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九殷看了他一眼,嫌他说话太不爽利,自己直截了当开了口:“别弯弯儿绕,你什么意思?有话直说!”
朱天罡略一迟疑,慎重说道:“……九殷,你可想得此一颗?”
想啊,做梦都想!这不废话吗?
自打十二年前,险些被那天杀的颜子俊害死,侥幸捡回一命后,任凭他如何勤练功法,刻苦修行,都再无长进,褚九殷做梦都想修得大道,飞升成仙,如今要让给他这么个大便宜,你问他想不想要?
不想,那是傻子!
只是……
“你直接说吧,若将此物出让给我,你想要什么好处?”
朱天罡眼中精光一现,答道:“我不要什么好处,只向师弟讨要一人……”
“……谁啊?”褚九殷话到嘴边说不出,只一根手指竖着直抖,“……啊啊啊……你别给我说是那个……”
朱天罡忙将他手掌握住,道:“对,就是他,颜子俊!”
第 25 章
奸情啊,妥妥的奸情!
褚九殷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若干画面,直到想起那日在后山,让他给撞见了这二人的丑事,他两人竟敢在他的地方赤口露口,勾勾搭搭,黏黏糊糊……
简直一点体统都没有,一点儿脸都不带要了!
也亏那颜子俊在他面前装的跟贞洁烈女,呃,正人君子似的,照朱天罡现在这个态度,保不齐这俩人早就有了肌肤之亲,夫夫之实,也说不定!
褚九殷脑子“嗡嗡”的,若是搁从前,朱天罡上赶着拿仙丹换那个扫把星,给他做梦都能笑醒喽!可今时今日,老朱说的如此直白,他若是就这么直接答应了,倒显得自己太急功近利,眼皮子浅了些……
总之,自己不能这么好说话,该坐地起价的时候,就得能舍得了脸皮!
思前想后,褚九殷轻咳数声,道:“颜子俊,他,前阵子被贾龙分到书斋当差,差事做的还不错,且我那边儿确实缺人手,我还得留他些时候。”
朱天罡冷笑一声,道:“你再留他几日,怕命都没了。”
褚九殷听这话说的不客气,不禁反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且问你,自我走后,你对那孩子到底如何?”
褚九殷心虚道:“我自然待他还是不错的,不信你问贾龙,给他安排得那个差事,一般人可是求之不得,又没让他缺衣少食的,你这话问的,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不就是张破琴嘛,你那书巢里,搜搜捡捡,便是找出七八张那样的,怕也不难!你倒好,给人家一顿好打,险些命都没了!”
褚九殷一听这话,当即就明白了。
好么,这感情是给自己相好攒着呢,就等今日见着面了,再给他来个秋后算账!
虽然朱天罡此话不差,自己那日喝多了,一时不察,确实险些给那颜子俊打死了,不过他后来不也将功补过了吗?那可是二百年的修为啊!他眼皮子都没眨,就全渡给了那个大煞星!
一想到此,褚九殷便有些委屈。
这一委屈,肚子里就酒气上涌,肠子也跟着拧起了劲儿,感觉不大好受,朱天罡又上赶着找事儿,褚九殷心里开始躁烦起来。
“天罡兄,你眼睛别老盯着那一颗歪脖儿树,全看不见整片小树林儿。你这道观里,什么美妇娇童没有?我方才一进门,给我眼睛都看直了。再说上次聚仙阁的事,你全都忘了?你把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人家颜子俊愣是不跟你,这说明啥?人家对你压根儿就没意思……”
朱天罡一听颜子俊无意于他,当即怒了:“你还好意思说!子俊那是畏惧于你,又怕我为难,才不敢跟了我走,你莫要在此妄论是非,挑拨离间!”
褚九殷打了个酒嗝儿,伸手朝自己一指,道:“我还挑拨离间?我冤死了!”
朱天罡自觉尊严有失,又忙补了一句:“上次子俊拒绝了我,乃是有不得已的因由,此事上次不成,这回,一定成!”
“你这可就有点胡搅蛮缠了,”褚九殷头晕的厉害,也不想与他再多理论,只想先寻个地方睡午觉,“我可不是那见利忘义之辈,为了你颗破珠子,就把自己人卖了,一点儿主仆情谊都不顾,我眼皮子可没那么浅……”
朱天罡见他醉的糊里糊涂,说话间就要走,忙将人拦了下来,上前一把揪住褚九殷的衣襟,骂道:“可别胡说八道了,把自己说的有情有义,跟真的似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是拿人家当眼中钉呢!若非修行之人,不可妄杀无辜,你怕早就给俊哥儿挫骨扬灰了!”
