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是来关心他的?明明老两口蛇鼠一窝,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宋玉脸上颜色变换,最后也只能黑着脸,拿扇子敲着额头进门。
头疼啊头疼。
嫁不嫁呢?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谁才是我玉玉的好夫郎,来吧买定离手。
第92章 “玉”
送走了侯夫人,宋玉又瞪了成风一眼,见他捂着嘴正在偷笑,抬手就是一扇子敲到了成风脑门:“你们家的笑话好看吗?”
“哎呦!小的不敢!”成风抱着脑门跟宋玉进门:“爷,侯爷没为难您吧?”
“你说呢?”宋玉又瞪了成风一眼,瘫在椅子里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顺势把腿也担在了书案上,哼笑:“别说你在看笑话了,整个望京,全天下,谁没在看我的笑话?”
老侯爷早年间驻扎边关,只留下一个半大不小的宋玉在望京,天子为了表示倚重宠爱将永安侯唯一的香火接到宫里照料。
彼时大公子已经十余岁,有了储君风度,二公子自小体弱存在感不高,扶桑四岁有余,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扶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被点了八字,许给了摘月楼去为崇乐祈福,因此陛下格外偏宠三公子,可直到四岁半,三公子都还不会开口说话,医官看过说三公子身体康健没有天残,大约是心病。
陛下和王后都很着急,怕他这心病持续到十五岁,届时总不能送一个哑巴去摘月楼吧?
就这样到了扶桑五岁的生辰宴,陛下照旧大办,照旧赏了三公子封邑财宝无数,照旧慈爱问他:“我儿今年有什么愿望吗?”
若照往常,三公子兴许还是毫无反应沉默,可那日,扶桑指着在景阳宫寄住了月余的宋玉。
起初陛下没明白,奇怪看了正在桌前数凉豆玩的宋玉,又问了一遍:“我儿想要什么?”
宋玉抬头,见王后那个哑巴儿子看着自己,以为他瞧上自己面前那盘芙蓉酥了,于是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大方道:“扶桑想要我这盘点心吗?给你!”
扶桑嘴皮似乎动了一下,众人都看着扶桑,连王后也紧张起来,众人屏息,王后问:“我儿要说话吗?”
“玉”扶桑指着宋玉,吐出一个音节。
宋玉没明白,听见“玉”字,笑的天真白痴,拎着腰间装饰的玉佩,那是过年的时候老侯爷从边关给他捎回来的平安扣,他也喜欢极了,他问:“你是看上我的玉了啊?”
永安侯世子手里的玉固然是上品,可往年陛下赏给三公子的珍宝不计其数,其中不乏极品美玉,他怎会因为一块玉开尊口?
扶桑指的地方,除了小世子手里那块,其实还有一块价值连城的玉。
参宴众人都没动弹,不是没听懂,是不敢懂。
永安侯府数年来只得了这么一个独苗,这个恐怕不好给。
偏偏——
扶桑眨巴着眼睛没说话,陛下看着宋玉也没说话,王后咬着嘴唇,目光在陛下扶桑和永安侯小世子之间来回转了许多次。
扶桑从天子怀里坐直,似乎察觉天子的为难,脸上居然也有了一些神采,他眼神渴望看着宋玉,又说:“玉。”
这次音节格外清晰。
陛下沉吟半晌,眼神逐渐坚定,那日宴席匆匆结束,次日陛下便加封永安侯府食邑千户。
远在西北的老侯爷听说这件事,快马加鞭夜驰八百里回都,徘徊一夜,又在王城外折返。
有些事情,小孩子不明白,他不至于也不明白。
于是宋玉傻子一样依旧在宫院招猫逗狗,在众人安排下跟扶桑渐渐熟稔相好,他天性活泼又混账,带着扶桑也稍微活泛起来,跟着他东南西北闯祸,天子对此倒是极为满意。
后来宋玉长大一些,也听说了他们小时候的事情,喜欢胡思乱想的脑瓜子偏偏一根筋在这里,以为扶桑要“玉”就是单纯陪他玩,并不多做他想,直到扶桑十五岁,即将离都前往摘月楼,离去前扶桑对宋玉说,等三年修期满,他能回王都的时候,他们就成亲。
宋玉如有雷劈,只觉得世间事情荒诞如斯——他一起打马遛街勾肩搭背的兄弟,怎么忽然就要与他成婚了?
