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敛的唇抿成了一道直线,心下一沉。 此处竟不是幻境! “大师兄,大师兄……”几声柔和的呼喊声传了过来。 宗政敛的耳朵微微一动,这道声音有些熟悉,他还未曾对号入座,穆锦容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 穆锦容微眯起眼,打量起他。 不久前,他还在客栈的屋内,正要歇下。 今夜在大师兄郁尘晚那听闻好些令他意外之事。 心绪不宁的他刚走到床榻的边上,忽然身后有白光乍现,在他眼前晾起一块巨大的白幕般,刺目。 他转身一瞬之间,天旋地转,眼前如白昼般,他不适应地闭上了眼睛,身子倏地不知被什么勾起,便昏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之际,便发现自己已然不在屋内。 郁尘晚也不在身旁。 穆锦容遇事沉着冷静。 他先观察了下周围,这是一片林子,看起来像极了将比斗场围住的那片秘密之林。 之后便检查下自己,毫发无损,没有受到伤害。 他回忆起自己夜观天象,有异象之事。 果不其然,应了验。 穆锦容在确定这里并非秘境之后,便不再犹豫,也不再停留。 唤出灵剑,随时防御的状态之下,便朝前方探路,直到他听到一阵异常的响声,地面也传来了震感。 他寻着声响一路寻来,没有见到想象中的大师兄郁尘晚。 却出现了一位意想不到,但认识的人物。 也不算毫无收获,穆锦容心道。 “宗庄主?”穆锦容先开口道。 宗政敛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从方才穆锦容的出现,他便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只能说,穆锦容的出现太过突然,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料到会在此时见到此人。 这句“宗庄主”的称谓总算是把他的神经兮兮程度给稍微降了下来。 “穆公子,为何深夜在此游荡?” 两人显然都没有对对方的忽然出现放下戒备心。 就连站位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手中执着的灵剑没有丝毫放松,欲有随时战斗之势。 穆锦容实诚地回道:“宗庄主,我原是在屋里歇着,一道奇异的白光之后,便昏睡过去。醒来之后,便是所处异地,实在是怪事。” 宗政敛凝眸思虑,他未曾听闻过这等怪事,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但方才起,却是怪象丛生,或许忘无凝知晓些什么,他眼下最重要之事便是要找寻到忘无凝。 “穆公子,此番话叫人难以信服。” “在下所言都是事实,信不信全凭宗庄主。不知宗庄主方才是如何来到此地?” “我一直在此。” 穆锦容的眉心微微一动。 这倒是令他意外的答复,他记不得自己为何来到此地,但宗政敛却说自己一直在此。 由此可推断,这个地方必然是在比斗场内,那无疑便只有密林了。 穆锦容再次问道:“宗庄主是何时来此?” 宗政敛沉吟片晌,回道:“夜里一直在此,距离方才的黑夜不出半个时辰。” 虽不知这宗政敛为何深夜还在密林中。 但这并不归穆锦容需要思虑之事。 时间上几乎是吻合的。 正好也是夜深将歇之时,这般说来,他昏过去也只不过半个时辰有余。 那必不能是晨暮的时辰,而四周的光线却像极了晨间。 倘若宗政敛所言属实的话,此刻大约三更天,那这般暮色便是异常之天象。 穆锦容陷入了短暂的思虑。 宗政敛也静默着。 身为Omega的他,面对第二性别为Alpha的穆锦容,宗政敛似乎并未被对方所吸引,或慑服。 只能说,穆锦容的生性太过柔情,难以让人联想到绝对力量的Alpha。 “原来你们在这啊,真是让我好找一番了。” 树上忽而传来无头无尾一句轻飘飘的话儿,却硬生生让穆锦容和宗政敛犹如被咒语定住身形似的。 少顷,两人的视线相抵,旋即心照不宣地握紧手中灵剑,朝向上方望去。 待看清那人的容貌时,穆锦容愕然! … “喂,醒一醒。” “可以醒了,小废物~” 临清寒的眼前一片朦胧,耳边传来一道戏谑的叫醒声,此人的声音透着慵懒,和漫不经心,像极了他以前宿舍门口的一只流浪猫。 偶尔会不经意地在他门口懒懒地喵几声。 猫,毛茸茸的动物,温暖且柔软。 