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建国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还是开口道:“报告已经证实,UN20和半年多前101菱智日用化工有限公司的爆炸案中,在一只实验室遗留的猕猴尸体上发现的病毒有相同的毒株。”
言雳不说话,但是脸色明显已经不太好了。
乔建国知道他听懂了,也不想多说,把他翻了几下的报告拿过来收好:“你最近去月月那里了吗?不要掉以轻心,自己的情况自己要负责。”
言雳闻声应道:“知道了乔叔叔,谢谢你告诉我。”
乔建国叹了一口气:“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严格意义上说,你那些战友的死跟你没有直接的关系,你只是按照规定发号施令,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都存在概率性的危险,如果那天进去的是你……”
“我宁愿进去的是我。”
“说什么傻话!”乔建国用报告卷敲了一下对方的脑袋,“你的命不是命吗?!你是猴子吗?!”
言雳抬手揉了揉脑袋,嘴角轻轻地勾起来:“猴子的命也是命。”
乔建国笑了:“你不要吓我。PTSD后果可轻可重,我比谁都希望你好,毕竟你是我未来女……”
言雳抬头看着他。
“咳咳~”乔建国清了清嗓子,把话题一转,“你多去见见月月。”
言雳捏了捏手心:“乔叔叔……”
乔建国把手掌怼在他面前:“诶!先别说!任何时候都别把话说死。任何事都有可能。”
言雳噤了声。
为了庆祝两大主力归队,几个警花筹备买了好多吃的。
视频一打开,阮贤瑜就在对面嚷嚷:“你们这群没良心的!都不说给我送一点来!知道我每天躺着都快长草了吗?”
邢焇捧着一块欧阳警花特别给他切的巨型蛋糕站在言雳身边:“那个……领导……今晚……搬家吗?”
言雳盘子里的蛋糕也堆得上了天,此时满嘴奶油的对他这一声领导特别受用:“不搬。”
“啊?!”邢焇心一凉,敢情昨晚是耍着我玩儿呢?!
言雳三两口把蛋糕解决了,用湿纸巾抹了抹嘴:“订了晚上的火车,你跟我去趟齐阳。”
邢焇一口一口地嘬奶油:“那个……加班出差有补贴吗?”
言雳瞪他:“不去就把你那大猫充公。”
邢焇哼哼唧唧:“……那就去吧。”
言雳盯着他上下翕动的唇瓣:“在这之前我们还需要去见个人。”
午饭食堂解决,言雳带着邢焇。
“下午你能开车吗?”
“你手不是好了么?”
言雳说漏嘴,只能心虚着摆领导架子:“要你给领导开个车哪那么多话?!”
邢焇闷头扒拉扒拉菜,饭还剩了一堆,言雳看着他那一堆剩饭就心烦:“你又不吃饭?”
邢焇恹恹的:“没胃口。”
言雳一摔筷子:“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浪费粮食!”
对面的人不说话,一脸的矫情。
自从认识邢焇以来,言雳觉得这人一直在变,以前那股冷冰冰的德行慢慢在退化,现在不但偶尔会赏他两个笑脸不说,有时候还能看见他类似撒娇的模样。虽然没什么多余的话,但那小爪子在饭盆里一戳一戳的小样儿,好像谁没看见他那偷偷撅了一秒钟就乖乖收回去的小嘴儿似的。
这座万年冰山,怎么好像有融化的趋势?
言雳伸手扇了扇风,食堂里的空调永远不足,太他妈热了!
邢焇今天的饭是吃过的,上面甚至还沾了糖醋排骨的酱汁。
言雳做了两秒钟思想斗争,还是把对面的饭碗端过来扣在了自己碗里,就着对面的小碟子把邢焇没吃完的菜也夹过来吃了。
邢焇丝毫没反应,仿佛对他的举动都习以为常似的。
言雳松了口气,邢焇的淡定让他没那么尴尬。
饭堆得太高,言雳用筷子把那座白色的小山压瓷实了才开始一口一口的吃。
邢焇盯着他的手看,又盯着那座满满当当的小山出神。
言雳被他看得难受,抬头回望过去:“我不是要吃你的剩饭,我就是……”
邢焇撑着下巴磕:“你小时候肯定是个胖子。”
“啊?”言雳一张嘴,没控制好力度,饭粒啪嗒啪嗒往下掉了好几颗,“可能吧,我不记得了。”
邢焇勾起一边嘴角:“我小时候有个朋友,跟你一样能吃,每次吃饭都让食堂阿姨给盛满满一碗米饭,他就拿筷子压压紧,再让阿姨继续往上添。”
言雳盯着他嘴边的笑,一时间出了神。
“他就是个胖子。”邢焇注视着他的眼睛,嘴角的弧度像是盈盈花瓣柔和的线条。
言雳听见自己的声音慢慢滑出来:“那他现在人呢?”
