十年前秋家那场大火一般……他又何必失望?
秋朗眼底泛起一丝自嘲,沉默良久,终是垂下眼睫,当着一众禁军和朝臣们的面,躬身跪下:“是这个原因,没有别的。”
徐都统眼瞅着这个不可一世的天子近臣,终于乖乖服软,栽了个大跟头,心里差点笑出了声。
刚才不是还横的要命,准备大开杀戒的吗?对他们这些堂堂勋贵子弟,说抓就抓?
秋朗啊秋朗,人在官场混,可不是一言不合就可以拔剑相向、快意恩仇的草莽江湖。
要怪就怪你自己,空有一身本领,不会做人,刚极易折!
在他身后,其他几营的军官们同时喜上眉梢。
皇帝未必真心相信了他们的话,但在众目睽睽之下,禁军既然给出了合理的理由和台阶,皇帝纵使有心护秋朗,也不得不退让,捏着鼻子认了。
否则他们之后那些群情激奋的广大士兵们,岂非心寒?
失去了军心,将来谁还给皇帝卖命呢?
然而,他们的高兴并没能持续太久。
萧青冥轻轻拍了拍秋朗肩头,示意他起身,微微一笑:“你既然没有,那么,朕有。”
秋朗一怔,蓦然抬头。
正在此时,自萧青冥身后,一个高挑俊秀的男子越众而出,他脑后青丝束成一把高马尾,随着他轻盈的步伐微微摆动。
莫摧眉换掉了那夜的黑色夜行衣和软甲,换上了一身藏蓝色绸衫,黑色封腰勾勒出一段紧致的腰身,一双桃花眼笑意款款,走到近前低头向皇帝行礼时,似有若无瞥了秋朗一眼。
眼中暗藏的挑衅和跃跃欲试,丝毫不加掩饰。
秋朗蹙眉看着他,顿时觉得这眼神十分令人不爽。
莫摧眉身后跟着几个侍卫,将几只大箱子吭哧吭哧抬到众人面前,箱子很沉,落地时发出沉闷的一响。
他恭恭敬敬在皇帝面前行礼:“启禀陛下,臣在一营和二营两位都统和几位指挥使家中,搜到了大量金银珠宝。”
他一拍手,侍卫将几个箱子打开,里面珠光宝气立刻映入众人眼帘,在阳光下显得尤为灿灿。
“这些银两下面刻着禁军饷银的专属标记,起码有好几万两,按照这几位的俸禄,绝无可能有这么多。这些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这大量的饷银从何而来,只消拷问便知。”
广场上众人瞬间一静。
勋贵军官们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
徐都统在那几个箱子抬出来时,眼皮子就一阵狂跳——皇帝居然做出如此卑鄙的事,在这里配合他们表演,暗中悄悄派人去偷家!
一营二营的几个蠢货,藏银子也不隐蔽点,这么快就被搜罗出来。
他哪里知道,这些贪污的粮饷,军官们藏得相当隐蔽,然而莫摧眉的卡面妙手空空专精,世上只有他不敢偷的,没有他偷不着的。
如果说金银这玩意有气味,那莫摧眉一定是能闻出来的那个。
萧青冥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长叹一声:“唉,没想到这几位身为禁军高层将领,深受皇恩,竟然贪腐至此。”
“下面的将士们与燕然军浴血奋战,舍身忘死,他们却在后面喝兵血,挖朕的墙角,实在不可原谅!”
后方的禁军士兵们顿时一阵骚动,倘若要问这些饷银从何而来,没人比这些被克扣了血汗钱的底层士兵更了解了。
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朝廷时常拖欠不说,大头都要被将领层层瓜分,落到他们手里的少得可怜,勉强只能糊口罢了。
但若叫他们出首告状,那更是活腻了,只有忍气吞声,苦熬着便是。久而久之,大家居然都习惯了这样的压迫,甚至渐渐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徐都统和其他几营一众军官,都有些心虚地相互使眼色。
徐都统深吸一口气,慌忙道:“没想到这几个狗东西,如此不识好歹,请陛下务必严惩这种禁军中的败类,还大家一个公道!”
“对!请陛下立刻诛杀,以儆效尤!”
刚刚还口口声声同袍和功臣,转眼就恨不得立刻致对方于死地。
这反应快的,萧青冥都要佩服他见风使舵的本事了。
萧青冥转而看向他,眼神似笑非笑:“徐都统如此嫉恶如仇,想必,一定不会跟他们同流合污吧?”