想着想着,临清寒的嘴角不经意地噙着笑意。 这莫名却迷人的笑容,意外地摄人心魂,忘无凝一时之间愣在那端,岿然不动。 临清寒悠悠地睁开了眼,眨了眨,适应下周围的弱光环境。 入眼的是忘无凝那张清朗少年般的容貌,近在咫尺。 临清寒的瞳孔微缩,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撤退无路,此时他正躺在不知何处,地上是沙土,似乎还掺杂着不少细碎又坚硬的砂石,硌得慌。 就在他抬手要去推开那犹如雕像般的忘无凝时,对方晃过神来,已然起了身。 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临清寒在忘无凝的眼皮子底下慢吞吞地支棱起身,拍了拍身上沾到的尘土。 他环顾了下四周的环境,竟然是一片森林中。 有雾气弥漫着,让人无法分辨方向,只能看清楚近身的人或物。 光线虽不够明亮,但看清近距离之物还是绰绰有余的。 莫名地被卷到这里,眼前的人虽然面貌他认得,但临清寒难道多了几分警惕心。 此前他胆大,心也大,万事都不带怕。 如今这剧情的走向愈发不可预测,他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活命。 只是,他好像漏了什么,方才忘无凝是怎么称呼他来着? 好像是什么,小废物? 小废物! 忘无凝明知自己的姓名,却用这等虽说大实话,但实在很侮辱人的称谓来叫醒他。 不可忍。 “你叫我什么?”临清寒心中愤慨完后却问出了这般毫无怒意的话来,气势骤然减弱。 忘无凝莫名地觑了他一眼,肃然道。 “临清寒,你为何出现在此?” 066 忘无凝平日里总是一副嬉皮笑脸,说话吊儿郎当的模样。 临清寒见惯了他没几句正经话的样子,同宗政敛总是板着脸的模样截然不同。 以至于,忘无凝忽然严肃起来时,说话会带着一种不威而怒的气势感。 令临清寒莫名地感到了一股寒意从背后窜起。 只是他自己平白无故地来到此地,都还未搞清楚状况。 还有一事,临清寒视线稍微下移,只见忘无凝的两手空空如也。 手中并未执着那把他熟悉的扇子,总让临清寒觉得好似少了些什么。 “忘掌门,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有一事需同你确认先。” “何事?” “你的心上人是谁?” 忘无凝的眉心微动,显然没有预料到对方怎会在此时问出这般问题。 心下便猜到对方在怀疑他的身份,跟方才自己见到对方躺在地上所做之事也差不多。 他嘴角微弯反问道:“为何问此?” 临清寒不假思索道:“确认身份。你也知晓,这三界的人是有多险恶,万一你不是真的忘掌门,而是想要我命的其他人,那我作甚要同你讲那么多。” “哈哈哈,那你怎知我就不想要你的小命呢?” 临清寒听到他这爽朗的笑声和熟悉的笑容,悬着的心倒是有些放平了。 在这个世界中,要模仿一个人的外貌并不是一件难事,但要拿捏好那人的气质和把握他的言语并不容易。 虽然不敢百分百肯定眼前这人便是如假包换的忘无凝。 但临清寒也算是有八.九分的把握。 “当然是因为——”没了紧张感的临清寒,眼珠子转了转,嬉皮笑脸地说道:“我很重要啊。” “怎般重要?”忘无凝的笑意未减,起了同他闲聊几句的闲心思。 临清寒并未立马答复。 忽而将笑意收住,肃然道:“你还未回答我那问题呢。” “心上人么?” “对。” “呵,我忽然改变主意了。” 临清寒听到忘无凝莫名地轻声念了此话,还未细细斟酌是何意,便见到忘无凝衣袖一动。 那把他相当熟悉的“忘”字扇便从袖口滑了出来,于他五指之间如蝴蝶飞舞般旋转几圈。 末了,扇尖轻抵在临清寒的下巴处,微微挑起,使他被迫仰起头。 临清寒直直地望向他,对方的眼底里满是笑意。 他还发现,他的身高竟然要比忘无凝要高了些许。 平日里,只见忘无凝站在宗政敛身边显得娇小些,却没想到竟比自己还矮了一点儿。 于是乎,这般轻佻撩人的暧昧动作倒成了一滑稽的画面。 虽不知忘无凝要做什么,但他也是“变态”之一,心思难猜,临清寒并不想坐以待毙。 浅浅一笑,讨好劝着:“忘掌门,咱们有话好好说。” “哦,那你说吧,我听着。” 这话模棱两可,但临清寒还是大抵猜了几分。 实话实说倒也无妨,但恐怕这忘无凝也会觉得难以相信罢了。 “忘掌门,此事说来话长。” 忘无凝收回了扇子,示意他说下去,似乎有十足的耐心听他讲完。 临清寒心中无奈,叹了口气,便回想起了记忆中最后的片段。