深褐色的眼瞳满载一弯幽幽的泉,投射在他眼底,漾起一波清澜。
他看见对方轻轻开口:“我曾经把他丢了,但现在找回来了。”
邢焇直接开车到了乔月办公室的楼下,车刚停在路边,乔月就踩着小高跟鞋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害你推了客户。”这个时间乔月还没有下班,为了跟言雳走一趟,乔月特意请了假。
乔月笑着拉开后车门:“没事,配合警察同志的工作是我们良好市民应尽的责任。”
“你手怎么样了?”车往医院开去,乔月探头往前望望,伸手在言雳还缠着纱布的左臂上轻轻碰了一下。
言雳下意识地往驾驶座瞄了一眼:“哦,没大碍了,我再绑个一两天差不多了,也没骨折,就是皮肉伤,不打紧。”
邢焇一路不说话,专注开车到了医院楼下,整个人又恢复到了万年冰山高岭之花的状态。
朱守志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坐在床上。
医生安排好一切手续就出去了,病房门一关,乔月就拉了把椅子坐到病床前。
“我今天给他试试催眠。你们如果要问话,注意语气和音量,被催眠的病人会对这些外在条件比较敏感。”
言雳点点头,默不作声地端着手站在一边。
病房里瞬间变得安静异常,乔月慢慢地引导着病人的思绪,不一会儿,朱守志就躺在床上貌似进入了睡眠状态。
朱守志发出一声梦呓:“妈……”
乔月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开口:“诶,妈妈在,儿子怎么了?“”
朱守志的嘴角开始抽搐,眼角滚出两行泪水:“妈你别走,我没有好好孝顺你。”
乔月:“那个魂瓶可以卖很多钱,为什么不卖了?”
朱守志嗫嚅道:“太邪了!那东西太邪了!村长说,都是那东西!都是那东西害的,妈你回来……”
邢焇和言雳互望了一眼。
朱守志激动道:“我不卖了!不卖了!我要毁了它!我要毁了它!”
乔月:“那你毁了它吗?”
朱守志:“被人抢走了,抢走了。”
言雳上前一步:“谁抢的?”
乔月转头使了个眼色,言雳立刻噤声,手心却捏了起来。
朱守志表情挣扎,却半天不开口。
乔月哄道:“好孩子,告诉妈,那天发生了什么?”
半晌,朱守志的声音才再次传来:“我抱着那东西,在路边走,有辆车开过来,拖我上去,抢走了瓶子。天很黑,看不清人,我晕了。”
乔月:“然后呢?”
梦中的朱守志忽然放声大叫:“鬼啊~~~鬼啊~~~妈~~~妈~~~”
邢焇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
为了防止朱守志失控,乔月叫醒了病人。
朱守志一个扑腾从床上坐起来,醒过来第一眼就看到言雳身后的邢焇,吓得一下子钻进了被子里,大声喊道:“你走开!你走开!”
言雳转头看着邢焇,对方也正蹙着眉若有所思。
几人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临近日落,把乔月送走之后言雳给赵懿明打了个电话,确定了那批文物在齐阳市消失的最后位置,单手撑着窗框看向正在开车的人。
“你要回去拿东西吗?这次过去不知道要几天。”
邢焇转动方向盘:“不用,我就这样去行了。”
言雳点点头,他也没什么拿的。
两个大老爷们儿说走就走的出差看起来有点艰苦,因为高铁机票全部售罄,两人只能买了个绿皮火车慢慢地突突过去,好在虽然慢,但明天一早也能到。
车厢里堆满了返乡农民工兄弟的大包小包,言雳跨过两条扁担,让出一条通道来给邢焇过去。
邢焇平常上班也不带包,揣着个手机也不常看,一头清爽的短发配白色连帽衫牛仔裤,清瘦的身材看上去十足十一个高中模范生模样。
车厢里乱糟糟的,言雳跟在邢焇身后,莫名起了一种想要伸手护在他两旁的保护欲。
“这里。”言雳叫住继续往前走的人,伸手指了指一旁的下铺。
邢焇茫然转头:“啊,到了啊。”
言雳把两张车票揣进衬衫口袋:“嗯,就这里,你休息吧。”
邢焇确实无精打采,蛋糕的糖分在身体里消耗殆尽,一天下来也到了犯困的点儿。
他把手机往下铺一甩,一屁股坐上去:“你的床呢?”