徐都统冷汗顿时浸湿了后背,心念电转,皇帝应该还来不及找自己的把柄,否则哪里用得着继续在这跟他们周旋?就算搜罗出些银两,他也不怕。
他定了定神,忙拜倒:“臣一心报国,勤勉奉公,请陛下明鉴。”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臣祖上曾追随太祖皇帝东奔西战,得过不少赏赐,也算小有家底,朝廷若有难处,臣随时愿意投献朝廷。”
这话说得,几位文官互看了看,都忍不住撇嘴,皇帝能青天白日的公然向臣子打劫吗?
萧青冥看他的眼神越发和善了:“徐都统言重了。”
就在剩下几位勋贵军官暗中松口气,以为今天的事,可以就这么各退一步糊弄过去时,年轻的皇帝又发话了。
萧青冥:“方才,诸位义愤填膺,除了不满秋朗扣留几个军中败类之外,是否还担心朕不信守承诺,忘记了禁军的劳苦功高,寒了将士们的心?”
徐都统脸色有些高尴尬,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只好硬着头皮道:“是……”
萧青冥微一颔首:“诸位请放心,朕素来赏罚分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禁军将士们在守城中的英勇表现,朕一直记挂在心,承诺过赏赐,也决不食言。”
徐都统本想奉承两句,却被皇帝抬手直接打断。
“秋朗,告诉朕,现在禁军中有多少空缺出来的都统和指挥使的位置?”
秋朗:“一共空缺都统两人,指挥使六人。”
众人一愣,随即心思立刻活泛起来——禁军将领这种肥差,又有空缺了,而且一下子空了八个位置!
一时间,秋朗沉淡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彷如仙乐:“下面还有百长、伍长若干暂未统计。”
萧青冥朝书盛扬了扬下巴,后者立刻点点头,昂首挺胸,终于轮到他在陛下面前表现了。
他手一挥,后方立刻小跑过来一溜太监和侍卫,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铜铸的喇叭,他们动作灵活的排好队,穿插入禁军士兵之中。
以萧青冥为中心,向着禁军和预备营士兵们聚集的方位,呈扇形辐射,快速深入延伸进去,士兵们一见到宫中的公公和宫廷侍卫,下意识朝两边让开道路。
“下面朕要说的话,务必保证大多数士兵都听得清楚准确。”
书盛按着拂尘低头:“陛下放心。”
萧青冥微眯起双眼,迎着盛大的日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的脸,头顶明黄色的华盖在风中迎风摆动。
此时此刻,数千禁军,文臣武将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
萧青冥黑瞳深邃,英俊的面容沉肃如渊,口吻是不容置喙的强势:
“诸位将士们,朕深知,你们中绝大部分人都是忠勇为国的好男儿!”
“想杀敌报国,想出人头地,想建功立业,想一身本领为人所知,更想封妻荫子,做那冠勇三军的万户侯!”
他每说一句话,便稍加停顿,让侍从们将他的话原封不动远远传递给每个底层士兵,而不受任何中高层将领影响。
广场上渐渐不再有嘈杂的私语声,唯有一圈圈的声浪,不断往外扩,离得近的士兵们会自动自发,朝后面的同袍大声转述。
越来越广的声浪汇成一线,不断重复的万户侯三个字,在风声中疯狂回荡,直听得士兵们血气上涌,热血沸腾。
萧青冥扬声道:“你们中,可有杀伤过十个以上敌军,获取项上人头的勇士?站出来!”
随着这句话传下去,人群中霎时间骚动不已,许多自负武艺的强壮士兵和底层小军官心动了,然而没有自家上官的示意,他们犹豫着,不敢走出来。
“我!”一声突兀的喊声。
预备营中,一人从重重人群里奋力挤出来,人高马大昂首立在皇帝面前,隐晦地盯了他一眼,才慢吞吞跪下去行大礼:
“预备营士兵陆知,拜见陛下!小人曾任幽州军一小小把总,幽云府之战中,共计打杀燕奴十五人!”
萧青冥隐约还记得俘虏营中这个人,那双对自己毫无敬意的眼神。
如今在数千双眼睛注视下,勇敢地来到他面前。
他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俯身,亲自将对方扶起来:“你叫陆知?很好。”
“还有其他人吗?我不相信堂堂禁军中,竟没有一个比得上昔日的幽州败军!”
