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现代] 蛇与蝴蝶—— by作者:黄灯笼
佚名  发于:2023年05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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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以为就算他回来了,你也不会再怎么样,直到我在A大门口看见了你们。”邵瑾的语气有些凉,比起质问,更像是陈述事实。
  邵虞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瞬间冷下脸,“你跟踪我?”
  邵瑾看着自己的哥哥笑,“不用跟踪,我只是在等你。”
  邵瑾似警告般开口:“哥哥不要忘了,你为什么接近他,你又是如何一步一步害死他的。”
  一瞬间邵虞和靳柯的角色进行了颠倒互换。
  邵虞可不是脆弱的小朋友,不然他怎么会是邵隐臣的儿子呢?
  邵虞幽幽地看着邵瑾,“阿瑾,哥哥允许你做很多事情,但这件事情,你要斟酌了。”
  在邵虞离开邵家前邵瑾都相信他的哥哥,是只温良漂亮的蝴蝶,脆弱使他更加迷惑。
  可很可惜,在邵虞回家后,邵瑾就收到了一份文件,没有署名,查不出地址,只有简短的一段话——“你还会爱上他吗?”
  无非引起了人的好奇,也确实给了邵瑾打击。
  高中时邵虞曾和邵瑾打过一个赌,邵瑾说:“靳柯是江中的校霸学霸还兼校草,学校可有很多关于他的传说呢?不知道这样的人,是不是很优越呢?”
  傲娇的语气充满了讽刺之意,所有人都知道靳柯的家世,连同邵虞都知道。
  当时的靳父还没有死,他酗酒家暴,殴打自己的妻子,也曾想对靳柯动手,可他没有忍耐,打了自己的父亲。
  不知道是否是暴力倾向遗传问题,靳柯在学校也是个痞货。将人带到厕所,接马桶水倒在他的头上,他虚起眼,“你猜,下次还会不会是马桶水那么简单。”
  靳柯没有背景,有的只是人力和学业,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总能化险为夷,让学生家长不计较这件事。
  这些都是当时校园内的流传,虽不知真假,但能传出来的事情,改不改编,根本是有的。
  邵虞带着耳机在喝汤,番茄渍沾上了他的新衬衫,他不悦地皱皱眉,“哦?是吗?”
  看着从食堂走来的靳柯,他向邵瑾似承诺,“那就让这样的人再没有优越感吧。”
  邵虞仍然无所谓地喝着汤,邵瑾打量着不着校服的靳柯,脸上泛起一抹笑意。
  邵瑾不知道邵虞早就认识了靳柯,在那日的樱花树下。邵虞成为了靳柯的同桌,一种特别的感情在靳柯的心底慢慢萌生新芽。
  而在高三那年,邵虞找到靳柯的母亲何悦,将她约在咖啡厅见面。
  何悦身上还穿着家居服,上面沾着些油渍,与周围精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但邵虞笑着和她介绍自己,“阿姨您好,我叫邵虞,是靳柯的同桌。”
  何悦还想要和邵虞握手,可他已经端起咖啡杯抿下一口,“我听说了靳柯的家事。他是个很优秀的学生,应该有更好的前程。可是学校因为他的家庭,将本属于他的报送名额给了其他人。”
  邵虞当然没有说,保送的那个人就是邵瑾。
  何悦明眸暗淡,垂下头,“我知道,是我们家给他拖了后腿。”
  陶瓷杯与盘子发出响亮的声音,邵虞说道:“不,你们没有拖后腿。是您,自认为给靳柯一个完整的家庭,却给了他更大的伤害。”
  “什么意思?”
  “我都知道靳柯的父亲有在家暴您,您应该和这种混蛋离婚,而不是一直隐忍。因为这件事,学校的同学们都害怕靳柯也有暴力倾向,而故意孤立他。”
  邵虞说谎,可半真半假,何悦信了。
  她的儿子总是沉默寡言,她还找不到原因,邵虞的话立马点醒了她。
  她眼中有一丝焦灼,被邵虞灵敏地捕捉到,“您应该解决这个问题才对。”
  邵虞的话一直在引导何悦,引导她离开靳父。而另一边,他让人在靳父酗酒的店里传播“有个女人背着家暴她的丈夫找了个情人”的话题,有意无意是在暗指何悦。
  靳父听了很气愤,回到家就与她吵了架。最后酿成大祸,何悦亲手杀死了靳父。
  靳柯没有家了,他什么都没有了,一身的骄傲都没有了。
  他成了杀人犯的儿子。
  这个结果是邵虞的预料之中的意外,但他成功毁掉了靳柯,就像他和邵瑾的打赌。
  他借此彻底走进了靳柯的生活和内心,却没发现连同自己,也爱上了他。
  他不该想到,真正的靳柯坚毅而脆弱,他爱上了和他一样的人。
  后来靳柯的离开对邵虞不算太大的打击,所以他风轻云淡地说出了那句:“只可惜他没有和我这个同桌说。”
  靳柯一定以为后来邵虞得病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但他想错了。
  邵虞承认,他爱上他了。但他也承认,他是曾经爱过他,现在不爱了。这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邵瑾想过,邵虞说的毁掉他是什么意思,可当时大家年纪都很小,心思再成熟也想不到这个层面上,他没有想到,是邵虞亲手造就了这个结果。
  也许他罪有应得,他也是个被毁掉的人。
  邵瑾回邮件,问他是谁?
