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的高坡上,副将林檎紧紧握住手里的长枪,双目充血,太阳穴突突直跳。
雍州军的前锋个个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好兵,如今却就这样一个接一个无声无息葬送在这里。
“将军,让中军压上吧?侧翼支援也行!”
黎昌缓慢但坚定地摇了摇头,沉声道:“这才刚开始,我们的兵马本就少,燕然王巴不得我们马上投入更多兵力。”
林檎焦急道:“可是……”
黎昌肃容道:“这就是燕然铁骑的拿手好戏,穿凿战术。一旦扛不住这一波,燕然王的后续大军会马上跟着投入战斗,到时候,整个军阵马上就会被生生冲垮。”
“这是多少次跟燕然野外对冲,全军覆得到的惨痛教训。”
两人没说几句话,战场上,黑鹰骑已经穿插了两个来回,双方各有伤亡,但雍州军前锋军阵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生生削薄了一层。
两军拉开距离,军马铁蹄刨刮着大地,尘烟四起,双方马上开始下一轮对冲。
燕然后方,苏里青格尔难得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头:“竟然没有冲垮,黎昌真叫本王刮目相看了。”
阿木尔不屑道:“再多来几次,他们就该溃退了。”
苏里青格尔仔细观察片刻,忽然叹了口气道:“本王明白了,雍州军身上的铠甲太硬,我军的弩箭很难穿透,除非正好射在外露的地方。”
“若是从前,一箭就能带走一条命,现在却要补上好几下。”
阿木尔点点头:“若是我们也有这么多精铁就好了。”
然而他们草原最缺的就是铁,连黑鹰骑这样的精锐都无法做到全副披铁甲。
苏里青格尔沉默片刻,道:“一旦溃退,慌不择路的启军一定会返回冲他们自己的中军大阵,到时候你亲自率军压上,彻底将他们打垮,后面是临渊河,他们无处可逃。”
他又转头看一眼另一侧摩拳擦掌的羌奴军,淡淡道:“一会令他们上前包抄。”
新一轮的冲杀如期而至,受伤士兵的哀嚎,被震天的喊杀声和箭弩弓矢破空之声淹没。
奔涌的气血在每个士兵身上疯狂流淌,双方早已杀红了眼,在这一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二轮、第三轮……雍州军前锋骑兵军阵生生硬抗黑鹰骑的冲锋,到了第五轮,一万五千的人马几乎已经被削去了将近三分之一。
双方都在高速战损,抛下的尸体在战场中间横七八竖,暗红的血色浸透了大地,将枯黄的霜草尽数染红,渐渐流淌到临渊河边。
燕然大军后,阿木尔渐渐开始不耐烦:“这群雍州兵今日是吃错药了吗?死了这么多人,早该崩溃了,他们难道还能硬扛下去?”
双方的冲锋还在继续,两边的人马仿佛两只竖着骨刺的瓷器,几乎是以玉石俱焚的姿态,一次又一次地狠狠撞击。
逐渐抬高的减员,就连黑鹰骑都不复最初的悍猛,他们也开始惊愕,犹疑,甚至佩服起雍州军顽强的意志和勇气。
林檎几乎带着哭腔的声音祈求:“将军,派兵支援吧。”
黎昌双目微红,却依旧沉稳地摇头:“再等等。”
对面的燕然阵营,苏里青格尔面容逐渐凝肃,面对黑鹰骑这么多轮的穿凿,竟然还没有把雍州军前锋打垮,实在不可思议。
是什么给了他们今日这般视死如归的勇气?
是军饷钱粮?是家仇国恨?还是别的什么……这才过了几年,启国军队就跟他记忆里完全不同了。
苏里青格尔难以理解,他皱起眉头,缓缓开口:“让羌奴军压上,务必一口气将敌人前锋彻底压垮,不能给他们喘息之机。”
阿木尔:“是!”
阿木尔亲自去羌奴军阵传令,羌奴军的领军副将名叫扎尔汗,身材魁梧,人高马大,一身黝黑的皮肤下,胸前鼓起的壮实肌肉几乎要把皮甲撑裂。
扎尔汗不咸不淡地瞥了阿木尔一眼,鼻子里喷出一声嗤笑的气音:“我道威名赫赫的黑鹰骑有多厉害,连启军的前锋都冲不过,最后还不是要靠我们羌奴。”
阿木尔脸色一沉:“不得放肆!你们的公主平日里都不教你们何谓上下尊卑吗?”