败军两个字,深深刺激了所有人,包括陆知。
他撩起眼皮,暗搓搓打量着面前这位风评两极分化的青年帝王。
昔日跟一众主和派大臣苟合,沆瀣一气出卖幽州的昏君,真的是面前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吗?
很快,禁军士兵中间渐渐走出越来越多勇武之士。
萧青冥继续道:“你们中,可有自认武艺高强,本领过人,可无人提拔,无人欣赏?站出来!”
越众而出的更多更快了,甚至还包括了几个非勋贵子弟的中层军官指挥使。
看到这一幕,众臣们面面相觑,暗自惊叹不已。
而徐都统等高层军官,个个面色凝重,又摸不着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萧青冥:“你们中,可还有立下过大功劳,却被上司抢占,空有抱负却只能白日蹉跎的?站出来!”
这次的话又引起了更大的骚动,军中这样的情况简直太常见,可是那些高层将领们都在那虎视眈眈地看着呢,谁敢当着皇帝的面,揭这种短呢?
最后这句话许久都无人响应,直到过了许久,一个手里拿着洗马刷的黑脸壮汉,挤开人群走出来。
这人的发型十分有特点,别人都是长发在头顶扎成发髻,他倒好,凌乱的短发硬杵着,头顶中央秃了一大块,只覆盖了一层短短稀疏的毛。
皇帝身后的一众文武们全都愣住了,张束止更是惊讶地失声叫出他的名字:“凌涛兄!”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参与过清和宫门前群臣逼宫,又拿着天子剑,冲动之下差点弑君的前云麾将军凌涛。
他当初被皇帝一剑斩去发髻,剥去将军衔,贬为下等兵,惩罚到禁军中清扫马厩。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见到陛下,而且这一天还来的这么快。
凌涛黝黑的面目涨得通红,慌忙跪地,手里的刷子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罪臣凌涛,参见陛下。”
见到这个熟人,萧青冥也有些意外:“你之前不是在雍州军黎昌手下吗?什么时候被上司强占过功劳?”
凌涛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一副笨嘴拙舌不知该怎么说的样子。
张束止立刻上前下拜:“回陛下,昔年我与凌涛二人在幽州军时,曾一通协守潼关七个昼夜,抵抗燕然军南下进犯,可……”
凌涛老压抑着怒火,接着他的话道:“当时我二人率军在幽州平原地区跟燕然军屡次野战,知道不是对手,于是决定保留有生兵力退守潼关,据险防御,果然也成功迫使燕然退回。”
“可是当时的潼关守将上报朝廷,失地的责任全推给我们,死守的功劳由他独占,张束止为了保下我,独自揽下过失,因此被朝廷责难,从飞云将军被贬斥为校尉!”
萧青冥不意还有在这么一段故事,心下有些感慨,他转过头,朝着喻行舟瞄了一眼,不料与对方正凝视自己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喻行舟朝他微微点头,这件事他也有所耳闻,便想办法将两人调到了雍州黎昌麾下。
萧青冥默默转过头,沉声道:“朕知道了。”
至此,广场中央已经逐渐聚集了二三十人,还有一些士兵在人群中犹豫着不敢上前。
萧青冥轻轻抚掌,书盛立刻指挥侍从们,整理出附近专门用来操练的沙场。
有人陆续搬来一些座椅,供皇帝和一众大臣们当场就坐。
萧青冥负手立在人群中央,从容一笑:“诸位既然自负本领高强,朕今日,就在禁军将士们面前,给你们一个出头的机会。”
“谁能脱颖而出,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这,是朕承诺给予有功将士们的第一份赏赐。”
这只是第一份?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赏赐?
再多的金钱赏赐,哪比得上出人头地的机会更具诱惑力?
还有什么,比当众比试来争夺进身资格,更公平更热血的吗?
比起底层士兵们的激动和惊喜,徐都统等一众勋贵军官,脸色难看至极。
那些觊觎着空缺将领名额的臣子和武官们,素来将提拔任免下属的机会,视为巩固自身地位的权力,和笼络人心的手段。
没想到,竟然被皇帝当众强硬插手!
而他们只能在一旁尴尬地看着,连张口的资格都没有。
多年以来,禁军由勋贵子弟掌握这不成文的规矩,一下就莫名其妙的打破了。
但听萧青冥接着道:“传令下去,禁军自明日起,将连续开展三天的全军大比武,禁军和预备营之中,不论出身,只要没有严重违反军法记录者,皆可报名参加,任何人不得阻拦。”
广场中央数千禁军士兵一片哗然,继而彻底沸腾了!