褚九殷被他这样一纠缠,也火了,怒道:“你说了那么些个没用的,究竟想干啥?”
朱天罡道:“我还想问你呢,不过是找你讨个人来,你倒是一直推三阻四!”
朱天罡不过是无心之言,却让俩人俱是一愣。
“哦,我知道了,”朱天罡伸指轻点,“你们这一路行来,我看你对子俊态度也不似以往,这里面肯定是有点子猫腻儿的!莫非,莫非……”
“莫非什么,你不要胡说!”褚九殷一阵心慌,忙擦了擦额上得薄汗。
“你是看上子俊了!”
啊啊啊啊——
朱天罡,你个天杀的,自己不干净,反倒看谁都风骚!红口白牙,张嘴儿就来,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坏我名节!
褚九殷恼羞成怒,掌心向上一翻,磅礴的灵力顷刻汇聚而来,直接在他掌上召来蛇形长鞭,长鞭之上,紫电哔啵作响,释放着极其狂暴的波动。
朱天罡见他急了,自知不好,一个凌空,忙退了十数步,眼见那灵蛇向自己游来,他自掌心凝起一道白色灵光,强盛的灵力自体内暴涌而出,旋即一掌轰了出去。
这紫白两道强光相抵,伴随着震耳的噪声,瞬间炸成了无数耀目的华光。
“褚九殷,你搁我这儿发什么酒疯?”朱天罡气的直跳脚,“我说你心坎儿里了,你就急着灭我的口?”
褚九殷将长鞭召回掌中,脱口骂道:“本来我还想答应,你说话这么难听,我看这事就算了,回我就找个理由,直接将颜子俊打死,看你能奈我何?”
朱天罡方才并未召出法器,显然还是留着情面的,褚九殷虽饮了不少酒,却也未全失了神志,想自己为了个男狐狸精,跟老友大打出手,实在是犯不上,且这儿还是人家的地盘,若真杀将过去,自己现在这状况,也未必能占多少便宜。
算了,这账以后留着再算,只是一件事还是得说清楚!
“倒是奇了,我方才就想问来着,我家里的事儿,你怎么比我还清楚?”
这回可算是把人给问住了!
朱天罡僵立当场,眼神飘忽,面露薄红,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支吾了半天,也回怼不上半句话。
褚九殷扬鞭一指,怒道:“你自己说,你往我家里,是不是安插了眼线?”
“我那不是放心不下子俊嘛……”朱天罡自知不对,气势上立马就矮了三分。
“你可真行,”褚九殷一甩手,掌中兵器顷刻化作一道紫色闪电,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算是重新认识你了,我看你不光好炼珠子,你还好色的很,根本就是见色忘义,重色轻友之徒!”
“别别别,九殷,我这不也没法子吗,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
目的尚未达成,怎能先将人气跑了?
为着能将人搞到手,朱天罡索性豁出面子,使将出能屈能伸的最大本事,边说着软话,边上去拉人家袖子。
褚九殷忍怒拂袖,再回首时,眸中似有水光,只看他面上表情,当真是觉得自己无比委屈,“你为了那个小子,竟跟我动手?行!我今儿就成全了你们!我也不搁你们中间受气,颜子俊那厮欠我的,我也不计较了!来人,把人给我带上来!”说完,他从乾坤袋里掐了朵传音海棠,用掌心业火焚化了,将消息传给了贾龙。
约过了一柱香,贾龙领着颜子俊到了后院丹房,二人见自家主子正在气头上,忙跪下小心行礼。
“别跟我拘这些俗礼,也不见你们在家时这么规矩。”褚九殷明显带出了不耐烦,冲着颜子俊就是一顿呵斥,“你好大的本事,竟勾的师哥对你痴心一片。从今儿起,你便甭跟着我了,你就跟了他去,反正我也厌了你了。自此之后,享福受罪,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朱天罡一听此话,当即喜笑颜开,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颜子俊,方才的一腔怨气早已消逝不见,直将百丈冰化成了绕指柔,万千情话缠绵入骨,都融进了那缱绻旖旎的横波中。
他见颜子俊只顾低头,便上去将他双手握在自己掌心,柔声道:“听见没有?这回可是九殷亲口允了,你可再无顾忌,今后便放心跟了我吧……”
“等等!”
朱天罡眉头紧皱,暴怒道:“褚九殷,你可不兴反悔的!”
褚九殷让他方才那肉麻样儿恶心的不行,故意狂笑着道:“我高兴的快上天了,哪儿稀得反悔,你别反悔就是!”
