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麟岱,快说啊。” 楚佛谙轻柔的拂过麟岱的鬓角,就像午后赏花的王子皇孙,清闲矜贵的样子。可麟岱的心却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指尖崩得发白。 楚佛谙会生他的气吗?麟岱慌了神,忘记了男人对他是何等的怜惜,只想着楚佛谙会不会嫌弃他。 说到底……他只是依附楚佛谙而活的病弱凡人, “前、前辈,师尊没对我做什么。” 麟岱干巴巴开口,又说道: “就是、就是、摸了我一下……” 话音刚落,麟岱便察觉到男人向他靠近,两人几乎唇齿相贴。麟岱顿时头皮发麻,瞥见男人高大身躯落下的影子将自己完全笼罩,他慌忙退了一小步,像只不知所措的雏鸟。 麟岱自认为自己对楚佛谙毫无保留,可这件事,他的确瞒了很久。他不愿说,除了不想让师尊与剑尊之间生出龃龉之外,还有自己的那点可怜的自尊。 不想被楚佛谙知道他是那样的被动与无力,引颈就戮般等着别人的磋磨,却毫无回击之力。 楚佛谙看到了麟岱微红的眼角,衬着那光洁的皮肤更加苍白。这抹红几乎艳丽到刺眼,男人脸色黑沉,眼底冰冷,他拉住麟岱的手,让青年惊呼一声扑在了自己身上。 青年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垂着脑袋不敢抬头,瘦削的脊背在楚佛谙眼皮子底下打了个寒战。在他的手掌落到腰际时,更是忍不住颤了一下。 怕什么,楚佛谙不禁叹气。 待他如珍如宝,恨不得放在心尖上供着,结果这人还是怯怯怜怜的,还没四面受敌时大胆。 “他摸了你哪里?” 楚佛谙低头注视着怜爱,对方仍不肯抬头,也不做声,只是微微抖着任他摆布。 他的目光凝滞在麟岱窄细的腰上,被殷红宽带束的紧紧的、挺挺的腰,侧面一段挠人心弦的曲线。 “……他摸过你这里吗?” 麟岱感到覆在腰上的大手微微发热,他努力回想那日的情形,不确定地点点头。 “好像……没有?” 楚佛谙苦笑不得,点点头然后说没有,麟岱这是被吓蒙了。楚佛谙之前总是听人说自己看着不好相与,他不明白有多不好相与,可现在他明白了,几句话就把小爱人唬住了,还吓得瑟瑟发抖。 也不知道这样胆小的人,是如何在十几岁就因实力强劲而名冠上修界的。 麟岱以为楚佛谙此时该生气极了,他脑中思绪一片混乱,听到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 “所以你那时忽然同我传讯,是因为被吓到了?” 麟岱哆嗦了一下,颤颤巍巍地抬头,有些胆怯地与楚佛谙对视。 “嗯。” 麟岱移开目光,解释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才冒昧打扰前辈的。” 楚佛谙脸色没有半点缓和,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冲去太阿宗杀他个寸草不生。 被青年这么一望,纵使有千丈高的怒火也被浇灭了。楚佛谙叹了口气,道: “小麟岱,你做的很对,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言罢,他将青年小心搂住,温柔地抚摸他瘦削的脊背。 “以后也要找我好吗?只要是你的事我都乐意至极,我只是难过,你担惊受怕了这么久却从未告诉我。” 男人平稳有力的声音极大地安慰了麟岱,他吸了吸鼻子,道出一句委委屈屈的“嗯”。 调子拉得长长的,楚佛谙心口一酸,将他高高举了起来。 麟岱一惊,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 第71章 剑尊的身体 “前辈!” 楚佛谙看着掌中挣扎着想下来的青年, 笑着给他举得更高。 男人有时和顽皮的孩童没什么区别,举动更是幼稚可笑。 麟岱上不上下不下,又打不过他。挣扎了好一番, 又被男人拍了下屁股,考虑到可能有来往弟子看见二人让他颜面尽失,这才老实,乖巧地攀着楚佛谙的双臂, 两脚悬着不动。 “前辈,我怕高。” 麟岱知道楚佛谙喜欢听什么, 于是放软了调子,黏糊糊地喊他。 楚佛谙心头软得和水一样,将青年向上高高抛起, “呜呼”一声,然后一把搂住。 麟岱下巴磕在了男人肩头,他可不想再飞一次了, 于是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不许楚佛谙再随便举起他。 