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难摇摇头,拿起郑秋实的手,在他手心上画字,却发现郑秋实的手起泡了。
他慌忙写道:“你手起泡好好休息”
郑秋实抽回手,毫不在意:“唉呀,没事的!”
凌难坚决地摇头,大浓眉又皱了起来,严肃得不带丝毫商量的余地。
他夺过菜刀,开始剁肉。
剁肉声哒哒哒,像是一阵美妙的交响乐,让人欢愉得想跳舞。
猪肉被剁成肉泥,加入盐、白糖,倒入用葱姜浸泡过的水,用筷子搅拌,再用力摔打肉泥,这样摔打过的肉泥更紧致,口感更细腻。
猪皮汤已经熬好了,凌难捞出肥厚的猪皮,将剩下的猪皮汤倒入小盆中。
他又取来大盆,在大盆中加入冷水,将小盆放进大盆,用这样的方法来使猪皮汤快速冷却凝固。
凌难做饭时总是井然有序,分寸不乱。
郑秋实真的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乖乖坐着等吃。
凌难趁着猪皮汤凝固的时间,开始和面,制作面皮。
面皮的制作过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但凌难非常追求口感和口味。
他用面粉加水混合,还加入一点点酒曲用来发酵,大力揉搓,把面粉揉成面团,然后静置醒发。
猪皮汤还没有结冻,还不能制作内馅。
郑秋实以为凌难会休息一下,却发现他又进屋翻箱倒柜,摸出一根针,用火燎了一下,然后走向他。
郑秋实坐着,凌难半跪着,捏住他的手,展平手掌。
他用他那长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地摸着郑秋实手掌处的泡。
泡里全是脓,触摸起来会有刺痛,有些痒,有些麻,但是又很舒服。
郑秋实感觉自己好像被电了一下,浑身麻麻的,腰骨都被电软了。
郑秋实的脸有些发烫,他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耳垂。
被抚摸的感觉很舒服,可是泡里的脓又刺痛。
反正都是要扎破,长痛不如短痛,郑秋实连忙催促凌难快点。
凌难看了郑秋实一眼,拿起针,示意他要扎了。
郑秋实连忙闭上眼睛,不敢直视,可是这样又很没安全感。
郑秋实又睁开眼睛,将视线移到凌难的脸上,余光恰好可以看到凌难手上的动作。
凌难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灰黑,应该是特意抹黑的,头发还是参差不齐,遮住了右眼。
虽然和凌难住了这么多天,但是郑秋实还没有好好的审视过凌难的长相。
以前总觉得凌难丑得不忍直视,现在看起来他的五官应该不丑,好好捯饬一番,应该称得上是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
郑秋实想着这些,殊不知手掌上的泡早已经被刺破。
凌难用指腹沾了点口水,涂抹到伤口处。
凉凉的感觉让郑秋实回过神,他惊讶道:“这么快就好了!一点也不疼!”
凌难点点头,收起针。起身去查看猪皮汤。
天气还是寒冷的,猪皮汤很快就结块了。
凌难将猪皮汤冻倒出来切成细丁,再将猪肉馅和汤冻碎丁混合搅拌,制作出生煎包的內馅。
最后将醒发好的面团揉搓排气,分成一个个光滑细腻、洁白如雪的小面团子。
再将小面团子擀成均匀大小的面饼,包上內馅即可。
凌难操作熟练,仿佛脑子里有一本食谱大全,每一个步骤无比清晰,执行起来有条不紊。
郑秋实在一旁看得心痒痒,特别想上手。
可是凌难好像不希望他碰这些东西,特别是他受伤之后。
作为一个百万粉丝的美食博主,怎么能有别人在做、他在看的情况发生。
郑秋实哀求道:“凌难,我也想做……”
凌难愣了一下,倒油的手微微发抖。
郑秋实以为凌难在思考,眼看有戏了,郑秋实更是把握住机会,开始软磨:“我也想试一试做生煎包~”
“我都还没有煎过呢~”
“让我试试呗~”
凌难有些手足无措,手指摁在关节处,发出“咔”的一声。
“我肯定行~”郑秋实开始硬泡,撒起娇来,抱着凌难的胳膊求。
第12章 生煎包(2)+夫夫恩
凌难的身体僵硬,好像马上就要同意了。
郑秋实非杠上了,今天这个生煎包他必须煎上!
郑秋实继续纠缠,甚至不惜用脸蹭着凌难的胳膊,语气又软又奶,像只小狗卖萌撒娇:“凌难,求求你了,让我试试吧~”
就在快要征得同意的时候,院子里响起吆喝声。
“哎呦,煮什么呢,怪香的!”