先不说他喜不喜欢男子,他一向只当扶桑是个好兄弟,偏偏周围人满脸的本该如此。
宋玉当场翻脸,说他才不会给人当男妻,也从没想过要做扶桑的男妻。
三公子遭到拒绝,失魂落魄回了自己宫里,闭门不出谁也不见,老侯爷那时调遣回望京了,得知此事之后想趁着还没传到陛下耳朵里,叫宋玉登门赔礼,宋玉不服,老侯爷索性绑了人叫他在家反省,自己入宫,搭上老脸去找扶桑赔罪。
永安侯戎马一生,回了王都居然低声下气跟个毛头小子道歉,还在三公子殿外吃了闭门羹,可没人敢对此发表意见。
很快,消息传到天子耳中,居然也没给一身功勋的永安侯颜面,任他在三公子殿外丢人。
侯夫人在家怀柔,劝说宋玉去给三公子低个头,可好话说尽,从老侯爷不易说到扶桑可怜,宋玉都没松口。
他混账惯了,说:“扶桑可怜是他可怜,崇乐欠了扶桑是崇乐欠了扶桑,与我又有何干系?你们要将我许给他,岂不是我也可怜了?”
宋玉骨子里也犟得很,好说歹说就是不答应,老侯爷在扶桑宫外跪了三天两夜,扶桑一道门缝都没开过,陛下也跟不知情一样,似乎真不打算理会。
等永安侯一身狼狈回府的时候,宋玉也在闹绝食,原来侯夫人天天劝他,他说要是嫁给别人做男妻还不如索性死了。
他想着自己以死相逼的法子或许能奏效,他往日虽然混账,但侯府和陛下对他都多有纵容,这次他闹腾一番这事说不准也就这么揭过了。
可那回老侯爷路过军署,带着杀威棒回来,回家没再劝他低头,直接动了手。
动手前,老侯爷说:“不是为父要为难你,三公子三日大门未出,滴水未进,陛下迟迟没有动静,并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要咱们自己处理,你这次闯了祸,你不知轻重为父却不能手软,今日之后能不能活着,全看你造化,你若是死了,你娘亲必定也不会好活,届时为父也来泉下陪你,咱们一家老小,全来给你陪葬。”
宋玉从没见他老子表情那么严肃,他心里动容,稍微明了今次局势,正要说什么,老侯爷已经挽起袖子,对着林涛道:“捆住他,莫叫他挣扎起来,我下错手,生出伤残。”
宋玉被堵了嘴,侯夫人闻讯赶来,亦被挡在了门外。
一百杀威棒打完,宋玉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等他被松绑抬出自己小院,侯夫人哭的肝肠寸断,说如此命道,不如叫他们母子死了算了。
宋玉原本也想着要他低头绝无可能,看着游手好闲的小世子骨子里流的其实也是永安侯府铁骨铮铮的血。那一百杀威棒只叫他咬烂了一块手帕差点丧命,并没叫他流一滴眼泪。
原本依旧觉得要他低头不如死了算了,可听见侯夫人如此说,宋玉终于忍不住哭了。
老侯爷心有不忍,又别无他法,若今日他死能换来阖府安康他何尝不愿?
天下的事情要是都那么简单就好了。
“你还是不肯吗?你若不肯,今日这般,陛下也该看清你的决心了,为父做到这一步,就算牵连亲族,族中亲人也该理解你我父子,你这样也算是有我宋氏风骨了,你要一口气硬到底为父也不怪你,为父也欣慰。”
侯夫人哭的倒地,扶也扶不起来,陶秋只能跟着一起掉眼泪,快要昏死的宋玉摇头,喊了句:“爹。”
他认了,为了地上肝肠寸断的侯夫人和愿意纵容他与他共死的老侯爷。
死容易,活着才难。
作者有话说:
这周要做实验还有临阵磨枪准备教资,所以奋发图强提前完成任务决意不做ddl人!
我去磨枪了,下期榜单见!
第93章 公子淮雪(感谢海星!
随后永安侯带着半死不活的宋玉入宫,终于见到了扶桑公子,扶桑公子亦是饿到奄奄一息,见宋玉躺在担架上血肉模糊才转了转眼珠。
宋玉亲手解下自己随身多年的平安扣,交到了扶桑手上,三公子接过那染着血的平安扣,终于喜笑颜开。
永安侯世子低了头,扶桑如愿以偿。这次消息传的倒是飞快,陛下立刻遣了人来,一见面就问小世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弄的如此凄惨,又给永安侯府封赏,安抚侯府众人。那次宋玉躺了半年才能下地蹦跶。
当年那一遭关于三殿下如何,永安侯世子如何,陛下反应又如何,谁是加害者,谁是受害人,谁比谁可怜,茶余饭后没人议论,纷纷冷眼看宋玉被逼到绝境。
不说陛下跟永安侯少年至交,情深义重。就算当年永安侯是要造反也不会没有一个人跟出来追随,可事关扶桑,哪怕王室所行之道与逼良为娼无异,也不会有人说陛下做错了。因为是扶桑要,全天下便都三缄其口,绝口不提此事荒唐。
谁叫这不是天下的事,而是人间的事呢?