扎尔汗冷笑不语,不再搭理他,领着一支两万人的大军,快速朝着战场冲了过去。
那厢,雍州军前锋骑兵显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黑鹰骑也被对方顽强的意志磨得略显疲态,直到羌奴军的生力军杀入阵中,双方勉强僵持的局势瞬间改变。
黎昌从望远镜里一发现羌奴军阵有异动,立刻下令:“左右翼上前,把黑鹰骑和羌奴军切开!不要让他们会合。”
林檎精神一振,早就在等待这一刻:“末将领命!”
林檎亲自率亲卫调兵,几乎与羌奴军同时加入战场。
四支军阵开始一同穿插,右翼同前锋合成一股绳,黏住了黑鹰骑的下一轮冲锋,而右翼则如一只剪刀,生生将扎尔汗的羌奴军拦腰截断。
整个战局态势陷入前所未有的焦灼。
黎昌眼睛透过望远镜,紧紧盯着羌奴军的动向。
他们身上的皮甲完全不如铠甲结实,左手的木盾厚但也笨重,轮战斗力也远不如黑鹰骑,但胜在人数众多,又有气势。
“哼,来得正好!”林檎和他身后的大军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气和愤怒。
他们手里的长枪斜斜挑起,大军分成数个小阵,宛如一只只由钢铁组成的铁刺猬,踏着隆隆的马蹄声,重重砸入了迎上前来的羌奴军阵。
扎尔汗很快就察觉了雍州军的不对劲,这支军队也有盾牌,但不是最常见的木盾扎铁皮,反而是十分结实的铁盾。
羌奴弯刀军的刀刃与对方的盾牌,擦起无数飞溅的火星,和尖锐刺耳的金属刮擦声,仅仅只能在对面的铁盾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根本无法见血。
反而是雍州军从盾牌缝隙里探出的长枪,枪尖无比锋利,又长又尖,扎在羌奴士兵的皮甲上,一戳就能穿透皮甲扎进肉里。
“可恶!吃亏了!雍州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扎尔汗大为震惊,羌奴军几年前经常在雍州边境骚扰,与雍州军作战早已熟稔。
他万万没想到,这才几年功夫,曾经要靠着喻行舟暗中接济的雍州军,装备已经变了个样。
雍州军的生力军渐渐抹平了两边兵力的差距,局势变得难分难解。
双方浴血奋战几乎整整一日,阴沉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空气里黏腻着粘稠的水汽,却始终没有一滴雨落下,血与汗的味道布满战场,宛如闷在蒸笼里。
苏里青格尔完全没能料到,本以为十拿九稳的野战,一整日下来,竟然还没能打垮对面的雍州军,反而战事陷入不利的僵持。
“今日天黑之前,务必渡过临渊河!”
苏里青格尔咬牙道:“阿木尔,你亲自领兵,压上中军。”
阿木尔:“属下得令!”
副将阿木尔再调三万中军加入战局,有了这支强有力的援军,差点被雍州军刺穿的羌奴军,终于站稳了脚跟。
此刻,除开伤亡人数,燕然联军的兵力投入已经多达六万五,而雍州军仅仅不到三万。
阿木尔亲自率领的中军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庞大的压力一下把雍州军压得几乎无法喘息。
黎昌深吸一口气,一把拔出插在脚边的长枪,催马上前,厉声大喝:“全军跟我上!”
在他身后,最后的两万中军轰然应诺,同时冲入混乱的战场。
双方交错的人马如同两只濒临破裂的瓷瓶,你来我往不断相互撞击。
从战场上空往下看,燕然铁骑海浪般接连不断的冲锋,犹如一股奔腾的洪流,疯狂冲撞着雍州军这座血肉铸成的堤坝。
强横的战斗力和兵力的优势下,将雍州军撞得连连后退。
“凿!给我凿!凿穿他们!”阿木尔高高举起手里长刀,一把砍翻一个冒死上前的雍州兵。
“萧家天子已经抛弃京城,往南逃了,你们都是被皇帝抛弃的弃子!”