是谁来得这么不是时候,郑秋实撅起嘴唇,心里嘟囔道。
两道身影出现在堂屋门口,东张西望。
一个高大黑壮的汉子,长着一张苦瓜脸,一个矮小瘦黑的妇女,脸上挂着精明的笑容。
两人皆是五十来岁的模样,手上提着一提腊肉。
此时的郑秋实还抱着凌难的胳膊,脑袋靠在他肩上,看起来颇有几分夫妻恩爱打闹的模样。
“哟,看来我和你大伯来得真不是时候哦!”那妇人打趣道。
来人正是凌难的大伯和大娘。
之前听说过凌难的亲戚,关系倒不复杂,好像是只有一个伯伯,伯伯只有一个儿子,已经婚娶。
两家人都在一个村,一个村头一个村尾。
凌难父亲凌二还在世时,两家人因为一些田地问题有些纠纷,再加上凌大家里过得不错,为人嫌贫爱富,导致两家不怎么来往,后来凌二死后,家里更穷了,两家基本上没交集。
偏偏这个时候,凌难新婚燕尔,凌大两夫妻手提腊肠来了。
郑秋实的脸皮向来不算薄,但是不知道为何,这打趣却让他有些羞涩起来,仿佛被窥探到了小秘密,脸燥红着,一直红到耳尖儿。
郑秋实慌忙抽手,正正经经地站着。
他手足无措,一会儿摸摸耳垂,一会儿摸摸脑袋。
倒是凌难先镇定过来,无声地张嘴,表示叫了长辈。
凌难搓了搓手上的白面粉子,端来两张椅子给大伯大娘坐,然后准备沏茶倒水。
郑秋实这才反应过来,他这个门面上的“侄媳妇”只会傻站着。
郑秋实连忙夺过凌难手中的茶壶,斟茶倒水,一口一个大伯大娘,叫的亲切无比。
大伯大娘还是有些讶异,那日的郑秋实明明是个疯哥儿,如今行事举止皆如常人。
郑秋实在心里抹了一把汗,还好自己反应快,不然估计村里又要传他的闲话了。
陈氏客套地笑着,露出她的龅牙,夸赞道:“侄媳妇小嘴儿真甜哦!长得也水嫩,孕痣又红,我家凌难捡到你真是有福气!”
郑秋实笑着回了几句客套话。
陈氏又问了他名字年纪家住哪家里有几口人之类的话。
郑秋实一一作了回应,虽然这些信息都是瞎编的,比如他今年二十六了,他说自己年方十六。
在这个朝代,十四岁便可考虑婚嫁,十六岁正是婚嫁的最好年纪。
“我记得难儿今年虚岁有二十六了吧,郑哥儿才十六,两个人还这么恩爱,”陈氏调侃道,“十六正是孕崽的好年纪,难儿加把劲,让我和你伯伯早点抱上侄孙!”
陈氏笑呵呵的,却见凌大默不作声,用手暗暗掐了凌大胳膊,刻意提醒道:“你说是吧,夫郎!”
凌大拘谨地笑了笑,回道:“是啊。”
凌大结结巴巴地说:“凌难啊,快到春耕了,借到牛了没?”
这生硬的转移话题让郑秋实生疑。
陈氏似乎不满凌大说话慢吞吞的,接过话头道:“等你大伯犁完田,你就用家里那头老黄牛,不用问其他人借了,自家的牛自家人用!”
凌大一家和凌难这些年没什么交集,可陈氏却称两家人为自家人,郑秋实心中再度起疑。
凌难点点头,用手势表示感谢。
经过短暂的观察,看得出来,凌大在家里应该是没什么地位的,倒是陈氏说话份量足,看着个头小,但肯定是个强势的女人。
他挺想知道陈氏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
总不可能只是单纯的示好吧。
郑秋实表示感谢,非要留两人下来吃生煎。
两人也不推辞,好好地坐下来等吃。
最后郑秋实还是没能如愿以偿,生煎包还是凌难煎的,他负责陪着长辈说话聊天。
凌难用冷锅倒冷油,将包好的生煎封口朝下。
一个个白净如雪的生煎静静地躺着,小巧玲珑,可爱至极。
大火烧热,使生煎受热均匀。
接下来倒入水,水的混入,发出滋啦啦的声音,生煎底部立马变得金黄,酥酥脆脆,散发着诱人的焦香。
再煎一会就可以出锅了!
郑秋实已经迫不及待了,但是碍于外人的存在,他只好故作矜持。
他连喝了两口茶,才抑住口水。
不一会儿,一碗外皮酥香、内里多汁的生煎上桌了!