言雳没吭声,转身到走廊边拉开窗口的一个折叠凳坐下:“票没了,就买到一张卧铺,还有一张无座。你睡吧,我在这坐坐就行。”
邢焇摸了摸洗得黄不拉几,还噌噌往外冒线头的卧铺,起身走到言雳对面,也拉开一个折叠凳坐下:“我也不困,一起坐一下吧。”
火车上的盒饭不好吃,邢焇就挑了两口吃,剩下的都给了言雳。言雳饭量大,也早习惯了吃邢焇剩饭,两人面对面一个闷头猛吃,一个不停地往对方碗里夹菜,看上去实打实一对配合默契的好搭档。
吃完饭,言雳研究了一会儿案件资料,窗外天都黑透了。
对面卧铺睡着一对老夫妻,老大爷睡在中铺,老太太睡在下铺,此时已经此起彼伏地打起了呼。
言雳看了看正在盯着窗外发呆的邢焇,勾唇笑道:“怪不得你视力那么好,我真的很少见你刷手机。”
邢焇转过头来,点漆般的眸子在昏暗的车箱里显得特别好看:“有什么好刷的?”
言雳轻叹一声:“朋友圈啊,微博啊,啥啥啊,能刷的东西挺多的吧。”虽然他也不常刷,但是欧阳冰冰他们天天刷,他没少抓着过。
“年纪大了,不感兴趣。”邢焇别过头,继续望着窗外。
火车开过深夜的田野,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家农户亮着灯,邢焇看得津津有味。
虽然知道邢焇真实的年纪,可顶着那么一张嫩脸说这种话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言雳不想教育小朋友,遂低头继续看资料:“你去睡吧,明天估计又要跑一天。”
“你呢?”邢焇没看他,眼睛一直望着窗外。
“我什么?我不困,我熬惯了,这算什么!”
邢焇低头一笑:“我刚才还见你打哈欠。”
言雳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那是缺氧!你快去睡!别给我在这儿贫!”
“哎呀你俩大小伙子烦不烦!”对面床的老太太翻了个身,“你俩挤挤不就得了,反正都是男的,就几个小时的事儿还在那儿谦让,谦让得我老太婆都醒了。”
言雳心下赫然,低声道:“阿姨对不起啊,我们不说话了。”
邢焇也不出声了,径自站起来走回卧铺边躺了下来,军绿色的毛毯抖开来盖在身上,头朝里开始睡了。
对面的椅子忽然空了,言雳一下子更困了。过了五分钟,手边的手机亮了一下,言雳伸手划开。
头像是一棵树的网友发来一条消息。
邢教授:过来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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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雳:谢谢阿姨!
隔壁老太:赶紧抱紧你媳妇儿,别瞎吵吵!
作者:这是一篇披着刑侦外衣的狗血耽美文!->->
第62章
说不紧张是假的,说不期待也是假的。
火车卧铺这种宽度绝不超过一米的小床,要躺两个人已经非常困难,更别说是两个高大的成年男人。
除了严丝合缝地贴着,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言雳站在床边,喉头又干又紧。邢焇已经往里缩了,身后留出的空位是给他的,军绿色的毛毯也只盖了一半,这么明显的邀请言雳觉得自己不接受简直是天下最大的傻子。
坐在床边脱鞋的时候言雳刻意深吸了两口气,跑了一天没洗澡,不会脚臭吧?
言雳是少爷性格,从小被周志仁好吃好喝好用的养着,他吃得了苦,但是有条件的话,绝不会懒散邋遢,至少每天出门前鞋里的除菌喷雾都是必不可少的。
邢焇五感特别灵敏,言雳生怕被他闻到自己哪怕一点不好的味道。
床铺边摆着另一双鞋,是一双白色帆布球鞋,虽然看上去不怎么新了,但清清爽爽洗得很干净。言雳目测了一下,最多不过41码。
言雳的黑皮鞋46码半,往那双小白鞋旁边一摆简直像大佬见了小弟。想起不久前握过的那一只秀气而柔软的手,言雳嘴角一勾,心想:这小子个子不矮,却怎么哪里都小。
毯子拉开的时候邢焇往里缩了一下,言雳看着他的反应,身体某个地方忽然翻上来一股莫名的冲动。
邢焇面朝着壁板,把后背留给了他,因着卧铺不够长,他只能半缩着身子,本就挺翘的臀部更是让人移不开眼光。
言雳直挺挺地躺下,脚蹬到围栏了却不能伸直,只能就着邢焇的身体弧度严丝合缝的贴着,后背才不至于掉下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