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打算离开了,哥哥。
大概和你说的一样,死前的那刻,我感觉到血液的流失和生命点点滴滴在消逝,疼痛蔓延全身,渐渐麻痹我的身体。
我会回忆起二十岁生命前的一切。小叔叔很爱我,但可惜我骗了他。进疗养院是我一手策划的事情,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发现呢。有机会替我说一声道歉吧。
我知道你一直有在看心理医生,想要瞒住你的父亲和弟弟,但我知道咯。我就来看看,能不能等到你,没想到真的可以耶。
和你一起的三年我很快乐,但我今天打算离开了。就像母亲想要离开父亲一样。
哥哥,一定要怀念我哦,我会保佑你的。
落款人是妹妹夏尔。
邵虞猜到了信中的“他”,是父亲邵隐臣。
后来他确实来了,没有见到夏尔可能有些失落吧。邵虞告诉他:“父亲,夏尔前几日已经自杀了。”
“和母亲死的时候一样,很安详。”
邵隐臣长叹一口气,“我知道我们还有一个女儿,在她的哥哥的手下长大。但后来他们离开A市后我没有找到任何踪迹,没想到在这儿。”
邵虞看着父亲,他从未怪罪过他带走了他身边两个最重要的人,此刻他却哑语,只有一句,“她说她不想见到你。”
邵虞从医生手里拿到了夏尔的病历资料,访谈记录。记录里夏尔说尽世上的美好。
难怪她说想去个山水之地,她说远山如黛,含着千年不散的雪,苍茫而孤寂。
她说她想去海,翻滚的浪潮卷起海腥味和疏狂的风,好像溺毙也是解脱。
她说她想去荒原黄土,粗砺的风夹杂着黄沙,牛羊闲散。但她说只体会一次就好,长久的感觉才令人更加迷茫。
语气和夏沉晚的日记很像,所以她们才都选择留下,又离开吧。
邵虞仍然没有见过夏尔口中的小叔叔,邵隐臣说,那个人叫夏闻青。他的离开,代表着整个夏家都从A市消失。但邵隐臣接管了夏家的产业,所以夏氏珠宝还是最有名的珠宝集团。
邵虞看着墓碑上黑白的照片,夏尔笑着,穿着他们初见时的白色长裙,模样真的像极了夏沉晚。
“夏尔,哥哥差点忘了,今天是你的忌日。真对不起啊。”
邵虞的声音温柔地入绵,她是他唯一的妹妹啊。
没有过多停留,在黑夜笼盖大地之前,他坐车回了家。
最后一抹阳光从墓碑上渐渐消失,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一束栾树花。
夏尔说,栾树花的花语是奇妙,震撼,绚烂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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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蝶与恋歌
靳柯收到消息,换好西装前往机场。
司机告诉他:“何先生希望你在这一路上想好如何与二爷解释。”
靳柯感到烦躁,正准备点一根烟,司机又补充:“何先生希望你身上不要有烟味。”
靳柯递给他一个眼神,司机再没敢说话,关心开着车。靳柯还是将烟放下,托着下颚看窗外,不断地摩挲上唇,料想着下文。
司机口中的“二爷”是□□的二把手,也是一个中国人。他们俩一起来,肯定不仅仅解决一个珠宝商,杀鸡儆猴罢了。
靳柯见到何裘之时,他旁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保镖,还有一个便是傅言。和靳柯的年纪相仿,眼神却比靳柯更加阴寒。
“叔叔。”靳柯只向傅言微微点头示意。
几人上车,傅言坐在副驾驶,打开车窗,冷风立刻吹乱了他的发。
何裘之声音严肃,带着些怒气:“小柯,傅言不是外人,我就直说。我将中国的产业交给你不是让你玩小孩过家家的游戏,现在我赔了500万,大家都看在眼里。”
靳柯撇了一眼傅言,他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红宝石我已经搞回来了,抢货的人我解决了,何琛现在就在场子里,您想怎么样都可以。”
“另外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会打理好场子,不会让您失望的。”
何裘之点头,点了傅言,“这次傅言回来,是来帮你的。你们两个,和睦相处一点。”
傅言睁开眸子,眼睛里有些红血丝,看来是来之前没有睡好,只应了一声便继续闭眼休息。
何裘之此次来是作为地下珠宝场的东家,没有多插手靳柯的事情,是给他一个历练的机会。
靳柯将何裘之送往酒店,要求傅言和靳柯一起去珠宝场解决这件事情。
靳柯傅言两人向来是不对付的,傅言在美国长大,是何裘之收养的养子,自小做事都心狠毒辣,公司里人人都忌惮他,不仅仅因为他的手段,还因为大家都知道,美国的地下经济产业是归他的。