第30章 全军大比武
皇帝亲自主持全军大比武, 争夺晋升名额的消息,迅速席卷了整个禁军大营。
越来越多的士兵们呼朋唤友朝着比武沙场聚集而来,其实不乏许多下层小军官, 甚至还有几个平日里不太合群的指挥使,也跃跃欲试。
不消片刻功夫, 校场四周挤满了士兵,人山人海,随行的宫廷侍卫不得不抽调来更多人手, 竖起一圈人墙,将过分热情的禁军们阻隔在外围,以免发生意外冲撞了皇帝。
内场之中, 先前被萧青冥喊出列的二十多个自告奋勇的禁军, 已经陆陆续续准备好。
除了陆知和发型“出众”的凌涛外,剩下的人中, 普通底层士兵占大半, 另外还有七八个百长和伍长,以及两个个指挥使,明显是冲着都统的空缺而来。
虽说在众目睽睽之下, 以指挥使的身份, 跟一群下层士兵打成一团,实在有些跌份, 但皇帝和那些高官们都看着呢,这样崭露头角的机会, 也许一辈子都碰不到一次。
升官发财, 获得大人物们的赏识, 试问谁人不想?万一走了狗屎运, 一朝被皇帝看中, 成为秋副统领那样的天子近臣,只怕做梦都要笑醒了。
获得首轮比武资格的众人摩拳擦掌,外围禁军们看着他们能在皇帝面前露脸,亦是心痒难耐,激动不已。
随着一声铜锣敲响,一炷香被点燃,候选者们同时入场,瞬间开始了一场大混战。
他们每个人都不许拿兵刃,赤手空拳地肉搏,很快,众人在乱战中逐渐表现出迥异的个人特质和能力。
有的人身壮力强,铁塔般的身躯一看就不好惹,一拳下去就是一个沙坑;有的人长得精瘦,擅长腾挪,灵巧应变,游走在人群中间,看准机会,出手就直逼对手的破绽。
有的讲究策略,抢先打击看上去最弱的,有的工于心计,吆喝众人先围攻强手。
陆知和凌涛,身为曾经的军官级别,同时具备优异的身体素质和丰富的战斗经验。
尤其是凌涛,他干脆脱去上衣,露出一身隆起的腱子肉,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打到兴头上时,怒目圆睁,凶神恶煞,没过多久,他周围几乎没人敢靠近。
另外一名指挥使也尤为引人关注,他武艺高强,下盘相当扎实,在众人混战之中越战越勇,如鱼得水。
就算面临四五人围攻,也能凭借强悍的力量和高超的招式胜出,更兼具一股从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铁血气势,一度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引得喝彩声不断。
校场比武热烈,周围士兵们看得热血上涌,看到精彩处,巴掌都恨不得拍红了。
不远处的看台上,萧青冥和喻行舟的座椅挨在一起,另一边则是目前的禁军最高统帅黎昌,座椅旁的小桌放着瓜果和茶水,
喻行舟看得专注,修长的指尖轻轻点击着扶手边缘,目光随着校场拳拳到肉的精彩搏击而流动,面上隐隐带笑,颇有些兴味盎然。
与早朝时在朝堂上沉稳且严肃的态度截然不同,他不再绷着,整个人松快下来,连带眼角眉梢都柔和了几分,手里居然抓了一把瓜子,咔嚓咔嚓津津有味地嗑。
萧青冥默默用余光瞥他,这一幕实在似曾相识。
昔日年幼时,他们两人时常乔装便服偷偷溜出皇宫,跑到城隍庙附近的大戏楼看戏或者看人比试摔跤。
喻行舟最常点的戏是《竹马绕青梅》和《关公单刀会》,萧青冥爱吃甜食,各种小点心点一桌,但是他每种只啃一口浅尝辄止。
喻行舟就挨着他坐,看到喜欢的剧目时,就会一边看一边嗑瓜子,一定会把整碟都嗑完,还要把瓜子壳整整齐齐摆好才肯走,也不知什么毛病。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喻行舟微微侧过脸,萧青冥立刻装出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聚精会神观看比武。
直到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摊开的掌心叠着几颗白嫩的小瓜子儿。
“陛下,要吗?”
萧青冥忍不住道:“……你还是这么爱吃这个。”
喻行舟一怔,漆黑的瞳孔注视他半晌,见他不再说话,便默默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