好在早几天凌难削了几根竹子做筷子,不然今天连筷子都不够用。
其实家里的碗碟都不多,郑秋实想着哪天有空,叫凌难带自己去镇上瞧瞧,他其实也挺好奇古代赶集的场景。
凌大和陈氏终于动筷了,郑秋实迫不及待夹了一个生煎往嘴里塞。
生煎个头不大,刚好一口一个,面皮表面白雪蓬松,底板金黄脆薄,好像能透过白净的面皮看到里面饱满的肉馅,仿佛能穿过酥脆的面皮听到里面摇晃的汤汁。
面皮绵滑微粘,轻呡到嘴唇的那一刻,触感像是被一位少女轻轻一吻。下一瞬,牙尖划破绵软的面皮,肉汁仿佛热泉,从天上倾泻而来,滚烫又鲜甜,温润又咸香,只感觉口齿之间荤香四溢。
轻轻一吮吸,肉馅入口,肥瘦均匀,绵滑不失风度,柔软不失韧性,像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带着沉稳雍容的气质。
面皮酥脆,嚼叭几下,酥脆声咔擦咔擦,带着脆香,混着肉汁,让人欲罢不能。
酥、鲜、绵,仅仅三字便可概括生煎包的面皮、汁水、肉馅的特点,但是它留给品尝者的却不仅仅是这三种感觉。
虽然生煎包非常好吃,但是在郑秋实的感觉里,这生煎包和大学门口卖的生煎还是有点区别,终究是差了一抹味道,却不知道是什么。
郑秋实想了半天,却想不出来,心里莫名涌出一股酸涩的感觉。
刚吃了一个,陈氏就夸赞凌难手艺好,就连一直愁眉苦脸的凌大都笑了一下。
大家都沉迷于生煎的美味之中,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都是聊些家常。
天色渐暗,几个人坐在一起吃生煎,时不时唠扯着家常话,倒是颇有几分一家人的样子。
吃饱喝足后天色已晚,凌大和陈氏挺着圆滚滚的肚皮回家去了。
外人走后,郑秋实瞬间感觉自在多了,他抖着腿,摊软在椅子上。
凌难又在收拾碗筷。
虽然说来了几天了,但是郑秋实好像什么活也不用干。
就算是干活,也是他心痒想做美食,这样悠闲的日子,真希望能过一辈子。
看着凌难走来走去,忙里忙外,郑秋实感觉眼花缭绕,不知不觉有了困意,他伸了个懒腰,打算在椅子上小憩一会。
没想到才来几天,他的生物钟已经完全调整过来了。
非常符合古代作息,以前总是半夜不睡,现在却是晚上七八点就有了困意。
想着想着,郑秋实已经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郑秋实感到自己被抱了起来。
他短暂地触碰到邦硬的东西,像是坚实的壁垒,但是却带着温热,还有咚咚咚的声音,像是擂鼓一样。
随后整个身体陷入绵软之中。
一阵簌簌的声音,脚有些微凉,然后被温热的东西握住。
郑秋实脑子猛地清醒,但是身体还是处于睡眠状态,动也动不了,像是鬼压床的感觉。
为什么凌难要动他的脚?
他想起今天陈氏的话——
“十六正是孕崽的好年纪,难儿加把劲”
……
凌难不会欲行不轨吧!
郑秋实脑子飞快运转,身体也慢慢得到大脑控制。
他什么都顾不上,看都没看一眼,胡乱一脚踹。
一声闷响,一声骨碌。
这一脚还不轻,卯了十足的力。
郑秋实从床上直起上半身,两条腿悬在床沿边上。
鞋袜被脱掉了,整整齐齐摆在一边,地上放着个脚盆,盛有水,热气腾腾往上冒——
两步远处,凌难捂着鼻子坐在地上,一脸痛苦加委屈的表情……
两个人,四只眼,相互看,一人心虚,一人委屈……
凌难这是要帮他洗脚呢……
郑秋实脸上挂不住,讪笑着摸了摸耳垂:“我、我下意识就……”
“对不起……你没事吧?”
凌难揉了揉发红的鼻子,摇摇头,他爬起来继续帮郑秋实洗脚。
人家吃了哑巴亏,被踹了一脚,还毫无怨言继续洗脚,郑秋实自己都为凌难感到委屈。
他抽回了脚,撅着嘴唇,乖巧道:“我自己洗吧!”
说完他弯下上身,打算用手搓一搓脚。
凌难突然抓住他的手,表情严肃,摇摇头,他又皱起大浓眉,仿佛所有的五官都在说不。
他扳开郑秋实的手掌,指着他刚被刺破的泡,示意这里有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