傅言难得见面没有与他犯冲,“靳柯,国内的产业是你的,我也希望你可以管理好。”
靳柯解脱般点火抽烟,“要你多说。”
傅言勾着笑,继续休息。
地下场说来像是混混积聚,却是个有秩序的地方。这里贩卖市面上走不通的玩意儿,茶馆给些老板谈生意,可以找人做事,不算什么不正经的行当。
靳柯的车停在门口,下车后有人瞧见,一些回店里不愿见面,一些则照常做生意,不过眼神有意无意落在他身上。
大多的商人不了解靳柯,却知道何琛的事情,他将人找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又找回了他,原来合作的那伙人莫名消失在了海上。大家都猜的到,是靳柯的手段毒辣。
陈渡远正坐在沙发上,桌子上架着腿搞电脑。余光瞥见靳柯,又落在傅言身上,“人已经等了很久了,快去吧。”
靳柯点头,和傅言路过他,进了一个茶室。
陈渡远正在编写程序。
何琛已经在茶室内坐了很久,等得茶都已经喝了好几壶。
“何总,许久不见,生意做得越来越好了。”何琛见到靳柯,立刻起身,“靳先生,我们都是做生意的,不能那么赶尽杀绝啊。”
“哪有的事。”靳柯笑着坐下,将一份合同和一把枪都放在桌子上,眼神骤变,“谈生意,当然要有诚意了,何总。”
何琛咽了一口唾沫,假笑着打算为靳柯倒茶,却被他阻止,“不劳烦了。”
何琛堪堪坐下,靳柯才说:“之前的事情我不和你计较,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签了这份合同,二就是这个。”
靳柯指了指枪。
何琛立刻笑着捡起合同翻看着,笑脸立刻僵住,“靳先生,你的价也太低了,好歹你也是初来乍到,就是这样对我这个老商源的吗?”
靳柯一脸不羁,“我没有强迫你。”
何琛捏拳,良久,他捡起笔签了字。
靳柯往身后一靠,傅言接过合同,大致地翻了一下,“何先生,我们需要您告知一下其他商户,都来与我们签一份合同,保个长久,大家都有的赚。”
说着,门被推开,一个受伤的男人走进来。他嘴角挂血,腿一瘸一拐的,胳膊上都有不同大小的淤青,看来是被打的不轻。
“爸。”男人叫何琛。
何琛看着男人,点头,“好。”
“慢走不送。”
傅言放下合同,似教导般开口,声音低沉:“靳柯,国内不比国外,做事干净点。”
靳柯看着与往前有些不同的傅言,虽没有什么口头争执,还是沉声应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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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蝶与恋歌
三日后,是珠宝场盛宴。
整个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到场,大家都知道,这次盛宴确实是饕餮盛宴啊,拍卖前段时间不得多见的展品血麒麟,多少人来都是为了一件真面。
邵虞换好西装后,司机便在楼下等候。
邵瑾在车内吸烟,烟圈吐出后又被风带着散在耳后,“这次拍卖,父亲是希望你寻得哪家小姐,但哥哥,你真的打算吗?”
邵虞冷冷道:“阿瑾,父亲更需要的是不会死的利益。 ”
他当然明白邵瑾是什么意思,他不会去娶一个端庄典雅的小姐,因为他爱的人,是个卑鄙下流无耻的男人。
他甚至开始回忆,他为什么爱上了他,那个被他踩在脚下的人,爱得如此没有礼义廉耻。
是因为樱花树下的临摹吗?他从未画过他的模样,是的,在他的记忆中。是因为看着他痛苦,便快乐的扭曲爱吗?
更像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那应该是靳柯爱上他的理由才对。他明白了,爱是不讲究理由的,就像它同样不讲究先来后到,只要爱,两情相悦,似乎就可以像电视剧里般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样有序化的结局是在蒙骗观众,也许童年时期有序化的童话可以令大家相信,王子总能娶到公主,恶人终会有恶报。但事实不是,那么爱情更不想是这样有序的结局。
它充满了未知的可能性,最好大家一起死,也可以说是爱到最深处,爱到迟暮时。
邵虞不必想清楚他当初为什么爱上了他,在靳柯醉酒时没有拒绝他的求爱,似乎从那一刻起,不仅是两人的身体交织,更是情感交织。被牵动的爱,是不需要理由的。
拍卖是在靳柯的地下场中最重要的地方,可以汇集所有有钱人光顾。
两人一进去就看见了熟人,裴嶙和温锦初。A市珠宝三巨头之二,还有一个便是龙头邵家。
四人一见面,便是火药厂的开端。
温锦初笑着和两人打招呼:“邵虞,许久未见你来这种场合了,邵瑾和你一起来,是要抢这次的火麒麟吗?”
