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着孤听寒躺下休息后,君墨离慌忙逃了出来,他刚关上房门,左手扶住旁边的柱子,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右手按在心脏上,一阵一阵强烈的疼痛让君墨离浑身发抖,孤听寒还在殿内休息,他咬着牙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殿下,你怎么了?”
君墨离一抬头就看见苏穆出现在眼前,苏穆见他嘴边都是血,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他,“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夜洛溟伤到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我没事,我没事。”君墨离压低声音,摇头躲开他的手,“苏穆,我真的没事。”
苏穆抓住他的手腕,一搭上脉,就发现君墨离全身经脉紊乱,真气流窜,惊讶道;“你脉象怎么会这样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君墨离挣开推掉他的手,“我没事,就是受了一些内伤,过几天就会好。”
“不可能,你知不知道你的脉象如同一个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苏穆皱眉问道:“殿下,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君墨离否认,“没什么。”
“君墨离。”苏穆严肃道:“告诉我你怎么了?”
“苏穆,别管这件事,你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
苏穆看着君墨离的眼睛,平静道:“好,你不告诉我,那我去问魔尊,他那么担心你,他肯定知道你哪里受伤了。”
“别。”君墨离慌忙拉住他,“别让他知道,我说。”
今天心脏的骤疼,来的快,去的也快,缓了一会儿,君墨离已经可以站起来说话。
君墨离和苏穆两个人走到亭子下,见四周无人,君墨离才说:“我可能,要被鬼花吞噬了。”
“什么?”
君墨离拭去嘴角的鲜血,平静道:“如你所见,这样的疼痛已经有一个月了,姬凰花在我心里存在了很多年,一直都是互利共生的关系,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它开始长大,吸食我的血液,侵蚀我的魂魄。”
君墨离看着苏穆,嘴角还能带着一丝荒唐的笑,“我能感觉到它正在一点一点爬满我的五脏六腑。”
就像一千年以前的那次入魔一样,但这次的感觉更多的是疼痛,难以忍受,无法缓解的锥心蚀骨的疼痛。
一千年前在姬凰花开前孤听寒入魔才引起他体内鬼花的反噬,君墨离不明白,姬凰花早已经开花了,在他体内平安无事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突然开始长大,并且还想吞噬他。
这次疼痛来势汹汹,他恐怕还是无路可走。
“姬凰花在你心中安然无恙存在了那么多年,为什么突然会生长?”苏穆不明白,“而且,孤听寒的本体不就是你心里的那株姬凰花吗?”
“它沉睡了一千年,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长大,为什么要吞噬我。”君墨离也很无奈,“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吧。”
苏穆问道:“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君墨离低头轻笑,万般苦楚在心头,若是有办法,他还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吗?
“没有办法了苏穆,我和孤听寒,还是只能活一个。”君墨离求道:“我拜托你,不要告诉他好不好?我和他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不想让他伤心。”
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两全的办法。
如果杀死体内的鬼花,孤听寒必死,所以,君墨离只能选择被鬼花吞噬,成为它的肥料。
“你了解他,他不能失去你。”苏穆看着他,轻轻摇头:“没有你他活不下去。”
“活得下去。”君墨离自我欺骗道:“他不是等了我一千年吗?苏穆,你是神医,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只要骗他说还有找到我的希望,他就不会死,我相信他会为了找我,好好的活在世上。”
听完君墨离的话,苏穆满是震惊,他冷笑:“你怎么这么心狠?你难道还要他再找你一千年吗?那如果你回不来怎么办?就让他一直痛苦下去吗?”
可是,如果不这样,那能怎么办?
杀了鬼花,让他失去孤听寒吗?
