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将铁锅里的水烧得沸腾,魏承小心翼翼地把包好的饺子放到锅里。没过多久,煮好的饺子浮上水面,咕噜咕噜地冒着香喷喷的热气。
“来来来,大家一起吃。”晏宁笑眯眯地把饺子舀到他们碗里,“小心烫,慢慢吃,锅里还有。”
荠菜的清香和鱼肉的鲜甜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一口咬下去鲜嫩多汁,好吃得让人流泪。
“好吃好吃……”
“太好吃了……”
“阿宁我明天还想吃饺子……”
晏宁听了心里美滋滋,一口答应道:“成,明天我再给你包。”
可偏偏事与愿违。在接连下了一天一夜的雨之后,河堤上游的土坡发生了小规模山洪,河流水位急剧上涨,原本清澈的河流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泥河。
如此一来,他们捕不到鱼了。万幸的是他们之前留了不少存货,晒的鱼干应该也够天吃上几天。况且雨季一来,山里的蘑菇和地里的野菜也会迎来新一轮的疯长,不愁没有东西填饱肚子。
一旦下了雨,道路也开始变得泥泞不堪起来。无论走到哪儿,鞋子和裤腿都会沾上泥巴,让人烦不胜烦。
晏宁甩甩鞋里的水,用木棍把泥蹭掉,光着脚走近屋里。
屋里生了火,因为空气实在是太潮湿了,不生火烘一烘根本不行。雯娘怕他受寒感冒,端了碗热水给他喝,让他和王阿平把衣服先脱了烘干再穿。
两人刚从林子里采了一筐蘑菇回来。
魏承准备拿蘑菇去洗,顺嘴问道:“今晚又吃炖蘑菇吗?”
“这种蘑菇炖不好吃,用鱼干焖罢。”晏宁说。
雯娘点点头:“好。”
晏宁刚在火堆旁坐下来烤火,阿肥不知抽了什么疯,突然从窗户底下朝他扑过来,一口咬住他的裤子。
“喵,跟我走。”
“干嘛你,让我烤烤火再说,冷死我了……”
“先别烤了,快跟我走。”阿肥用爪子刨了刨地板,“有一个紧急突发任务,你接不接?”
魏承他们都听不懂阿肥的话,只听见它急躁地喵喵直叫,莫名奇妙道:“阿肥它怎么了?”
“不知道。”晏宁重新穿上衣服,说道:“我跟它出去看看。”
这时的天色已经擦黑,夜幕眼看就要笼罩下来,外头还下着雨,雯娘不放心地问道:“何事这般着急?不能等明早再去么?”
晏宁扭看向阿肥。
阿肥:“不能,现在马上去。”
晏宁只好与雯娘说道:“没事儿的阿姐,我就在院子外头看看,不走远。”
“那我与你一起去吧。”王阿平说。
“这……”
阿肥:“别磨磨蹭蹭了,快走。”
于是两人飞快穿上衣服,撑着把破伞出了门。
瞧阿肥这架势,俨然是要把两人往山林里带。而此时的山林已不复白天时的模样,举目望去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奇形怪状的树干犹如躲在暗夜中窥伺他们的鬼魅,阴森恐怖。
整片林子除了雨声就剩下各种动物的怪叫声,晏宁神经紧绷,若不是有王阿平陪着,他真不敢一个人进来。
两人靠着火把微弱的火光勉强跟紧阿肥,一直快走入山林腹地时,阿肥突然停下脚步,猫尾巴直直竖起,朝前方发出几声凌厉的吼叫声。
晏宁也跟着停下了脚步,等眼睛适应了周遭黑暗的光线之后,一股渗入骨髓的恐惧感猛地从脚跟窜上了脊背。
暗夜里,几双绿色的眼睛散发着诡谲森冷的光,凶狠地凝视着他——他们闯入狼群的领地,被狼群盯上了。
晏宁全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嗷呜——犼——”阿肥似乎在与狼群进行沟通,一直叫个不停。
“呜——犼呜——”狼群中竟然真有狼做出了回应!
“喵嗷——”
须臾后,它们之间仿佛达成了某种协议,狼群中央,有几只狼让出了道路。
阿肥跨了几步走过去,朝晏宁甩了甩脑袋,“喵,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
晏宁敢怒不敢言,心想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啊,万一它们扑上来咬我怎么办!?