朱天罡不解:“你甚个意思?”
褚九殷朝他一伸手,道:“呶,东西呢?就你那宝贝珠子,说好了啊,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我还欠你的不是?”朱天罡觉他多虑,轻哂了一声,“接着,这宝贝,归你了!”说完,他执起匣中的一颗宝珠,朝着褚九殷扔了过去。
褚九殷抬手接下,摊掌一看,问道:“就这一颗?”
“就这一颗!”
“那可不行,两颗!”
朱天罡将宝匣“啪”地一合,指着褚九殷就吵嚷起来,“不带这么厚脸皮的,你见我俩人好了,就眼气的狠,竟敢坐地起价,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褚九殷并不想再与他同室操戈,忙道:“你既在我家遣了细作,当该知道,我为了救你这相好儿,可折损了两百年的灵力,我只要回本钱,不找你要利息,就算是不错的了,你倒不知足?”
“你,你……”
朱天罡气的拿手指了他半天,见颜子俊在他身边,一直怯生生地在一旁看他俩人斗狠,只觉得自己眼下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十分难堪,矜雅风度尽失,清贵风骨全无,又仔细一想,褚九殷所言属实,便是让他沾光,这也是最后一回了。
“看着子俊得份上,让你一回何妨?!”朱天罡咬了咬牙,又从匣中取出颗泛着碧色华光的宝珠,扔给了褚九殷。
这俩人从方才扯皮了半天,最后算是商量好了,都不觉吃亏,也算是落了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只是这当事的二人满了意,却无一人在乎颜子俊的心意。
褚九殷得了珠子,扭头便走,却不想颜子俊跟在他身后,“扑通”一下,直直跪在了地上。
褚九殷酒气直窜脑门儿,一下子就给整懵了,他甩了甩脑袋,努力想这眼前所见是真事儿,还是自己醉糊涂了。
颜子俊跪在地上,见褚九殷方才头也不回,一副急着走的架势,心里就冷了大半儿。他只是不死心,仍向前跪走了几步,一把将褚九殷的大腿了牢牢抱住。
“你小子,这是干什么?”
“子俊,你这是做什么?”
朱褚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见颜子俊这样都开始糊涂起来,不免看了彼此一眼。
“主子,甭管当牛做马,子俊都愿,跟着您!求您,求求您了,别叫我在这儿,还让我跟着您吧?!”
第 26 章
颜子俊跪在地上,模样凄惨无比,同时看呆了在场的另外两人。
褚九殷见他一直抱着自己不撒手,又摸了摸乾坤袋里的那两颗宝珠,心里颇不是滋味儿。
他此刻虽谈不上多喜欢,多舍不得颜子俊。但人家言辞恳切,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自己的可怜模样,还是激的褚九殷眼睛发酸。
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怎么就把他一个架在火上烤,弄的里外不是人了?
除了感觉冤枉,褚九殷还觉得有点子心虚,好像是他预谋好的,将颜子俊千里迢迢骗了过来,就是为了这两颗破珠子。
就跟外面那些为了钱财好处,连老婆孩子都敢卖了的负心汉一样,真不是个东西!
朱天罡在一旁脸色铁青,抿着嘴唇,连下颌都绷的死紧,他看了褚九殷一眼,似从口中硬崩出了几个字,“他此刻还是你家的人,你看着办吧!”
颜子俊这样一闹,让褚九殷也实在为难,为解困局,他免不得耐下心来,安抚上几句:“你莫要这样了,我便是留你在此,也不是对你全无考虑。你回头看看,这朱先生对你温柔体恤,总比我强上不少吧?你若真心跟随于他,我信我这师哥,也断不会亏待了你。”
“朱先生,待我是好,却还是比不了,你。”颜子俊惨白着一张脸,眸子里晦暗一片,一点光都没有了,他仰面看着褚九殷,双手颤抖着,却将褚九殷的裤脚越抓越紧。
“啊?!”褚九殷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颜子俊的这句话,完全在众人的意料之外,朱天罡的脸色更是要难看上三分,只将颜子俊恨的咬牙切齿,只道天下最没良心,最负心薄幸之人,也不过如此。
颜子俊却不管他脸色如何难看,只将宝全压在褚九殷一人身上。他惨声说道:“我自小父母双亡,从十二岁起,哥哥也死了。在陈木匠家里,每日天不亮就得干活儿,不到半夜摸不得床,便是这样,也连,最下等的下人,都不如。他们还常打骂我,吃不饱饭,更是常有,长到十八九岁,身上仍连件囫囵衣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