温锦初,一个表面上儒雅随和的人,做事果断干练,最会狼装兔子这一招了。
邵虞微微点头示意,“前几年一直交给弟弟做,现在长大了,不用再教了。至于火麒麟,只是来一睹真容罢了,若是起手,肯定是二位争先啊。”
裴嶙眼神落在邵虞身上,有意无意地打量着,他嘲道:“不比邵总,没打算出手。”
此话一出,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裴嶙是个毒舌口,最擅长过河拆桥,阳奉阴违。先前被邵虞坑过一次,赔了上千万,现在都还记着。
邵虞没有兴趣和裴嶙计较,倒是温锦初开口解围:“邵瑾,听说你打算订婚了?”
比邵虞先做出反应的是邵瑾,他哼笑,却含着极高自嘲的含义,“温总,你听谁说的?”
温锦初偏头,温和地笑,“没有吗?老邵总传出消息的啊,说是打算为两位觅得良人。舍妹还说不知谁家小姐有这个机会。”
“温总先为自己担心吧。”邵虞开口,说着其他人也都到了,几人简短说了几句后分开。
宴会的开场不是交际舞和缓慢而典雅的老唱片,有钱人是不需要这样干的。
他们大可以花钱买下舞者曾经同样高贵的,在舞剧院随着音乐旋转的灵魂,就像买下大米一样简单。邵虞这样想,但他又何不是买下灵魂的金主呢。
拍卖会上,邵虞与邵瑾坐在二楼,透过玻璃可以俯视下面拍卖的宾客,可以仔细观察到每一件展品。
对于他们来说,当然不算稀奇,只有有钱,就可以看见稀少的黄钻和鸡蛋大的红血钻石。
邵虞坐在椅子上,喝着杯中的茶,“哥,你猜我看见谁了?”
邵瑾挑眉,顺着视线,邵虞看向包厢左侧方的位置,上面正端坐着靳柯。
对面似乎感受到视线,两人避无可避地对视了。那一刻邵虞从靳柯眼里看见一丝惊慌,和几分看不懂的韵味。
靳柯一时知道邵虞家很有钱,从高中时便知道,他可以有豪车接送,穿着上万的球鞋,拥有绝版难买的唱片和书籍。
可他似乎没有想到邵虞回来。他不知道邵虞是邵隐臣的儿子,那个A市贵子,说含着金汤匙出生也不违过,甚至可以说黄金掉价。
邵虞吩咐服务员将左侧的窗帘拉上,靳柯直勾勾的目光内阻断。
邵瑾像是在看一出好戏,但他可能失望了。此刻邵虞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哥哥,你有想到靳柯是谁吗?”
邵虞不做回答,邵瑾接着说:“他是这个地下场的主人。”瞧着邵虞的反应,他不禁笑,“哥哥,你知道吗?他竟然可以坐在这个位置上,抓着A市大半商人的病根。”
邵虞还是当年那般无所谓的态度,“哦?那便让他一无所有好了。”
语气轻松,就像要碾死一只蚂蚁。他有这样的资格吗?他当然有,他可以仗着靳柯对他的爱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直到杀死他那刻,他都只会关心邵虞做得干不干净。
邵瑾是这样想的,但他此刻选择闭嘴。静静地看着底下炒热的拍卖。
跟着靳柯进包厢的,还有傅言和何裘之。
何裘之点燃一根烟,他的眼深如墨潭,瞧不见悲喜,只有浓浓的、深沉的狼子野心,“小柯,知道为什么每一年地下场都会举办这样一次盛宴吗?”
靳柯俯瞰着地下被缩小的人们,感觉好像是海绵宝宝的全剧福,可笑而滑稽。他很快摆脱这个想法,“永恒的利益。”
何裘之的眼睛在烟雾中更加模糊,有一种致命的危险,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映着一个人的倒影,“一朝一代,换的太快了。更别说短暂的年华,看着吧,明年又是一群新的人了。”
“我想让你明白,想要坐稳一个位置,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傅言告诉我,你太心软了小柯,这不是一个商人的思想。”
靳柯答道:“是。”
何裘之培养的最好的一个人就是傅言,但他将爱给傅言了吗?身为旁人的靳柯当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