阿肥见他不动,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快过来。”
基于对阿肥的信任,晏宁把心一横,在狼群的注视中战战兢兢地朝它们走去。王阿平想跟上来,立刻被晏宁阻止了。
狼群背后靠着一棵参天大树。仔细一看,这棵巨树的树干根部有三分之一是空的,形成了一个树洞。
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儿从树洞里飘了出来,晏宁以火把靠近树洞,这才看清楚里面竟藏了一只小狼崽。
小狼崽浑身被雨淋得湿透,皮毛黏糊糊地贴在身上,腿部还明显带着伤口,血淋淋一片。
阿肥:“它被蛇咬伤了,你现在把它带回去治疗。”
晏宁探了探它的鼻息,感觉到它的气息已是十分微弱,看起来马上就要不行了。
“恐怕治不好了……”他担忧道。
“少废话,能治好。”阿肥斩钉截铁道。
“行,那听你的。”有阿肥这句话,晏宁不再啰嗦,小心翼翼地把小狼崽从树洞里抱了出来。
小狼崽失血过多,没有及时得到食物补给,又被淋雨受了冻,此刻身体非常虚弱。
晏宁抱着它急匆匆赶回木屋,狼群龇牙咧嘴地跟在他身后,仿佛他只要敢做出对小狼崽不利的事情,它们就会扑上来把他咬死。
风雨飘摇中,摇曳着微弱火光的木屋是最温暖的避风港。屋檐下,雯娘和魏承焦急地在无尽雨夜里张望,搜寻着晏宁和王阿平的身影。
“阿宁!”终于看到他二人回来了,魏承忍不住大喊了他一声。
“阿姐快去给我打盆热水来。”晏宁踢掉鞋子,顾不上换掉一身湿淋淋衣服,快步走进屋里。
“你怀里抱着什么?!”魏承惊呼。
“一只小东西。”晏宁把小狼崽轻放在火堆旁,仔细观察它腿上的伤势。伤口咬得很深,所以才会出那么多血,但从结痂的血块颜色来看,似乎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阿承,你去把楼梯下边那个破篓子拿给我。”
“嗯好!”魏承三两下把破篓拿过来,递给晏宁。
破竹篓里有晏宁收拾好的一些居家必备药材,他翻找了两下,拿出一袋有止血功效的草药包来。
“热水来了。”雯娘放下热水,围在火堆旁,问道:“它怎么受的伤?瞧这模样,是只小野猫罢?”
“应是被蛇咬了罢,不过咬它的蛇似乎没毒。”晏宁用布沾了热水,动作轻柔地给它清理伤口。过程中小狼崽兴许是太疼痛了,气若游丝地呜咽起来。
“小野猫?你这么说它外边儿那群东西可不能同意。”
“外面有什么东……”
“轰隆——咔嚓——”
一道闪电划破漆黑长夜,大地在滚滚雷声中不住震动。
电光让堵在门口的狼群原形毕露,魏承余光瞥见,吓得当场扑进他母亲怀里。
“它是一头狼……”王阿平磕磕巴巴地说:“外面全都是狼……”
“都别怕,它们不会咬人的……”晏宁一边给小狼崽上药一边同阿肥说道:“让它们别打鸭子的主意!”
鸭舍里鸭子们“嘎嘎”扑腾叫个不停,老远都听到声音了。
“喵——”阿肥警告似的朝狼群吼了吼。
“嗷呜——”狼头回了一声嚎叫。
众人听得心惊胆战,不安地围在火堆旁不敢动弹。
晏宁给小狼崽上好药,又拿过一块干净的棉布放到火上烘热,然后用烘热的棉布把小狼崽裹了起来。
这头小狼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小小一只,外形上确实像一只小野猫。晚饭时,他用碗舀汤拌了几口饭喂小狼吃下,小狼呜咽着把饭吃完,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夜越深,屋外的雨下得越大,雨声从淅淅沥沥变成了噼里啪啦。
屋内柴火烧得很旺,暖洋洋地让众人进入了梦乡。
第15章 来自狼群的好感
“阿宁……阿宁……”
“唔……干嘛啊……”睡得正香的晏宁被魏承晃着胳膊摇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见窗外天色未亮,随即翻过身想继续睡。
魏承:“天快亮了,起床啦!”
“好困……我再睡会儿……”
“你可真是个大懒虫。”魏承无语了几秒钟,不依不饶地叫他起床:“小狼崽醒了,你快起来看看呀。”
小狼崽醒了?晏宁一听顿时睡不着了,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
“嗷~嗷~呜~”
木桌上,雯娘正在喂它吃粥,小狼崽哼哼唧唧吃得可香了。毛发烘干以后它毛茸茸的模样简直不要太可爱,晏宁一眼就被它萌得心都化了。
“它好乖啊。”魏承也被它萌得不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它。
晏宁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露出满足的神情,“它的毛好软哦,呜,太可爱啦!”