“马上京州就是下一个幽州,你们现在逃跑,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燕然军中嘲弄的大笑声接连不断传入士兵们的耳中,试图动摇他们坚守的意志。
在燕然大军凶恶的冲击下,雍州军逐渐从山谷中段,被逼至临渊河畔,每个士兵却都死死咬着牙,顶着敌人狂风骤雨般的攻势,没有第一个人返身从浮桥逃跑。
雍州军前锋大阵挑选的士兵,大部分都出身幽州,若是换做从前,恐怕连最前面几轮冲锋都撑不过,就要士气低迷开始溃逃了。
但现在,他们脚下是阔别多年的故土家乡,他们眼前是害死他们亲人,将他们撵成丧家之犬、遭下无数杀孽的仇敌。
昔年幽云府破城时,他们逃了,幽州沦陷时,他们又逃了,而现在,身后是让他们最后安身立命的地方,再也无路可逃。
他们将来立下功劳,也能和禁卫军一样,拥有自己的土地,没有人再敢歧视武人,没有粮饷的克扣和盘剥,即便是底层士兵,也能慢慢往上,爬到指挥使,甚至将军。
临渊河河水滔滔,河岸的那一头,是平静安宁的国都和新的家园。
是他们将来成家立业,和平生活的希望。
不能退!半步都不能退!
黎昌亲自披甲,冲杀在阵前,枪尖沥血:“诸位将士!雍州军哪怕只一人,死战不可退!”
“冲阵!杀敌——!”
燕然军阵后方,跨在马背上的苏里青格尔越来越焦躁,不断派人补充兵力投入战场。
眼看着最后一轮冲锋,如同无可阻挡的海啸一般,生生碾进启军中军大阵,几乎将雍州军的阵型彻底撕碎,伤亡几乎是爆炸般飙升。
有一瞬间,最前排的骑兵几乎已经看见了大浪滔滔的临渊河!
苏里青格尔瞬间眯起双眼,终于凿穿启军大阵了吗?!
然而这个瞬间仿佛只是一场错觉,两侧的雍州军如同无痛无觉,只剩坚守本能的蚂蚁一般,疯狂地涌过来填补上漏洞,硬生生将凿进阵中的敌人撵了出去。
这一幕深深印入苏里青格尔双眼之中,恍如在告诉所有人,想要过河,唯有踏着他们的尸骨!
即便是他,也感到无比震撼和荒谬。
已经多少次了,为何还没能彻底打垮他们?
为何还不肯放弃?转身逃跑,多么简单的事。
如此重大的伤亡,哪怕换做燕然也不可能继续死战不退,究竟什么在支撑着他们,像钉子一样牢牢楔在河边?
这轮血战几乎持续到傍晚,雍州军依然顽强地挡住了燕然大军的去路,如同汹涌海浪里的礁堡,岿然不动。
反而是羌奴军率先感到胆寒,长途奔袭的疲劳,在极度亢奋之后,如潮水般涌上来,就连黑鹰骑也感到如山般的压力。
燕然军阵已经不像最初时那般灵活迅猛,疲惫和犹疑使他们开始后退。
苏里青格尔铁青着脸,抬头看一眼越来越阴沉的天色,下令继续强攻。
他手上还有最后两支压阵的大军没有动,而对面的雍州军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了。
他沉冷的目光一阵闪烁,决定将其中一支再次加码,这一次,绝不可能再挡住!
排山倒海的压力下,雍州军阵之中,不知从哪里开始,渐渐响起一阵苍凉的歌声:
“吾为刀剑兮,龙战于野,吾为袍泽兮,死生共携,吾为疆界兮,纵千军万马不可越……”
歌声从零零星星,到越来越整齐,越来越磅礴,数次无法突破的黑鹰骑,似乎陷入了某种短暂的失声与惊骇。
就在苏里青格尔下令再投入一支两万人的压阵大军时,临渊河对岸,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闷雷之声,瞬间越过河面。
在燕然后方阵营中,爆发出震天动地的爆鸣!