  没有得到准确的答复——“克罗兰之手”。
  邵瑾想这还是他的哥哥吗?还是另一个人?
  那么为什么他不反抗,那刀疤便不会留在他身上了。他陌生得令人感到可怕。
  “你是爱上他了吗?”邵瑾问。
  “阿瑾,有很多事情你还不明白。人是一种模棱两可,难以捉摸的情感动物。”邵虞没有过大的表情变化,声音冷冷的。
  “所以就算杀人,也没有关系吗?”
  “邵虞,比起爱上他,爱上我吧。”邵瑾抱紧了邵虞,将头靠在他肩膀,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很莫名其妙。
  就算他是黑白世界的一抹艳红,代表的不是新鲜而是猎杀,他也愿意爱上他,成为他画作上的独特色彩。
  但邵虞推开了他,“阿瑾,我不爱任何人。”
  如果他是疯子,他甘愿以死谢罪。可世界本就荒谬,容不得纯粹的爱和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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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寻找蝴蝶
  邵瑾大概是在黄昏时离开的吧。
  邵虞去了一楼的画室。里面的一切都好像没有变过,桶里还有没来得及换的水,画笔放在小凳上,颜料整齐地摆放着,整个画室干净而整洁。
  他离开的位置面对着阳台,此刻亮黄的光斜斜透过画框,照在木质地板上。画里是一只红色的蝴蝶,在漆黑的夜里,像是燃烧了一般。
  栩栩如生。
  他的腰间也是那只红色的蝴蝶,靳柯问起时,邵虞回答了“我只狂欢,一个夜晚”作为解释。
  这种蝴蝶大概是一种赤焰蝶,如其名,翅膀上都是红色的磷粉,夜中光痕诡异妖冶,由于翅膀遇光易自燃,所以只在夜间飞行。
  赤焰蝶的翅膀容易自燃,在邵虞看来,也可以称作狂欢一夜。
  邵虞初次听见这种蝴蝶,是在疗养院内,一个小女孩告诉他,世上有一种蝴蝶,极美,奈何活不长。有时,只能活一个夜晚,可模样惊艳绝世。
  后来那个小女孩死在了疗养院,生前才告诉邵虞那种蝴蝶的名字。出院后,他去纹身店纹了这只蝴蝶。
  那个小女孩的名字叫夏尔。
  今日,是她的忌日。
  若不是又走进这间画室,邵虞好像都快忘了。他去了墓地,在郊外。
  到时天边只剩残阳如血,幽蓝的夜蔓延旅行的夜。
  时节正是秋日,菊花开得正好。他没有去花店买花,路过的途中两旁是高大的栾树,他在树上摘了栾树花。
  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连礼物都如此吝啬。
  他选择坐在了墓碑旁,手擦拭着墓碑上的灰。
  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看过她了。也对,她没有什么亲人的。或者说,她也不曾承认她的亲人。
  夏尔比邵虞早进疗养院两年,是精神分裂。
  算起来她进疗养院的时候,她才15岁。
  这家疗养院的费用高昂,不是一般人能够承担的,所以里面的病人少,却个个身份不一般。
  唯独夏尔,好像是所有人当中最平凡的一个。邵虞进来后,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来看望过夏尔。
  她也喜欢在花园的地坛旁读书,每时这刻的阳光都像是眷顾般在她身后,照亮着书页。
  他们的相识是夏尔盯着邵虞手中的书很久,久到邵虞顺着视线与她对视,“你在看什么?”
  夏尔有些抱歉的说:“我在想,你在读什么书?”