怎么回事, 难道是这法子使多了?男人居然对此免疫…… 楚佛谙双眼被麟岱的手臂蒙住,也没想着放下他,居然嘻嘻哈哈的抱着麟岱往前走,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脚步急促还走得东倒西歪, 迎面就要撞上那珐琅彩饰的扶阶。 麟岱连忙拍着他的肩膀喊道:“前辈看路!” 楚佛谙重见光明,一声坏笑,抱着青年稳稳地绕过扶阶, 向佛谙殿走去。 “放心, 前辈绝不会摔着你。” 麟岱这才发现他在戏弄自己, 红了耳廓,在男人肩头咬了一下。 可楚佛谙肩头装饰着鹰头护肩,还有银链玉环等物,麟岱“哎呦”一声,舔了舔自己发疼的牙。 楚佛谙爽朗大笑,声音传出好远。幸亏此处没什么人,麟岱的担忧没有发生。 ———— 支开麟岱时,月亮也挂在了天边,楚佛谙离开寝宫,面见言清。 没见到挂念已久的青年,言清整个人都是副无所谓的样子。见男人推门而入,也只是懒懒地抬了下眼皮,随后就平躺在榻上不动了。 楚佛谙:“……” “起来。”楚佛谙坐下,指了指另一张椅子,示意言清坐上去。 言清哼笑一声,意外地听话,晃晃悠悠地坐起,又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椅子边。 他大爷似的跌坐于椅子上,顺手理了下自己干枯的头发,将几根碎毛甩到身后,悠哉悠哉地翘起二郎腿。 楚佛谙挑眉,说道: “你体内的闭口决我会替你取出来,但接下来,你必须和我说实话。” 言清不置可否,催动符咒,道: “我并非人族奸细。” “何需你说,我自然看得清。”楚佛谙见他识相,便接着说: “我要知道太阿宗内发生了何事,还有,你这身伤是谁造成的。” 言清不答,却伸出手,指了指屋顶。 楚佛谙没有抬头,他看着言清,目光里满是寻味。 什么意思,天罚? “你这是天罚?”楚佛谙也不掩饰,直接问出了心中疑惑。 言清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楚佛谙心领神会。 “舌头才是人为拔出的。” 又是点头,言清做抱头状,肩膀颤了颤。 楚佛谙道:“你在怕什么?” 言清不答,楚佛谙便问: “因何降下天罚?” 言清正欲使用那随语符,忽然惊恐地看向屋顶,随即窝在椅子里缩成一团,疯疯癫癫地抖起来。 他急促地喘着气,像被什么吓到一样, 楚佛谙见他眸光散乱,显得不大正常,于是定住他,凑近观察他的眸子。 引灵气自上而下扫过奇经八脉,正当楚佛谙疑惑皱眉时,眼前形同枯槁的瘦弱男人忽然暴起,空手插穿了他的胸口。 楚佛谙嘴角微颤,鲜红的血滴到衣襟上,又滚落在地。 他冷冷地看着言清,身形丝毫未动,心脏处的血如泉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淌下。 地上很快就汇聚了一洼血泉,将二人鞋底染红。 “呵、呵呵、呵……”言清满脸疯狂,他张开嘴大笑,发出一种类似于木门被风吹动的声音,继而转动手臂,将楚佛谙胸口的伤撕得更大。 楚佛谙不怒反笑。 “你以为,这样便可伤了本座?” 言清摇头,他咧开嘴,符咒替他说出了那两个字。 “结界。” 楚佛谙握住言清的手臂,硬生生掰断了它。 “蠢货……” 言清见他还没到,先是愣神,随即尝试再一次攻击。 楚佛谙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开口道: “你想多了,结界有人镇守,不至于倒塌,当然……” “本座不至于被你这种玩意伤到。” 他一脚踹开言清,胸口的血猛地炸开。楚佛谙草草画了张符,镇在了胸口。 男人被踹出好远,“咚”的一声撞到墙壁才停下来,又在地面滚动几圈,歪着头原地抽搐。 言清偏过头,那符咒被沾了血,已经不能用了。他见符咒未出声,便用口型对楚佛谙说: “你完了。” 楚佛谙祭出伉侠,随手挽了个剑花。 “你完了,还是先送你一程吧,本尊看着恶心。”