魏承眼巴巴地:“我也想摸我也想摸……”
晏宁:“那你摸呗……”
于是两人你一下我一下,在小狼崽身上摸来摸去,时不时发出令人遐想连篇的感叹声。
“……嗷?”小狼崽一脸迷茫地望着这两个奇怪的人类。
阿肥:“……呵!”人类果然是喜新厌旧的东西!
“别摸了,快瞧瞧它的伤好点了没?”雯娘笑说。
“看着好些了……”晏宁给它重新上药,小狼崽经不住疼,扭头用小奶牙咬他的手指,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嘴里发出呜咽声。
晏宁抽出手指,点了点它的鼻头,柔声哄道:“乖乖的,忍一忍,过两天就好了。”
“嗷呜~” 小狼崽也不知听懂了没有,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天亮时屋外雨势渐小,似乎有了要停的迹象。昨夜围在木屋四周的狼群已不见踪影,只有一头母狼在木柴堆下躲雨。
晏宁把小狼崽放在簸箕里端到屋檐下,母狼看见后果然走了过来。
“嗷嗷呜~”小狼崽吃饱喝足有了力气,兴奋地冲母狼直叫唤。
母狼一身湿漉漉的,围着它转了一圈,仔细观察它的情况。确定它的伤势有所好转之后,又拿鼻子亲昵地顶了顶它的脑袋。
一大一小嬉戏片刻,母狼瞥了晏宁一眼,扭身冲进山林里,转眼间消失不见了。
“它走了吗?”魏承从屋里探出头来,问。
“走了。”晏宁披上蓑衣,和他说:“你在家好好看着小狼和鸭子,我和阿平出去找吃的了。”
“嗯!”魏承高兴地答应道,“那你们小心哦!”
连续几天春雨过后,竹林里遍地春笋拔地而起,争先恐后地冒出头来。
毛笋一根比人的大腿还粗,即可以鲜炒、煲鱼汤、还可以腌制成酸笋留着焖鱼。
小青笋又细又长,口感爽嫩,比毛笋要好,可以晒成笋干炒着吃。
两人没一会儿就挖了满满两箩筐的笋,晏宁一边背着背篓捡蘑菇,收获也是不小。
下午时雨彻底停了。玉米地的畦沟里积了不少雨水,晏宁拿着锄头把积水从沟里耙出来。经过一个半月的精心照料,玉米苗蓬勃生长,绿意盎然,已经长到晏宁胸口一般高。
再过半个月左右苗株定型,然后会开始结玉米穗。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再施两次肥。
玉米苗拔节孕穗期对肥料的需求量非常大,晏宁已经很有意识地进行沤肥了——他在后院外边的茅坑附近挖了两个土坑,定期往里面埋一些烂菜叶粪便草灰等等发酵物。
但随着日后各种作物种植面积的不断扩大,这点肥料肯定是远远不够的,还是得再想想别的办法。
也不知天什么时候能晴,这雨下得实在太烦人了。先不说别的,院子里的泥巴道早已经泥泞得不像话了,每踩一脚鞋子起码要沾半斤泥,晏宁简直要抓狂。
趁下午雨停,他和王阿平挑着箩筐去后山捡小石块来铺路。一直从木屋前铺到院子门口,情况才得以好转。
临近傍晚,王老头子坐在屋檐下,望着天际残留的一抹橘色晚霞,与晏宁说道:“朝起红霞晚落雨,晚起红霞晒死鱼。看这样子,明天应当是个大晴天。”
“借您吉言,我宁愿每天去挑水淋地也不愿意这雨下个没完没了的。”晏宁蹲在地上一边擦鞋子一边咕哝说。
“阿宁,我们今晚吃什么呀?!”魏承跑过来问。
“炖蘑菇。”晏宁说。
“噢,又吃蘑菇啊。”魏承叹气说:“每天都吃蘑菇,我觉着我也快变成蘑菇了。”
“那你想吃啥?”晏宁仰起头问。
“我想吃肉。”魏承露出渴望的小眼神。
“相信我,我比你还想吃肉。” 唉,可惜了那一篓野生羊肚菌,那么好的极品食材,要是有块鸡肉一块炖那得多好啊,光是想想口水都流了。
晏宁馋肉快馋疯了,这阵子天天下雨,原本清澈的河流变成了翻滚的泥浆河,想抓鱼都没地儿去抓。他们每天不是吃笋就是吃蘑菇,嘴里快淡出鸟来。
“要不我们把那只大鸭子杀了吃肉罢!”他丧心病狂地说。
“呃……这……”养鸭人魏承小朋友犹犹豫豫地揪着手指头,纠结片刻,说道:“算了,我觉得我还能再忍一忍,你呢?”
晏宁握拳:“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能忍你也能忍。”魏承拍拍他的脑袋,说:“我们还是吃蘑菇吧,蘑菇其实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