  她向邵虞走来,脚下的落叶哗哗作响,她身着白色棉麻长裙,裙摆有些褶皱,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胸前,堪堪遮住了胸前的一朵枫叶。
  邵虞合上书,棕绿的的封面上是烫金的字印,一个外国诗集。
  夏尔捋了捋因风凌乱的发,靠近邵虞,笑着道:“我没有看过这本书。”
  邵虞将书递给一旁的她,鼻尖滑过铃兰花香,香味清淡,“我以前在书店随后买的,是外国诗篇集。”
  夏尔欣然接受邵虞的书。
  邵虞让出些长椅,她坐下,翻动着书。
  书页的设计很好,每首诗前都有一种草叶,配着来自各个国家诗人的诗。
  夏尔很喜欢其中一段,开口念道:“我独自一人走在路上,路上的石子在雾中发亮。夜很安静,荒原面对着天空,星星互诉衷肠。”
  邵虞也很喜欢这段,是米哈伊尔·尤里耶维奇·莱蒙托夫的《我独自一人走在路上》。
  他还在诗旁写下批注,“我的灵魂错轨,希望遇见同样上错车的旅途人。”
  夏尔如柔荑般的指尖滑过字迹,她弯眉低笑,胜似海棠醉日,“诗,是好诗。我喜欢。”
  她在邵虞手上放下一本书,随后起身拿着书晃道:“我拿这本书跟你换,明天还你。”随后小跑着离开了地坛,像是怕邵虞反悔。
  邵虞久才反应过来,看向手中的书,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
  翌日的同一时间,长椅上的邵虞等到了夏尔,还是昨日的模样,许是因为天气冷加了一件卡其色针织马甲。
  她将书还给邵虞,“昨天忘了介绍,我叫夏尔,尔是列夫托尔斯泰的尔,很高兴认识你。”
  “邵虞。”
  夏尔指尖点唇,“我知道你,你是邵家长子。”
  而又好奇开口,“你干什么了?不会是犯罪吧。”
  邵虞轻笑出声,眼前的人儿逐渐开始与另一个影子重合,“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
  她像是再说一个秘密一样靠近邵虞,用极小的声音告诉他:“你以为疗养院里真的都是疯子?他们是犯罪,怕留下痕迹,在这地方躲几年罢了。”
  “你怎么知道?”
  她双手撑在长椅上,晃荡着脚,抿唇笑:“我看出来的。”
  夏尔说的没错,后来邵虞得到了真相。疗养院内并不是每个人都是病人。
  他问她:“你的病历上面写的是精神分裂,是真的吗?你不会也是有什么事吧?你才十七岁。”
  夏尔摆着“no”的手势,无所谓道:“我是病了,又不是傻子。要是我真的杀了人,我会立刻离开A市,逃到一个山水之地,才不要在这儿吃药呢?”
  “那你为什么要进来呢?你是夏家的女儿吗?”邵虞的意思很明显,整个A市只有一个夏家,便是夏沉晚的母家,他从未听说,夏家有两位千金,况且两人年纪着实不相符。
  邵虞不得不有两个猜想。
  她望着邵虞的眼,清澈透亮,明明和她都像极了,“邵虞,你在说A市夏家吗?你母亲的家。不是的,我不是她的妹妹。”
  “不过你可以认为,我是你的妹妹。”夏尔眨眨眼,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可有那么一刻,她的眼里充满了轻蔑和傲慢。
  那是和夏沉晚绝不一样的眼神。
  “什么意思?”
  “你是因为我和你母亲长得很像才问这个问题的吧。但是你错了,这世上可以有很多相似的人。”她靠上了邵虞的肩头,“不过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妹妹。”
  邵虞没有推开她,像是在两人的磁场内有一种致命的吸引,他的脑子很欣然接受了这个妹妹。
  后来夏尔过世了,是在邵虞进入疗养院的第三年,她在浴缸里割腕自杀。
  邵虞找到她时,鲜血已经染红了整个浴缸,和小时候夏沉晚死的时候一样,两人安静地走向长眠。
  在闭眼前,她看着邵虞笑了,开口像是想说什么,邵虞却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她的口型仿佛在说:“哥哥,再见了。”
  邵虞抱着夏尔,像幼时邵隐臣抱着夏沉晚,留下泪水。
  那次的前几天,她问了他一个问题:“死亡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吗?”眼神落在邵虞满是伤痕的手上。
  邵虞告诉她:“死前一刻痛苦吧,死后痛苦的就不是你了。”
  他没有灵敏地察觉到,再一次没有。
  所以又再一次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
  他在夏尔送他的一本书里发现了信纸,那是她的字迹,锋芒毕露的字与她的人完全不一样。
  亲爱的哥哥:
  你还没有感觉到吗?邵虞,我是你的妹妹。
  母亲告诉过你吗?你还有一个妹妹,被她在夏家精心保护,不让父亲找到的妹妹。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还好,不是一个后悔的决定。你很好,是个很好的哥哥。
  但我不打算成为一个很好的妹妹了。他发现我了,好像他准备来找我,但他一定找不到的,我不想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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