言清嘿嘿笑着,丝毫不怕那柄旷世闻名的宝剑。他挣扎着坐起,无声说道: “麟岱归我了。” 楚佛谙失去了方寸,伉侠威力无边,剑气海浪般向言清袭去,将本就脆弱的人割裂。 一剑穿心,丝毫不拖泥带水。见言清歪着脑袋倒下,楚佛谙才分神捂住自己的胸口。 这人死到临头还有如此力气,好生奇怪。楚佛谙几乎要以为他是魔族了,可蹲下来左右看看,终究只是个人。 “绵锋,结界如何?”楚佛谙传讯绵锋,问道。 “没事,已经稳住。” “嗯。”楚佛谙这才放心,忽然,男人眼神一暗,发觉手中的宝剑带血,并未往下滴落。 楚佛谙暗道不好,还未做出反应,便被那剑柄上的血侵入了身体。 他“呃”了一声,瞬间僵在原地。 “主子、主子现在如何?” 绵锋察觉到男人的异样,连忙发问。 楚佛谙的手指动了一下,随即活动起肩颈,像初次使用这具身体一般,高大的男人甩了甩胳膊,露出个满意的笑。 月光流经安静的夜覆在楚佛谙的脸上,春日将近,这夜风都不似之前寒凉。男人抹了把脸,嘴角一勾,笑容绽放。 这笑容阴森森的,在楚佛谙俊美的脸上显出几分诡异。 “无事。” 他说。 听见男人语气平稳有力,似乎真的没什么事,绵锋这才放心,道: “南边景色正好,仙尊可走早一些,漳州悬泉花开了,可邀小公子共赏。” “漳州……悬泉花?” “嗯。”绵锋乐滋滋的。 “若是担心小公子身体,主子可带他去坛州看看,那里温泉颇多,草药也盛。” 楚佛谙点点头,忽然意识到对面人看不到,于是说: “好了,你守好结界,本尊还有事。” 传讯被男人掐断,他抖了抖衣袖,又看了眼墙角边言清的尸体。 “可惜了我一张美人皮。” 楚佛谙可惜地摇摇头,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借着床边月光,打量了下自己的手掌。 “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剑尊果真是天生名器……” “比言清的好得太多了。” “楚佛谙”低低笑出声来。 没错,言清已经占据了这具身体,正仔细欣赏着楚佛谙的腕骨及手指。 他沾沾自喜,又忽而蹙眉。 言清搜寻不了楚佛谙的记忆,感叹道这人不愧是天机录承认的仙尊,神识之坚韧像是亘古不腐的石磨,怎么都撬不开。 他趁虚而入,也只是短暂地夺取了他的身体而已,连他的法器都无法召唤出。 所幸这人位高权重,身边所侍之人极少,暂且不会被看出来。 这给了言清随心所欲的底气,他又观赏了一番这宛若天赐的手骨,感叹苍天不公,禀赋都尽数给了楚佛谙。 陌生的身体,陌生的气息,言清走动了几下,察觉到到肢体渐渐活络,心脏处疼得厉害。 这楚佛谙倒真是能称一句盖世英雄,胸口处的心脏还在人间东南角维护着四方平安,也不知道他当年是怎么生生挖出自己心脏的。 活人哪能忍受刨心之痛,天下能做到这点的,估计也只有楚佛谙了,言清想。 他休息片刻,抬手将“言清”破碎的身体碾碎,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白日里见到麟岱,言清几乎无法呼吸。 青年被楚佛谙养的太好了,肌骨均匀,面颊红润,锦衣华服拥簇着白净净的一个人。像颗甜美多汁的桃子,令人忍不住凑近了轻嗅。 楚佛谙这厮倒是十分的细心,比鹿鸾山贴切多了。言清高高跃上涅罗宗恢弘建筑的屋顶,纵览整个门派的布局。 很快,他就锁定了涅罗宗中心的那栋“佛谙殿”。 便是此处了,他微微翘了下嘴角,然后闪身出现在了大殿门口。 麟岱已经睡下了,他是凡人之躯,困得早也睡得早。加上楚佛谙要陪他出去历练游玩,为了养精蓄锐,便睡得更早了。 床边沉沉压下人影,麟岱尚在美梦之中,梦见了与楚佛谙在湖边吃螃蟹,丝毫未察觉床边有人。 言清知道自己必然会被麟岱看出端倪,可他忍不住,他一定要来看看。 他弯下腰,双手撑在麟岱的肩膀两侧,目光放肆地描摹青年好看的眉眼。 从浓密英气的剑眉,到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唇。 喉头微微滚动,言清咽了咽口水。 好香、好近,好乖。 第72章 忽然的冷淡 言清恨不得时光就断在这一刻, 可惜,他还有太多事没干完,无法与美人温存。 灯火幽微, 烛光烂漫,男人看着看着就陷了进去。 又是一阵细细的端详,言清忍不住轻吻了一下青年的额头。 早在太阿宗,言清就对这位天赋异禀的小术修充满了兴趣, 只是惧怕鹿鸾山的雷霆手段,一直未敢染指。如今占据了同鹿鸾山一般高的位置, 等他再坐得稳妥些,怎么说也要揽美人入怀,耐心地玩弄戏耍, 一解多年的心痒难耐。 鹿鸾山那人就是个呆子,对这个所谓“莲帝转世”的小徒弟又敬又怕,贪图他乖巧年幼, 又畏惧他人族首领的真身,串通整个太阿宗厌弃他, 欲将他养废,本想着可以成为这可怜孩子的唯一“救赎”,谁知这孩子直接跟人跑了,抱上了和光仙尊的大腿,把他这便宜师傅丢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