摘月楼护卫人间只手遮天,朝代更迭事小,人间覆灭事大。
故而,别说一个永安侯世子,扶桑要星星要月亮天下人都得给,只要宋玉愿意哄着扶桑开心,他要星星要月亮,天下人就也得给。扶桑认命一天,崇乐就安定一天一天,宋玉认命一天,扶桑便能认命一天。扶桑和宋玉,都是祭品,人人都心知肚明。
扶桑祭了天下,宋玉祭了扶桑。
“说到头,本世子还是冤得很啊!”宋玉眯眼打起盹儿,脚就搁在书案上,成风心说世子爷您的脚踩在扶桑公子的飞花信上了,可宋玉毫不在意,似乎很困倦。
“世子,宫宴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开宴了,咱们准备准备就得入宫了……”
“啧”宋玉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准备什么?你家爷我不是换个衣服就能走嘛?真当我是大姑娘,还得搽脂涂粉收拾漂亮才能出门见人?”
成风干笑,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宋玉瞪了他一眼:“爷巴不得灰头土脸进宫,被扶桑那厮嫌弃我歪瓜裂枣,不愿意要我呢!”
“爷……”成风苦着脸:“您别是又出尔反尔……”三年前说的好好的,信物都许出去了,结果临扶桑公子回都,宋玉居然离家出走半月不回。
宋玉其实真只是出门散心,只不过外面逍遥,浪荡着忘了时日。“行了行了,滚滚滚,给爷拿衣服去吧,爷再眯一会儿,等会儿去见爷的夫君~”他摇着扇子,语气浪荡,不知道是不甘还是调侃。
“爷您穿哪套啊?今日喜宴,不若穿鲜艳一些,穿这套红的?”
宋玉太阳穴突突跳着,睁眼看见成风手里一件绯红镶金边的隆重衣衫,他咬着牙:“你是恨不得我今日就被喜轿迎走是吗?”
成风挠着后脑勺不知所措,宋玉气的两眼发黑,指着柜子角落:“石青那套吧。”
“这套会不会太素净?”
宋玉瞪了他一眼,他噤言,过了小半会儿又问: “发冠呢?”
“镶着翡翠那顶吧,相衬!”宋玉眯着眼,心想绿的好,吉利。
成风没明白他言下之意,啊了一声,想了想从头到脚的绿:“一身绿,会不会太绿了,像小葱?”
身上浅绿头上碧绿,葱白葱叶明明白白。
“去你的,你才小葱!”宋玉摔了手边一支笔出去:“会不会说话?废话那么些,还不给爷拿过来?”
……
疏风阁里,二公子抱着暖手炉倚在罗汉床上,桂六进来添炭,屋子里除了钳子夹起炭火的声音外,就只有二公子清浅的呼吸声。
“殿下,永安侯一家刚到宫门外。”桂六手上动作不停,原来是借着添火来回禀。
“嗯,时间也差不多了,去晚了不大好,咱们也出门吧。”二公子睁开眼,侍女进来伺候他更衣,桂六应了声是,退出去准备辇轿了。
二殿下淮雪向来不受重视,在宫里活的像个隐形人,出行也仅有两个轿夫和桂六随侍。
几个人走过小道,在岔路汇合的地方正巧碰上永安侯一家。
老侯爷阔步走在前面,陶秋扶着侯夫人,宋玉背着手跟在最后东张西望。
看见二公子辇轿由远及近,老侯爷先停下脚,弯腰行礼问安:“殿下。”
陶秋扶着侯夫人走上前也福了福身,二公子气弱地缩在狐裘中,听得声音才似乎有了点精神睁眼,看清是谁,便随和笑着:“侯爷,夫人……”
宋玉跟在夫妻二人身后浑水摸鱼地弯着腰,二公子忽然探头:“后面那是……宋玉吗?”
“?”宋玉诧异二公子怎么忽然问他,但礼法使然不能视而不见,他只好抬起头:“殿下,是我。”
“侯爷这是要去虹风台吧?”
“是,老臣一家正要去赴宴。”
二公子虚弱抬手的样子叫人疑心他随时要晕厥,他说:“落轿,时候尚早,左右无事,走过去也暖和,你们先回去,本殿与侯爷一家同行吧。”
老侯爷心下奇怪,永安侯府与二公子关系并不热络,见面行礼,客套一番,各自分开就好了,二公子怎么忽然示好?
桂六扶着二公子落地站定,轿夫退下了。
永安侯此时更加满头疑云,二公子却走到后面,朝更加茫然的宋玉道:“川川儿近几年都不大进宫来了,二哥上次见你还是去岁年节,怎么?长大了,就不认二哥了吗?”