刹那间人仰马翻,苏里青格尔险些被这股巨震跌下马去,他拉紧了缰绳,在高地上眯着眼睛远眺。
只见河对岸浓雾般的硝烟处,一排黑底绣金的皇字龙旗高高飘扬,无数重叠的影子,向河岸漫涌而来。
苏里青格尔瞳孔蓦然紧缩——是启国天子的皇家禁卫军!
萧青冥,你终于来了!
第143章 必胜之心
就在距离临渊河决战地数千里之外的渤海国, 之前被苏里青格尔调去教训渤海国的五万人马,已经抵达两国边境。
这支五万人的骑兵,由苏里青格尔心腹铁心和铁木两兄弟领军。
由于燕然大军南下, 粮草辎重有限,加上他向来轻视渤海国这片弹丸之地, 铁家兄弟仅仅携带了不到十日的军粮,打算快速奔袭至边境,教训渤海国一通再赶回去跟大军汇合。
长途奔袭, 对于燕然骑兵而言是家常便饭的事,铁家兄弟只花三个日夜时间,就快速追上了渤海军的尾巴。
苍茫的天空下, 是一片枯黄的原野, 越过不远处连绵的阿连山脉,就是渤海国地界。
铁家兄弟率军奔袭而至时, 渤海军正压着一列长长的车队, 不紧不慢往回走,那是他们在燕然边境的部落缴获的战利品。
从来只有燕然欺辱周边小国,掳掠战利品的份, 哪里曾想到会有一天, 被自己压根不放在眼里的渤海国占了便宜?
铁家兄弟大怒:“好大的狗胆,自以为有启国撑腰, 就敢欺到你燕然爷爷头上来了?简直可笑!”
面对突然杀来的燕然军,渤海军吓了一大跳, 刚刚缴获战利品的兴奋之情荡然无存, 主将十分仓促地下令收拢部队, 组织防御和迎击。
铁家兄弟哪里会给渤海军重新整军的机会, 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
五万骑兵仅仅只派出两万的前锋, 几轮冲锋下来,就把七八万渤海军冲杀得人仰马翻。
渤海主将一面快速发出示警,呼叫边境守军来援,一面且战且退,往阿连山脉方向回撤。
隆隆的马蹄在草甸上奔腾,呼号的狂风宛如一支送葬之曲。
燕然两支侧翼军从两边包夹上来,人高马大的骑兵嘴里不断发出尖锐的哨声和猖狂的怪笑,如同赶鸭子一样疯狂驱赶渤海军。
渤海军刚开始还能凭借主将的约束,组织几轮像样的防御。
然而没过多久,随着防御阵被强悍的骑兵冲锋碎裂开一个口子,大量燕然骑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野狼一样,朝着撕开的口子猛攻,狠狠咬下了渤海军一块肉。
在野外,渤海军面对燕然铁骑的胜率无限趋近于零,死亡的阴影近在咫尺,崩溃和恐惧开始在渤海军阵中蔓延,连主将的亲兵督战队都无法压制。
有组织的且战且退,终于演变成一场一面倒的全军大溃退。
渤海军如同被野狼追撵的小鸡仔一样,战利品早已抛诸脑后,近乎丢盔弃甲地疯狂往阿连山脉的入口逃跑。
燕然骑兵最擅长的,就是衔尾追击。
他们不紧不慢地缀在南逃的渤海军后面,仿佛捉弄老鼠的猫,时不时扑上去咬一口,慢慢蚕食侵吞着敌人落在后面的尾巴。
燕然骑兵引弓拉弦,在奔跑的马背上,对准慌不择路露出后背逃跑的敌人,一箭就能轻松毙命一人,甚至还有人开始比赛谁射死的敌人更多,如同一场狩猎般的游戏。
渤海军在溃逃中被射杀的士兵,远远多于方才结阵迎战的伤亡,然而这样的恐慌大溃败下,每个人都丧失了回头的勇气。
待到渤海军好不容易逃入阿连山脉,已经被燕然军削去了三分之一还多。
溃退的路上抛下了两万个伤亡的同袍,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而对面的燕然军甚至不需要付出哪怕五十个士兵的代价。
眼看渤海国如此不中用,铁家兄弟骑在马上轰然大笑:“既然都追到渤海国境内来了,若是两手空空回去,如何对得起咱们千里迢迢来这一趟?”