不可能,君墨离做不到。
“我也不想,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君墨离反问道:“你难道要我为了活命杀了他吗?我不可能那么做。”
“一定会有办法的。”苏穆道:“殿下,你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不会让你们走到那一步。”
“此局无解。”君墨离神态自然,毫无悲伤,平淡的语气仿佛在诉说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事,他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后事,你不要插手这件事,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没有听到。”
可是他已经看到了,“殿下。”
“我曾经给自己算了一卦,主卦离,变卦坤,死卦,苏穆,这是我的命,这是你我都无法改变的糟烂的命。”君墨离望着远处的风景,唇边带着笑,神态自若,“无论结局是怎样,我都会坦然接受。”
心脏的骤疼日益强烈,日益频繁,君墨离不得不提早为自己的离开做准备。
书房里未看的奏折他都一一批好,因为等到他离开的时候,孤听寒肯定会颓丧一段时间,呈上来的折子可能要被放置一段时间,他要在离开前先把这些看完,以免耽误一些紧要的事。
“殿下,你看我找到了相关记载。”苏穆拿着一本厚厚的书,推门而入。
君墨离抬头,看着他手里的书不解的问道:“什么记载?”
“我翻阅了所有典籍,只有这本书记载了有关的神话。”苏穆指给他看,“魔化姬凰一般是可以与宿主共存,但是当其遭到恶意诅咒时,就会骤然疯长,然后吞噬宿主。”
君墨离陷入沉思,良久,他道:“蓬莱岛。”
“什么意思?”苏穆问。
“孤听寒跳崖后,我将鬼哭城最后一株姬凰花种在那里,现在蓬莱岛满是姬凰花,是诅咒鬼花的最好地方。”
事情似乎还有转机,君墨离说道:“苏穆,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明天去蓬莱岛查看,孤听寒就麻烦你照顾了。”
“不,殿下,我和你一起去,既然有人刻意诅咒你们,在不知道他是谁的情况下,你一个人去肯定有危险,我陪你一起去,两个人也能有个照应。”
君墨离拒绝道:“不行,太危险了。”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让君墨离妥协的最好办法就是以孤听寒相要挟,苏穆只能威胁道:“殿下,你如果不让我去,我就把你的伤告诉他了。”
“此行前去,必定是危险万分。”
“殿下,你即位三年,还是不把我当自己人吗?”苏穆玩笑道:“难不成,你还对我那日在无悔崖上骂你的话耿耿于怀吗?”
苏穆曾经和君墨离有过一些不愉快的冲突,但都是对事不对人。
“没有,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我也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君墨离认真道:“真的没有。”
“嗯。”苏穆说道:“我知道,让我一起去吧,这样好有个照应。”
因为孤听寒对君墨离看的紧,他们两个人不好轻易离开鬼哭城,只能骗孤听寒说他们去仙寓山找凌微。
一听到凌微的名字,孤听寒就警惕起来,十分有危机感的问道:“你们两个找凌微做什么?”
君墨离解释道:“天帝要审判夜洛溟,我想去问问凌微夜洛溟的结局会是怎样。”
“不用去了。”孤听寒说道:“天帝心思狭隘,夜洛溟犯了那么多错事,他落入他们手中,肯定是必死无疑。”
“可是,我想去。”君墨离道:“他是夜辰唯一的孩子,即便他是死刑,我也想去见他最后一面。”
苏穆打圆场道:“魔尊,殿下想去你就让他去看看吧,再说,有我跟着,我们很快就会回来,你放心吧。”
孤听寒思考了一下,道:“那我也要去。”
君墨离严肃道:“不行,你伤还没好。”
“可我担心你。”
“听寒,不要任性,听话。”
“我没有任性。”
“你不要胡闹,万一你路上伤口裂开怎么办?”君墨离提高音调,似乎有些生气,“你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体,银尘仙剑的伤难以愈合,你还想往哪跑?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
孤听寒拉着他的手,“墨离。”
说着说着君墨离眼眶就红了,他拍着他的手背道:“你安安生生的呆在家里,养好身体,等我回来,行不行?我和苏穆就去几天,很快会回来,不会出什么事的,你就听我这一次好吗?”
沉默了许久,孤听寒认错道:“好,那你们一定要小心,早点回来。”
第135章
离开鬼哭城,君墨离和苏穆饶道仙寓山赶往蓬莱山,走在路上的时候,苏穆问道:“殿下,夜洛溟犯了这么多事,害了这么多人,他若是死了,你会难过吗?”
“一切都是我的错。”没有回答难过与否,君墨离说道:“如果我知道他会这样报复自己,当年我不会放他离开仙寓山。”
“那日在苍龙山,风婳率领天兵赶到的时候,我听说你试图杀了夜洛溟?”