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一直待在屋里歇息着。大抵在我快要入睡之时,忽而听到屋外头有声音。我便睁开眼,只见窗外一道道白光乍现后,有奇怪的影子不停地敲击着那屋子的窗户。” “忘掌门想必也知我害怕,可我同住的同门师兄睡得很沉。” “我原是想奔过去叫醒他,可我还没靠近之时,窗户已经被那不知名的东西给敲开了,随后我就被多道犹如藤蔓一样的东西束缚了四肢,将我整个人卷走了。” “再次醒来,便是在此了……” 虽然与实际稍有差池,但临清寒自认为他几乎是实话实说了。 见忘无凝的表情未曾变化,静立不动地看着他沉思。 “忘掌门,我所讲的话句句属实,我知晓这很难让人相信,但事实便是如此。” 临清寒边讲着,心中隐约有些担心秦松。 正在熟睡中的秦师兄不知是否会被带走,不知会被带往何处。 忘无凝仍是若有所思,神色不定,半晌都没有吭声。 临清寒见其不语,也跟其沉默之。 天色从方才到现下并无半点变化,薄雾笼罩的密林下,看不清远处,只能以声音来辨别周围的动静。 临清寒凝神屏息片晌,却发现此处相当的静谧。 这般安静更显得此处诡异。 他决定打破着愈发沉默的氛围:“忘掌门,我可以对天发誓——” 他的话音未落,忘无凝的眼神一凛,手中那把扇子一展一收,扇尖化为利刃,径直地往临清寒的眼前刺过去。 临清寒一惊,未来得及躲避,本能反应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感并未袭来,脸上沾到了几滴温热的液体。 旋即,他的鼻间嗅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血腥臭味。 他的胃里一阵翻腾,即使没有进食,他仍然想要生生地呕出来。 “砰”的一声。 有东西摔落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于寂静的氛围里显得十分突兀。 临清寒睁开眼,只见忘无凝已然收回那把扇子,站在他前方,同他拉开了好一段距离。 他抬起手背迅速地拭去了脸上被沾到的液体,那股恶臭味熏天,临清寒连退数步。 低头一瞧,才发现一只长着大翅膀的巨虫已被忘无凝的扇子瞬间斩杀成了三段。 被分段的部分没有瞬间死亡,有一部分在地上还处于抽搐不已的状态,流了一地青绿色的液体。
临清寒被恶心坏了。 他脏了。 想到方才这玩意儿的血沾了几滴,临清寒更是用力揉搓着皮肤,似乎要把一层皮磨掉。 旋即,又从乾坤袋中翻出手帕和香丹。 在自制香味丹的熏陶之下,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 临清寒直视着忘无凝,惊恐地问道:“这是什么?” 忘无凝低头睨了它一眼,回道:“凶兽。” “凶兽!”临清寒惊呼了一声,他差点儿忘记,这个世界中还有凶兽这一怪物。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又不是没见过,”忘无凝揶揄道。 临清寒自然见过,比这更恐怖更血腥也有。 只是,这密林中藏有凶兽一事在他的预料之外罢了。 但回头一想,倒也正常,毕竟凶兽的生存之地大多就是在丛林,沼泽和各种野外无人的环境里。 他方才是被奇怪的藤蔓卷来此处。 兴许这些忽然出现的凶兽也指不定是哪位比斗参赛者的爱宠也说不定。 望着地上那已经成血块般的凶兽,临清寒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但话又说回来,这凶兽方才是要攻击他,毫无声音一瞬就出现在他的上方,他丝毫未曾察觉。 倘若不是忘无凝身手敏捷的话—— 想必此时的他已经成为了这凶兽的美食了吧? 这般说来,这忘无凝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恩人!”临清寒发自肺腑地称道,“忘掌门,您方才救了我一命,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 心中暗道,只能将你许配给我的大师兄郁尘晚了。 这话对忘无凝来讲,倒是有几分耳熟,好似不久之前,他才同宗政敛讲过。 诡异之境来得太快,未能给他们二人腾出闲聊的时间,便生生地将两人分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