“王上下的令是要狠狠教训渤海国,先全歼了这支军队,叫渤海国主知道咱们燕然不是他可以惹得起的!”
两人没有片刻犹豫,即刻令大家继续追击仓皇溃退的渤海军,他们夹紧马腹,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渤海城关的影子。
“快点!别让他们逃进关内!”
自阿连山脉的入口到渤海边境城关,之间是一片狭长的峡谷,燕然军和渤海军你追我逃,眼看着离城关越来越近。
就在燕然侧翼即将冲上去,包抄这支早已丧失战斗意志的废物溃兵时,不知何时起,峡谷两侧忽然出现了一排排重重叠叠的人影。
“轰轰轰——”接连不断的巨大震响冲天而起,突如其来的爆炸震耳欲聋,漫天乱飞的尘沙和扑簌簌滚落的碎石,宛如浓雾一般遮住了峡谷中燕然军的眼睛。
“怎么回事?什么玩意?”
铁家兄弟下意识捂住口鼻,勃然色变:“有埋伏!立刻撤出峡谷!”
然而一切都晚了,峡谷口的两侧已然拉起了数道极细的钢丝线,数目庞大的滚石和铁蒺藜从峡谷两侧的启军中重重抛下。
左右各三门火炮居高临下,肆无忌惮地轰击着燕然军阵。
大量的军马在惊雷般的炮声下开始不受控制地惊惶狂奔,而后一个个被锋利坚韧的钢丝线扳倒,甚至割断马蹄。
耳边轰炸的大炮,头顶是滚落的巨石,四周到处都是遮天蔽日的烟尘,和惊马后被甩脱甚至践踏而亡的乱兵。
峡谷中启军早已埋好的火药,被炮弹一轰,瞬间四处引爆,在燕然军阵里四面开花,被炸得血肉模糊的残肢被砂石尘烟裹着乱飞。
受到极端惊吓的军马彻底炸了锅,撒开蹄子疯狂乱跑,整个场面一塌糊涂。
原本猖狂得不可一世的燕然骑兵,这下正中伏击,在火器和地形的绝对优势下,他们甚至连还击都做不到,就硬生生被炸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那些被追赶得丢盔弃甲的渤海军,终于得了喘息之机,眼看燕然落入埋伏,局势大好,城关内的守军立刻冲杀而出,双方合二为一,回身狠狠杀了个回马枪。
山坡上,启国水师提督江明秋举着望远镜,远远看着下方混战的一幕。
他略微舒展眉宇,道:“策略成功了,不过,原本让渤海军佯作败军,引诱燕然军踏入陷阱,没想到佯败变真溃。”
他摇了摇头:“幸好我们埋伏的火力足够凶猛,否则以骑兵高超的机动性,纵使能叫他们吃一个大亏,也很难留得住他们。”
站在他身侧的渤海国使者尴尬地擦了把汗,讪讪道:“大人神机妙算,若不是我军真的大溃败,以燕然主将的经验,又怎么会毫无怀疑地踏入这个陷阱呢?”
江明秋失笑:“不错,此战渤海军当记首功。”
使者越发尴尬起来,赔笑了两声,又连忙探头查看战局,直到启军也加入战斗,这场绝对优势的伏击战,终于彻底奠定胜局,总算叫人松了口气。
江明秋命人打扫战场,抬头看着即将变得阴沉的天色,蹙眉喃喃:“不知陛下那边如何了……”
※※※
临渊河畔。
天空中乌云密布,厚重的云层间时不时有电闪雷鸣一闪而逝,乌云吸饱了水汽,随时都会是一场倾盆暴雨,空气里压抑的气流渐渐卷成狂风,在河面来回呼啸。
就在苏里青格尔下令再派出一支大军,即将彻底把雍州军碾碎时,萧青冥亲自率领的禁卫军援兵,终于及时赶到。
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几门火炮率先越过河岸,在半空中划过肉眼难以捕捉的残影,狠狠轰进后方苏里青格尔所停驻的大阵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