君墨离不否认,“自己做的错事总要承担,我杀他,是惩罚。”
至少死在他的剑下,可以痛快了结,少些折磨,君墨离道:“他是夜辰唯一的孩子,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我拿他当亲生的看待,我没照顾好他,也没尽好管教之责,才让他走了这么远的错路。”
“他是妖帝,他该死。”君墨离说道:“我是他阿叔,他若是死了,我也该为他收尸。”
当亲情和道义相违背的时候,往往最是考验人心,苏穆无法理解君墨离的矛盾想法,关于妖帝的事,他也不好擅加评论。
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当君墨离和苏穆赶到蓬莱山的时候,果然他们不出所料,整个岛上一片鲜艳,海岸的水边浸染着红色的液体。
盛开的姬凰花艳丽肥硕,空气中弥漫的不是浓郁花香,而是刺鼻的血腥之气。
看着周围的可怕景象,苏穆疑惑道:“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半年前我们来这里祭奠魔尊的时候,这里还是灵力充沛,山色可亲的模样。”
“血鸦之陵,诅咒之地。”低头看着脚下从土壤里往外渗出的黑色血迹,君墨离说道:“有人用血肉饲养这里的姬凰花,为的就是唤醒我体内的鬼花。”
“会是谁想要你的命?”
“他知晓我的身份,也知晓我体内的鬼花,他对我了如指掌。”君墨离蹙起眉头,道:“但我不知道他是谁。”
君墨离想不出谁会这样做,沉思片刻,他道:“我不明白,使用禁术,杀人取血,暗饲鬼花,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就是要杀了我吗,我想不通,若他真的要取我性命,为何要绕这么大的圈子,花费这么多心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来得省事。”
杀人取血,怨暝阵唤醒鬼花,这个人做这么多事,他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这背后之人必是对他和孤听寒的往事知道的很清楚,不然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而且还懂得利用鬼花吞噬他的灵魂。
君墨离不禁疑问,这幕后之人他想害的只有他吗?
还是他真正的阴谋是想利用他伤害孤听寒?
不敢细想,君墨离心里一阵惊慌,若今日他和苏穆没来蓬莱岛看见这番景象,他可能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建这怨暝阵之人,他一定认识我,我可能见过他。”
“能想到他是谁吗?”
君墨离摇头,他没什么头绪,沿着花蹊继续往前走,他不断回忆自己以前认识的人。
几万年来的故人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一个一个转过。
他朋友很多,他真正知心的也就那么几个。
可是和他知心的朋友,他们是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君墨离想了很久,实在想不出谁会和他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他从未害过人,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即便和别人言语上有过冲突,但也不至于想要他的命。
走到一处空地,君墨离停了下来,这里方圆百米,周围鬼花妖艳丛生。
抬头看着空中虚无的怨暝阵,君墨离说道:“此处鬼花丰茂,怨气颇深,应该就是怨暝阵的阵心了。”
周围没有凄厉的恶鬼,只有鲜艳的花朵,苏穆看着眼前一派祥和静谧的美景,实在难以想象这下面竟然埋葬了无数人的尸骨。
“你们是谁?”远处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君墨离抬眼望去,只见一株尤为高大的姬凰花下面,有一个衣衫破烂的人低着头靠在那里。
他的头发很长,遮盖住了半张脸。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君墨离一时没想起来,他欲走过去近看。
苏穆拉着他,对他摇头,“殿下危险,前面可能有陷阱,我们站在这里观察。”
那个人抬起头,一朵姬凰花从他的右胸肋骨下钻出,花根的边缘带着尖利的刺紧紧吸咬着他的血肉,像是从他身体里生长出来一般,牢牢攀附在他的骨骼上,看起来让人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看见他惨白的脸,君墨离惊呼:“段川!你怎么在这里?”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南荣屠和南荣乐在人间找了段川那么久都没有找到,原来他被困在这里。
段川看见二人,也有些惊讶,“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
君墨离看着周围,思考着如何救段川出去,他安慰道:“没事,不要怕,我来救你出去。”
由于恐惧,段川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都是痛苦的表情,“别过来,别过来!你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